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越之海权时代》 第一章 重生 大明永历十六年、满清康熙元年四月初八! “世子晕倒了!” “世子晕倒了!” 东南思明州镇守府一片混乱,下人们惊呼着奔向后宅,董王妃正在佛堂礼佛,为远在安平(热兰遮城)的夫君祈福,安平那边传来消息,夫君在安平有恙在身。 听到外面的混乱之声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侍女愠怒道:“云锦!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侍女刚一出门,就见一个下人慌张跑来,看见了侍女便大声说道:“云锦姑娘,快去禀报王妃人,世子突然晕倒了!” “啊!”云锦大惊,慌忙奔回的佛堂,哭着向董夫人禀报道:“王妃!世子晕倒了!” 董王妃手中波动念珠的手停了一下,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坚强,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摧毁。 这还真是祸不单行,夫君那边还不知道如何,怎么儿子也忽然晕倒了,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明吗? 这个时候董王妃哪里还有礼佛的心思,匆忙带着侍女赶去前堂,等到了前堂就看见郑经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床榻边是郑经的结发妻子唐氏正在伏在床榻边垂泪。 “怎么回事?世子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唐氏垂泪道:“回母妃!世子与那狐狸精私通,做下那乱了伦常之事,被父王知晓,父王派叔父郑泰前来问罪,幸得泰叔庇佑才逃得一劫,只是将那贱人处置,可是世子却将那贱人与孩子私藏起来。 媳妇气不过,就与他争辩了几句,跟他说若是世子不把那狐狸精交出来,媳妇就去自己安平找父王理论。 谁知世子气急攻心,竟然就晕倒了,这事是媳妇的错,还请母妃给媳妇一封休书,媳妇这就回娘家找个尼姑庵,了却残生。” 儿子私通兄弟乳娘这件事已经成了郑氏最大的丑闻,更何况儿媳的家族也不是好惹的,本该息事宁人将那陈氏悄悄处理掉,孙子放在自己身边养着,这事也就过去了。 这样的决议是金门守将郑泰、思明州守将洪旭与自己商议过后共同作出的决定,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将陈氏保护起来,这不是在打唐家的脸吗? 儿子有错做为母亲哪里还能迁怒于儿媳,只能垂泪道:“是这逆子让我儿为难了,待他醒来我这个老婆子给你做主,让他将那陈氏交出来由你处置。 我儿看在老婆子的面子上,饶过他吧,你若去安平告状,这逆子必死无疑,你这辈子就得守寡啊!” “母妃!儿媳也不是那善妒的泼妇,只是世子做的这事太过耸人听闻,这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我郑家,又如何能够带领臣民收复河山,还与旧都。” “我儿说的对,是这逆子太过混蛋,要打要骂也要等他醒来再说啊!” 唐氏虽然气愤,对这个花花公子十分不耻,但是自己既然已经嫁人郑家,那就是郑家的人,这辈子又能怎么样呢?面对婆婆的劝解也只能点头应是。 安抚住儿媳妇之后,董王妃又问左右的下人:“请郎中了吗?” “已经请了,马上就到!” 正说着话,郎中便被带了进来,这可是延平郡王的长子,是郑氏的继承人,郎中哪敢怠慢,给室内的董王妃与唐氏行过礼之后便将手搭在了郑经的脉搏上。 接着郎中就皱起了眉头,这脉象怎么这么混乱,就像是本主的脉象里多了一股力量在窜动一般,这是什么脉象,自己竟然闻所未闻。 又翻开郑经的眼皮看了看,发现瞳孔并没有放大的现象,探手放在鼻孔处,呼吸微弱,郎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哪里敢胡乱下药,只能叹了口气躬身说道:“王妃!恕老朽无能,实在看不出世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 “怎么会如此?老先生劳您再给看看,兴许刚才漏过什么呢?” 郎中无奈,只好再次搭脉给郑经检查了一遍,还是摇头叹息,无能为力。 董王妃不死心,又吩咐下人,出去将岛上所有的郎中全部请来,万一有人能够将儿子医好呢? 就在郑府上下一片忙乱的寻找的时候,郑经的身体里却有两个灵魂在纠缠,本体的灵魂在缠斗中越来越弱,入侵者渐渐地占据了肉体,将本体的灵魂吞噬,成功的鸠占鹊巢。 当岛上的郎中都被召集到府中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躺在床上的郑经已经换了一个人。 灵魂的主人名叫贾政经,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小县城的农技站的小技术员,在这个清水衙门里,拿着一份饿不死的死工资,如今都想着做生意挣大钱,农村的年轻人更是抛弃土地进城当了打工人。 农技站就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单位,除了每年春天卖点种子化肥,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要不是看在这是个有编制的铁饭碗,贾政经也早就辞职不干,去大城市做个光荣的打工人了。 农技站的生活平淡如水,除了一个公务员好听的名字之外,没有一点儿其他的好处。每个月就是拿着一点死工资,连个像样一点儿的衣服都不舍得买。 本来靠着公务员的名头谈了个女朋友,眼瞅着都快三十岁了,想着跟女朋友商量结婚的事宜,可是女朋友家直接提出要十八万八的彩礼,还要全款在县城买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而且房主还必须要写女朋友的名字。 别说把贾政经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就是能够拿出这么多钱也不能这么干啊,合着女朋友这是想着靠嫁人发家致富呢! 是不是这边房子买下来,那边就得跟自己这个穷屌丝分手,然后凭白的得个房子,这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两个人因为这房子彩礼之事当场便争吵起来,贾政经觉得女朋友不劳而获,心思不存,女朋友觉得贾政经不是男人,一点儿担当都没有,不给她买房、不给她彩礼如何能证明是真的爱她。 不答应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彻底的分道扬镳,贾政经心中苦闷借酒浇愁,结果一顿酒把自己给喝的穿越了,成了大明延平郡王郑成功的儿子,而且还是在郑氏最艰难的时刻穿越了。 第二章 抉择 已经醒来的郑经努力消化着当前的场景,越是了解当前的情况,就越是心中苦涩,穿越到什么时候不好,非得穿越到这个时候,虽然他不是历史专业出身,但是以他浅薄的历史知识也能知道如今已经是康熙元年,那个号称满清千古一帝的爱新觉罗·玄烨已经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这样一个手段高超的人物,即使现在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已经渐渐的露出了锋芒,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号称满清第一贤后的太皇太后大玉儿。 面对这样的对手,贾政经这样的废柴小公务员如何能是对手,当然他也可以选择躺平,反正按照历史郑经在施琅攻台之前就挂了,也用不着自己顶个猪尾巴去给那野蛮人磕头,祈求苟活。 至于儿孙,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可是这就是上天把自己送到这个时代的用意吗?就算他贾政经不懂历史,可是也知道,一百六十年后英吉利的坚船利炮就要敲开华夏的大门,从此华夏百姓就是任人欺辱的猪猡。 我华夏百姓,血脉高贵,怎么能够被人当做猪猡,绝不! 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之后,贾政经把自己完全代入到了郑经的思想里,从此以后自己就是郑经,延平郡王的长子,下一代的延平郡王继承人。 郑经闭着眼睛,听着屋内郎中们的议论,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为何会晕倒,现在他们还没有开始给自己搭脉,只要一搭脉就能知道自己已经醒来,自己再闭着眼睛已经毫无意义。 “我在哪里?我是怎么了?”躺在榻上的郑经突然发出了声音。 声音不大,却如洪钟大吕一般击打着室内众人之心,尤其是董王妃更是喜极而泣,儿子醒来就是天大的好事。 董王妃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哭泣道:“经儿!你想吓死为娘吗?” 郑经赶紧慌忙起来给母亲磕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受累了!” “快起来,让郎中给你瞧一瞧!” “不用了,娘!孩儿就是羞怒攻心,一时迷了心窍。”说着对室内的郎中与下人说道:“每人领一两银子,都退下吧!” 众人都识趣的退了回去,把空间留给了母子三人,郑经抬头看着唐氏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对于郑经突然之间这样轻薄的举动,唐氏恼羞成怒,抬手就打了郑经一巴掌——“啪!” 声音响亮,打得郑经和董王妃都是一阵错愕,郑经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明末这个礼教甚严的时代,不是二十一世纪,自己这么做不是表达对唐氏的歉意,而是对她的羞辱。 王妃对于这个突发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夫妻二人。 郑经苦笑一声,心中懊恼,自己看来还是两个时代的情绪把握没有做好,第一时间竟然用上了后世的做法。 “对不起!是经唐突了,娘子打得对!”郑经整整衣冠对着唐氏深深一揖。 唐氏错愕了一下,不明白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的延平郡王世子竟然会给她道歉,刚刚下意识的动手打人已经是女人羞恼之后的下意识反应,打过之后可就后悔了,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休的准备。 没想到郑经竟然郑重的给他道歉,唐氏有些不知所措,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郑经将母亲扶在榻上坐下,又拉起唐氏的手郑重地对她说道:“今天当着母亲的面,郑经向你保证,以后再有这种荒唐之事,叫我不得好死,你若原谅郑经,我们夫妻就给母亲行个礼,将母亲送回后宅,不要让母亲为我们夫妻之事为难。 你要是不原谅郑经,那也是郑经咎由自取,从此你我一别两宽,此生郑经不会再娶正妻,这正妻之位也会一直为你而留。” “妾身不是那善妒之人,你若纳妾妾身不会阻拦,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找叔叔的乳母,这是何等荒唐之事,你这么做会让我郑氏在祖宗面前蒙羞!” “娘子教训的对,是郑经荒唐,不过郑经还是斗胆请娘子放过那个女人,她毕竟是我那孩儿的母亲,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给他们母子一笔钱,将他们母子妥善安置,从此不再见她。” “妾身已经是郑家的媳妇,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还能如何,指望着今后夫君能够善待妾身,让妾身能够在郑家平安了此残生就好。 倒是你我龌龊,让母亲跟着受累,是妾身的不孝,还请母亲原谅!” 董王妃看到小两口有了和好的迹象,巴不得家庭和睦呢,赶紧笑着说道:“傻孩子,我这个当母亲的最看不得的就是你们夫妻不睦,你们能够夫妻和睦,我这个老婆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母亲说的哪里话,是孩儿不好,累母亲牵挂,更是做下荒唐之事,让父王难堪,实乃大不孝,孩儿经此一事忽然顿悟,才明白之前的荒唐无知,对父母不孝,对妻子不忠,只求父王母亲能够再给孩儿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郑经赶紧接话表达。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愿你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今后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父王一生堂堂正正,不要让郑氏祖宗蒙羞。” 郑经知道自己与四弟乳母私通这件事,就是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及时止损,给那个女人一笔钱,与那个女人一刀两断,可能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有些残忍,自己的这种行为放到后世也是十足的渣男行为。 然而在这个伦常大于天的时代,这么做是代价最小的办法,至于孩子暂时就放在女人的身边养着,若是再把孩子从陈昭娘的手中夺走,那就等于是要这个女人的命。 郑经自问自己还做不到这么无耻,既然渣男的人设已经改变不了,那就让这渣男的伤害降到最低吧,另一个时空郑经为了陈昭娘让唐氏守了一辈子活寡,对唐氏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第三章 夫妻 夫妻二人将母亲送回后宅的佛堂,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原本的郑经在与唐氏成亲之后,就没有跟唐氏圆房,郑经纨绔公子的性子不喜唐氏大家闺秀的死板,二人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 更何况成亲的时候正是郑经与陈昭娘打得火热的时候,有陈昭娘背后的挑唆,对唐氏的冷落便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若不是有贾政经这个后世的灵魂出现,唐氏这个苦命的女人尽管努力挣扎,还是逃不过一生悲苦的命运。 跟着唐氏进了唐氏的闺房,郑经有些尴尬,好像从入洞房那天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进过这个院子,洞房之夜自己更是喝的烂醉如泥,第二天醒酒之后更是直接跑去找陈昭娘去了。 郑经摸着自己的鼻子,在唐氏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只见这房间里布置非常素雅,靠着正墙放着一张床榻,床榻用黄花梨木打制,雕工精致,古色古香,天蓝色的帷幕用金钩勾起挂在两边的立柱上。 床榻上是两床鸳鸯戏水的锦被,一床红色、一床绿色,叠放的整整齐齐,不用想这红色的被子是自己的,绿色的是唐氏的,寓意男贵女富,是富贵的象征。 靠西的山墙摆放着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可见唐氏是个喜爱读书之人。书架前是一张圆桌,圆桌四周摆放着几只圆凳。 圆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茶壶茶碗,还有几本夹着书签的书籍,给郑经的第一感觉这不像是女子的闺房,更像是男人的书房。 唐氏没想到郑经会跟着她回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郑经知道这个时候只能是自己打破尴尬,吩咐唐氏的贴身侍女锦瑟:“锦瑟!去给你家小姐和姑爷弄点酒菜送进来!” “是!” 锦瑟是唐家陪嫁的丫鬟,长着一张包子脸,圆圆的脸上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眼睛弯弯的看起来甚是可爱,她见姑爷终于肯进小姐的闺房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锦瑟离开去厨房置办酒菜不表,闺房内就剩下夫妻二人,这让唐氏更加的不自在,低着头局促地双手搅着衣襟,不知如何是好。 郑经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唐氏尝试着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便放弃了抵抗,只是流着泪说道:“你何苦要轻薄于我?” “你是我的娘子,何来轻薄一说,此前是为夫的不对,往后余生还请娘子多多包涵!” 唐氏是个聪慧的女人,哪里听不出这是男人对她的誓言,这是男人要告诉她往后余生都要相互扶持。 “妾身是你的妻子,此生都不能改变,只有你能负我,我又如何能负你!” 唐氏认命的表达,让郑经很心痛。两世为人,郑经也不是个会与女人交往的人,不然也不至于被女人抛弃,这一世算是投胎投的好,自然不用为女人的事烦心,可是依然不知该如何安慰怀里的女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造成她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必须要打开她的心结她才能真正活过来。 郑经搂着女人的手紧了紧,沉声说道:“娘子!每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附庸,你是唐婉儿,其次才是郑经的妻子。郑经不才,也不愿做禁锢你的枷锁,你该有你自己的爱好与追求。 郑经做为你的丈夫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如今我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只有相互扶持才能走完整个人生。” 女人的眼睛里出现了神采,她一直对这个男人充满恶意的猜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跟她如此亲密的说这样的一番话。 男人的话语里充满了自责与对自己的期待,她不能判断这是男人的花言巧语,还是真心对待。心伤了再想恢复需要加倍的努力,唐氏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相信自己的男人真的改邪归正。 这时门外锦瑟提着酒菜走了进来,笑着对二人说道:“姑爷,小姐!厨房听说姑爷小姐要一起吃酒,很是高兴,掌厨的李师傅更是亲自下厨给姑爷和小姐做了饭菜,还让奴婢问问这饭菜是否合姑爷和小姐的口味。” “难为老李了,娘子快坐下吃吧,一会菜就凉了。”说完郑经便扶着唐氏坐下,他注意到唐氏是小脚,便想让她将缠足解开,又觉得现在说这些有些唐突,等到在熟悉一些的时候再说吧。 锦瑟将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放好吃碟,便拿起公筷给二人布菜。郑经拿起酒壶感觉了一下酒的温度,绍兴老酒温的正好。 给三个杯子里倒满酒后,指着唐氏旁边的凳子对锦瑟说道:“锦瑟你也坐下一块儿吃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承蒙你这些天一直在照顾着你家小姐,郑经不胜感激。” 锦瑟连连摆手道:“姑爷!奴婢只是个丫鬟怎敢与姑爷、小姐同桌而食,那不是乱了规矩吗?” “哪有那么多的规矩,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与婉儿情同姐妹,坐下一起吃顿饭又有何妨!” 锦瑟看向自家小姐,唐氏点头道:“世子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也没有外人!” 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天就黑了下来,锦瑟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便张罗着给二人铺床,这让唐氏脸上红的似乎能够滴下水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唐氏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也不知道郑经这小子脑子是不是秀逗了,为何当时就愣是看不上呢? 现在的郑经已经不是当初的郑经,陈昭娘也是原来的郑经所造的孽,和自己没有关系,明天与唐氏一起将那个女人打发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最尴尬的时候来了,二人在圆桌旁枯坐了一会儿,锦瑟便催促二人时辰不早了赶紧就寝,郑经笑道:“锦瑟说的不错,是时辰不早了,娘子我们就寝吧!” 第四章 夜 唐氏磨磨蹭蹭的先上了床榻,在锦瑟的服侍下将外面的衣物脱下,只留下里面的中衣,便和衣而卧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伺候完唐氏躺下后,锦瑟便要帮助郑经宽衣解带,郑经有后世思维,觉得这样的事还是自己来做比较合适,便打发锦瑟去外间休息,可是后世的贾政经从来没有接触过古代装束,这个时代的郑经从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解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脱掉衣服的办法。 本来闭着眼睛害羞的唐氏听得男人站在榻前嘀咕:“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脱,赶明儿老子就弄个T恤衫穿。” 唐氏不知道T恤衫是什么东西,睁眼一看郑经正在跟自己的衣带较劲,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唐氏今天一天唯一的一次笑声。 这让郑经有种‘红颜一笑百媚生’的感觉,他知道唐氏是在笑他连衣服都脱不下来,羞恼道:“看你夫君出丑也不说伸手帮帮忙!” 唐氏哪里亲手给男人解过衣带,成亲这么长时间,除了新婚之夜,郑经烂醉如泥在这张床上睡过一次,这个房间就再也没有进过男人。 郑经的一句话让唐氏满面羞红,说破天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怎么好意思为男人宽衣解带。 可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做妻子的服侍丈夫又是应尽的义务,尽管羞涩难耐,还是红着脸坐起身身子帮着郑经将外衣解下,留下中衣之后便停下了手,再让她帮着郑经脱下中衣,那是说什么都不肯了。 郑经知道这个时候再提这种过分的要求那就是不拿女人当人看了,好在中衣只有几根带子,很容易解开,三两下脱掉中衣便钻进了被子里。 扭头看着里面红着脸闭着眼睛装睡的唐氏,郑经坏笑了一下,把手伸进了女人的被窝,女人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快把烛火熄灭了!” 郑经觉得很有意思,两世为人,在后世可没有如此羞涩的女子,就郑经这种身份,那些女孩子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往身上贴呢。 下榻放下帷幔,又熄灭了烛火,才再次钻进被窝伸手去搂另一个被窝里的女子,女子没有反抗,浑身却颤抖的厉害。 郑经的心里莫名的一疼,他知道这个女子本能的还在排斥他,一个少女对爱情所有的美好,都在成亲后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被郑经亲手打得破碎。 这种伤害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抹平,忽然间郑经觉得自己真的非常的禽兽,刚刚从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山盟海誓,这会儿就又想着占有另一个女人。 虽然那个女人跟穿越过来的贾政经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其他人却并不会这么认为,无论自己怎么做都会注定的伤害一个女人。 尤其是在这个注重伦理的时代,郑经想要走的更远,就必须做出取舍,与明媒正娶的唐氏相比,自己的前身所欠下的风流债,就让前身去承担吧。 想着这些事情,郑经平静了下来,怀里的女人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更加的不敢动弹,郑经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青丝,柔声说道:“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咱们还要去把陈昭娘安置下来,毕竟跟了我一场不能让他们母子以后没有依靠。” 女人轻轻地点头,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不知道男人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温柔的让她感觉不像是真的。 情绪放空之后,郑经很快便进入梦乡,女人躺在男人的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不明白男人为何会突然之间就不愿意碰自己了,是他还放不下外面那个女人吗? 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却发现男人即使是睡着了,搂住她的胳膊却依然有力,也许是她挣脱不开,也许是她贪恋着怀中的温暖,也许是不想这虚幻的梦境醒来,女人就这么蜷缩在男人的怀里静静的等待男人醒来。 听着男人有韵律的呼吸,渐渐的自己的眼皮也沉重起来。 天亮了! 大概是每天都是在固定时间醒来的郑经,已经有了自然反应的生物钟,在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郑经便睁开了眼睛,睁眼看到怀里还在沉睡的女人,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 轻轻将自己胳膊抽出,发现有些酸麻,使劲儿活动了几下,让这种酸麻的感觉过去,撩起帷幔在衣架上取下衣服,自己慢慢穿戴起来。 晚上在唐婉儿给他脱衣服的时候,郑经已经掌握了这种古代装束的穿戴方法,虽然穿戴起来有些繁琐,而且穿这么多不知道热吗?郑经在心里暗自吐槽。 郑经穿衣服的动作惊动了外间的锦瑟,里外间只隔着一个纱帘,这是为了方便丫鬟能够随时服侍主人。 锦瑟将头探进了里屋,郑经给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锦瑟不解,郑经穿好衣服走出外间低声对锦瑟说道:“你家小姐昨晚应该睡着的有些晚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一会儿我会吩咐厨房把饭菜给你们主仆送过来。” 锦瑟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的如同小鸡啄米般的使劲点头,郑经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根据身体的惯性思维来到校场,练了一趟拳脚。 郑经这边刚离开,唐婉儿便睁开了眼睛,其实从郑经抽出胳膊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不敢睁眼,不敢面对而已。 “锦瑟!” “小姐你醒了,姑爷刚才吩咐让你多睡一会儿的。” “已经醒了就不睡了,帮我梳头吧!” “是!” 唐婉儿就穿着中衣坐在圆桌旁,让锦瑟帮她梳头,锦瑟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道:“小姐!奴婢发现姑爷真的好体贴啊!小姐以后有福气了。” “你个小丫头,浑说什么,好好梳你的头。” “奴婢说的又没错,姑爷真的是心疼小姐的!” 锦瑟几下工夫便将唐婉儿的头发梳好,放下梳子说道:“小姐!奴婢先把床榻收拾一下,姑爷临走时交待,一会儿厨房把饭送到院子里。” “你收拾吧!我看会儿书!” 锦瑟忽然大叫一声:“啊呀!怎么没有?” 第五章 了断 唐婉儿正在看书,听到锦瑟惊叫,不悦地说道:“你一惊一乍作甚?” 锦瑟拿着床榻上铺着的白绫递给唐婉儿,焦急地说道:“小姐!这上面没有血迹,可怎么办啊?” 唐婉儿顿时明白锦瑟指的是什么了,顿时羞的满面通红,伸手轻轻掐了一下锦瑟的胳膊,娇嗔道:“死丫头,不学好!” “哎呀!小姐,你怎么不着急啊,这可是要拿给老夫人过目的,老夫人要是没有看到这白绫上没有血迹,可是会让唐家蒙羞的。” “行了!你就别着急了,昨天晚上世子根本就没有碰我!” “这怎么可能,奴婢看世子那么心疼小姐,怎么可能没有碰你呢?” 唐婉儿神色一暗,摇摇头将脑海里的一些胡思乱想甩掉,叹了口气说道:“好歹也是我的命,就是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奴婢不苦!” “谁苦了啊?某家专制吃苦。” 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郑经一挑帘子拎着食盒走了进来,锦瑟赶紧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姑爷!” “起来吧!刚从厨房带了点吃食,一起吃早饭吧!” “是!” 锦瑟接过食盒,将里面的早餐一一摆上桌子,福建人的早餐吃的很有搭配,一笼刚刚出锅的烧麦,配上面线糊和肉燕,再搭配上一些下饭的咸菜,一顿非常舒服的早餐便解决了。 这些食物丰俭由人,全在于里面所加入的食材是什么,这样的早餐搭配是泉州、漳州一代非常流行的吃食。 食不言寝不语,大户人家的规矩是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早餐简单吃的很快,吃完早餐,锦瑟给夫妻二人沏了一壶茶,便收拾餐具给厨房送过去。 “换衣服吧,婉儿!给母亲请安之后,就去跟陈昭娘道个别。” “怎么还要妾身去?” “我想让你看到我的决心,古人云: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郑经不敢比肩圣人,也想让家人以郑经为荣,而不是以郑经为耻,郑经就是想请你做个见证,彻底与以前荒唐的郑经作个道别。” 唐婉儿眼睛中有了水雾,她知道这是男人在向她保证,难道他真的浪子回头了吗? “你真的改了吗?” “我不想重蹈陆务观的之错,空留终身的遗憾,婉儿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唐婉儿在熟读诗书,当然知道郑经所说的陆务观之错是什么典故,典故里的女子与自己同名,也叫唐婉,二人青梅竹马、举案齐眉,可是命运却让二人不得不分离,只因唐婉一直不能给陆游生下一男半女。 在强势的母亲的威逼下,休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时隔多年陆游在沈园再次见到了唐婉,已经物是人非,他已经再次成亲,唐婉也再次的嫁做人妇。 满怀悲痛的陆游在沈园墙上留下了著名的《钗头凤》一阕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想着想着唐婉儿不由有些痴了,不知是感慨唐婉的悲情,还是感慨自己的不幸,两行清泪顺着腮边留了下来。 锦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流泪的唐婉儿心中有些狐疑,可是主人之间的事她又不敢问,只能默默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我跟你去,成全你,也成全我!” “好!” 二人给董夫人请安之后,便吩咐下人套上车马,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院子的大门紧闭,大门上的朱漆已经大半脱落,给人一种破败萧索的感觉。 郑经上前轻叩了几下门环,里面出来一个扎着两角的小丫鬟,看到是郑经后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世子您快请进,夫人刚给小公子喂完奶。” “麻烦你前面带路!” “是!” 郑经将唐婉儿搀扶下马车,扶着她走进大门,小院只有一进院子,门外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里面的主人。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唐婉儿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情敌,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有个七八分的姿色,梳着明末妇人常见的坠马髻,可能是刚生完孩子不久,身材很是丰腴。 对面的妇人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情况,眼眸中蓄起了泪光,抱着孩子盈盈下拜:“奴婢见过世子,见过少夫人!” “免了!”郑经虚扶了一下,对小丫鬟吩咐道:“快把你家夫人扶起来!” “世子进屋中说话吧!” “昭娘!今天某来是向你说声对不起的,某也知道这件事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世人的流言蜚语能够杀人诛心,某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放手吧!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郑经能够做的到的,某绝不含糊。” 陈昭娘惨然一笑道:“奴家还有什么可要求的,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邀天之幸,也都怪奴家,本就是个丧夫的寡妇,偏偏还要有非分之想,害人害己,奴家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昭娘!某也不是绝情之人,孩子留在你身边陪着你也行,等到他长大之后再回延平王府,你永远是孩子的母亲,孩子也会孝敬你,让你老有所依。” “奴婢真的能够将孩子带在身边吗?” “真的!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某会吩咐人按月给你送来粮米布匹,让你们母子衣食无忧。” “谢世子,有儿子能够在奴婢身边,奴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奴婢从此不会再踏出这个小院半步。世子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孩子都出生几个月了,还没有名字呢!” 郑经想了想觉得还是按照原来名字起吧,不让这个孩子参与到政治当中兴许还能平安活到老,而不是二十多岁就被权臣逼死。 “就叫他克臧吧!臧者善也、厚也!希望孩子长大之后能够做个良善之人。” “奴婢谢世子为孩儿赐名,从此奴婢就与臧儿相依为命将他抚养成人!” 第六章 表态 郑经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掩盖‘渣男’这两个字,只能沉默以对,以后尽量安排人在暗中保护,不让这母子二人受人欺辱。 在离开的时候,唐婉儿悄悄对郑经说道:“你在外面等妾身一会儿,妾身与这个姐姐说几句话。” “好!我就在马车旁等着你!” 郑经出来之后,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唐婉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郑经赶紧走上台阶将她搀扶下来,搀扶着上了马车。 “婉儿刚才跟陈昭娘说了什么?” “我可以不说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我就是好奇没有逼你的意思。” “那我就不说了!” “好!我先把你送回家,回头我还有一些军政的事情要处置。” “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唐婉儿给郑经的感觉总是有些疏离,可能这只是他的错觉,不过他倒是对此并不在意,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还不能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有点儿傲娇的情绪。 郑经相信只要自己给予她足够的信任和理解,唐婉儿一定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这也算是为这具肉身赎罪吧。 将唐婉儿送回府中,郑经来到镇守府大堂,别看郑经是世子,可是思明州的兵权却不在他的手里,而是在大将洪旭的手中,他今天主要就是为了见洪旭跟他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父亲与自己的对峙。 很明显思明州的洪旭与周全斌以及金门岛的郑泰都想将宝压在自己身上,这才是他们选择对抗父亲命令的根本原因。 父亲病重的消息在整个郑军内部早已不是秘密,这个年头一场大病就要了人命的事太多了,更何况他这个穿越者,更是知道这一年发生的一些大事。 永历帝被吴三桂勒死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过来,只要父亲知道永历帝已死的消息,肯定会万念俱灰,大明宗室已经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宗室可以扶立了。 郑经来到镇守府大堂的时候,以洪旭为首的几位将军正在商议军情,见到郑经过来都有些诧异,这位纨绔子可是很少关心兵事,怎么今天竟然跑到镇守府了。 不过君臣有别,上下尊卑不能乱了,郑经是世子,郑氏的少主,算得上是郑氏的储君,几位将军纷纷起身抱拳行礼:“末将洪旭、周全斌、黄廷见过世子!” “都别客气了,侄儿也是在府中闲来无事,便想着几位叔伯对郑经的保全之恩,大恩不言谢,此恩郑经永远铭记于心。” “世子快请坐,这些事是我等臣子应该做的,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延平王也是一时气愤,等到气消了自然就会原谅世子。 不过末将倒是要劝谏一番世子,不可再冷落世子妃,你当那唐显悦是好惹的吗?”洪旭苦口婆心地劝谏道。 这些话要是听在没有穿越的郑经耳朵里肯定会觉得非常的刺耳,陈昭娘都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为郑氏香火立下大功,怎么还要不依不饶呢! 不过现在的郑经是穿越者,自然知道文人的厉害,他们既能将你捧成千里挑一的俊杰,也能将你打落神坛,从此遗臭万年。 对于郑经这样的世家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名声不再,指望百姓能够投靠你吗? “洪伯伯说的是,侄儿少不更事,已经知道错了,可是大错已经酿就,只能尽量弥补,侄儿已经向婉儿保证今后不再与陈昭娘见面。 那女子也是个苦命之人,侄儿不忍心下手,便与婉儿商议将她安置在一处地方,每月供给钱粮,足够她们母子生活。 婉儿通情达理,已经表示不再追究此事,改天侄儿就带着婉儿回门拜访唐家爷爷。” 洪旭几人没想到今天郑经的态度这么好,竟然能够主动认错,前几天延平王的王命传过来的时候,这小子可是嘴硬的很,就算是延平王杀了他都不认错。 “世子是真的想通了,还是有人在给你出主意了?”洪旭狐疑地问。 “洪伯伯!这几天侄儿一直就在想这事,我大明如今风雨飘摇,陛下入缅到现在都是生死不知,只剩下父王在东南苦苦支撑,若是我们内部再起争斗,大明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侄儿不才,也不敢以私情而费公义,只愿侄儿现在的作为能够为大明,为我郑氏挽回一丝的颓势,眼下我郑氏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为下一次西征反攻大陆做好准备。” “世子终于能挑大梁了,也不枉我等以命相拼保全世子,这番话若是延平王听到,身上的病一下子就能减轻大半。”周全斌是员猛将,说话声若洪钟。 几人被周全斌的话逗笑了,黄廷指着周全斌笑道:“邦宪此言有理,那就麻烦邦宪将今天世子所言写成书信给延平王送去。” “华明!你是欺我不识字吗?我老周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哪里能写的了信,还是洪将军写的好!” “你们还别说,邦宪的建议很对,这话应该让王爷知道,让王爷也高兴高兴,咱们的世子长大了,延平王府后继有人。”洪旭也是笑着说道。 郑经苦笑道:“几位叔伯就不要笑话侄儿了,侄儿几斤几两还是清楚了,上马不能杀敌,下马不能安民,不过是托生到了郑家,空有一副皮囊而已。 不过就算是这副皮囊不才,那也是汉家铮铮铁骨,只要活着一日,就与建奴势不两立。” “世子此言不差,就算是不敌建奴,也要让建奴知道,我汉家的风骨还在,不是所有汉家男儿都愿意剃发易服,甘做胡虏的奴才。”洪旭也是豪迈而言。 “俺老周大字不识几个,可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伤。” 周全斌也是出言表态与满清势不两立,只有黄廷笑了笑没有说话。黄廷给郑经的印象不是很好,感觉这人城府很深。 郑经知道自己现在不过就是顶着个世子的名头,并不能干预军队的指挥,与几位大将闲聊了几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便告辞离开。 第七章 乡愁 离开镇守府,郑经信步来到水军营寨跟前,他想看看这个时代的海军舰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郑军的步兵一直很拉跨,不过海军倒是一直都在水准以上,不然荷兰人也不会吃个哑巴亏乖乖的将台湾让了出来。 郑军的军舰主要是两种式样,一种是大明常见的福船,另一种是模仿西夷的夹板船,也就是所谓的盖伦船(Galleon)。 来到军港郑经就看到港口里停着密密麻麻的帆船,大多数都是硬帆的福船,小的一二百料,大的上千料都有。 还有两艘明显与大明福船不一样的帆船,除了船帆不一样之外,就是船型也与大明的福船相差很大。这两艘船的样子很扎眼,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凭着延平王世子的腰牌,郑经很轻松的进来水寨,一个水军军官跑了过来给郑经行礼道:“末将林陛不知世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世子恕罪。” “哪里有那么多的罪,本世子不过是静极思动,那艘船本世子能上去吗?”郑经用手指着那艘西洋船问道。 “当然可以,末将陪世子上去!” 二人搭乘小船踩着绳梯登上这艘西洋船,郑经东瞅瞅、西看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便不耻下问:“林陛!你给本世子介绍一下这艘船。” “是!不知世子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行,你就给本世子仔细介绍一下这艘船吧!” “世子!这是一艘仿制西夷的夹板船,按照西夷的标准排水量是五百吨,上面装载了三十二门火炮,其中左右舷各有是十四门,船首与船尾各有两门。 两侧的火炮按照西夷的标准是十八磅,船首与船尾炮是二十四磅,若是按照大明的重量十五斤和二十斤(一斤十六两)。” “这船与西夷的炮舰比起来如何?” 林陛迟疑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你就实话实说,本世子又不是听不得逆耳忠言。” “世子!说实话大有不如,咱们这么大船只装了三十二门炮,西夷这么大的船能装四十多门,而且西夷的船也比咱们的船跑的快,我们在近海与西夷交战,全凭着人多势众,依靠着火攻才能战胜只有几艘船的西夷,若是西夷与我们的船数量差不多,我们绝对打不过西夷。” 尽管郑经心里极不舒服,却知道林陛所说的是事实,技不如人奋起直追就是了,没必要妄自尊大。 “那你说说,我们与西夷的差距在哪里?” “首先是我们训练不如西夷,这操船是需要天天训练的,而我郑家为了节约粮草,几天才能操练一回。西夷万里蹈海而来,一路上海上波涛汹涌,经历了千辛万苦,操船之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其次是我们的炮击之术不如西夷,同样的火炮我们没有西夷打得准,射击训练极其消耗火药,这些东西可都是银子,咱们士兵平时难得能打上几炮。 其次是我们的船不如西夷,我们仿造的夹板船还是只知其形,不知其内里奥秘,总之造出的夹板船就是没有西夷的结实,航速也没有西夷的快。” “本世子明白了,看来我们真的落后了,不过现在奋起直追还来得及,若是你有闲暇可否将你的所思所想写成文字交给本世子。 包括你有没有什么能够打败西夷的想法也要写下来,本世子可以进行综合的考量,我郑家现在已经失去了大陆所有的陆地,舰船就是我郑氏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一点上我们必须要慎之又慎。” “是!”林陛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个从来都不怎么关心军队的世子爷怎么突然关心起军队了,不过既然自己端着郑家的饭碗,世子也是老板,既然老板吩咐了,那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我郑家这种西夷的夹板船一共有多少?” “世子!这种船造价高昂,延平王前后一共打造了十艘,不过现在还能用的应该不超过六艘了。” “这么少?” 郑经有些吃惊,都说东南郑氏富可敌国,每年光是收过往的商船保护费就有上千万两银子,这么多年下来,怎么才造了这么几艘西洋船。 “这······”林陛不知如何回答了。 郑经拍了拍林陛的肩膀说道:“你不错,本世子看好你,若是本世子给你一支不次于西夷的水师,如何训练本世子不管,你能不能给本世子训练出一支能够击败西夷的水师。” 林陛心中一动,马上挺身站好,大声说道:“只要让末将全力训练,末将一定能训练出一支不输于西夷的水师!” “本世子要的是打败西夷的水师!” “回世子,在没有打败西夷之前,末将不会承诺能够打败西夷,不过打败西夷是末将的目标!” “好!你等着,一年之内,本世子会将所有夹板船全部调拨给你,你给本世子全力训练,本世子要看看你的实力。” 离开水师时大营天色已晚,郑经站在海边听着阵阵的涛声,遥望着大海对面,远处朦胧中的一个黑影,就是后世有名的旅游胜地——鼓浪屿。 再向西望去,那里就是大陆,此时的大陆除了十三家还在苦苦支撑之外,其他地方已经全部剃发易服,彻底的被野蛮人征服,成了野蛮人的殖民地。 郑经望着远处的大陆,暗暗发誓:既然上天把自己弄到这里,那就是要让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总有一天我郑经一定要重新登上大陆,复我汉家衣冠。 就算是不成功,也要让世人知道,汉人的脊梁还能挺直,就算是倒下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华夏人。 这一刻,郑经忽然想到了余光中老先生的那首著名的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第八章 回娘家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给母亲请过安后,便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唐婉儿的院子里,主仆二人正坐在油灯下绣花说话打发时间,根本没有想到郑经会进来,锦瑟圆圆的包子脸先是一惊,然后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姑爷回来了,您快坐下!” 郑经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坐在唐婉儿的对面问道:“婉儿,用过晚饭没有?” “已经用过了,世子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我站在海边看了半天的大海对面,那里是大陆,是我汉人的故土,如今已经遍地腥膻,也不知何时才能涤荡干净!” 唐婉儿有些狐疑,郑经什么时候开始忧国忧民了,这还是那个与兄弟乳母乱/伦的纨绔子吗? “世子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延平王不是一直在努力西征吗?相信延平王从东番岛回来就能再次西征了。” 郑经心中苦涩,他最清楚自己的父亲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时刻,虽然他清楚郑成功是得了什么病,也知道用什么药能够有效治疗,但是却没有地方可以去寻找,这种产自拉美的树皮是西班牙人的秘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自己无比尊敬的人死去,如果有办法挽救郑成功的生命,郑经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为这个英雄一生都在践行忠义二字。 “锦瑟!我还没有吃饭,你去厨房帮我弄点儿吃的!” 锦瑟张大了嘴,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世子殿下竟然在外面没有吃饭,慌忙答应一声就赶紧向厨房赶过去。 锦瑟这边出了屋子,郑经抬头对唐婉儿说道:“婉儿!明天陪我回一趟娘家吧,经此一事,我也该去给爷爷和岳父道个歉。” 唐婉儿抬头看着郑经,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异样来,却发现郑经的眼睛里全是真诚,她的心一阵收紧,难道他真的痛改前非了吗? “好!我陪你回去,我会跟爷爷和父亲讲你已经改过了,相信爷爷和父亲看到你的改变也会欣慰的。” “郑经年少荒唐,做下荒唐之事,该好好地给二老赔个不是,祈求爷爷和岳父能够原谅!” “除了这事之外,世子还有其他的事吗?” “婉儿不要多想,我是真心想去赔礼道歉,并无其他心思,还有你我是夫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以后与我不要那么生分,叫我郑经就行,若是这么称呼觉得叫不出口,我还有一个乳名叫‘锦舍’,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唐婉儿没想到郑经会拿自己的乳名跟她分享,要知道这乳名那可是只有最亲近的长辈才能称呼,其他人这么称呼那是在骂人。 “世子说笑了,妾身哪能那么没有规矩,胡乱对世子称呼!” “名字而已,就是被人称呼的,我还真不怎么在乎,以后你就明白了。” “姑爷!饭菜给您打回来了!”锦瑟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食盒。 郑经对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片刻之间便将饭菜吃完,擦擦嘴用茶水漱口之后,在锦瑟的伺候下打水洗漱。 收拾停当之后,又到了睡觉的时候,躺在床榻上,郑经握住唐婉儿的手,感觉着她的排斥,低声说道:“婉儿放心,在你没有接受我之前,我不会碰你的,郑经会用实际的行动让你明白,你没有嫁错人!” 黑暗中,唐婉儿脸上火辣辣的,她能感受到郑经温热的呼吸,刺激的她脸上有些发痒,只好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 郑经拿起唐婉儿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轻声道:“睡吧!明天陪我回娘家!” 唐婉儿感觉到郑经松开了她的手,心里忽然莫名的有一些失落,他为何没有如昨夜那样把自己搂在怀里呢? 他难道真的对自己一点爱慕之心都没有吗?这两天对自己温柔只是想化解延平王给予他的压力吗? 难道自己的容貌竟然连那个生过孩子的寡妇都比不过吗? 连续的疑问让唐婉儿变得有些不自信,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少女的患得患失让她难以入睡,听着身边的男人的呼吸渐渐的变得平稳,忍不住支起胳膊在黑暗中凝视这张她原本厌恶的脸。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唐婉儿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了,这个男人似乎从昏迷中醒来就完全的变了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郑经便陪着唐婉儿回了娘家,思明州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而且富人又住的集中。唐府离着郑府不超过二里路,马车还没有跑起来便到了地方。 郑家小厮在清早就提前来通知唐家,世子今天要带着世子妃回来省亲,不管唐家对郑经有多不满,在姻亲关系存续的时刻,唐家都要大开中门恭迎娇客! 郑经与唐婉儿来到唐家门前的时候,就看到了唐家一家大开中门迎接在门外。郑经是来弥合关系的,不敢托大,赶紧上前躬身行礼:“小婿郑经拜见祖父、拜见岳父大人!” “世子爷快请起,老朽哪敢受世子之礼,折煞老朽了!”唐显悦嘴上说着不敢,可是身体却实实在在地受了郑经这一礼。 “祖父言重了,小婿是婉儿的夫君,婉儿的祖父就是小婿的祖父,别说行礼,就是磕头也是应该的。” “世子快请进吧!” “谢祖父!” 说完郑经回身撩起车帘将唐婉儿与锦瑟扶下来,与锦瑟一左一右搀扶着唐婉儿进了唐府。 唐婉儿自去后宅与母亲等长辈妇人叙话,郑经跟随着唐显悦与岳父唐兴文一起来到书房,落座之后唐显悦冷笑道:“世子这是打上门来,兴师问罪吗?” “祖父误会了,小婿今天来是诚心赔礼道歉的,小婿年少荒唐做下丑事,祖父愿打愿罚小婿都毫无怨言。” “说的好听,你郑家也算是簪缨之家,怎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也是苦了我家那可怜的婉儿。” “祖父教训的是,有些错犯了不是一两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不过小婿今天当着祖父与岳父的面发誓,今后绝不会再做伤害婉儿之事,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第九章 明亡之论 唐兴文急了,这可是他的女婿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自己的女儿守寡。赶忙阻止道:“老夫信你了,发什么毒誓,多不吉利!” 唐显悦却是人老成精,哪里会轻易的相信郑经的话,继续追问道:“你把那个女人如何安置了?” “那个女人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丈夫也在与满清的作战中阵亡,小婿实在是不忍心伤害她,就与婉儿商议,将她安置在一处小院中,以后每月小婿会吩咐人给她送去钱粮,保证她们母子衣食无忧,也算是多少弥补一些小婿对她的伤害。” “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让她浸猪笼,这样的日子也太便宜她了!”岳父唐兴文对如此安置陈昭娘非常不满。 郑经理解唐家人的心情,换了是自己家的闺女摊上这么个夫君,也一样会火冒三丈,何况人家也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不过嘴上发些牢骚。 “岳父大人!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一切罪责都由小婿承担了,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放过她吧!” 唐兴文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唐显悦倒是对郑经的处置比较满意,若是这个人为了自己的声名,对自己的女人冷血对待,他倒是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个人的人品了。 起码来说自己这个孙女婿人品还没有坏到家,虽然荒唐了一些,但是还不是无可救药。 “罢了!既然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也做出了补救,老夫也就不说什么了,回头老夫给延平王写封信把这事解释一下,你们小两口已经要相敬如宾,好好的将延平王府撑起来。” “多谢祖父宽宏大量,小婿怎敢不遵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且看郑经今后的表现。” “世子!老夫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今大明风雨飘摇,世子身负重任,不该在儿女私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祖父教训的是,小婿明白,如今大明名存实亡,西南已经彻底被吴三桂平定,皇帝陛下逃入缅甸生死不知,如今只剩下我郑氏在东南苦苦支撑,已经是独木难支了!” 唐显悦叹了口气,满脸悲伤,声音低沉说道:“难道天要亡我大明吗?老夫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大明万万人口,万里江山,怎么就让关外区区几十万人口的蛮夷给窃取了江山。” 郑经虽然不是什么历史专业出身,不过后世的资讯爆炸的时代,论坛上眀粉与清粉天天争吵,他在论坛上当吃瓜群众,也着实的了解了一些大明灭亡的原因。 论坛有几种关于明朝的原因,主要就是天灾、人祸、财政、外敌、宦官以及东林党,甚至包括崇祯瞎指挥。 不管哪一种原因都是明朝灭亡的原因,但都不是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这几天郑经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明朝到底是什么原因灭亡的。 郑经倒是有了一点儿自己的想法,不过他现在不过是个不管事的世子,什么想法都无法实现,即使是有想法也要自己掌握权力之后才能实施。 “祖父认为我大明是因何而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大明之亡,老夫认为上到皇帝,下到宗室、大臣、士大夫、贩夫走卒都有责任,天下大乱没有哪个人是无辜的,满清现在与我大明交战的有几个真鞑子,大多数都是汉人。 与其说是满清在与我大明作战,不如说是我们自己在自相残杀,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大明的风骨去了哪里?”唐显悦一说到大明的亡国,心中就怒火万丈。 郑经苦笑一声道:“王公大臣,世受国恩的勋贵都投降了,我们有什么资格要求百姓不投降呢?老百姓所追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能够饱腹,可是就这样简单的要求,大明朝都不能做到,崇祯元年陕北大旱,百姓饿得吃观音土充饥,甚至易子相食。 朝廷却连救济之粮都不愿意拨付,直到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才拿出十万两银子赈灾,就这样十万两银子能有三成用到灾民身上,那都是官员良心发现。 祖父大人,大明已经烂到根子里了,不是一两个人努力就能起死回生的,不过小婿悲痛的是这天下,李自成、张献忠皆可得,唯独不能让建奴得了天下,不然我汉家百姓又得过两脚羊的日子。” 唐显悦没有想到郑经会说出天下李自成、张献忠皆可得的话,骨子里对流寇的厌恶让老头怒发冲冠,一拍桌子怒声道:“混账东西,闯献之流荼毒天下,有何资格坐这天下?” 郑经也不生气,等到唐显悦的平息了一下怒火才继续说道:“不说张献忠临终之前,嘱咐众义子归附大明,这才有了大明在西南苦苦支撑的二十年,李定国更是两厥名王,威震天下,若不是大明内部争权夺利,说不定大明现在早已还于旧都了,最差也能与满清隔江对峙。 可是祖父也看到了,李定国不但要在前方打仗,还要提防后方小人作祟,直到李定国病故,大明在西南的擎天大柱倒下,大明也就彻底的完了。 听说现在在西南还有一支与满清对抗的势力,那就是顺军的残部夔州十三家,祖父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李过、高一功等人受尽何腾蛟等人的刁难,却依然坚持抗清,其根本就是因为我们都是汉人。 大明之败的最根本就是内斗,都到了生死关头了,还是不忘内斗,党同伐异,排斥异己。由人度己,我郑氏若是陷入内斗,灭亡也会在顷刻之间。” 唐显悦心中震惊,他没想到郑经能够对当前局势有着这么清醒的认识,这些想法若是没有人指点,那就说明世子绝对是延平王合格的继承人。 东番岛那边传来消息,延平王已经病入膏肓,郎中已经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能撑多少时日,看来自己必须要动身亲自去一趟承天府了。 “老夫再问你一个问题,我郑氏现在与满清相比,可有胜算?” “毫无胜算!” 第十章 世子野心 唐显悦没想到郑经说的如此直截了当,大明真的就这样亡国了吗? “世子!大明真的没救了吗?” “以目前这样的状况,应该是没救了!” “老夫不信,满洲八旗是厉害,可是八旗再厉害,他们能够骑马到海上吗?只要我大明水师保持优势,满清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祖父,您想到太简单了,如今满清已经基本占据了大明全部土地,大明最大的力量只剩下我郑氏的这点儿人马,眼下看是我郑氏水师占有优势。 可是祖父别忘了,满清占有人力优势,只要他们肯集中力量造船训练水师,我们与满清的力量之比早晚都会失衡。 据孙婿所知,满清已经与红毛夷勾结到一起,满清有人有钱,红毛夷有船有炮,只要他们联合到一起,我郑氏可有胜算?” 唐显悦还是有些不服气,他这样的大明忠臣,怎么甘心眼看着大明就这么亡了,继续争辩道:“就算满清获得舰船、火炮,这水师可不是陆地,就满清那些旱鸭子,他们懂得海战吗?” “建奴是没有水战人才,可是汉人有啊!几千万汉人里,难道还找不到一两个水师人才吗?更何况还有海霹雳施琅投降了满清,这个卑鄙小人全然不顾与我郑氏的情谊,竟然忘恩负义投靠了满清。 施琅久在我郑氏水师之中,深知我郑氏的深浅,就算他不敌我郑氏,可是也知道我郑氏的虚实,知道我郑氏的软肋在哪里,如果不出孙婿所料,用不了几年,满清为了不让我郑氏在大陆获得补充的人口,一定会进行迁界禁海。” 迁界禁海这个词唐显悦一点儿都不陌生,大明开国的时候,朱八八就实施过,当时沿海百姓经常苦于倭寇袭扰,于是明太祖朱元璋便下旨在沿海地区设置备倭卫所,同时严旨片板不得下海。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与倭寇勾结的内鬼失去了与倭寇勾结的机会,不过大明的禁海禁的不彻底,倭寇之患一直持续到嘉靖年间,大明出了个名将戚继光,才将倭寇暂时压制下去。 这也只是暂时压制下去,大明朝的海盗早已经形成了气候,从汪直到李旦再到十八芝互相争斗,最后郑芝龙一家胜出,海盗最后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官军,更在郑芝龙投降之后,他的儿子成了大明最后的柱石。 “世子是说满清会实施迁界禁海,如今百姓早已习惯在海上打鱼讨生活,强行禁海,满清不怕激起民愤吗?” 郑经冷笑一声:“满清怎么可能会怕,真正的硬骨头,早就被满清杀光了,现在能够活下来的,都是甘心愿意做奴才的,祖父若是不信大可观察几年,就知道孙婿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照你这么说,郑氏也干脆投降得了,反正也没有希望,投降做奴才还能争取一条活路!”唐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说道。 郑经不以为意,叹了口气说道:“当年诸葛孔明北伐,难道不知道不可能成功吗?他当然知道,可是他还是坚持六出祁山,最后活活累死,他为了什么? 孙婿认为孔明先生心中所想就是恢复汉室江山,这是整个刘备集团高层的共同理想,孙婿看来比输赢更重要的是信念,若是大家连恢复汉家江山的信念都没有,那才真的是投降算了。 当然我们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不过这样的机会非常渺茫,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只有我们这些站在最高层的人保持最清醒的头脑,才能在以后尽量不犯错误。 与满清相比,我们的本钱越来越小,一次都损失不起,满清可以失败无数次,而我们只要经历一次大的失败,就会满盘皆输。” 唐显悦当然知道郑经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他的怒火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不甘罢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老爷子长叹一声,感慨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若知今日之情形,老夫就应该弃笔从戎,也好过如今这般行尸走肉般活着。” “祖父不必妄自菲薄,读书有读书的用处,习武有习武的用处,各是各的用处,未来开发东番岛祖父这样的大才还是有大用的,我汉家天下能否翻盘,就要看我们能否将东番岛经营起来。” 唐显悦对郑经的话不置可否,岔开话题又闲聊了几句,郑经留在唐府吃了一顿便饭,便带着唐婉儿返回了郑府。 送走郑经之后,唐兴文随着父亲回到书房,关上房门之后,唐兴文迫不及待地问道:“父亲!依您看来世子是否值得扶保?” 唐显悦摇摇头道:“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当初与郑成功定下这门亲事,本也是为了在郑氏站队,没想到这个纨绔如此不堪。 没想到峰回路转,这纨绔似乎浪子回头了,不过我唐氏还是不能冒险,毕竟唐氏一族不是我们父子一脉,偌大的家族一旦彻底的站在世子这边,就等于把我唐家陷于险境。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老夫亲自去一趟东番岛,与郑成功谈一谈,收回当初之话,也算是为郑经恢复一点儿名声。 至于我唐家是否投入全力扶保郑经,还要看他接下来的作为,能否对得起我唐家的支持。” “父亲!儿子旁观者清,这世子如今的野心可不小,虽然说表现的非常谦和有礼,但是在话里话外还是透露出了勃勃的野心。” “兴文有何发现?” “父亲注意到没有,世子在谈论天下局势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都是在说汉家天下,而不是大明天下,由此可见,世子与延平王最大的不同就是世子没有延平王忠君的包袱,做事可能就会更加灵活一些。 若是世子是有意这么说话,那就是在向我父子表明态度,他不会做大明的忠臣,大明这个壳子他可能会用,不过也就是用来收拢一下人心,一旦羽翼丰满,就会如朱元璋对付小明王一般将大明这个壳子一脚踢开。” 第十一章 唐显悦 转眼间郑经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天的时间,这十几天的时间,郑经一直在等待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四月底,新明州与东番岛同时收到了永历帝已死的消息,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沉重,本就士气低落的郑家军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全军的士气更加的低落。 东番岛承天府安平城,已经病入膏肓的郑成功躺在病榻上正在接见前来看望他的唐显悦,唐显悦望着已经瘦得脱了形状的郑成功,悲伤的难以言表。 “唐世伯!对不住了,郑某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竟然生下如此不肖之子,不但玷污了我郑氏的门风,还让唐世伯跟着蒙羞。 本想着下令将这个逆子处死,可是前线的大将阳奉阴违无一人奉命,寡人将死之人已经管不了那个逆子了,还请世伯海涵!” “延平王!何至于此啊!您才三十九岁,正是春秋正盛,将养上一些时日就会痊愈。” 郑成功哀叹一声:“唉!寡人生死事小,大明的江山社稷事大。寡人愧对先帝(隆武帝)的隆恩啊!” “延平王!老夫今日前来除了探视延平王,还想做一回和事佬,郑经这个孩子,是犯了大错,可是也罪不至死,而且孩子也已经悔过了。 前两日还专门带着婉儿回门向老夫致歉,并且当着老夫与兴文的面诚恳认错,发誓再也不见那个女人。 同时也向老夫求情,放那个女人一条生路,这孩子千错万错,心善是没错的。更让老夫动容的是他在老夫家里说的一番话,正是这番话让老夫下了决心前来安平城。” “那逆子说了什么话?”郑成功有些好奇,心说若不是你个老东西写信逼迫,我犯得着拿自己儿子开刀吗?此时见到唐显悦亲自来给儿子说情,心里的怒火就已经消了一半。 “世子在老夫府中说,我郑氏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团结,不能再内斗了,我们本来本钱就小,若是再进行内斗,郑氏就彻底完了。” “这算什么高论,是个人都能明白我们不能内斗,这话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世子的理解并非如此,想必延平王也清楚金门与思明州为何会拼死保住郑经,一方面是因为担心延平王会后悔,替延平王保存血脉。 另一方面是他们已经开始站队了,郑泰也好、洪旭也好他们都是希望世子能够继承延平王的衣钵,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世子继位的。 万一延平王有所不测,思明州与东番岛就会有一场龙争虎斗,不管谁胜谁负,到时候得到便宜的都是满清。” 唐显悦的话很明显打动了郑成功,虽然说他身患重病,躺在床榻上不能行动,但是依然能感受到自己身边的暗流涌动。 “世伯所言有理,我大明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经不起任何的内耗,思明州地处抗清前线更是不容有事。” “以延平王的睿智,老夫本不该多言,无奈私心作祟,郑经是你的儿子,也是老夫的孙女婿,实在是于心不忍。 既然延平王清楚这其中的利害,老夫就不多赘言了,还请延平王好生将养,老夫就不打扰延平王休息了。” “世伯慢走!寡人有疾不能相送还请海涵!” 唐显悦把话递到之后,也不拖泥带水,向郑成功此行之后,便返回了思明州。 郑成功会有什么反应,唐显悦也无法判定,不过郑成功对郑经很是喜爱,当初要杀妻灭子,也是迫于舆情的压力。 唐显悦面见郑成功最大的作用就是给郑成功一个台阶下来,不然这羞刀难入鞘,就会使得思明州与安平这边裂痕越来越深。 郑成功在唐显悦离开之后,就命人叫来跟随自己收复东番岛的何斌。 何斌在郑成功赶走红毛夷之后,一直奔波与安抚本地土著之中,每日都在与各个土著的首领商谈,听取他们的诉求。 听到延平王传唤他,不敢怠慢,赶紧赶回延平王府。 郑成功将屋中的闲人全部赶出去后,低声说道:“在承天府寡人能相信的人不多,你何斌就是其中之一,有一件关乎于我大明、我郑氏存亡的大事需要你去做,你可愿意?” 何斌虽然是个小人物,只是因缘际会让他有了一个报国的机会,对于父母之邦他有着很深的感情,为了父母之邦做事,他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大王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照办!” “何斌!你已经是大明之臣,不要再以小人相称,一是看低了你自己,而是对寡人给你职位不尊。” “诺!”何斌点头应诺。 郑成功苦笑着摇摇头,这个人就是个小人物之心态,到现在还没有转变过来,现在也顾不上纠正他的思想,低声吩咐道:“寡人时日不多了,你替寡人跑一趟思明州,面见世子,让他秘密带兵来东番岛。 你告诉世子,思明州肯定有满清的眼线,一定要避开满清的眼线,悄悄离开。不然被满清侦知世子离开思明州,肯定会认为寡人已经亡故,定会大举来攻。” “小人这就去准备!” “你告诉世子让他不要带太多的兵马,只要一两千人就行,人多了也没什么用。” “小人明白了!” “你去吧!记住了要快!”说完郑成功从怀里拿出一方小印交到何斌手中说道:“你拿着这方小印,把它交给世子。” 何斌接下郑成功的命令,在港口登上一艘单桅小船,亲自架着小船航向思明州。 就在何斌航行在前往思明州的大海上,已经返回思明州的唐显悦正在书房与郑经密谈。 唐显悦一回到思明州便让人将郑经喊过府来密议。 “世子!这里没有外人,老夫去承天府见过了延平王,说句实话,情况不容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孙婿明白,若不是有军命在身,孙婿恨不得立刻飞到父亲身边尽孝。” “老夫叫你过来,就是告诉你要做好去承天府的准备,延平王随时有可能会下令让你回去,记住了,接到命令不要犹豫,一定要立刻出发。” 第十二章 何斌 康熙元年四月十八,福州福建总督府,主位坐着一位身穿一品满清武将官服,头戴满清斗笠顶戴,顶珠上插着双眼花翎。 此人便是如今满清在福建的一号人物李率泰,乃是大汉奸李永芳的次子,本名李延龄,野猪皮赐名率泰。 上首坐着一个身穿蟒袍的中年汉子,头上没戴帽子,剃着靑虚虚的头皮,脑后金钱鼠尾发辫垂在身后,一双三角眼不时闪烁着狡黠的寒光,此人便是已经就藩于福建的满清三藩之一的靖南王耿继茂。 下首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武将,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须,一副猛将模样,身上一样穿着一品武将官服,此人是时任福建提督马得功。 这三人眼下便是整个福建权力最高的三个人,三人可不是坐在总督衙门闲聊,而是正在判断一件军情。 思明州的细作传回情报,说伪明延平王郑成功已经病入膏肓,不知是真是假? 马得功官职最低,率先分析道:“那郑成功若是病入膏肓,怎么他的夫人与长子还都在厦门岛上并未离开,卑职恐怕有诈!” “马提督之言不无道理,咱得小心点儿,在陆地上我大清能把郑家小儿打出屎来,在海上我大清还真得小心应对。”耿继茂也对情报抱有怀疑态度,担心这是郑氏的圈套,故意引他们跨海进攻。 李率泰呻吟了良久之后,说道:“二位仁兄!不如我们派个人去招降如何?” 耿继茂与马得功一琢磨,这个主意好啊!这招降的好处有几点,第一:可以光明正大到厦门岛上刺探情报,郑成功到底如何一试便知。 第二:就算郑成功不过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招降也能挑拨郑氏内部的关系,让郑氏内部新生嫌隙。 第三:只要使者上岛,郑氏内部想要投降的人就会主动向使者示好,这就等于朝廷在厦门岛埋下一颗钉子。 二人纷纷称赞李率泰谋略出众,乃是大清柱国之臣。要说这李率泰还真的算是能臣,不过这能力却是用在了为异族效力上。 三人定下计议,便安排使者从福州乘船出海前往厦门岛进行情报刺探。 不提使者在大海上前往思明州的时间,郑经前脚与唐显悦会面结束之后,何斌后脚就赶到了思明州。 郑经对这个一手促成郑成功收复台湾的人物非常好奇,他很想知道是什么精神支撑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帮助郑成功拿下台湾。 在郑府郑经见到了这位其貌不扬的‘小人物’,何斌的态度非常的谦卑,见到郑经之后连忙行礼:“小人拜见世子殿下!” “何先生不必多礼,您是父王的心腹之臣,也是郑经敬佩的义士,郑经早就想与先生结识,只是苦无机会。 今日见到先生,一定要让郑经尽以尽地主之谊,先生快随郑经里边请。” 何斌对郑经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多年来在荷兰人手下讨生活,早已习惯了卑躬屈膝的日子,即使内心再憋屈,为了生存也要做下去。 郑成功还1算是器重于他,也没有这样热情过,在世人眼里他不过就是个会说红毛夷语的小人物。 世子的热情让他受宠若惊,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趁着郑经闭嘴的机会,低声说道:“世子!小人是带着延平王的王命而来,延平王担心世子不信,特意将印信让小人给世子带了过来,还请世子屏退下人。” 郑经心中一动,联想到岳祖父的话,想必唐显悦到东番岛的劝说起了作用,不管何斌前来所谓何事,比起之前两边剑拔弩张都不是坏事。 应着何斌的话,郑经挥手将下人屏退,问道:“何先生!父王可有什么密令交于先生?” 何斌没有说话,先是将印信从怀里拿出来请郑经查验,郑经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永历帝赐给父亲的延平王之宝金印。 郑经点点头将印信收进怀里,何斌见郑经认可了印信的真实性,这才拱手道:“延平王密令世子,拣选一两千人马前往承天府,世子接到王命之后,秘密调集兵马返回承天府。” “先生请随我到镇守府,调动兵马之事要有洪旭将军的配合才行,不然郑经带不走一个人。” “小人听从世子安排。” 郑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委屈先生扮作郑经的厮役,以掩人耳目,这思明州到处都是满清的耳目,必须要小心行事。” “小人明白!” 二人来到镇守府,洪旭等将领全部在镇守府坐镇,看到郑经来了,几人都觉得有些好奇,这段日子世子似乎变了。 以往他可不愿意来这镇守府,有那工夫还不如去温柔乡里打滚呢!这些日子却时不时的就来转一圈儿,虽然不干涉将领的指挥,但是也会表态一番与满清势不两立的决心。 几人给郑经见礼后,发现郑经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周全斌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帮助国姓爷打下东番岛的何斌。 “原来是你小子来了,延平王让你来思明州做什么?”周全斌绕过郑经一巴掌拍在何斌的肩膀上,好悬没把何斌这小体格子拍散架了。 “周叔叔!何先生是老实人,你可别吓着何先生!”郑经赶紧给何斌解围。 “世子!你带着这小子过来肯定是有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洪旭对周全斌这种没有一点儿上下尊卑的样子非常不喜,不过周全斌打仗是一把好手,即使不喜为了大局还是要与其搞好关系,郑氏如今人才凋零,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是宝贵的。 “邦宪!你先闭嘴,听世子说。” 周全斌虽然仗着军功,态度跋扈,但是洪旭的话还是有些震慑力,洪旭发话后,周全斌闭嘴不再言语。 郑经倒是知道周全斌的想法,他肯定还以为是郑成功又派人过来为难自己,他们已经将宝压在了自己身上,自然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自己。 不然以他们对抗延平王的过往,就只剩下一条投降满清的路,这条路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有骨气的汉人愿意选择。 第十三章 迁界禁海 郑经也不卖关子,便将何斌的来意与洪旭等驻守思明州的将领说了一遍,洪旭皱着眉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向何斌问道:“何先生!你来思明州面见延平王时,大王身体如何?” “回将军,大王已经卧床多日,召见小人时也是在床榻前召见的。” 洪旭点点头又看向郑经说道:“世子!该你做决断了,这件事臣等无法替世子决断!” “洪伯伯!小侄已经做好决定,遵照父亲密令带兵去承天府。不管父亲要对小侄如何,小侄都心甘情愿。小侄早就想前往承天府在父亲的榻前尽孝,可是没有父亲的王命又不敢擅离信地。” “既然决定了,那你准备带谁回去?” “就让周叔叔带一千兵马,水军的林陛指挥五艘战船,负责护送,洪伯伯意下如何?” “臣并无意见,不过臣建议你带上复莆(陈永华)与希范(冯锡范)。复莆是你的经学先生,惊才艳艳,希范长于技击之术,且有急智,二人在世子身边能够帮助世子拾遗补缺。” “好!就这么定了,临走之前小侄有几句话要讲于洪伯伯与黄将军听,若是小侄猜的不错,清廷那边应该已经得到了父王病重的传闻。 清廷的福建总督李率泰是个难缠的角色,他肯定会在这方面做文章,小侄眼下能够想到的就是李率泰肯定会派遣使者前来思明州招降。 若是清廷使者前来,洪伯伯就与来人虚与委蛇,拖延时间,一切等候小侄在承天府的消息,眼下我郑氏稳定压倒一切。” 洪旭心中如同敲响了洪钟大吕,世子的话让他感觉振聋发聩,看来世子真的长大了,郑氏后继有人,大明复国有望。 “世子放心,臣定为世子守好思明州,不给满清任何可乘之机。” 郑经退后一步,向洪旭与黄廷深施一礼:“两位思明州就拜托二位了,小侄的妻儿老小也拜托两位了。” 说完就带着何斌离开镇守府,直奔水师水寨,到了水寨天色已经完全天黑,凭着世子的令牌,郑经直接让守卫的士兵将自己带到林陛的座船之上。 水师各舰都是处于战备状态,随时都能升帆起航。林陛没想到世子天这么晚了还来水寨,将郑经迎接到船上问道:“世子!您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公台(林陛字),不必多问,速调五艘战船到我军秘密码头等候,路上某再与你解释。” “唯!”林陛不再多问,他是纯粹的军人,既然端着郑家的饭碗,那就要忠于郑家之事。 林陛调了五艘千料大船,与郑经一起来到秘密码头,这边他们刚到,那边周全斌已经带着挑选出来的一千精锐来到码头,一千人马分别登上五艘战船,按照高级将领不得在一艘船上的规矩,郑经与周全斌两人分别登上一艘战舰。 郑经和何斌选择与林陛同乘一艘战舰,陈永华与冯锡范也与郑经一起上了林陛的战舰。无论是林陛也好,陈永华和冯锡范也好他们在郑氏集团都是小字辈的,都是郑经的班底,这些人对郑经来说才是最可信任之人,因为郑经上位对他们来说更为有利。 五人围坐在甲板上,听着夜晚的阵阵海浪,这条航线郑氏水师无比熟悉,根本不用担心航线问题。 郑经看着眼前的三人沉声说道:“诸位接到命令便跟着郑经上了船,可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先生你与三位讲一下吧!” “是!” 何斌便将郑成功的密令讲了一遍,几人听完都是皱眉不已,延平王既然这么急迫地召见郑经,一定是承天府那边发生了大的变故。 倒是郑经沉声说道:“家父病重,我这个当儿子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到父亲近前尽孝,这是人子之责,郑经责无旁贷,至于其他事,唯有见招拆招。 家父将延平王之宝交于郑经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无论是谁想要扰乱郑氏,都是不得人心之举,郑经相信跟随父亲征东番岛的将士们心中都有一杆秤。 此去承天府,郑经的态度很明确,奔着大局为重而去,只要他们不挑起事端,郑经也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世子仁厚,乃是我郑氏之福,如今我郑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天地会的兄弟传回消息,清廷已经着手迁界禁海,目的就是不让我郑氏获得大陆百姓的支持。 这条毒计不仅仅是不让我郑氏活,更是不让我大明百姓活啊!永华与天地会多有来往,这消息应该不会假。” 郑经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整个迁界禁海行动让北至山东,南至两广,整个沿海地区的百姓十不存一。 这就是满清对华夏百姓所造的杀虐,就连满清的奴才福建总督李率泰在临死给康熙的遗疏中都写着‘臣先在粤,民尚有资生,近因迁移渐死,十不存八九’,这话李率泰估计也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才敢说吧。 郑经做为一个穿越者明知道会发生这种悲剧,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丝毫的办法,有时候先知更是一种痛苦。 若说这样的政策是满人提出来执行的,还情有可原,毕竟这是两族相争。可是提出这一灭绝人性的做法的却是大明人,纯正的汉人。 这个人就是从郑氏叛变投降满清的黄梧,他给满清的顾命大臣鳌拜上疏:“迁山东、江、浙、闽、粤沿海居民尽入内地,禁出海,以绝接济,并毁郑氏祖坟!” 这样的毒计丝毫不顾及父母之邦的百姓生计,满清的执行也是残暴无比,只给百姓三天时间准备搬迁,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社会三天时间能搬的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吗? 要不怎么说汉奸比外敌更加可恨,更加不值得原谅呢,只有汉奸才更加知道我们的弱点,可以说黄梧的迁界禁海之策,直接打在了郑氏的软肋上,让郑氏再也无法大量的获得内地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在世界最畅销的商品,依靠海外贸易为生存根基的郑氏就在这种情况下江河日下。 第十四章 复兴会 迁界禁海的影响远不止如此,由于满清暴虐的执行迁界禁海政策,使得华夏沿海的商品经济社会直接倒退回了农耕社会,彻底打断了华夏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的可能,彻底的让华夏落后于世界潮流。 后世的历史书普遍都在说满清闭关锁国不与世界交流才导致了华夏与世界的交流中断,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满清的最高层非常清楚世界大势,他们非常清楚世界的发展。 满清的康熙皇帝会西方好几个国家的语言,更是精通几何、物理等西方先进学科,甚至还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笔友。 这样的一位君主怎么可能看不清世界大势,在对付郑氏的时候都知道与荷兰人合作,怎么可能不懂世界潮流,至于满清当权者为何不与世界潮流接轨,那就是这些统治者肮脏的心理,他们为了自己的统治不敢放开这种潮流。 以小族临大族让满清在文化上先天的不自信,刚开始的几代当权者从来就没想过能在中原待多久,完全是一种高压掠夺的心态。 毕竟胡人无百年国运这句话他们也是深信不疑的,等到他们自己愚弄百姓的话,忽悠的他们自己都信了的时候,再想回头却发现世界早已变得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了。 陈永华与大陆反清组织天地会一直都有联络,郑氏很多的情报都是通过天地会传递。陈永华并不是什么当然天地会的总舵主,如今的天地会也只是一个对清廷高压统治不满的秘密结社组织,并未形成完整的反清理论,还远不是乾隆年间的已经化身洪门的天地会组织。 听到陈永华提及天地会,郑经灵机一动,不管这天地会是不是陈永华秘密创立,这个组织都有大用,不能任其野蛮生长。 “复莆先生!刚才你提及天地会传来的情报,郑经深感这天地会的作用重大,若是复莆先生能够将天地会整合,在大陆形成一股反清的力量,将来我郑氏反攻大陆之时,这天地会就是我郑氏最大的助力。” 陈永华没想到世子会对一个江湖组织感兴趣,不过世子说的不无道理,天地会经营好了,别的不说,大陆的情报能够源源不断的传递到郑氏手中,为郑氏今后的决策提供帮助。 “下官尽力而为!” “我相信复莆定会将这个天地会经营好,不过郑经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仅供复莆先生参考!” “世子有何高见?” “天地会未来若干年都是长期处在清廷的治下活动,一旦被清廷发现,以清廷的残暴定是死路一条,不仅如此,清廷为了深挖天地会组织,肯定会对被捕者施以酷刑。 一旦受刑者承受不住酷刑,必定会将他所知道的天地会情形全部招认出去,清廷抓住一人就会顺腾摸瓜扯出一串。 这样一来会给我们布局造成巨大的损失,为了避免这样的祸事发生,复莆在建立组织的时候,需要将组织进行细化,每一个天地会的会员都要进行严格选拔,严谨滥竽充数者加入天地会组织。 同时将组织架构按照总会与分会的结构进行细分,一个天地会的人员只能联系到他的上线与下线。各个分会的会长掌管整个分会的情报人员资料,各个分会之间没有直接联系,每个分会只能与总会联络。 总会掌握所有分会人员的花名册,每一个新入会的会众都必须经过总会批准,这样除非各个分会的会长叛变,能够最大可能的保证各个分会的安全。” “世子!如此严格要求是不是会让天地会的发展进展缓慢啊?”冯锡范问道。 “兵贵精,不贵多,我们希望吸收进天地会的每一个会众都是坚定的反清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我华夏历经几千年而不倒,总会有仁人义士愿意为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祖国献身的,郑经相信他们只是没有一个报国的机会。” 陈永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道:“世子!既然是为了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祖国,也为了我们华夏民族的复兴,臣觉得再叫天地会已经不妥,下官建议叫复兴会,复兴华夏之意。” “小人赞同!”何斌第一个表示赞同。 “末将也赞同!”林陛也表示赞同。 “下官也赞同!”冯锡范见其他两人都赞同,世子也没有反对之意,也跟着表示了赞同。 郑经吓了一跳,怎么说着天地会的事,怎么就跳到了复兴会上。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天地会、洪门、复兴会这些本就是一脉相承。 “既然几位都赞同,郑经也无异议,大家先说一说我们复兴会的宗旨吧!没有目标就没有凝聚力。” “要不我们就把口号定为‘反清复明’如何?”陈永华提议。 “我反对,不是林某对大明有意见,而是老百姓现在对大明并无好感,若是以此为口号,老百姓恐怕并不会买账。”林陛第一个表示反对。 郑经暗自点头,林陛果然是自己的队友,陈永华还是太实诚了。 “那依林将军该这口号该如何定呢?” “林某一介武夫,说不来!”林陛直接认怂。 郑经看向何斌与冯锡范问道:“两位有何高见?” 冯锡范最善于察言观色,很明显世子并不满意‘反清复明’这个口号,看来世子是不会给朱明做忠臣的。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如何?” “不够精确,谁是汉、谁是贼?沦陷区的百姓可是贼,为了身家性命和富贵前程委身于满清的汉官是不是贼?若他们都是贼,我们反攻大陆将会受到顽强的阻击。” 两个提议都不能令世子满意,几人都将目光看向郑经。 “诸位!不管将来如何,现在我们还是明臣,虽然不能直接喊出让百姓反感的‘反清复明’,但是口号也要与大明接近,想我大明太祖当年北伐蒙元,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得国之正无出其右者。 当年是蒙元,现在是满清,历史何其相似也!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把满清异族当做靶子,把宗旨定为驱逐胡虏、恢复华夏如何?” 第十五章 父子相见 ‘驱逐胡虏、恢复华夏’!这个口号一出,几人都是精神一震,这样的口号有着明显的针对性,任何人听到口号都能明白这口号只针对盘踞在大明土地上胡虏,在郑氏反攻大陆的时候,他们就会认为只要投降就能得到郑氏的优待。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末将附议!” “小人附议!” 四人全票通过了郑经的‘复兴会’口号提议,‘复兴会’的目标有了,接下来就是确认‘复兴会’的领导机构。 ‘复兴会’最高领导机构为复兴总会,四人公推郑经为‘复兴会’总会长。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这个位置也只能是郑经来坐。 当上总会长,郑经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给身边的四位封官许愿:“会长之下下设四位副会长,陈永华负责对敌工作,简称敌工部,敌工部顾名思义,就是长期在敌占区活动,未来复兴会在大陆的各个分会的建设都要复莆亲自去抓。 冯锡范负责纪律管理,所有‘复兴会’会众都必须严格遵守会规。任何违反会规的会众,轻则开除会籍,重则直接杀头。我有两句话送给所有会众,贪生怕死莫进来、升官发财请离开! 林陛负责会中军事工作,我会慢慢将所有的西洋夹板船全部调集到你的手上,你要负责给我练出一支无坚不摧的水师。 何斌先生有语言天赋,适合与承天府土著接触,随着满清的迁界禁海,我郑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面临人口短缺的窘境。同化这些土著,使他们为我们效力,就是何先生的主要职责。” 四个人的职责分配完毕,陈永华拿到了敌后指挥权,这个权力可大可小,关键就看敌后工作发展的如何。 冯锡范拿到了执法权,让冯锡范担任这个职责,郑经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另一个时空这位逼死了自己的继承人,拉着郑克爽投降了。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这些都是建立在郑氏山穷水尽的情况下,在施琅已经大败刘国轩的情况下,投降已经是能够保住性命的唯一出路。 林陛拿到了军事指挥权,不用想只要郑氏由郑经做主之后,林陛的地位肯定扶摇直上。 何斌的职位放到后世应该算是民族部,专门处置少数民族问题,这个职位在大陆可能是个鸡肋的职位,在承天府那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位。 若是能够将承天府几十上百万的高山族百姓统一到郑氏麾下,郑氏凭白地就会多出几十万人的力量,也可以弥补一下郑氏短缺的人力资源。 几人对这样的安排都很满意,至少目前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冯锡范拿到了执法权,可是这个法要如何执掌?这执法执的是国法,还是会规,还是两者都能执行。 对于冯锡范问出的疑问,郑经给出了解释:“国法是国法,会规是会规,会规只能约束会中之人,不要强迫没有入会之人遵守会中规矩。 会众犯了会规你做为纪律部长当然有权执行,会众犯了国法那就要交由国法处置。我们不能让会规凌驾于国法之上。” “世子!若是会规与国法冲突怎么办?” “国法大于会规,不管什么时候,都以国法为准。我们制定会规的时候必须要以国法为蓝本,若是我们的会规制定的超出国法的范围,这本就是我们的会规违反了国法。” 冯锡范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会规的制定需要一个过程,不是几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完,说破大天几人也不过是搭了一个草台班子,能否有所发展还要看郑经能否拿到郑氏的最高权力。 五人之中除了郑经之外,其他几人没有人会认为郑成功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要发展起来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船队过澎湖横渡海峡,于五月初七傍晚从大员湾登陆承天府,这是郑经两世为人第一次登上宝岛。 眼前的安平城建在大员湾的一座沙洲小岛上,从南到北一连串的岛屿就像鲲鹏的身子,因此这些岛屿被闽人称作鲲身。一鲲身到七鲲身,安平城(热兰遮城)就建在一鲲身上。 多年的泥沙淤积,已经让这些沙洲岛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入大员湾的半岛,只有在涨潮时海船才能通过鹿耳门进入台江,绕到热兰遮城的后方。 若不是对这里极其熟悉之人,想要攻打这座棱堡就只能从这座城堡防御最强大的正面进攻,这就是何斌这个人最大的价值。 当然郑经是郑氏的世子回来见自己的父亲,自然不用偷偷摸摸,让周全斌与林陛在港口等候,自己则带着陈永华、冯锡范、何斌四人在何斌的引领下来到郑成功的住所。 经过通禀之后,郑经见到了一年多没有见过的父亲,无论是后世的灵魂还是今生的肉身,他对郑成功有的只有尊敬。 这样一个大英雄,才三十九岁,躺在病榻上却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须发花白,眼窝深陷,两腮的肉在两侧的脸颊上塌陷出两个坑。 郑经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英雄末路’这个词,这一刻郑经泪如雨下,一方面是肉身的亲情,另一方面是出于对英雄的不舍。 “父王!孩儿不孝,孩儿来迟了!”郑经跪地磕头大哭道。 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的郑成功听到郑经的呼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郑经与他身后的陈永华、冯锡范和何斌,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五弟!将寡人扶起来!” “大哥!您身子虚还是躺着吧!” “扶我起来!”郑成功的语气加重。 侍立在旁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不敢再犹豫,赶紧将郑成功从榻上扶起来,给他在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倚靠。 “锦舍!你近前来!” ‘锦舍’是郑经的乳名,已经好长时间无人称呼了,再次被人称呼,郑经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多亏了身后的陈永华悄悄伸手捅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膝行几步来到郑成功面前。 第十六章 英雄迟暮 郑经望着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郑成功,心中堵的难受,天妒英杰,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郑成功看着跪在榻前的郑经,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儿子的脑袋,可是距离不够,手指停在了郑经的眼前。 郑经心中无比的辛酸,曾经叱咤风云的三军统帅,现在连伸出手都变得无比的困难,他向前伸脸贴住父亲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扑簌簌的落下。 伸手握住父亲的手哭道:“父王,您这是怎么了?” “傻孩子,别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父派人去杀你,你恨为父吗?”郑成功的声音很虚弱。 郑经使劲儿的摇头道:“是孩儿太过荒唐,让父王蒙羞了,这本就是孩儿的错,又怎么能怪父王,父王不仅仅是孩儿的父亲,还是我郑氏的三军统帅。 是孩儿不争气让父王难堪了,孩儿已经知错,也愿意为曾经的错误赎罪。” 郑成功轻声的叹息:“唉!但愿你是真的知错,前些时日,以岳祖父前来替你说情,的确让为父有些意外,要说你的荒唐伤害最深的就是唐家。 唐家本可等你继承为父的基业之后,一跃成为我郑氏的外戚,可是没想到出了你这一档子事,唐家自然恼羞成怒,唐显悦给为父的来信言辞激烈,让为父不得不对你痛下杀手,不然一个名声尽毁的郑氏,如何能撑起复兴大明的重任。” 郑经心说,正是你被唐显悦一激,摆出一副要杀子的架势,才让有心人觉得有可乘之机,想到对你暗下杀手。 历史已经证明郑成功是中毒而死,若是自己早穿越一些时间,还能进行补救,偏偏自己在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来不及了。 在没有取得你的信任之前,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等到我努力摆平唐家的诘难,使得唐家重新与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时候,再想挽救你的时候,你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当然郑经这种自我安慰的话,也就骗骗自己的内疚之心吧,实际上他穿越过来之时,想要挽救郑成功还来得及。 说穿了,郑成功并不想杀自己的儿子,郑泰等人说的不错,这种下属去杀自己主公的儿子之事,没有一个人愿意干。 谁都会担心过后主公后悔了拿这件事说事,自己的前途还要不要了,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会选择保住郑经。 “父王!儿子对天发誓,已经当着婉儿的面与那陈昭娘讲话讲明,可是陈昭娘不过是无辜的女子,又为孩儿生下一子,孩儿实在是不忍心让其死于非命,还请父王孩儿将这全部的罪责抗上吧!” “罢了,你倒是个情种!为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只愿郑氏的基业交到你的手中你能撑起这份基业。” “父王不过是偶感小恙,修养一些时日,自会大好,孩儿不过弱冠之年,还需要跟在父王身边多学几年。” “来不及了!”郑成功费力地摇摇手,对身旁的侍卫说道:“传令下去,召集所有在安平的官员、将军议事!” 郑经心中大震,这是要立遗嘱了,真不知道这立遗嘱的时候又会出现多大的风波。 议事堂(原荷兰人的市政厅)中,所有在安平城的文武官员全部到齐,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把大家召集起来议事,众人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估计延平王怕是不行了。 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郑成功被侍卫用床榻抬到了议事堂,与此同时众人也看到了扶着床榻左侧的郑经。 郑袭跟在右侧,面无表情,床榻后面跟着陈永华、冯锡范等人。 众文武纷纷躬身行礼:“拜见延平王!” “免了!寡人时日无多,召集诸位前来就一件事,我死之后由我儿郑经承袭延平王爵位,掌管郑氏所有军民,诸位可有意见?” 就在众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的时候,一员武将出班大声说道:“延平王!世子品行不端,与兄弟乳母私通祸乱纲常,如此品行如何能担当大任,下臣反对!” 众人将目光锁定到说话之人的身上,一看说话的是后冲镇将军黄昭,所谓后冲阵是郑军的水师编制,类似于明军的五军。 黄昭反对的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又看向了郑成功,郑成功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人反对一样,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轻声继续问道:“还有哪位反对世子继位?” 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大都是黄昭的属下,看到无人再站出来,郑成功问道:“既然你们反对世子继位,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黄昭脱口而出:“下臣建议由五殿下继位!”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郑经心中冷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聪明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把底牌翻出来,难怪另一个时空,郑经在劣势之下还能将局势扭转过来。 真是蠢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蠢,还自以为聪明。看来自己这个小叔叔也是徒有其表,不然怎么会招揽这样的猪队友。 果然郑成功一拍床榻,冷笑道:“我郑氏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手了,寡人看郑袭不合适,你黄昭倒是挺合适的!” “下臣不敢,下臣对大王一片忠心。” “你忠心都忠心到干涉寡人的家事了,是不是还想来一出挟天子令诸侯的戏码?” 郑成功这话一出,黄昭可就扛不住了,不过既然话已出口,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黄昭的眼睛瞟向郑袭,郑袭的眼睛与他对视了一下,却避开了的他目光。 黄昭心中悲苦,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这个废物的贼船,就这副熊样还想参与夺嫡之争,最起码你也得在身边布置一点儿自保的力量吧。 当初可是这位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保证能够够让延平王一个月内死去,再利用郑经名声已臭的机会,一举拿下延平王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郑袭用了什么手段,让延平王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但是你不能光想着把人弄死了,也得拉拢将领支持你吧,折腾半天合着就自己一个傻小子出来顶雷了。 第十七章 储位之争 这个时候,认怂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从黄昭说出建议郑袭继位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两种选择,要么成功将郑袭推上延平王的宝座,要么就只能等着身首异处。 黄昭做着最后的挣扎,再次向郑成功拱手道:“延平王,您是大明的延平王,家事就是国事,下臣也是担心世子德不配位,会毁了郑氏这多年的基业。” “你住嘴!世子仁孝笃厚,又是延平王的嫡长子,自古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黄昭无端干涉延平王立储,难道想犯上作乱不成?”冯锡范率先向黄昭发难。 黄昭对于冯锡范的发难很是不屑,冷笑道:“堂上芸芸诸公都没有说话,汝不过是世子身边一侍卫,有何资格在这堂上出言,规矩都不懂了吗?” 冯锡范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何时受过武夫如此的羞辱,别看他长于技击之术,根本上还是一个读书人,打心眼儿里是瞧不起武夫的。 被黄昭这么一激,顿时脸色涨红,指着黄昭怒道:“武夫跋扈!” 这话一出,在他身旁的陈永华就知道坏了,如今是什么时候,怎么还敢存有诋毁武夫之心,连忙拉着冯锡范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果然一人站出来戢指冯锡范骂道:“竖子!武夫何辜?要遭尔如此辱骂,没有武夫拼命你连站在这里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众人一看发现是中冲镇将军萧拱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人与黄昭走动频繁,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冯锡范眼见郑氏的武将都将目光看向自己,吓得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做声,郑经暗自摇头,这冯锡范看来是不能大用,这人虚有其表,遇事只知退缩,毫无一点儿担当。 “怎么?当着延平王的面就敢如此叫嚣,难道还当不得跋扈二字,莫非尔等还想更进一步不成?”陈永华挺身而出接下了萧拱辰的话。 陈永华的话里可带着刺呢,更进一步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明白,萧拱辰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陈永华的言外之意。 “陈复莆,你少含沙射影,血口喷人!” “萧将军这话何意,陈某不过就事论事,何来血口喷人,不知萧将军想到了什么,能否说来听听?” “你......” 萧拱辰哪里敢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延平王可还睁着眼看着他们呢,整个议事堂里绝大部分的文武都是忠于延平王的。 “怎么不说话了,延平王要传位给谁,那是延平王自己的家事,我等做为下臣,尽心辅佐便是,怎可横加干涉,要不延平王这位置让与你等坐如何?” 陈永华的话直接将所有人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没错,大家都是在端着郑家的饭碗,既然端着郑家的饭碗,那就尽心尽力为郑家干活,郑家怎么传承那是人家自家的事,还没见过长工敢干涉主家的。 眼看局势完全向着郑经这边倾斜,站在郑成功身边的郑袭站起身来,冲着堂内的众人施了一礼对陈永华说道:“陈复莆,既然非郑氏之人不能干涉我们郑氏的传承,那我这个延平王的五弟可有资格?” “五殿下当然有说话的资格!” “那好!有道是举贤不避亲,同时还有句话叫大义灭亲。郑经是我的侄儿,我兄长的嫡子,按理说是我郑氏最合适的接班人,可是他做出违反伦常的丑事,让天下人唾弃,又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如何继承延平王复兴大明,还于旧都的夙愿。” 郑经看到这位正主终于说话了,冷笑一声,整理衣冠向众人深施一礼道:“诸位叔伯,刚才五叔所言不错,郑经年少轻狂犯下大错,继承大位确实会影响复兴大明的大业,为此郑经深感自责,哪怕已经与陈氏断绝了来往也弥补不了铸成的大错。 不过郑经有错,五叔的错要比郑经更加严重,你对我父王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郑经已经将父王喝过的药渣拿去请名医鉴定,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你胡说!”郑袭目光躲闪,还是咬着牙关说道:“我对大哥忠心耿耿,每日都是亲自在大哥身边照顾大哥的饮食起居,你这逆子竟敢如此污蔑与我,看来我不得不大义灭亲了。” “五叔何必着急下定论,马上药渣就拿过来了,若是没有问题,五叔可敢当着武的面把这药渣吃了?” “老子没病,为何要吃药?” “不敢吗?没有问题你心虚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周全斌带着几个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给郑成功与郑经行礼道:“末将周全斌拜见延平王,拜见世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成功虚抬了一下手臂,声音微弱地说道:“邦宪来了!” “是!末将陪着世子回来的,世子下船之时就吩咐末将,找机会拿到延平王喝过的药渣,世子怀疑有人在延平王的药里下毒。 末将趁着众臣都来议事的机会,带人搜索后宅,搜到了还没有来得及倒掉的药渣,以及还有一包没有煎煮的药。 这药有没有鬼,找一个懂药理的郎中一验便知!” 听到这样的信息,郑成功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声吩咐道:“去传在安平城的所有郎中来议事堂。” “大哥!您真的相信小弟会下毒毒害您吗?”郑袭一脸悲伤的跪倒在郑成功榻前问道。 “五弟!是真是假一验便知,若是没有问题也能还你一个清白,郑经诬陷尊长,自是没有资格接任延平王的爵位,扛起我郑氏的大旗。 寡人会将这大位传与你,如何?”郑成功的身体已经非常的虚弱,短短地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不必验了,既然大哥都不相信小弟,小弟还有何话说?”说完郑袭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大喝一声:“来人!给我将这议事堂包围,将这违反人伦的不孝子拿下!” 郑袭的声音落下,一队人马快速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将议事堂的所有文武包围了起来。 第十八章 割地之耻 待到众人看清楚这对人马的打扮之时,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进来的一队人马各个都是身穿和服,手持倭刀,留着月代头的倭国武士。 郑成功手里有三大王牌,第一大王牌是他的重甲步兵,被称为铁人卫,第二大王牌是一队黑人武装,这队黑人一共三百人,全部配备最先进的火铳。率领这队黑人武装的首领叫做路易斯·德·玛托斯。 最后一队人马就是出现在议事堂的倭国浪人武士队,他们的首领跟随郑氏之后起了汉人名字叫做谢吉原。 众文武紧张的不是这队倭国浪人武士多么精锐,而是这些倭人武士生性残暴,杀人如麻,非常的蛮横无理。 若不是郑成功时常约束着,还不知道会造出多大的孽。今日看到这帮人将议事堂围住,众文武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天知道这群畜生能干出什么事来,万一这群畜生兽性大发,这满堂的文武可就剩不下几个了。 郑成功看了看进入堂中的倭国浪人武士,再看看说话中气十足的郑袭,忽然嘴角上扬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这个微笑在大堂的烛火映照下显得那么的突兀,郑袭看着大哥的笑容,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谢吉原的身边。 “五弟!这就是你的底气吗?” “大哥没想到吧,你的贴身侍卫都已经投靠了小弟,可见那逆子到底有多不得人心。” “是吗?大哥已是将死之人,你能告诉大哥,是什么时候你对大哥起了谋害之心?” “在你下令诛杀那逆子之后,黄昭与萧拱辰便对我说,那逆子已经失去了继承资格,趁着你的其他几个儿子还未长大,若是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让大哥病死,小弟便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所以你就在寡人的药里偷偷下毒,而且还不敢下的剂量太大,是吗?” “是!小弟知道,砒霜每次服用少量当时中毒并不会显现出来,连续服用就会使人如得了大病一样,日渐衰弱,直到死亡。” “若不是寡人将经儿召回来,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吧!” “大概是这样吧!” “黄昭与萧拱辰那两个蠢货你能收买,寡人不足为奇,可是那些倭人你是如何打动他们的?” “小弟承诺,一旦在大陆站稳脚跟就将承天府送给倭人。” “郑袭!你可知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被骂了近千年,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为了登上郑氏之主,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有道是成王败寇,若是我带着郑氏打下中原,灭掉建奴,这天下人人都会认为我是英雄,又怎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承天府。” “本来小弟是不敢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可是小弟要谢谢大哥将所有在安平的文武都召集起来,如今这些人都聚在了议事堂中,谁还能逃得出这议事堂。 愿意效忠我的可以活,不愿意效忠我的他们还能走出这个屋子吗?” 郑成功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寡人怎么从来没有想到五弟有如此的谋划,看来这延平王的大位非五弟莫属了。” “大哥若是传位于我,小弟也不是吝啬之人,定会为大哥风光下葬!” “这么说寡人还要感谢你了!” “这是小弟应该做的!” 郑成功冷笑道:“你也配!你问过这满堂的文武他们可答应?你问过我郑氏的几十万将士,他们可答应?郑袭,你可知这天下最可耻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割地赔款!” 郑袭脑袋嗡的一声,难道自己已经犯了天下大忌吗? “那又如何?成大事不拘小节!” 郑经实在忍不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叔叔比他的爷爷还要无耻,指着他鼻子问道:“你管割地叫小节,请问五叔什么叫大节?” 郑袭很想说天下,可是这天下却是由土地和百姓组成,自古弃土都是大罪,功高莫过于开疆。无论如何这割地都不能算是小节,自己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那谢吉原事成之后将承天府送给倭国。 “我不跟你这将死之人废话,谢吉原动手!” 得到命令的谢吉原一挥手,手下的倭人武士挥舞着武士刀便要上前擒拿郑经,冯锡范赶紧挺身挡在郑经的面前。 可惜手无寸铁,面对手持利刃的倭人根本无法招架,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病榻上郑成功轻声说道:“动手吧!” 轻轻的一声,却似乎黄钟大吕敲在了郑袭的耳边,他向屏风之后张望了一下,就见屏风后一队皮肤黝黑的士兵快速冲了出来,手里的火铳对准了所有的倭人。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这么近的距离,神仙都躲不开,而且这些黑人手里拿着的是如今最精良的自生火铳,这样的火铳在整个郑氏都没有多少。 倭人自知无法幸免,疯狂地挥舞着倭刀想要进行决死反击,不过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盯上,还没等他们的倭刀举起,枪声大作,一个个便不甘地倒了下去。 就连领头的谢吉原也被几支火铳同时击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场乱哄哄的夺嫡闹剧在一阵枪声中落下帷幕,然而后续的收尾才真正的让人头痛,若是处置不好,整个郑氏的人心可就散了。 在黑人士兵将郑袭等一干人犯全部押下去之后,郑成功再次看向众文武问道:“寡人传位于郑经,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目睹了如此惨烈的一场杀戮,这会儿众人脑子抽抽了才会有意见,大晚上的回家搂着小妾睡觉不好,非得站在议事堂里担惊受怕,众臣异口同声:“下臣等愿奉世子为主!” 郑成功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费力地抬起双手做了个拱手的动作,说道:“诸位!郑森谢过诸位了!望诸位勠力同心扶保世子早日克定中原,还于旧都,不然寡人死不瞑目!” “下臣等谨遵大王教旨!” 郑经这个时候也向着众人躬身施礼道:“郑经拜谢诸位叔伯的提携!” 第十九章 父子密谈 众文武全部散去,侍卫将郑成功抬回后宅,郑成功让屋中之人离开,只留下郑经自己。 郑经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郑成功的面前,望着这个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悲情英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莫哭!你以后是郑氏之主,所有的担子都会压在你的身上,万不可在人家露出软弱之态,上位者在人前永远要保持自信。” “孩儿明白!父王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今天说了那么多的话,太累了!” “不能休息了,闭上眼恐怕就永远也睁不开了。” “不会的,只要不喝那个狼心狗肺的药,父王慢慢会好起来的。” “晚了!一切都晚了!” “不晚,儿子再让郎中为父王重新开方子,定能治好父王的病,父王今日之祸,都是孩儿惹的,正是孩儿不孝,才让那贼子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饶他一命吧!除了在倭国的你二叔之外你祖父只剩下我们兄弟二人了,他若再死了,为父九泉之下见了你祖父该如何交代啊!” “爹!这仇如何能让儿子忍得下?” “经儿!老五用尽手段争夺权力为父都能忍,大丈夫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唐太宗弑兄杀弟也不妨碍他是一代明君。 他千不该万不该用割地的方式进行权力争夺,承天府乃是我汉人之土,如何能够割让给岛夷!任何弃土者都将遗臭万年。” “孩儿明白,肉烂在锅里,那也是自己的,给了外人可就要不回来了,我大明虽然国土广大,却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郑经的话让郑成功无神的双眼,恢复了一丝的神采,他认真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儿子,这会儿竟然有些陌生。 “这话是谁教你的?” “是孩儿自己想的!” 郑成功点点头,他真的相信这话是自己的儿子说的,这就是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一种陌生感觉的原因,这难道是人之将死的错觉吗? “经儿!你是如何知道是老五在暗中下毒毒害为父?” 郑经当然不会说这是后世的推论,完全是有罪推论,也就是当时的情况,郑成功死对谁最有利,很明显在郑经陷入伦理风波之时,郑成功其他几个儿子都还小,郑袭是最有可能继承郑氏家业之人。 “父亲!儿子也不确定是不是五叔在下毒毒害父亲,只是想诈一诈他,五叔心里有鬼,肯定不敢吃那药渣。 儿子再用语言一激,他沉不住气自然就会提前将底牌亮出来。不过让儿子没想到的是父亲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边有问题的?” 郑经说的很轻巧,郑成功却知道做出这样的判断需要强大的情报能力,以及对权力斗争的判断能力,很明显郑经已经有了很大的成长。 可是这真的是经儿自己成长起来了吗?一个前些时日还为了那个女人要死要活,怎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成长了这么多,若不是这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郑成功还以为是被掉包了。 “为父并未想过有人要谋害为父,为父的饮食起居有专人负责,就算是为父病倒后,这煎药之事也有专人负责,真要出什么事,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然而为父小看了人心,没想到在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这人是什么事都能够做出来的,不过自从唐显悦来过之后,为父留了个心眼儿,秘密给黑人卫队下了命令,让他们暗中对延平王府进行保护。 最初这么安排,是为了你能顺利接位,没想到却用在了平定内乱上。内乱之事对我郑氏影响颇大,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满清利用的手段。” “儿子在回来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儿子离开思明州瞒不过满清的眼线,满清肯定会派人上岛劝降,我临走时嘱咐洪旭让他与满清使者虚与委蛇拖延时间,等到儿臣返回思明州再做处置。” “这么做也算一种办法,不过还是治标不治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总体来说我们与满清的差距越来越大,长期对峙下去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父亲目光如炬,确实如此,无论是从人口还是对资源财富的利用,现在我们已经无法与满清抗衡,唯一能够与满清占优势的水师,在满清与红毛夷合作之后,我们也会很快失去优势。 别的不说,沿海的岛屿已经守不住了,与其在沿海坚持,不如将人口迁移到承天府,努力开发承天府。 不然岛上的人口早晚都会被满清掠夺去,白白丢掉我们日后反攻大陆的根基。” “经儿!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不再沿海坚持,没有了复兴大明的大义,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 “儿子想过了,其实我郑氏这些年路走错了,我们是什么出身,我们发家的根本是什么,是靠着向士绅征税获得的本钱。 如今我们与士绅合作,再想向士绅征税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商船进行贸易,这每年损失了多少海贸的税额。” 郑成功沉默了,这些年他也明显的感觉到,郑氏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少掉的这一部分收入就是原本向过路船只征收的保护费。 可是这种征收保护费的形式是海盗行为,既然郑氏已经洗白上岸,如何还能再做这种贼寇之事? “经儿!你想过没有,我们向商船发船旗是能多收一些钱财,可是却在读书人哪里没有了口碑。我们没有了大义的名分,就会彻底的变成了贼寇,如何还能反攻大陆恢复大明?” 郑经知道这件事自己与父亲有着明显的分歧,父亲受隆武帝厚恩,有着浓厚的忠君情结,这是郑成功的优点,也是他背负的包袱。 郑成功一次次北伐失败,其实正是这种历史包袱的表现,有些人不但不是人才,更多的都是蠢材。 “父亲!您刚才也说了,成大事不拘小节,若是这些小节能够让我们的实力快速增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还与旧都,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十章 英雄落幕 郑成功摇摇头,虽然他并不赞同儿子的话,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自己大限将至,权力已经交接,不管郑经能否挑起郑氏的大梁,都不是自己能够改变。 他能看得出郑经对大明没有多少忠心,包括整个郑氏对大明也没有多少忠心,大家之所以跟着他,一是不愿意剃发易服做满清的奴才,二是希望能够跟着自己建功立业,博取功名。 不用想,郑经今后一定会代明自立,做为隆武忠臣,郑成功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看到朱家子孙被人连根拔起。 “经儿!为父不管将来作何选择,不过还请你能善待大明宗室,大明待郑氏不薄,从一介海盗摇身一变成了封疆大吏,先帝更是赐以国姓。 朱家人对不起天下百姓,却对得起我郑家,还有就是善待你的兄弟,你可以不让他们触碰任何权力,但是让他们平安过一辈子吧。” “父亲请放心,无论是朱明宗室,还是儿子的兄弟,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儿子不会难为他们的。” 郑成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经儿!为父从你回来之后,就发现你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段时间可是拜了什么名师吗?” 郑经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自己身上不经意带来的变化还是让最熟悉自己的人发现了,好在就算郑成功看出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他原来的儿子,也已经无能为力。 郑成功其实也不想改变,他问出这句话,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郑经不忍去欺骗这个生命走到尽头的悲情英雄,伏在他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番话,郑成功听得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又时而痛心。 待听完郑经简要的介绍了未来的历史,郑成功一把抓住郑经的手说道:“你真的有办法,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吗?” “儿子不敢保证,现在我们与满清的实力差的太多,而满清已经慢慢地整合了整个中原的力量,我们想要逆风翻盘,必须要另辟蹊径。” 郑成功没有听到儿子的准话,失望地松开了抓住郑经的手,叹息道:“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大明?” 郑经有些不忍这个英雄带着遗憾离开,向他保证道:“父亲,儿臣可以保证,如果有可能的话,为大明在南洋再续国祚!” “经儿!你所言当真?” “当真!” 这时屋外已是夜深人静,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时已经到了丑时初刻,郑成功已经到了弥留时刻,郑经就这么守在他的身边,听着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话语。 直到丑时三刻,一代民族英雄在自己亲手打下的安平城居所内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眼睛。郑成功的丧事一切从简,此时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一旦满清得知郑成功薨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在商议郑成功丧礼的时候,趁着郑氏文武所有人凑得齐,郑经召开了继位后的第一次会议。 一身齐衰孝服的郑经,坐在议事堂主位上看着堂下的郑氏文武说道:“郑经受先王遗命,受爵延平,深感德不配位,心生惶恐,不知诸位有何安民治国之举措教我?” 郑经说完这句话,便闭口等待群臣的奏对。这算是开宗明义向下问策,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记录在案的正式问对。 “延平王!我郑氏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住思明州与金门这两个前线的人口,两地一旦丢失,人口就会被满清掠略,人口是我郑氏的根本,不可失也!”一位三是多数的将领站出来奏道。 郑经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武将,看着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便问道:“将军是哪一营的将官?” “下臣是右虎卫随征营副管领刘国轩!” “原来是刘将军!将军可有什么御敌之策?”听到刘国轩这三个字,郑经心中暗喜,原来现在的刘国轩在郑军中还只是个中级将领,所谓一营管领对比明军的编制就是游击将军。 “整编军队,先将拳头收回来,然后再打出去。如今我郑氏军队成分复杂,大多军队战力低下,空耗粮饷,战时并不能起到作用。所以想要在与满清的对阵中占有优势,必须要去芜存菁,训练精锐之师。” 郑经心中暗赞,刘国轩不愧是后郑氏时代的名将,一眼就看出了郑氏如今面临的窘境。 “收缩整编寡人可以理解,可是一旦我们收缩整编,两岛之上的四五十万百姓怎么办?而且满清也不会任由我们将人口撤回这么多的人口。 况且眼下承天府可有这么多的土地安置这些百姓,若是不能妥善安置,这些百姓不但不能成为我们的助力,还有可能成为我们的隐患。” “下臣已经想好了,那就是军屯屯田。这些屯田之兵只要有需要随时都能转化为战兵,再次披甲作战。” “下臣反对!若是将百姓都撤离,思明州与金门二岛谁来守卫,这两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开发,就这么放弃,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满清。”周全斌性格急躁,当场表示反对从思明州与金门撤离。 郑经等了一下,没见刘国轩反驳,也不知是觉得自己地位有些低,不敢反驳,还是不屑于反驳。 从思明州与金门撤离,也属于弃土,凡是涉及到弃土的问题,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还有一部分蠢货会高喊着寸土不让。 别人不说话,郑经却不能不说:“邦宪!你跟大家说句实话,我们能守住思明州与金门吗?” 周全斌是脾气急躁,可是却不傻,打了半辈子的仗,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个岛离着大陆太近了,满清划着小木筏子就能登上两个岛屿。 以满清的实力,只要集中力量,郑氏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现在郑经问他,他不能不回答:“回延平王!守不住!” 第二十一章 红毛夷的威胁 周全斌的话音落下,议事堂内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对周全斌怒目而视,你都知道守不住,还不让撤离,这是想要两岛之上的百姓送死吗? 周全斌感觉到了众人不忿的目光,知道自己的话惹了众怒,强撑着说道:“若是我们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撤离,不说如何安置这些百姓,这么白白地将两个大岛让给满清,对我郑氏的打击有多大。 就说这思明州让了,金门让了,那南澳要不要让,马祖要不要让?铜山让不让?这些岛屿可是我们再次进攻大陆的跳板,难道我们甘心做一个海外的草头王吗?” 周全斌的话虽然激烈,但是却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很多人选择跟随郑成功,主要就是看到郑成功身上的英雄气,觉得他能带着汉人再次一统天下。 郑经知道自己接位后的第一次会议非常地重要,这一次会议如果不能统一思想,郑氏很有可能会再次走向分裂。 看着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他,郑经站起来来到议事堂里挂着的一副巨大的地图前面,指着地图问道:“诸位臣工!现在谁对我们的威胁最大?”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满清了!”一名郑氏的文官答道。 说话的人郑经认识,是父亲的刑官蔡政。郑经又看向众人问道:“蔡先生的话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众人纷纷点头,蔡政的话代表了众人的普遍认识。 “那你吗说说是我郑氏的水师厉害,还是满清的水师厉害?” “当然是我郑氏的水师厉害,给臣一支船队,臣保证打得满清满地找牙。”水师一镇统领陈辉大声说道。 “陈将军所言你们认为如何?” 众人还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可陈辉的说法,在大海上,郑氏绝对是霸主。 “既然大家都认为我们在海上完全胜过满清,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惧怕满清呢,我们撤退到承天府,满清不可能游过来吧。”郑经继续引导。 周全斌一听郑经已经倾向于后撤,当时就急了,他摘下头盔跪倒在地叩首道:“下臣愿意带兵守卫思明州,保证不让满清踏上思明州的土地,除非臣死了。” 郑经心中冷笑,若不是知道你两年后会投降满清,我就真的相信了。不过郑经也知道那会儿郑氏因为自己与郑袭内讧,郑氏风雨飘摇,思明州与金门也落到了满清手里,人心趋利避害,可以理解。 想要让这些文官武将死心塌地为郑氏效力,首先就要让这些文官武将看到希望。 “邦宪!不是寡人不相信你,而是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根本就无法守住这两个大岛,这两个大岛离着大陆太近了。 刚才寡人话还没有说完,既然满清在海上不是我们的对手,那么我们在海上最大的威胁是谁?” “要说海上的威胁,肯定是红毛夷,咱们刚跟红毛夷打了一仗,把红毛夷赶出了承天府,他们肯定最恨我们,也最想让我们死。”周全斌想都没想便说道。 荷兰对郑氏的海上威胁是整个郑氏的共识,红毛夷船坚炮利,若不是他们人少,郑氏根本无法战胜他们。 十多万人围攻一千多人守卫的热兰遮城,郑氏足足围攻了九个月才逼迫荷兰人投降,这一点上来说东西方的军事差距已经拉的非常大。 就算是郑氏对上满清,十多万人围攻一千多人也用不了三天。虽然说这十多万人大部分都是不能作战的屯田的民夫,就算十分之一的兵力也和荷兰人有十倍的悬殊,这么大的悬殊依然无法攻克荷兰人的城堡。 不然郑成功也不会那么客气的劝降:“执事率数百之众,困守城中,何足以抗我军?而余尤怪执事之不智也。夫天下之人固不乐死于非命,余之数告执事者,盖为贵国人民之性命,不忍陷之疮痍尔。今再命使者前往致意,愿执事熟思之。执事若知不敌,献城降,则余当以诚意相待。否则我军攻城,而执事始揭白旗,则余亦止战,以待后命。我军入城之时,余严饬将士,秋毫无犯,一听贵国人民之去。若有愿留者,余亦保卫之,与华人同。夫战败而和,古有明训;临事不断,智者所讥。贵国人民远渡重洋,经营台岛,至势不得已而谋自卫之道,固余之所壮也。然台湾者,中国之土地也,久为贵国所踞。今余既来索,则地当归我,珍瑶不急之物悉听而归。若执事不听,可揭红旗请战,余亦立马以观,毋游移而不决也。生死之权,在余掌中,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唯执事图之。” 这话已经说的非常客气,根本没有一点儿胜利者的姿态,郑成功其实也没有办法,郑军陆军本就拉跨,热兰遮城久攻不下,郑军的士气已经非常的低落,若是荷兰人不投降,郑军就算攻下热兰遮城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不如好言相劝将人放走。 “邦宪说的没错,红毛夷现在最恨我们,听说那揆一刚回到爪哇岛就被他们的总督给抓了起来,还要接受审判,可见我承天府对红毛夷的重要性。 他们人少,暂时无力远来进攻我们,不过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的事绝对少不了,比如说帮助满清训练水师,向满清出售先进的火铳、火炮。 帮助满清建造先进的战船,这些都要比满清本身威胁更大,所以寡人以为,我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封锁整个东南沿海,包括是广州外海以及澳门。 这些地方都有可能成为满清与红毛夷接触的地点,我们已经与红毛夷成为死仇,短时间的任务就是将红毛夷赶出我大明的势力范围。” “延平王,红毛夷不好惹啊!”一个三十多岁武将出班说道:“大哥攻打安平城整整用了九个月的时间,还是红毛夷主动放弃抵抗,我们才算占据了安平城。 更何况那爪哇岛是红毛夷经营多年的老巢,想要攻打何其难也?” 郑经一看说话的是自己的堂叔郑省英,点点头道:“堂叔说的没错,红毛夷不好惹,正因为不好惹我们更要将其彻底干掉,不给我们留下隐患。” 第二十二章 整军备战 郑省英没想到郑经这样回答,有些吃惊于郑经的回答,不解地问道:“延平王,这样做值得吗?” 郑经没有回答堂叔的问题,而是向诸臣问道:“诸位臣工认为值得吗?” 大家都猜不透郑经到底想要做什么,大都选择了沉默,陈永华琢磨了一下,很快领会了郑经的意思。不禁暗暗点头,对郑经的思路深感佩服,没想到还能从这样的角度思考问题。 “延平王!下臣赞同暂时后撤,全力对付红毛夷!” 郑经眼前一亮,台湾三杰之首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冲着陈永华点头道:“复莆说说你的理由!” “是!”陈永华向郑经拱拱手,又向议事堂的所有人员拱手行礼道:“延平王、诸位同僚!首先对付红毛夷看似与满清无关,实际上与满清息息相关,诸位也知道红毛夷万里蹈海而来,在爪哇岛的人也并不多,不然也不会在我们将承天府占了,他们不作出任何的反应。 若是诸位以为他们就这么算了,那就大错特错,这些西夷睚眦必报,心胸狭隘,残忍奸诈。他们在未来肯定会给我们找各种各样的麻烦,而最大的麻烦就是他们武装满清。 他们是人少,满清可是最不缺人,只要满清与红毛夷勾搭到一起狼狈为奸,红毛夷提供造船技术和新式战船的训练,满清的水师力量很快就会增长起来。 更何况满清那边还有好多非常熟悉我们的叛逃过去的卑鄙小人,这些人就像为鳌拜献上迁界禁海策的黄梧一样,一个个数典忘祖,为了荣华富贵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诸位想想,我们比拼人力与财力能够比得过占据整个大陆的满清吗?若是对峙下去,实力此消彼长,我们与满清的水师力量总有一天会彻底的失衡,到那一天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陈复莆!这南洋面上可不光是红毛夷,还有佛郎机和大佛郎机,我们不可能得罪所有的西夷吧?”周全斌不服气道。 “邦宪将军算是说对了,如果有可能我们应该将整个南洋的西夷,驱逐到满剌加以西,与西夷以满剌加为界。 西夷万里蹈海而来,更重贸易利益,只要我们在贸易利益上对他们适当的让步一些,这些西夷在失去了南洋的据点之后必然会暂时与我们保持和平,以求恢复足够的实力,再与我们一争长短。 占据整个南洋,我们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好处,那就是南洋有人数众多的汉人,这些汉人我们只要用得好,完全可以成为我们反攻大陆重要的帮手,最起码他们能够为我们提供足够的后勤支持。” “陈复莆,不得不说你的设想很好,可是有没有想过我郑氏有没有实力同时面对这么多的强敌?”郑省英问道。 陈永华摇摇头道:“下官只是赞同延平王的战略,至于我郑氏有没有这样的实力,这就要问延平王了。” 郑经狠狠地瞪了陈永华一眼,这家伙想干什么,把老子架在火上烤吗? 不过这个时候正是要属下之人看到自己能力的时刻,不然人家凭什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卖命。另一个时空郑氏将领陆续投降,这与他们认为郑氏已经没有任何前途有极大的关系。 这个时空虽然在郑经的一系列的挽救之下,郑氏没有经历大的内讧,但是郑经在这些郑氏老臣的眼里不过是个仰仗父荫的二世祖而已。 想要赢得这些老臣的尊重,就必须要让这些老臣们看到自己的本事,这个时候可不是藏拙的时候。 郑经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复莆刚才说的那些话寡人就不复多言了,我郑氏能不能打赢这场翻身之仗,寡人不知。 寡人没有带过兵,不知道什么样的兵什么最强大的军队,不过大差不离也就是,保证军队的训练,使用最好的武器,装备最好的护具,同时还要有胜利的信念,不知寡人说的可否?” “延平王英明!”郑经的话就是囫囵话,咋一听有道理,实际上就是废话,大家也不可能跟刚刚继任的延平王较真,也就捡着好听的话恭维。 “寡人是否英明,现在说为时尚早,不过寡人就分开说一说这些练兵、养兵之事。首先就说一下训练,想要保持军队高强度的训练那就要保证食物的供给。 士卒们不吃饱饭,哪有力气训练。这一点上,若寡人可以保证十万军队每日三餐饱食,你们能不能给寡人训练出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 刘国轩第一个站出来保证道:“延平王!若是能够保证军队每日足食,饷银足够,下臣敢保证为延平王练出一支天下劲旅!” “刘观光,若是足食足饷还用你说,不过延平王,我们丢失了大陆之后,粮食供应已经日渐紧张,每日一干一稀都已经是勉力维持,如何能做到每日三餐管饱呢?”老将马信提出了疑问。 郑经摆摆手说道:“如何筹措粮饷是文官的事,马老将军不必多操心,寡人希望日后文武之间各司其职,文官管好粮草民政之事,解决武臣的后顾之忧,武臣在前方奋勇杀敌,为国立功。 你们今天就给寡人一个表态,三年时间能不能给朕练出一支足够扫荡南洋的劲旅?” 郑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一众带兵的武将纷纷表示若是能够足兵足饷,一定练出一支天下劲旅。 “既然大家都有信心,那寡人就说一说如何保证最好的武器和护具。也就是我郑氏军队今后的装备该如何配比,这关系到我郑氏今后训练方式。 武器装备的优劣,在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战争的胜负,寡人在认真对比过大明军队与满清之间的战争后,发现大明之所以败,其实还是败在了后勤之上。 看起来大明是采用火器,建奴使用冷兵器,可是建奴用来冲锋撕开明军阵列的白甲兵都是身强力壮之辈,这些甲兵身披多层铠甲,能够挡住三眼铳三十步距离的近距离射击。 白甲兵冲进三十步距离之后,明军已经没有了再次射击的机会,白甲兵身披重甲不惧刀剑,自然会对明军形成一边倒的优势。 而明军因为官府贪鄙,工部制造的火铳粗制滥造,士卒使用的时候,没有打到敌人先倒是伤了自己,对比起来反而是明军装备差而建奴装备强。 这样的悬殊的装备对比,大明军队怎能不败,如今我郑氏必须要吸取这样的教训,保证发放到士兵手中的武器必须保质保量。诸位认为今后的战争方向是什么,也就是说大刀长矛在未来战争中还有没有生存的空间?” 第二十三章 布局(上) 没有参与过攻打红毛夷的将领还没有深刻的体会,而参与过攻打红毛夷的将领都是体会深刻,马信身为郑军的先锋官,处在与荷兰人作战的第一线,对荷兰人的武器的犀利有着深刻的认识。 “延平王,若是说军器之犀利,西夷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无论是大明引进的红衣大炮,还是现在我们的黑人队使用的自生火铳,都是西夷制造的更加精良。 可以预见的未来,火器将会成为战场上的主要武器,若是我郑氏不加强火器的装备与训练,早晚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马老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就是太轻视工匠了,无论是火枪还是火炮都是出自工匠之手,只有善待工匠,提高工匠的待遇,才能让工匠充分发挥其积极性,只有重视工匠才能制造出不输于西夷的军器装备。 我们如今不仅仅是军器不如西夷,就连造船也落后于西夷,曾经我大明郑和七下西洋,场面是何等的壮观,整个南洋都是我大明的藩属。 再看如今不但藩属尽失,还让西夷占据了南洋膏腴之地,就连香料都被红毛夷控制,我们这些后世子孙难道不感觉耻辱吗?” 郑经的话让一众文臣武将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些人大多数都对大明有感情,不然也不会跟着郑氏这么拼死与满清作战。 “延平王,大明有今日之祸自是咎由自取,如今我郑氏自是要吸取前人的教训,也不可妄自菲薄。 天下到了如今这局面,确实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老臣非常赞同延平王收缩兵力,以备来日之战略。 有道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胡人无百年国运,我等在承天府厉兵秣马,以待天时。”老臣蔡政躬身行礼道。 蔡政的表态能够代表了一部分文臣的观点,不过也有一部分死忠大明的文臣内心是反对收缩的,他们认为一旦收缩之后,郑氏就彻底与大陆断了联系,再想进攻大陆就会被百姓认为是入侵者。 这种思想不能说不对,确实是有这种可能,大多数地方势力一旦选择了收缩,那就真的再也没有了统一天下的雄心。 郑经点头认可了蔡政的表态,同时也向众人表达了自己绝对不会做偏安之主:“诸位臣工!寡人要提醒各位,我们今天的收缩是为了让我们的力量更加强大,而不是收回来就不再打出去。 古人云:欲得天下,当以人为本,没有人什么都做不成,在寡人看来,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一种文武细细品味郑经的话,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延平王说的没错,今天的主动收缩是为了保存人力,只要有人,地就在那里,只要有实力什么时候想夺回来,就什么时候夺回来。 众人再次齐声称颂:“延平王英明!” 这一次的称颂明显的有诚意多了,郑经并不在意现在文武们的态度,想要让人敬重,那就要拿出让人敬重的实力。 “工部何在?” “下臣在!”工部主官冯澄世出班鞠躬行礼。 郑经一看工部主官竟然是冯锡范的父亲,语气便放柔和了一些,一方面尊敬老人,另一方面也算给冯锡范这个自己的侍卫一个面子。 “冯先生!请工部立刻出一个告示,召集我郑氏所有有一技之长之人,无论是木匠、铁匠、泥瓦匠、金银匠都行。” “延平王!船厂的船匠算不算?” “当然算!不但算,而且还是重点。” “老臣明白了!不知延平王打算如何安置这些匠人,老夫也好拟个章程。” “目前暂定包吃住,每月基础月俸二两。如果有特殊才能,月俸还可以再加。” “老臣明白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与满清的对阵,所有人也都明白工匠的重要性,不过听到这样的待遇也还是有些吃惊。 这样的待遇比与满清拼命的士兵的军饷都要高,士卒可是拿命在换钱。 掌管着郑氏钱袋子的郑省英担心郑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提醒郑经道:“延平王!如今我郑氏收入锐减,这钱可要省着花呀!” 郑经本来就打算询问郑氏如今还有多少家底,正好就着郑省英的提醒问道:“省英叔,您管着我郑氏的钱袋子,是我郑氏的大总管,现在我郑氏还有多少存银,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延平王!我郑氏存银已经到了一个非常低的程度,藩库中存银不足一千万两,这个存银不足我郑氏巅峰时期半年的收入。 粮草也只够我郑氏军队坚持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若是我们不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我们只能被迫缩减开支。” “现在我们一年的海贸收入还能有多少?” 郑省英叹息一声道:“延平王,已经不足五百万两,由于我们与红毛夷交恶,已经无法与红毛夷交易,同时满清压制大陆百姓,不允许百姓将大陆出产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商品与我郑氏交易。 仅仅依靠走私的那一点儿量,我们很难获得大量的货物,没有货物即使我们能与西夷交易,所获的利益也非常地少。” 朱瞻基叹息一声道:“未来会更加的困难,清廷已经决定不顾百姓死活,强制执行迁界禁海的策略。 所有沿海十里的百姓全部迁徙到内地,未来我们能从大陆获得的货物会更加少的可怜。以后我们的日子更加的艰难,需要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既然如此,延平王为何还要提升工匠的月俸,这不是在扩大开支吗?” “省英叔,其他各项开支都可以缩减,唯独教育、军队、工匠的开支不能缩减,不但不能缩减还要加大投入。 寡人再次向诸位强调,我们不是要在承天府占山为王,而是要积蓄力量反攻大陆。不加大投入如何能打造出合格的兵员、培养出下一代优秀的人才,如何能制造出更加精良的武器装备? 从现在开始,我郑氏停止一切宴饮活动,如果有人觉得受不了这份苦,可以向寡人提出,我郑氏来去自由,郑经绝不勉强,前提是不要做对不起郑氏之事。” 第二十四章 布局(中) 这个时候就算有人不满郑经的话,也不敢当场提出,难道延平王都能吃得了苦,你比延平王还要尊贵吗? 当然郑经也不敢指望这些人都能忠于自己,他郑经自认为没有王霸之气,张张嘴,就能让人纳头就拜。 好在郑经浅薄的历史知识,还是知道一些晚明史,尤其是民族英雄郑成功这个人物在后世更是家喻户晓,也知道郑经时代是台湾三杰撑起来郑氏的一片天空。 其他人去留自便,不过不能带走百姓,百姓才是郑氏今后的根基。 郑省英见郑经坚持,也不过分坚持,延平王刚刚上位,需要作出一些动作以显示自己的能力,若是过分阻挡,那就显得有些不知进退。 见众人对自己所说没有表达反对,郑经继续说道:“寡人马上就得动身前往思明州,未来一年之内,我郑氏最要任务就是撤离大陆沿岸的离岛。 寡人离开之后,各位各司其职,省英叔守好我郑氏的钱袋子,调度郑氏商船,能挣一两就能为我们减轻一两的负担。” “延平王放心,倭国这一条商路我们已经经营了几十年,你二叔也会在平户帮衬我们,你大可放心。” 郑经点点头,又对蔡政说道:“蔡大人!寡人让何斌先生配合你统计承天府有多少平地适合开荒,整个岛上有多少土人。 这些土人有多少愿意接受我们的教化,还有多少顽固不化,一年之内将整个岛上摸清楚,能做到吗?” 蔡政皱眉行礼道:“延平王,这土人生性残忍,甚至有些部落还保留着食人的恶习,这些土人也招揽吗?” “蔡大人,我们现在的主要精力是开发平原,那些山区里的生番暂时还没有精力去对付他们。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们,我们也犯不着现在就跟他们死磕。 再说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总之这些土人能教化就教化,不能教化只要不跟我们为敌就随他们自生自灭。” “臣明白了!” “另外统计一下我们的耕牛数量,垦荒没有耕牛效率太慢了,颁布一条法令,在承天府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杀牛,违抗者服劳役三年。” “是!” 这一条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农耕民族对耕牛自古都是无比珍惜,这样法令不但不会反对,而且还会被视为仁政。 郑经接着又对马信与刘国轩说道:“马将军、六将军,二位将军责任更加重大,如今在承天府的所有兵马都需要进行整编,战兵超过三十岁的一律裁撤,转入后备军屯。 战兵将是我郑氏的全职军队,只负责训练与作战,不管能挑选出多少人,都要宁缺毋滥,战兵每日饱食,每天都必须参加训练。如何训练寡人不懂,就全权拜托二位将军了。 裁撤下来的军队,编入军屯,便入我郑氏的后备役,按照每百户一个村寨,建设军屯。在进行屯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坚决不允许饮用生水。 就算是下地干活,也只能喝烧开后晾凉的开水,你们也别问寡人为什么,这一条必须严格执行,承天府是炎热地带,瘴气横行,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一旦沾惹上瘴疠之症(疟疾)悔之晚矣。” 说别的马信听不懂,一说瘴疠之症,马信打了个冷战,脸色凝重起来。 “延平王!喝开水真的能够防御瘴疠之症吗?” 郑经摇摇头道:“只能说能预防一些,最主要的还是要防蚊虫叮咬,多注意收集艾草,艾草散发的气味有驱蚊的效果,最好每个人都带一个艾草的香囊。” 艾草的药用作用早已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有明确记载,杀虫只是艾草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特点,最关键的是艾草哪里都能找到,是一种最常见的中草药。 “延平王是说这瘴疠之症最主要因为蚊子叮咬造成的?” “寡人很想说不是,可确实如此,寡人也知道除了青蒿之外还有一种治疗瘴疠之症的特效药,不过这种药我们现在拿不到。” 马信一听竟然有治疗瘴疠之症的特效药,当时眼睛就红了,来到承天府短短几个月时间,因为垦荒已经有几十个兄弟因为瘴疠之症倒下了。 “延平王!您告诉下臣这药在什么地方,下臣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把这药弄来。” 郑经摇摇头沉声说道:“所谓瘴疠之症就是疟疾,这种病症寒热交替,又俗称打摆子,虽然说青蒿汁对这一症状有一定的疗效,但是效果太慢,有些体质差一些的病人抗不过去,也就没了。 现在最有效的一种药叫做金鸡纳树皮,这种树只有大佛郎机那里有,大佛郎机人将这种药视为高度机密。 以我们与大佛郎机的关系,根本无法得到这种药,好在寡人知道他们已经将这种树移植到了吕宋,只要我们将吕宋占据,就能得到这种树种。” 马信一听这特效药在大佛郎机人手里,顿时泄了气,刚刚定下先对付红毛夷的策略,现在若是再与大佛郎机人为敌,那不是英勇,那是作死。 看到马信泄气的表情,郑经安慰他道:“马将军,饭要一口一口吃,欲速则不达。虽然我们没有金鸡纳树皮这种特效药,但是我们只要做好预防,这疟疾还是能够有效避免的。” 马信还能说什么,老将军爱兵如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士卒们在自己面前痛苦地死去。大丈夫马革裹尸,若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战死,还可以接受,死于病榻算太让人窝心了。 “延平王,下臣有一个请求,还请延平王答应下臣。” “老将军请讲,寡人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老藩主在世时,曾经说过,大佛郎机在吕宋肆意排华,杀戮我华夏百姓,本来就想着腾出手了,进攻吕宋,保护华夏百姓。 可是天不假年,老藩主竟然一病不起,这征伐吕宋之事也就搁下了,若是延平王有征伐吕宋之心,一定要让马信做先锋,这些西夷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群贪得无厌、残忍卑鄙的小人。” 第二十五章 布局(下) 这回轮到郑经震惊了,他没想到不但自己有夺取吕宋之心,原来郑成功活着的时候竟然也有夺取吕宋之心。 这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吕宋华人已经经历了西班牙人数次的大屠杀,华人就像韭菜一般,长出一茬,就被这些白皮畜生割掉一茬。 然而因为大明末年天下大乱,国家无力庇护海外的华人,吕宋华人一盘散沙,总想着息事宁人,结果一次次倒在殖民者的屠刀之下。郑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是堂堂的华夏苗裔,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华夏百姓一次次被欺凌。 “马将军放心,寡人向你保证等到我们将红毛夷清理干净,就会征伐吕宋,到时候一定请老将军做我大军之先登。 五年之内,寡人要南洋再无西夷落脚之地。想要与我华夏交易,那就请在满剌加以西等待。” 听到这五年平南洋的豪言壮语,不少文臣都皱起了眉头,想当年那个五年平辽的蠢货的话还言犹在耳,这位延平王不会又是一个好大喜功之辈吧! 郑经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他对自己这五年平定南洋的计划非常有信心,主要是这些西夷在南洋并无多少人马,只要以十倍的兵力压上去,再加上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加持,再对付不了一伙十七世纪的土著,自己直接穿越回去算了。 有了郑经的保证,马信心满意足,刘国轩是小字辈,马信不说话,他也就闭口不言。延平王能够让他做精简兵政的副手,已经是给予了他高度的重视,基本上已经算是登上了郑氏的高层。 陆上安排的差不多了,郑经看向负责水战的将领,郑军的水军将领相比于陆上将领来说,出名的很少,包括被拿下的黄昭与萧拱辰在内,也没有多少知名将领。 出现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郑氏将水战看作郑氏的根本,水战将领基本上都是郑氏亲族,比如早期的郑之豹、郑鸿逵、郑彩等人。现在的郑泰、郑袭、郑省英等人都是掌握着郑氏最大权力。 外姓之中现在能够拿的出手的只有林陛、陈辉、黄安、林凤、洪暄等人,这些人除了林陛之外其他都不过是勉强合格的将领。 相比于郑成功在水师上倾向于使用亲族,郑经并无这种心理。在郑经看来,郑氏集团就是一个大公司,若是公司效益不好,别说是外人了,就是亲族也一样背叛自己。 若是自己能将郑氏经营的蒸蒸日上,所有人都能在郑氏看到美好的未来,傻子才会叛逃。 一句话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 “林陛!” “末将在!” “抽调所有在承天府的夹板船,全部归你调遣训练,你能否保证寡人需要的时候,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末将不敢保证,末将敢保证只要末将还活着就败不了,除非末将战死。” “黄安!” “末将在!” “先抽调五十艘百料小船等候寡人的命令!” “末将领命!” “剩余福船交于林凤与洪暄分别统领,巡逻海峡不要放过任何一艘可疑的船只北上,随时做好运送离岛百姓撤离的准备。” “末将领命!”林凤与洪暄出班领受命令。 “周全斌、陈永华、冯锡范三人搭乘林陛舰队随我返回思明州!其余人等各司其职,今后承天府主要职责就是垦荒、屯田、练兵。” 众人都领命离开,郑经将黄安留下,说道:“黄将军!士卒中可有会编织渔网之人?” “延平王!咱在海上讨生活之人,哪有不会编渔网的。” “那就好!走咱们去编渔网。” 黄安愣住了,延平王怎么关心渔网了,难道还要指望打鱼养活整个郑氏之人吗? 这海上打鱼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怎么不相信寡人会编渔网?” “末将不敢!” 开玩笑他好歹也是农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虽然说是主攻种子与栽培技术,但是农林渔牧四大学科也都有涉猎,不说精通,至少也算略知皮毛。 别的不说,一个拖网捕鱼就能解决目前郑氏面临的食物危机,而且这原始的拖网早已在西夷那边出现,只是大明是陆权国家并不重视海洋,没有开发出相应的技术。 这个时代的大明沿海,随便一网下去,也能捞上来几百斤鱼。只要有船有网,养活百万人口都不是问题,更何况目前郑氏也没有这么多人口需要养活。 来到海边,郑经指挥着士卒开始制作拖网,士卒们质疑,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真的能够打上很多鱼吗? 郑经对于士卒的质疑,也不做解释,只是吩咐士卒将渔网的网眼留的大一些,尽量将一斤以下的小鱼放掉,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东海,渔业资源几乎是取之不尽的,但是竭泽而渔的事情也不能干。 黄安很无奈,面对少年藩主的胡闹,反正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就当陪着延平王玩耍得了,谁让这是船也好、军队也好都是人家老郑家的。 在郑经的指挥下,五十张拖网三天时间就全部完成,是否有效果,出海转一圈便一清二楚。 五十艘百料小船一齐出海,也是白帆一片,这个时代根本就不用跑到远海岛礁渔场进行捕捞,出了大员湾,郑经就让士卒将拖网放了下去。 就这么拖着拖网向前航行了大概一两里的距离,郑经下令开始收网,士卒开始摇动架设在甲板上的绞盘。 不大工夫拖网便露出了水面,接下来让官兵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拖网中满满的一网全是各种鱼类,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的海货。 黄安惊呆了,他从来就没见过,一网竟然能够打上这么多鱼。这么多鱼少说也得二三百斤,五十条船这一网下去至少就是十万斤鱼。一天捞两网就足够所有郑氏军队以及官吏的伙食供给。 “延平王,末将服了,末将完全相信从此我郑氏再无饥馑之忧,末将建议所有参与捕捞的官兵全部下达封口令,任何人不得泄露出我郑氏的捕鱼之技,此乃我郑氏的决胜法宝。”黄安激动的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第二十六章 拖网捕鱼 郑经轻轻点头认可了黄安的提议,虽然说西夷已经有了最原始的拖网,但是却没有郑经制作的渔网有效率。 其实郑经还有一个更加容易的捕捞方式,那就是通过声音的频率聚集大黄鱼进行捕捞,后世的东海渔民就是掌握了大黄鱼的这一特性,差点将东海的大黄鱼捕捞绝种,这种方法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老百姓都是逐利的,有了更有效率的捕捞方式,就会无节制的使用,这对后世子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教会了五十艘船所有的官兵如何使用拖网捕捞,在所有船都捕捞了两网鱼后,船队返回大员湾。 靠岸之后,黄安便兴奋地喊道:“今天晚上吃鱼,所有人管够!” 郑经看着黄安四五十岁的汉子,手舞足蹈的样子,满意地笑了,他知道黄安现在对自己绝对是心悦诚服。 虽然说众人在郑经出海打渔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郑经很清楚,所有人都没当回事,随随便便改个网就能获得大量的鱼获,那这捕鱼也太容易了一些。 然而事实却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郑经不但打回了鱼,而且还一下子就打回了几十万斤的鱼获。 有了这些鱼获,郑氏上下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 做为郑氏的大管家,郑省英感觉这一切怎么这么不真实。他悄悄问黄安:“老黄!你说实话,这鱼真的是今天出去打回来的?” 黄安一张被海风吹得通红的脸,顿时笑出了满脸的褶子,露出满嘴的大黄牙拍着胸脯说道:“郑大人,这还能有假,以后咱郑氏别的不敢说,这鱼我老黄包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那可太好了,本官这几天一直都在犯愁延平王所说的让士兵足食足饷,不知道这粮食从哪里弄来,看来以后咱们郑氏有口福了。” “那可不,你说咱们藩主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一接过大位马上就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才能,可见这老天都向着我郑氏,为我郑氏挑选了一位雄主。”黄安的话里对延平王的崇敬毫不掩饰。 这让郑省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一直都在担心,郑经年轻不能服众,如今黄安心悦诚服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与郑氏上下为能够放开了吃鱼不同,郑经心中却想着更深的层次,一上岸他就将冯澄世传了过来。 “冯大人!工匠都召集起来了吗?” “在承天府的工匠已经全部召集起来,不过我郑氏的主要工匠都在铜山,船厂也设在铜山。” 冯澄世的话让郑经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将这茬给忘了,与思明州和金门相比,铜山才是郑氏的命脉,若是将铜山的船厂与工匠丢了,郑氏就甭想有翻身之日。 “冯大人,你现在别的一切事情都放下,立刻前往铜山进行船厂的搬迁,所有的船匠,设备,木料都要运回大员湾择地建厂。 船厂放在铜山实在是危险了,满清随时都有可能将铜山贡献,在大陆边缘我们没有任何胜算,这件事一定要抓紧处置。” “是!下臣这就渡海去铜山。”说完冯澄世就要离开。 郑经想了一下,又将冯澄世拦下来,说道:“算了,还是寡人亲自去吧,没有寡人亲自去,翁天佑估计不会买你的账。 走吧!我们先去见一见这些工匠,正好这些工匠集中起来,冯大人就带着他们将船厂先建起来。” 郑经随着冯澄世来到工匠们的集中点,就见到黑压压上千人集中在一片空地上,看到郑经过来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郑氏就这么点儿人,这些工匠有很多都是认识郑经的,他们也知道老藩主已经死了,郑氏已经由眼前的这个青年接任。 一直听说这个新藩主是个纨绔子弟,也不知道郑氏在这个纨绔子的带领下将要走向何方。 郑经等了半天也没见这些工匠向他行礼,后世的习惯让他不自主的揉了揉鼻子问道:“各位都知道我是谁吗?” “小人知晓!延平王千岁!”工匠们的声音乱七八糟。 郑经觉得自己就多余问这句话,自己前世就是最底层的百姓,深知最底层的百姓最大的需求是什么。跟他们说什么家国大义,等于对牛弹琴,老子连饭都吃不饱,家国天下能管饱吗? 和底层百姓说话就应该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们跟着我干你们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做好了能得到什么奖励。 “既然大伙都知道吾是谁,那我就跟大伙打开天窗说亮话,召集大伙来是有一件好事跟大伙说,从这个月开始,大伙的月俸都在原来的基础上上涨五成,比如原来每月一两,现在就能拿到一两五钱。 同时我郑氏负责大伙的一日三餐,大伙挣到手的钱可以放心的拿回家,留给堂客过日子,这个消息好不好啊?” “好!延平王仁义,延平王千秋万代!” 工匠们一下子精气神就提了起来,他们不同于好多当兵的都是孤身一人,工匠们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工钱上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对家庭的最大的帮助。 “既然大伙得了好处,可不能光拿好处不干活啊!” 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似乎是工匠头目的工匠,上前郑重给郑经磕头道:“延平王仁义,小人与工友们绝不辜负延平王的这份仁义,有什么活计,但凭延平王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哪一行的?” “小人姓胡,没名字,家里行六,大家伙都叫小人胡六。家传的铁匠,祖祖辈辈都是打铁的。” “胡师傅能造这个吗?”说完郑经从侍卫手里接过一杆从红毛夷手里缴获的来复枪丢给他。 胡六将这杆枪拿在手里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用小拇指探进枪管里感觉了一下枪管里的膛线,问道:“延平王,这自生火铳其他的都不难造,唯独困难的是这枪管里的沟不好弄,不知这沟有什么用?” “这个沟叫做膛线,有了这个膛线,火铳射出去的弹丸既打的远,又打的准。缺点装填困难,你若是能够改进这个火铳,既能保证射程和精度,又能如鸟铳那样快速装填,赐伯爵、悬赏银子千两。” 第二十七章 工匠 工匠们一下子如同热油中淋进了凉水,瞬间炸了锅,只要按照延平王的要求造出新式火铳,就能封伯爵,封爵那可是光宗耀祖之事。 胡六拿着火铳的手都颤抖了,他抬起头看着郑经说道:“能否给给小人一点子药和弹丸,将这把火铳带回去琢磨?” “可以!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够有鸟铳的装填速度就行。” “是!小人回去就带着兄弟们仔细琢磨,争取早日将延平王要求的火铳造出来。” “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说着郑经看向一众工匠说道:“不光是铁匠做出成绩封爵,其他工匠也一样,只要能造出划时代的东西,都能获得爵位。 比如谁能发明出快速制砖的机器,我郑氏开发承天府肯定需要大量的砖石,你们泥瓦匠应该清楚,这烧砖是最累的活就是制造砖坯,要是能发明出一个制造砖坯的机器节省人力,可是大功一件。 比如说能造出快速耕地、收割的机器,减少人力的消耗也一样能够封爵,总之就是你们只要做出有利于社会发展的新东西,就能获得爵位。” 工匠们在郑经一番鼓动下干劲十足,被冯澄世指挥着去选址建设船厂,未来围绕着船厂还要配套木材烘干厂、钢铁厂、枪炮厂等重工业工厂。 这些工厂建立起来,大量产出的时候,就是反攻大陆之时,没有强大的工业,提供后勤支持,想要打败满清简直就是地狱难度。 想要建设这些工业对于郑经这样一个农业专业出身的穿越者来说非常困难,他只能通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办法刺激工匠的发明创造能力。 冯澄世对郑经的许诺非常不满,在送郑经离开的时候劝谏道:“延平王,您今天的许诺太过了,不过是一些工匠,既不能安邦定国,又不能生产桑麻,如何能够许下如此重诺,这让名教弟子情何以堪?” 郑经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头,手指揉了揉鼻子,说道:“寡人不过是千金市马骨,无论是谁能做出对我郑氏有利之事,都应该得到我郑氏的奖赏。 读书人只要做出功勋,寡人一样不吝赏赐。不然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何以服众?” “对工匠恩赏过重,会让读书人认为延平王不重名教,会使天下离心。” 郑经心中冷笑,天下离心,什么叫天下离心,士绅离心还差不多。指望你们这些人反攻大陆,还不如指望天降陨石落到紫禁城将那康熙砸死靠谱。 不过自己现在刚刚继位,还没有稳定内部,将整个郑氏理顺,暂时还不适合与这些人翻脸,慢慢来吧。 “冯大人言重了,寡人提出的这些要求,没有一样是容易做出来的,寡人的爵位不是那么好拿的。” 冯澄世见郑经坚持,也不再劝说,指挥着官吏组织工匠去建设船厂,虽然读书人排斥工匠,但是对于工匠作用却是心知肚明,他们压制工匠的目的不过是不希望工匠代表的实学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郑经回去的路上在自己的脑海里认真地将郑氏现在的所有中高层的官吏过了一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如徐光启、宋应星这样的实学人才。 冯澄世这样思想的读书人肯定不能放在工部的岗位上了,应该放在什么位置更合适呢,郑经有些犯难,更关键的是,调离了冯澄世,谁来接替他掌管工部。 人才何其难得,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挑一个听话的,能够不折不扣执行自己的命令之人。 想了半天郑经终于决定将何斌与冯澄世的位置互换,让冯澄世去教化土著,读书人不是喜欢教化生民嘛,这个岗位最适合冯澄世来做。 何斌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他在郑氏没有任何的根基,自己就是他的最大靠山。 翌日,郑经就下达了第一个调令:工官冯澄世转任礼官,礼官蔡政转任刑官,何斌调任工官,郑省英留任户官。 兵官、吏官暂时由郑经自己兼任,等到所有离岛的官吏全部撤到承天府之后,再进行调整。这兵权、人事权必须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调令一下,就意味着郑氏在承天府的行政开始运转起来。在各个部门都在进行交接的时候,郑经已经登上了林陛的旗舰。 同时登上林陛旗舰的还有陈永华、冯锡范和何斌。冯锡范是郑经的侍卫长,无论郑经走到哪里他肯定都要跟在身边。 陈永华将要潜回大陆组建复兴会,只有何斌是留在承天府掌握工部。 这是复兴会成立以来,再次聚在一起,郑经问道:“诸位感觉承天府我们能够把谁拉进我们的队伍,成为我们的同志?” “刘国轩!”陈永华说道。 “林凤!”林陛说道。 “希范整日跟在我的身边,肯定没有时间接触别人,何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何斌摇摇头,尴尬地说道:“我感觉我在郑氏像个外人,没人愿意与我来往。” “何斌!我们没必要融入他们这些人,你的目标是从工匠中发展与我们有共同理想之人,你上任工官之后肯定要与工匠打交道,一定要认真倾听他们的意见。 他们虽然没有学问,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是他们的实际动手能力非常好,经验更不是我们这些门外汉所能比拟。” 何斌认真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站在平等的角度看待他们,让他们感受到我的诚意。”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眼下你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建设船厂、炼铁厂、枪炮厂等工厂的厂房,在我们从铜山回来之前,至少要将船厂的架子搭起来。 我们目前的战舰与红毛夷对比起来,有着明显的差距,若是不在这方面赶上去,如何能够远渡重洋将红毛夷从爪哇赶走。” 何斌在荷兰人手下干了好多年,对荷兰人的战舰非常熟悉,他知道郑经所说的话完全正确,若是不能造出比荷兰人的战船更加优秀的战船,如何能够打败荷兰人? 第二十八章 落子大陆 何斌为荷兰人效力多年,对于荷兰人的战斗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对于郑经重视造船何斌是举双手赞成。 同样大小的战船,荷兰人的战船,速度又快,舰炮又多,同时还更加的灵活。 这可不是一样两样的差距,这是一个体系的差距。何斌郑重对郑经说道:“延平王,我们不光要造船,还要学习如何造船,这造船是有大学问的。 下臣听说这造船涉及到的学问很多,想要造好船,就要知道什么是浮力、什么是阻力、船只如何建造才更容易平衡,在风浪中保持平衡。 还有如何利用风向,如何调整风帆,都是学问。我郑氏的造船航海全凭经验,根本不能形成体系。 再加上大匠对技术敝帚自珍,造成很多技术都不能有效的传承,我们已经与西夷的造船技术差距越来越大了。” 郑经点点头道:“何斌说的一点儿不错,我们汉人几千年来,只重经学,不重实学,视实学为奇技淫巧,一直受到士大夫的歧视。 这一点必须要在我们手中得到改观,实学必须要重视起来,复莆到了大陆要注意收集徐阁老的你《农政全书》、《几何原本》(徐光启翻译),毕懋康的《军器图说》,茅元仪的《武备志》,方以智的《物理小识》、以及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总之只要是实学书籍都要收集,带到承天府。” “是!臣到了大陆在开展工作的同时,也会主意收集书籍,同时也会密切关注满清的动向,及时将满清的动向传回承天府,以供延平王参考。” “复莆此去大陆,重点经营四个地方,南边的广东,靠近我们的福州,南都金陵,以及满清的都城京师。 广州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监视西夷,凡是西夷登岸,都要想办法刺杀,嫁祸给满清,毕竟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封锁所有的海岸,西夷与满清的联络我们很难挡住。 我们手里的来复枪射程远、精度高,是最完美的刺杀武器,当然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满清与红毛夷等西夷明白过来,还是会勾搭到一起。 最关键的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打铁还得自身硬。只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才无惧任何挑战。 福建是处在与我们的对阵的前线,满清想要对付我们,福州不可能没有动静。只要掌握了福州的一举一动,我们就能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金陵是满清设在江南的大本营,满清朝廷若要大举对我用兵,必然会动用江南之钱粮人力,所谓风声未动蝉先觉,只要把握江南的情报,就能对我郑氏提前预警。 京师乃是满清的大本营,其重要性更是尤重于其他三地,满清任何大的行动必是先从京师传出来,然后再传于天下。” “臣明白,臣到了大陆,会扮作商人,优先设立这四城的分舵,以经商的名义,深入各个地方,为我郑氏张目。” 几人在船上将各自的分工都安排完之后,何斌下船上岸,带领工匠开始筹建船厂等工厂驻地,郑经则在林陛的护航下,率领着郑氏最强大的船队,直奔铜山。 两日之后,在铜山登陆,铜山守将翁天佑率众在铜山码头迎接。 “下臣翁天佑拜见延平王!”郑经继位之后就已经分派人员向各个离岛通知,翁天佑已经知道郑经继位延平王。 “翁将军免礼!”郑经挥手制止了翁天佑的行礼说道:“现在时间紧迫,寡人就长话短说,寡人此次前来是为了将船厂搬迁到承天府。 翁将军愿意跟随寡人到承天府,寡人不胜感激,不愿意,还可以继续驻守在铜山,不过寡人要将铜山上所有的百姓撤到承天府,以免被满清所趁。 铜山只保留作战之兵,一切后勤保障都由寡人提供。” 翁天佑大吃一惊,他可没有参加郑经继位后的统一思想会议,不知道如今的郑氏已经达成全面收缩的共识。 “延平王!我们这一撤,铜山可就被满清占据了,再想夺回来那可就难了。还请延平王三思啊!” “不用三思,我郑氏别的不敢说这夺岛作战,满清就是给我郑氏送人头,只要他敢占,我们就敢打,正好可以利用岛屿对满清进行消耗。 这靠近大陆的离岛,我们守不住,满清更守不住,我们在海上,只要我们掌握制海权,在海上将战场遮蔽,他们不知道我们会在什么时候进攻。” 翁天佑见郑经态度坚决,也不敢坚持太过坚持,毕竟铜山也好,其他地方也罢,都是郑家的产业,既然端着郑家的饭碗,主家都舍得弃土,自己着急有什么用。 至于延平王所说的让自己带兵留在岛上防守,这就是一句客气话,认真就输了。 换了自己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带兵留在岛上,转头自己投了满清怎么办? 翁天佑这一点上却冤枉郑经了,在郑经看来,士兵的家眷都已经转移到了承天府,只要郑经真心对待,保证岛上官兵的补给,官兵们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 就算郑经知道翁天佑的想法也不在意,一切都要从实力出发,只要所有人员到了承天府,士兵经过马信与刘国轩的挑选,剩余之人打乱之后编入军屯,翁天佑只剩一个光杆司令能够翻起什么大浪来。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郑氏的船厂基地,郑经哪有时间自己亲自过来跑一趟,只要派遣一名将领或者官员来,完全就能将这里处置。 跟翁天佑打过招呼之后,郑经便火急火燎地带着侍卫直奔船厂而去,只留下翁天佑在港口凌乱。 翁天佑不禁暗自揣摩,郑氏落在这个纨绔子的手里,真的还有前途可言吗? 望着风风火火离去的郑经,翁天佑摇头叹息,老藩主对自己不薄,只要这纨绔子做事不是太过分,咱老子这条命就卖给他了,也算报答老藩主的知遇之恩。 在翁天佑失神的工夫,郑经已经带着侍卫进了船厂所在地,船厂的守卫还算森严,在验过侍卫手中的腰牌之后,才赶紧向郑经行礼,将郑经一行人放进船厂。 第二十五章 船厂 这是郑经两世为人第一次见到大明朝这种古老的船厂,在未穿越之前,郑经做为一个纨绔子,怎么可能会关心造船这种工匠操心的下贱事。 而未穿越时的贾政经不过是一个农学院毕业的普通大学生,毕业后进入农技站成了一名朝九晚五的社畜,更没有机会见识这种高档的行业。 整个船厂非常庞大,在船厂工头引领下,郑经挨个的视察了整个船厂。整个船厂分为木料坊、铁钉坊、船帆坊、缆绳坊、造船坊、还有一个铸炮坊。 各个作坊的大匠都是郑氏多年招揽的工匠,虽然说地位不高,没有什么话语权,主家让造什么就造什么,但是郑氏给予的待遇却很不错,比起在大明做匠户要好上许多,这些匠人都对郑氏忠心耿耿。 船厂工头挨个介绍各个工坊的作用,首先这木料坊是处理所有砍伐来木料,这些木料需要反复晾晒,保证绝对干透才行。 同时这些木料需要用特殊方式处置,保证在晾晒的过程中不变形扭曲,不然一根木料就废了。郑经明白,这是在木料干燥的过程中会产生应力,就算是后世去除应力也是一个必要的步骤。 铁钉坊专门打造造船所用的船钉,俗话说‘破船还有几斤钉’,可见造船是非常消耗船钉的,铁钉坊里几十个铁匠每天的工作就是挥舞着铁锤打造船钉。 船帆坊顾名思义就是制造帆船的地方,郑氏的船帆分为两种,一种是中式福船采用的硬帆,硬帆的材料使用竹竿为骨,竹篾编织,相当于有骨的竹帘。 另一种是西式夹板船的软帆,软帆需要很厚重的帆布,这些帆布需要的特制加粗的棉纱进行纺织,这样纺织出来的帆布厚重结实。 缆绳坊负责制作战船上的缆绳,制作绳索的材料是麻,麻在华夏文明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是仅次于桑的存在。 当然制作绳索最好的麻是剑麻,不过这种麻现在主要分布在新大陆,大明并没有这个品种的麻种植。 造船坊中,郑经第一次看到了造船的船样,工匠们大多都没有文化,他们在造大船之前,先要按照比例,制作出一个缩小比例的船模,这个船模就是船样。 根据船样在模拟的各种风浪中的表现,找到不足之处,进行修改,最后定型。而西方的造船是采用图纸的方式,运用各种计算公式,进行船只的设计。 这就是东西方造船的最大区别,也是东方造船渐渐落后于西方的一个根本原因,本质上东方的造船是经验传承,好多工匠你问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他说不上来,但是他却知道必须这么做。 经验传承需要更多的天赋,这就导致了很多的经验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消失,这一点上郑经非常的清醒。 造成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华夏土地上没有基础学科的土壤,官本位的思想下,读书的目的是做官,而做官只考经学,大家都学经学,谁会费力不讨好的研究基础学科。 不但得不到理解,而且还会被人认为是不务正业,整个社会氛围如此,基础学科得不到发展就成了必然之事。 郑经的穿越最大的作用,不是他懂什么先进技术,会造玻璃、会造肥皂,而是他明白什么学问才是未来发展的主要潮流,他能保证整个郑氏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才是最大的金手指。 在铸炮坊中,郑经看到了最古老的泥模铸炮,这种铸炮方式成品率非常的低,制作泥模的过程中无法彻底的排除空气,不能有效排除空气,在铁水灌入泥模的时候就会出现沙眼,沙眼过大火炮就容易炸膛。 这样的一门火炮也就废了,只能重新融化再次浇筑。废品率的居高不下造成了火炮的成本居高不下,一门千斤红衣大炮的成本需要一千多两白银的成本。 对于这样的铸炮效率与成本,郑经正好有很好的解决办法,不但可以保证成品率,还能提高火炮的质量。 想要提高火炮的质量,首先要提高炼铁的技术,如今全世界的炼铁技术都不怎么样,铁料中的含碳量太高,导致铁料脆硬,在火炮发射的时候就容易炸膛。 为了避免炸膛,工匠们铸造火炮的时候,就只能将火炮的管壁加厚,这就造成了火炮无比笨重。 这就是明清鼎革之际,对长身管火炮的普遍认知就是火炮笨重,只适用于攻城守城,不适用野战。 其次就是要解决铸炮过程中泥模出现的气泡问题,这个问题使用铁范铸炮法就能完美的解决。可惜的是历史上铁范铸炮法出现之后,没有多长时间,火炮的制造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大型水压机和大型镗床的出现,让火炮的制造方法出现了本质的改变,水压机像揉面团一般将钢铁揉捏成不同规则的圆柱体,再使用镗床进行打孔。 由于钢铁材料在经过挤压之后,组织排列更加的紧密,使得火炮管壁抗压性更强,火炮的管壁就能制造的更加轻薄。同等口径的火炮重量就会大大的减轻,给后世的超口径火炮制造提供了可能。 在船厂视察了一圈,郑经对郑氏的实力有了很深的了解,另一个时空,这些工匠都成了满清的囊中之物,更进一步的削弱了郑氏的实力。 这一个时空,郑经绝对不会让这些工匠落到满清的手中,他非常清楚,这些工匠才是郑氏能否崛起的根基。 郑经非常的庆幸,铜山还没有被满清攻陷,这些人才还在郑氏的掌握之中。 郑经一声令下,船厂即刻开始搬迁,搬迁的顺序,依次为人员、设备,最后才是原材料。 这么大的一个船厂,想要彻底的搬迁完毕,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完成,搬迁的过程中肯定会惊动满清的眼线,满清在漳州的守将很快就会知道郑氏在铜山的反常动作。 郑经下令林陛带领水师严密监视满清的一举一动,不给满清任何机会,若是满清敢在这个时候进攻铜山,一定要迎头痛击,将满清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第三十章 福建反应 铜山的后撤总体上没有出现大的问题,翁天佑也选择了跟随船队后撤到承天府,这让郑经对翁天佑高看了一眼,此人就算能力不强,也还是能够任事的。 整个铜山的搬迁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消息传到了满清在福建的最高指挥机构,福建总督衙门,李率泰与耿继茂和马得功三人就郑氏突然搬空了铜山一事,开始分析郑氏的目的是什么。 郑成功已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福州,三人派去厦门的使者传回的消息让三人明白,他们被郑氏耍了。 洪旭那个老东西故意拖延谈判,根本就不是想要投降,而是为了给那郑经继位争取时间。如今郑氏已经完成了权力交接,他们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时间。 李率泰气的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破口大骂道:“洪念荩那个老匹夫,本帅跟他势不两立,总有一天本帅登上厦门,定将那老匹夫碎尸万段。” “大帅息怒,事已至此,我大清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进攻时间,我们还是想一想如何向朝廷交待吧,朝廷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有剧烈的反应。 新君登基正是需要功绩的时候,我们却错失良机,准备承受朝廷的雷霆之怒吧!”靖南王耿继茂劝说道。 别看耿继茂是王爵,在满清的地位可没有李率泰高,在满清眼里李率泰虽然是汉人,但是他的兄弟可是满人生的孩子,是阿巴泰的外孙子,他也算是半个满人。 “朝廷方面的责难本帅一力担之,两位大可放心,只是这口气本帅咽不下去,眼下我等有几件差事都必须要不打折扣的完成。 第一是迁界禁海,这是朝廷的大政方针,必须无条件执行,任何敢于反对的百姓,当做逆贼杀无赦。 第二是搞清楚逆郑方面到底想干什么,铜山方向毫无征兆的撤退目的是什么?是因为郑逆内部内讧,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第三是我们接下来在面对金厦的郑逆时该采取什么样攻势,我们对郑氏手下将领的劝降之策已经失效,很明显他们在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会投降我们的。” “大帅,以本王看来,这郑氏是想收缩力量,郑逆成功新死,郑氏内部人心不安,现在收缩力量倒是一步好棋。 不过能有这种决断之人需要有大智慧和大魄力,以郑经那个纨绔子,有这种魄力吗?我们现在应该弄清楚,郑氏现在到底是谁在当家,或者说郑经身边谁在给他出谋划策。” “靖南王所想正是本帅所思,若是郑氏真的开始全面收缩,我们能不能拦得住?” 耿继茂摇头道:“不可能,我们的水师在郑氏的水师面前不堪一击,想要在海上战胜郑氏水师还要等到我们的水师成军之后才能与郑氏一战。” 李率泰叹息一声道:“我大清弓马天下无敌,可是都是旱鸭子,到了海上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听说朝廷正在派员在广州与红毛夷接触,郑氏夺了红毛夷在台湾的根基,红毛夷肯定对郑氏恨之入骨。 只要我大清学会了红毛夷的海战之术,凭借我大清的强大国力,对付占据一个台湾的郑逆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帅!这红毛夷不远万里来到咱中国地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到时候弄成了前门驱狼,后门进虎。”马得功对这些长得跟夜叉一般的西夷没有多少好印象,总觉得这些西夷到中国地界没安好心。 “马提督说的也有道理,这一点朝廷肯定也会考虑。这些自有朝廷操心,咱们这些地方官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让朝廷为难。” “大帅说的是,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现在猜不出郑逆想干什么,那就打草惊蛇,看一看郑逆的反应。” “大帅是说动一动厦门?” “没错!郑逆抢占的这些岛屿,厦门是其重中之重,只要郑氏守卫之心不坚决,那就说明郑氏已经开始全面后撤,与我大清脱离接触。” “末将请令,去碰一碰郑氏的这个巢穴。”马得功请令道。 “靖南王可有异议?” “本王愿与马将军一同前往!” 李率泰笑道:“有靖南王相助,此次攻打厦门必然马到成功。” 三人正在议事,门外的戈什哈进门禀报道:“大帅!门外有个叫施琅的官儿,求见大帅!” 李率泰一听施琅这个名字,不由哈哈大笑道:“本帅前些日子收到朝廷的旨意,朝廷已经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不日便将到我福建上任。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走随本帅出去迎一迎这个号称可以与郑成功媲美的水师人才。” 耿继茂撇撇嘴道:“不过是三姓家奴,也敢妄自尊大。” 李率泰一愣,这施琅怎么就成了三姓家奴了。 见李率泰不明其意,便解释道:“这施琅本是郑氏不将,先是受我大清的招降,降于我大清,之后跟随李成栋作战,随后李成栋反,这施琅又跟随李成栋反我大清。 后来发现李成栋难成气候,又一次背叛李成栋投降郑成功。按理说郑氏不嫌弃他背信弃义,就该一心一意跟随郑氏征战。 可是这位在郑氏却不安分,处处摆资格,恨不得郑成功的位子能够让他来做,换了谁是主子也会对这种人进行压制。 然而正是这种压制,让他心生不满,再次背叛郑成功投降我大清,这两年估计是这个小人最落魄的时候,听我儿子在京城来信说:这小人在京城已经潦倒的要靠着老婆做女红为生。 也不知是走了谁的门路又一次爬了起来,这回来我福建,我等可要小心此人,一不留神还不让这小人将我等给卖了。 这种人不是三姓家奴,是什么。本王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李率泰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这位还有这样的过往,如果说一次投降,还能说是被逼无奈,这来来回回反复横跳,这人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不过作为三军主帅,既然朝廷将人派了过来,那就只能将人迎进来。 第三十一章 施琅 李率泰听完耿继茂的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给憋出内伤。缓了半天才缓过来说道:“别管这位如何不堪,毕竟是朝廷安置过来的,我等还是以礼相待吧,不能失了朝廷的体面!” 马得功也是无奈道:“怎么就跟这么个玩意儿一起共事,晦气!” “行了!两位走吧,迎接一下吧!” 三人李率泰在前,耿继茂与马得功在后,出了辕门就见到一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正在辕门外来回踱步。 只见此人方面大脸,生的孔武有力,身穿一品武官常服,头上戴着红宝石的顶子,顾盼之间倒有几分枭雄之姿。 “我说这两天总听着喜鹊叫,一直还在琢磨有什么事呢?原来是尊候到了,快里面请,本帅正与靖南王和马提督商议攻打厦门,你来了正好也一并商议。” 李率泰率先说话,显得非常的热情,完全不似刚才在堂中与耿继茂和马得功一起时的冷嘲热讽,其他二人也是热情地与施琅打起招呼。 有道是宁惹君子,莫惹小人,这小人随时都会给你穿小鞋。 施琅见到李率泰可不敢拿大,赶紧上前打千儿行礼:“卑职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拜见总督大人!” “尊候不必多礼,你我同殿为臣,自当多加亲近。” 对李率泰热情的态度,施琅很高兴,又与耿继茂和马得功见礼之后,四人一并返回大堂。 李率泰将郑氏的动向与施琅讲述一遍,问道:“尊候从那边过来,对郑氏了解颇深,不知尊候可知这郑氏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施琅沉吟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不好!郑经小儿这是想跑,估计这小儿压服不了老将,想要将实力都收缩到台湾岛上。 我大清绝对不能让郑氏小儿将这离岛的几十万百姓全部迁移到台湾岛上,这些人口早晚都会转化成郑氏的实力,大帅我等应该立即出兵与郑氏抢夺离岛百姓。 这些百姓就是全部杀了,也不能留给郑氏,不然会后患无穷!” 说着施琅脸上露出了狠厉之色,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与兄弟被郑成功杀掉,心中的怒火便喷涌而出。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靖南王与尊候的看法一致,都认为是郑逆准备向后收缩。靖南王也是认为郑氏要后撤,不过靖南王却认为,郑经已经掌握了郑氏的大权。 后撤这样的大事,可不是随便说撤就撤的,别的不说,那些在离岛上手握兵权的大将他们可不见得愿意后撤。 都后撤了,这些大将要如何安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郑经能够以一己之力说服整个郑逆集团同意后撤,就说明郑经已经获得了整个郑氏的认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别人卑职可能还会看错,唯独这个纨绔子卑职绝对看不错。卑职一直与那边的人有联系,那边的人告诉卑职,那个纨绔子居然与胞弟的乳母通/奸,这种乱了伦常之事都能干得出来,还能指望这个纨绔子能有什么出息。” 施琅的话说的斩钉截铁,这让李率泰有些犹豫,若说之前李率泰绝对不会信任施琅这种无耻小人,现在却完全不同,至从郑成功将施琅的老爹给咔嚓了,这施琅可就真的没有了回头路。 要说整个大清谁最想郑氏死,施琅绝对是其中之一,这个时候被仇恨蒙蔽的施琅说的话就要大打折扣。 对于出兵之事,李率泰不敢轻易下决定,只能上报京城,请示满清朝廷。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福建距离京城好几千里,就算朝廷一刻都不耽搁,一来一回也要十天半个月。 就在满清对阵郑氏的前线将领犹豫不决之时,郑经已经完成了铜山的撤离,他本人也带着舰队返回了思明州。 从郑经接到郑成功的命令返回承天府到他再次返回思明州,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思明州登陆之后,郑经留下林陛与周全斌整顿军队,自己则带着冯锡范等侍卫直接去了镇守府。洪旭与黄廷这些时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方面满清的使者不断地对二人施压恐吓,为了麻痹满清的神经,洪旭不得不与满清使者虚与委蛇,不让满清看出破绽。 另一方面至从收到郑成功去世的消息,岛上人心混乱。谁也不知道郑成功去世后,郑氏集团又将要走向何方? 终于将郑经盼了回来,二人给郑经行礼道:“末将洪旭、黄廷参见延平王。” “两位将军免礼,寡人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两位了,没有两位的勉力支撑,说不定这思明州已经成了满清的囊中之物。” 洪旭苦笑道:“满清使者大概看出了我们是在拖延时间,已经离开了思明州返回了大陆,接下来满清很有可能会对我们用兵。” “无妨!只要我们准备充分,满清奈何不了我们,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与满清对峙时间一长最先支撑不住的一定是我们。 所以后撤就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寡人以为思明州可以做为军镇存在,但岛上的百姓,以及军队家属必须后撤到承天府。” “延平王!没有百姓在岛上垦殖,所有后勤都要依靠后方运送,承天府能够承担的起吗?” “这一点,老将军大可放心,后勤问题寡人不会让军队饿着了。不但不会饿着了,还要比以前吃的更好,穿的更暖。” “既然延平王做出了决定,末将遵命行事,不知延平王打算让谁负责守思明州?” “周邦宪如何?” “邦宪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就是脾气有点臭,若是无人制约,恐怕会出乱子。” “无妨!周邦宪只管陆上军队,水师寡人安排陈辉驻守。有陈辉对他制约,邦宪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洪旭点点头,转而问道:“金门由建平候(郑泰爵位)驻守,你要如何劝说郑泰放弃金门后撤到承天府?” “先将泰叔请过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实在不行就算是强制执行也得撤,人力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第三十二章 郑泰 两天后,郑泰被洪旭以商议军情的名义请到了思明州,登上码头看到带头迎接的郑经,郑泰心里就是一沉。 洪旭邀请自己上岛,却未提及郑经已经返回思明州,可见郑经对自己已经有了猜忌之心。现在再想退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见礼。 还没等郑泰弯下腰去,郑经一把将其托住说道:“伯父,侄儿哪敢受叔父之礼!” “礼不可废,如今大王是郑氏之主,继位延平,泰乃臣下,理应行礼。”郑泰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借着郑经的手势站直了身体。 “伯父!寡人刚刚返回思明州,就听洪将军说邀请泰叔商议军情,想着当初伯父对寡人的回护,心中感念万分,只盼日后泰叔还能与寡人亲近,一如既往地回护寡人。” 郑经的话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我对你郑泰还是信任的,不过你得听话,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特殊跟我搞对抗。 “延平王说的哪里话,身为郑氏族人,不支持你,还能支持谁。”郑泰笑道。 “还是泰叔对寡人好,有伯父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走,跟寡人回镇守府。”说完就不容分说地拉着郑泰就往镇守府走去。 郑泰知道自己被这个侄子套路了,从他登上思明州这一刻起,他的人身自由就不属于自己了,这个纨绔子是跟谁学的这些阴损的招数。 郑氏缺马,从码头到镇守府也不是太远,一路上就这么走着回去。郑泰发现不少民居都在收拾家当,马上就明白了郑经为何要将自己诳过来。 这小子是想着放弃思明州与金门啊!郑氏这么一退,以后还能回得来吗?郑泰知道这一切跟自己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郑经装作没有看到郑泰的小动作,一路回到镇守府,所有人都落座之后,郑经向所有在思明州的武官武将问道:“诸位!若是满清对思明州全力一击,我们能否守住思明州?能否守住金门?” 包括郑泰与洪旭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谁都没有信心守住这两个距离大陆最近的岛屿。单凭陆上的力量,郑氏与满清的实力相差巨大,以郑氏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挡住满清的进攻。 “怎么没有人有守住思明州与金门的信心吗?” “延平王!我郑氏如今与满清的力量悬殊,想要守住两岛谈何容易,可是就这么拱手让给满清是不是太便宜满清了。”洪旭是思明州最高守将,别人都不说话,洪旭却不能不说话,不然延平王的脸面往哪放,他得配合郑经说服郑泰,争取达成一致完成撤退。 郑经点点头道:“念荩将军说的不错,既然我们的实力相差这么大,还死守在这个岛子上与敌人死拼,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旦满清夺岛成功,岛上的百姓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如今满清在大陆施行迁界禁海,我们还有多少人力可以挥霍? 可能诸位心中都有一个想法,我们这样灰溜溜的后撤,以后还能回得来吗?毕竟大陆才是我们的故土,若是我们不能打回大陆,那么我郑氏的合法性何在? 在这里寡人明确表态,现在的撤退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进攻,寡人在承天府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古人都知道欲成大事当以人为本,难道今人还不如古人吗? 寡人不管你们能否想的通,想得通要撤,想不通也要撤。 当然有人说,我不愿意跟着你郑氏去那个鸟不拉屎的承天府受苦,想要去大陆投奔满清,这没问题,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寡人会安排船将你送到大陆上。 咱们可以好聚好散,只是再次相遇我们就是生死大敌。你们想走没有问题,若是有人煽动士卒、百姓叛逃,那就别怪寡人不念旧情。” 郑泰知道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个时候郑经要的是他的当众表态,若是他不选择臣服,估计郑经是不会再放他回到金门。 他本就没有多大的野心,这些年感觉郑家有些后劲不足,悄悄地将自己的财产向倭国转移了不少。大不了就选择当个富家翁,带着家人去倭国养老。 老郑家在郑成功手里没打出个样子,落到郑经这个纨绔子手里还能好到哪里去,既然这么忌惮老子,那老子就不干了。 “延平王,末将完全赞成后撤,末将身体不适,恐怕不能胜任金门守将之职,还请延平王另选名将接替末将完成后撤事宜。 末将不求别的,只求延平王允许末将到平户去找你二叔,从此在平户了此残生。” 郑经心中冷笑,钱捞足了,就想躲到倭国去享清福,哪有这么好的事,这笔钱郑经还有大用,哪里能让你郑泰给挥霍了。 心里虽然不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伯父说的是哪里话,后撤到承天府,寡人还要仰仗泰叔,吏官之位就是为泰叔准备的。” 郑泰没想到郑经会给他开出这样的条件,要知道在永历帝还活着的时候,郑氏的官员都要经过永历朝廷任命,尽管这个任命都是走个过场,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现在永历已死,大明朝再无亲支能够承继大统,被赐予国姓的郑氏就天然成了大明理所当然的话事人。听郑经的话,这明显就是要自己建制。 吏官可就相当于朝廷的吏部尚书,这可是号称天官的存在,若是郑经真的愿意委任自己做吏官,说明自己这个侄子心里还是把自己当一家人的。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将人事权交给自己,还要听其言观其行。 “延平王,下臣何德何能,能够执掌吏官。”郑泰马上就改了口气,不再以武将自称。 郑经敏锐地捕捉到了郑泰语气上的微妙变化,他知道郑泰动心了,若是郑泰愿意为自己效力,将人事权交给他又何妨,反正最后的拍板还是在自己的手中。 没了兵权,郑泰不过就是一个有些权力的文官,一个文官能够折腾起多大的浪花来。 第三十三章 全面收缩 一个吏官便将郑泰手中的兵权兵不血刃地收回来,郑经觉得这样的交易实在是太划算了,至于以后郑泰的吏官能不能坐的稳,那就要看他是否听话。 给了郑泰吏官,镇守思明州的洪旭也同样需要安抚,一个兵官的职位便让洪旭心满意足,开始费心费力地操办起两岛的迁移工作。 等到满清朝廷的旨意回复到福建总督府,李率泰终于下定决心出兵攻打厦门的时候,郑氏已经将新明州的百姓全部后撤到承天府。 朱瞻基离开思明州之前,将周全斌与陈辉叫到一起嘱咐道:“周将军、陈将军,二位一人掌陆师,一人掌水师,思明州就拜托两位将军了。” “延平王!只要末将活着,清狗就登不上思明州半步。”周全斌拍着胸脯保证。 陈辉也保证道:“只要满清敢于进犯我思明州,末将定让满清的船只有来无回。在水战上满清还差得远!” 郑经皱着眉说道:“寡人感佩二位将军的忠勇,不过寡人不得不提醒两位,满清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不然也不会打下这么大的江山。 说到用人,大明差满清太远,看一看现在满清能打的将领,有多少都是大明的旧将,福建三将有两个都是大明旧将,这已经很说明问题。 思明州的百姓已经撤离,整个岛上就是一个空岛,没有必要在岛上与满清硬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 我们的目的是消耗敌人,而不是消耗我们自己。寡人将在澎湖部署更加强大的军队,只要满清进攻思明州,澎湖水师就会赶来支援。最差也能将兄弟后撤到澎湖,不能让兄弟们做无意义的牺牲。” 原本二人还在想着自己会不会是郑氏抛下的弃子,没想到,延平王直接告诉他们,不能跟满清硬拼,要保存有生力量。 延平王的话真的很让人暖心,这比许诺高官厚禄更让人心中舒服。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坚持跟着郑氏反清的人,已经不能单纯的理解为是为了荣华富贵。 对于这些还有理想的人,郑经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去当炮灰,这些人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么可能会倒向要让他们剃发易服的满清。 “延平王请放心,末将不会蛮干的,士卒们的家属家属已经后撤到了承天府,他们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是打是走都非常的方便,不会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邦宪说的不错,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从容进退,这也是寡人将士卒后撤到承天府的原因之一。 陈将军要注意施琅那个小人,这个卑鄙小人对我们非常的熟悉,寡人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人对我们的偷袭。” “延平王放心,无论是黄梧还是施琅末将都与之交过手,末将有信心战胜这二人,不过末将最担心的是满清一旦与红毛夷勾结,这对我郑氏海上的威胁将是无法估量的。” 郑经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这其实就是我们夺回承天府的后遗症,既然成了敌人,那就认真应对,只要我郑氏上下团结一心,红毛夷就别想占到任何的便宜。” 陈辉也是感慨道:“大明之败,就败在了不能上下一心,如今我郑氏一定要吸取这个教训,严禁内斗,我们的力量本就不多,若是再内耗下去,真的就没有希望了。” 这一点,郑经也是深以为然,对周全斌、陈辉二人深施一礼道:“这正是寡人所想,思明州就拜托两位将军了。” 郑经离开思明州带着郑泰前往金门,主持金门的后撤事宜,思明州留下五千陆师交由周全斌指挥,这些陆师士卒都是经过挑选,所有士卒都有家属,家属都后撤到了承天府。 二十艘二号福船,再搭配二十艘海沧船、十艘快船交由陈辉指挥,共计五千水师官兵,选拔条件同样是有家属后撤到承天府。思明州的百姓撤走之后,岛上的存粮便充裕了起来,郑经大手一挥给留守的一万人马留下足够半年的军需。 并且还承诺,每三天给会派船给守岛官兵送一万斤鱼虾,用以补充士卒的营养。这个待遇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周全斌与陈辉却知道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他们可是在承天府见证过延平王捕鱼的奇迹,一万斤对于郑氏来说也就是两三艘捞两网的数量。 有了充足的补给,郑氏大军除了吃饭就只剩下训练,周全斌与陈辉都是郑氏的悍将,可以说是郑氏目前最能打将领。 把这两人留在第一线是郑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尽管这二人在另一个时空都投降了满清,那都是在势穷之时的无奈之举。 这个时空二人的家眷都被郑经后撤到承天府,若是还能让二人投降了满清,那就不是二人的问题,是自己这个领导者不够格。 金门与思明州之间隔海相望,最近的距离只有二十多里,甚至站在高处都能望到对面的灯火,两岛之间本就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思明州后撤之后,金门就会孤掌难鸣。 别说郑泰已经被郑经控制,已经完成了利益交换,就算是郑泰没有被控制,这个时候摆在郑泰面前的也只剩下了两条路,第一条就是按照郑经的要求后撤到承天府,第二条就是投降满清。 这个时候金门完全没有投降的土壤,毕竟满清还没有大兵压境,能不剃头,谁愿意后面拖个猪尾巴。 金门的老百姓大多数是不愿意后撤到承天府的,毕竟他们好不容易在金门岛上安置下来,家家都有一艘小渔船,还能分上一两亩的土地耕种。 虽然说因为战事频繁,老百姓的税赋很高,但是毕竟还是能够活下去,大海上物产丰富,撒下一网,不说别的一天的吃食应该还是能够解决的。 不至于如西北大旱的时候,活不下去那是真的活不下去。 这个时候就看出了控制郑泰的好处,有了郑泰的帮助,在百姓中间现身说法,老百姓最后还是选择了信任郑氏,毕竟郑氏在福建百姓中威望还是非常的高。 第三十四章 思明之战 正当郑经在金门组织百姓后撤的时候,满清对思明州的进攻打响了。 李率泰亲自坐镇漳州府,施琅在海澄福建水师驻地组织了一支大小船只二三百艘的船队搭载着五千马得功的绿营兵马,水陆两师共计一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向思明州。 海澄水师驻地距离思明州最近距离只有七八里水路的距离,这么点儿距离,老百姓摇着桨划着渔船一个时辰都能划到,更何况满清的水师大多都是桨帆船,在近岸作战还是有一定的优势。 满清水师的动向一直都是郑氏这边监视的重点,满清这边刚一行动,就被郑氏游弋在满清水寨外的郑氏快船发现,很快就报告给了思明州水师将领陈辉。 陈辉听罢斥候的禀报,一边向金门岛发出示警的烽火信号,一边安排人通知周全斌做好战斗准备,一边下令全体水师人马登船升帆准备应敌。 不得不说施琅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是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水师统帅。他非常清楚若是平常时候,满清水师的那些破船根本就不是郑氏水师的对手。 为了能够在作战中保持对郑氏水师的优势,施琅特意挑选了一个西南风大作的日子,从海澄向思明州航行,一路顺风顺水,陈辉若要迎战便要侧逆风航行,风向对郑氏非常不利。 陈辉站在船头看到满清水师的将旗上挂着施字将旗,眼睛顿时就红了,当年就是这个小人与黄梧利用气象优势差点将他逼死。 望着施琅的将旗,陈辉不禁将思绪带到了回忆当中,永历十四年,清廷派安南将军达素率领一万多满洲八旗主力,在施琅和黄梧指挥的数万水师掩护下,企图攻占厦门。 施琅和黄梧那都是从郑氏投降过去的水战行家,他们根据气象条件,挑选了五月初十退潮时发动进攻。 这样一来,清军水师战船就可以在潮汐的推动下快速扑向郑军,而郑氏的舰队只能逆流中被动抵抗,主动出击则可能被潮水卷走。 战斗打响后,老藩主下令舰队顶风下锚,泊于海中,使得占据优势的强大舰队,变为每艘战舰各自为战的局面。 黄梧令清军水师集中多艘战船围攻明军一艘战舰,企图以数量优势逐一击败郑军。 郑军水师将领周瑞、陈尧策等人虽然拼死战斗,击毙大量清军,但寡不敌众,先后牺牲。 他们遭围攻时,附近的明军战舰,只能以火炮和弓箭等武器支援,无法前往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一船接一船的阵亡,形势对郑军极为不利。 不久,陈辉座舰同样遭数艘清军舰船围攻,经过一番死战,舰上郑军士兵几乎死伤殆尽,陈辉带领少量士兵退入底仓火药库。 抱定必死之心的陈辉与手下将士点燃了舱底的火药桶,在火药爆炸之前冲上甲板与清军拼杀,力求留下更多的清军。 火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船上的郑军将士与满清士兵几无幸免,偏偏上天保佑陈辉,被巨大的冲击波甩入大海,凭借着良好的水性在海面上漂浮着,顺着潮汐的方向冲到了思明州岛上,捡回了一条命。 收回思绪,陈辉看着越来越近的满清船队,冷笑一声对手下之人说道:“施尊候故技重施,还想用这一招对付我军,今日老子定叫他有来无回。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让开通道,先让这伙杂碎过去,周将军已经在滩头布置好阵地,岛上百姓都撤了,老子还怕你登岛吗?” 陈辉的将令很快通过旗语传递到各个船上,所有船只全部让开通道将清军让了过去。 施琅站在船头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郑军突然变阵,将原本堵着的通道让开,看着郑军船头上高高飘扬的郑字认旗与陈字将旗,施琅在心中暗暗猜测这对面的主将到底是谁呢? 郑氏手下几个姓陈的大将他都认识,最难缠的当属陈辉,可是以陈辉那种莽夫的性格,遇敌怎会后撤? 施琅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可是这会儿是顺风顺水,若是掉头不但逃不掉,还会成为郑军的活靶子。 这个时候只能借着风势水势向前冲了,没想到自己打了半辈子的水战,竟然被人一个后撤就陷入了被动之中。 与施琅一同站在船头的马得功也发现了不对劲,扭头问道:“施大人,这郑逆怎么掉头跑了,他们不怕我大军顺势攻上厦门岛吗?” 施琅苦笑一声道:“若是末将猜的不错的话,我们还是来晚了,郑逆已经将岛上的人口全部撤走,如今岛上已经成了一座空岛。” 马得功大惊失色,岛上没有了百姓人口他们连军资都没有带,一旦被困在岛上岂不是会活活饿死。 “岛上都没人了,老子还打个屁呀,赶紧掉头回去!” 施琅懊恼地一拳砸在船头的栏杆上,恨声说道:“兵贵神速,当时就应该立即出兵,这向朝廷一来一回的禀报,给了郑逆喘息的时间,让郑逆从容地将百姓撤走,再想剿灭可就难了。 现在我等已经回不去了,郑军一定会断了我们的后路,现在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登上厦门岛,派人回到漳州府,向总督大人求援,派大军将我们营救回去。” 看着满清的船队一头扎向思明州,陈辉哈哈大笑道:“还是延平王英明,及时将百姓撤走,如今满清来攻,我等进可攻退可守,打不过还可以撤,这仗打得真他娘的舒坦。 若是以前,老子说啥也不敢后撤啊,咱老子这么一后撤,那就把身后的乡亲父老暴露出来,让这些狗杂碎登了岛,咱那父老乡亲还有个好。 鞑子什么德行,咱们是最清楚的,这些年屠了多少城,杀了多少百姓,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每打下一座城带来的都是大屠杀,这天下竟然能让这样的杂碎占据,真是苍天无眼。 今天就是给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雪恨的日子,传令下去,跟在满清船队后面发起进攻,给老子往死里打,不把那三姓家奴打出屎来,老子绝不收兵。” 第三十五章 思明大捷 令旗挥舞之下,郑军船队开始对满清船队发起了攻击,郑军的水师官兵都是训练多年的老兵,无论是操船,还是射击水平都不是满清福建水师这个刚刚组建起来的水师可以比拟的。 更何况郑军的舰船普遍都比满清的舰船要大,不是满清不想造大船,而是造大船的工匠基本都在郑氏手中,没有造船的大匠,能造个锤子的大船。 这就是满清与荷兰人勾结的原因之一,也是郑经要求陈永华一定要想办法破坏红毛夷与满清的合作的原因。 这个世界的力量本就是此消彼长,郑氏与满清相比,若是拼实力,郑氏没有一丝胜算的机会,想要取胜就得另辟蹊径。 满清怎么一步步地将大明这个泥足巨人覆灭,非常值得郑氏学习。 施琅回头看到后面的船只已经开始受到明军的攻击,连忙下令快速向厦门岛冲去,小船也有小船的好处,桨帆并用在顺风顺水的时候速度要比大明福船快一些。 就这一点优势,给了施琅一点儿喘息的时间,船队很快便靠近了厦门岛,施琅下令放下平底舢板开始抢滩登陆。 满清陆军在马得功的指挥下,划着舢板向着海岸冲滩,海岸上周全斌手持大刀,指挥着手下五千兵马严阵以待。 双方的兵力差不多,马得功的绿营兵也有五千人,装备上要比郑氏军队好一些。 郑氏军队的优势是占据地利,在双方的肉搏还没有开始之前,远程攻击已经开始。郑氏的火器率先开火,什么佛郎机、虎尊炮,发貢等小炮开始轮番轰击。 尤其是佛郎机这种后装小炮,虽然因为漏气原因,射程很近,但是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能够提前准备子铳,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发射。 满清在舢板上向前冲击的时候只能用弓箭、火铳在摇晃的船上还击,能射到哪里只有天知道。 马得功也是多年的宿将,深知这个时候只有登上陆地与郑军肉搏才能发挥绿营兵防具好的优势。 “兄弟们,给老子使劲儿往前冲,只有上了岸才能使劲儿揍岸上的囊求。老子就在你们的身后,谁敢后退,老子认识你们,老子的刀客不认识你们。” 在马得功的威逼下,绿营兵不要命地往岸上冲杀,终于有士兵登上了陆地,马得功举着单筒望远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他回头望向后面的船队时,却发现施琅已经指挥着船队改变了航向,马得功一颗心瞬间落入了冰窟之中,他知道自己被那个卑鄙小人给抛弃了。 没有了船队的接应,不管自己能不能登岛成功,等待自己的也只有覆灭的下场,投降是不可能了,妻儿老小都在大陆,投降了自己一个活了,却要死一大家子。 马得功望着施琅离去的船队,破口大骂道:“施琅,你个三姓家奴,卑鄙小人,彼其娘之,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骂完之后,马得功瞪着赤红的双眼,大声吼道:“都给老子使劲儿冲,我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大陆上,朝廷有多狠你们比老子还清楚,我们没有退路,死了还能做个忠臣,朝廷还能给我们家属一点抚恤,若是投降了,父母妻儿都得受到连累。” 然而尽管马得功拼命鼓劲,当士兵们发现他们成了弃子之后,士气瞬间便跌落到了谷底。面对郑军越来越凌厉的攻势,绿营兵越来越难以招架。 不断有士兵丢下武器跪地请降,马得功急的目眦欲裂,尽管他拼命指挥,还是制止不了士兵崩溃的速度。 不同于陆地上作战,实在不行还能掉头逃跑,这登陆作战,回头就是大海,他们根本就没有退路。 阵后指挥的周全斌发现了顶着避雷针的马得功,大刀一指马得功大吼道:“兄弟们,看到那个满清大官没有,活捉那个大官儿,赏银五百两,击杀者赏银百两!” 士兵们听到这个赏格,再看向马得功,仿佛看到的是移动的银子,一个个奋勇向前很快便将马得功团团围住。 周全斌来到包围圈外围,大声向包围圈里马得功喊道:“马得功,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投降吧! 只要你投降,老子在延平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还能保你一个安稳的晚年。” 马得功是满清福建方面仅次于总督李率泰、巡抚刘汉祚的第三号人物,刘汉祚又是主抓民政,与郑氏作战的都是武将,郑氏这边的将领对马得功很熟悉,通过将旗便能判断出领兵的是谁。 周全斌在郑氏这边却比不了郑泰、洪旭这样的一方大员,所以马得功并不认识他,听到周全斌劝降,冷笑一声:“老子好歹也是天下名将,若不是被施琅那个卑鄙小人坑害,如何能被你这无名之辈围困,让老子投降,休想!” 周全斌这暴脾气哪里受得了马得功瞧不起他,当时大怒道:“姓马的,想死老子成全你,总有一天老子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老子的名号!给老子乱箭射死他!” 郑军乱箭齐发,一代大汉奸,亲手将弘光帝送给满清,以谋出身的马得功死在了思明州的滩涂之上。 这还真是宿命,历史上在清荷联军进攻郑氏之时,有荷兰人帮助的满清,占尽优势的时候,还被周全斌将这个老汉奸斩杀于海船之上。 这一时空,即使是换了时间,换了地点,马得功还是没有躲过死在周全斌手里的宿命。 周全斌五千人马全歼满清五千人马,这可是一场大书特书的大捷。兴奋地周全斌恨不得马上跑到郑经面前报功,这些年在陆地上被满清压着打,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在陆地上赢了满清一次,而且还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周全斌已经想象着延平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该是如何的高兴,这一仗之后,谁还敢小瞧咱老周。 就在周全斌洋洋得意之际,水师的陈辉正在率领水师向施琅展开追击,陈辉咬着牙想要弄死施琅,以报当年差点儿被施琅逼死之仇。 第三十六章 卖了你我才能活 陈辉在后面指挥着舰队拼命追击,满清舰队在前面拼命逃跑,要说满清船队没有一战之力,那是胡扯。 主要是施琅认为他已经中了郑军之计,前方一定是郑军的陷阱,若是不赶紧撤离,会有被郑军包围全歼的风险。 别人被郑军抓住还有活命的机会,他若被郑军抓住,郑军估计会将他千刀万剐了。 施琅非常清楚自己将郑军已经得罪透了,这辈子要是不想着法的弄死郑氏,郑氏肯定会想着法的弄死自己。 正是这种心态让他在发现不对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与郑军决战,而是选择丢下马得功逃跑。 不把马得功卖了,马得功回去之后必定会弹劾自己畏敌怯战,施琅认为自己很难脱身。 为了自己的活命,那就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辉一路追击,一直追到天黑,也没有将施琅追上,气的陈辉一拳锤在船头的栏杆上骂道:“这个卑鄙小人,溜的可真他娘的快。” 天黑之后已经无法再进行追击,陈辉只能下令收拢所有缴获的船只与俘虏掉头返航。 回到思明州,陈辉就看到了已经等在码头上的郑经,郑经是看到思明州上燃起的烽烟,带着林陛快速赶回思明州。 登上码头,陈辉赶紧上前给郑经行礼请罪道:“末将无能,让施琅这个卑鄙小人跑了!” 郑经哈哈大笑道:“跑了一个施琅不重要,就算施琅再了解我们,若是没有先进的舰船,他也狗屁不是。这一仗打得好,全歼了满清马得功部五千人马,我们只付出了几百人的伤亡,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末将不敢贪歼灭马得功部的功劳,那是周将军的功劳!” 听到陈辉谦虚地让功,周全斌不干了,他可不愿占人便宜:“我说老陈,你这话就不对了,没有你在后面威胁施琅的船队,迫使施琅逃跑,没有后顾之忧的马得功哪里是这么容易歼灭的。” “周将军说的对,任何胜利都是各个部门相互配合的结果,这一次胜利也看出了团结一致的重要性。 所以寡人一直都在强调,我郑氏一定要团结一致。两位将军立此大功不能不给予奖赏,请两位将军将所有死伤将士的名单,以及立功人员的名单都报上来。 待寡人回到承天府与众臣商议之后,一定做好将士们的奖赏与抚恤事宜,寡人保证不会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末将代将士们谢延平王体恤将士,我等誓死效忠延平王!”周全斌与陈辉同时抱拳表示效忠。 “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寡人与林陛紧赶慢赶都没赶上作战,林陛还跟寡人抱怨,这船要是能再快一些就好了!” 林陛尴尬地说道:“末将也是着急才口无遮拦,末将率领的夹板船已经是我郑氏最好最快的战船了。” “不!你的想法非常好,这的确应该是我们以后造船的思路,跑的更快,火炮更多,打得过的时候我们能够将敌人按住了打,打不过的时候,我们又能凭借速度,快速脱离战斗。 这个思路必须要讲给造船厂,我们的造船业也是需要一个新的思路的,不能一直还是抱着老一套一成不变。 遥想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是何等的威风凛凛,二百多年过去了,我们的造船业不仅没有进步,相反的还退步了很多。 试问我们的工匠还能造出当年那无敌于天下的宝船吗?别说是宝船,就是西夷的造船技术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 林陛手中的夹板船已经是我郑氏最先进的战船,可是寡人要告诉你们的是,这只是西夷的武装商船,真正的战船要比这商船强大的多。” 三人都是见过红毛夷舰队的,当然清楚郑经所说的不是假话,别说这些西夷老家的战船,就是爪哇的红毛夷战船就比在承天府的战船好的多。 被郑经这么一说,几人一下子没有了胜利后的兴奋感,林陛满眼都是忧虑,对郑经深施一礼道:“延平王的话醍醐灌顶,让末将深刻警醒,若是我们不能奋发图强,这西夷早晚都会骑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红毛夷与满清勾搭在一起,若是让满清获得了制造先进战船的能力,凭借满清占据整个大陆的国力,用不了几年时间,满清的战船就会是我们的几倍。 再有施琅、黄梧这样的汉奸帮助,我们再无一点儿优势啊!” 郑经对林陛的回答非常满意,林陛的回答表明了海军中坚易筋经认识到了西方的威胁,别看郑经在继位时做出了优先对付红毛夷的政策,没有人表示反对,那是因为大家不想在郑经继位之初闹得君臣不快。 至于说这些属下有多赞成优先对付红毛夷,那还真的不一定。 不同于郑经对西夷有着切肤之痛,知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后世都变成了西夷主导的世界,大明人没有这种代入感,对于西夷多持有不屑一顾的态度,看向西夷的神情,就像是看刚从树上下来学会了人言的猴子。 “想要遏制西夷与满清的勾搭,你们水师的作用非常之大,想要彻底封锁红毛夷与满清的接触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在大陆沿海的港口找到满清的造船厂将满清的造船厂毁掉,将造船厂的工匠掠走,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让满清无法造船,就算红毛夷与满清勾搭又有何妨,你的夹板船舰队做为机动舰队,将要承担巡航大陆所有海岸线的职责! 未来寡人会优先给你的舰队配备新式战舰,保证你有足够的战斗力,应对满清带来的挑战。” “延平王请放心,末将会将满清沿海所有的船厂全部捣毁,顶多给他们留下一个制造渔船、舢板的地方。” 郑经摇摇头道:“完全挡住是不可能的,别忘了大明当年的宝船可是在金陵龙江船厂造出来的。我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延缓满清水师成军的时间。 最关键的还是尽快将红毛夷伸向华夏的爪子剁掉,只有将这些西夷伸向华夏的爪子剁掉,他们才能老老实实与我们做生意。” 第三十七章 俘虏 思明州大捷对郑氏与满清双方的影响都非常的大,郑氏这边因为这一场大捷提振了士气,对于郑经这个当家人坐稳位置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使人们相信郑经有能力带着郑氏走向更好的明天,尤其是前线的将领更是对郑经无比的佩服,陈辉与周全斌都非常的明白,这一次的大捷完全是因为延平王力排众议将百姓撤走的缘故。 不然,借陈辉一个胆子也不敢下达放满清登陆思明州的决定,陈辉敢这么做,船上士兵马上就会哗变,因为他们的父母妻儿就在岛上,你让士兵们顶着父母被满清屠杀的危险去执行你的命令吗? 这绝对是违反人性的,这一次的大捷正是这个让开通道断其后路的神来之笔将施琅给打蒙了,担心被包围的施琅才丢下马得功仓皇逃窜。 郑经在离开思明州之前,特意接见了被俘虏的满清士兵,这些士兵都是普通士兵,最高级别不会超过什长。 至于那些高级别的军官去了哪里,别问,问也是不知道,有可能他们感念满清的好处,七生报国了呢。 俘虏们很茫然,他们被临时关在了原本的郑军军营里,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结局。当俘虏们看到了郑氏的大官走进营地,看着这些留着汉家的发式,穿戴着汉家衣冠的汉家儿郎,摸着自己脑后的细辫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轻易毁伤。当大家都一样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强烈,可是看到了曾经熟悉的样子,怎能不让他们自惭形秽。 一个年轻的大官来到他们的面前向他们大声问道:“乡亲们!都是福建人吗?” “是!”俘虏们低声回答。 熟悉的闽南话,让俘虏们倍感亲切,他们都是福建本地的子弟,马得功的亲信嫡系都已经跟着马得功战死在了滩涂。 “在思明州能吃饱饭吗?郑军官兵有没有虐待你们?” “没有,比在绿营里吃的还好,顿顿都有鱼。”一个俘虏大着胆子说道。 郑经指着那个俘虏大声问道:“他说的是实话吗?不要怕,要说实话,寡人是大明延平王!” “他说的是真的,小人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当了俘虏还比不当俘虏日子过得好了。”俘虏们乱七八糟地回答着。 “既然乡亲们都没有受到虐待,寡人就放心了,你们是过上了吃饱喝足的日子,可是你们的亲人还在满清那边受苦。 若是让满清知道了你们已经被俘,他们肯定会迫害你们的亲人,你们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俘虏们慌了,虽然他们是有这样的担心,但是总想着没人知道他们投降了,万一满清那边会认为他们都战死了呢? 现在被人指出来,他们知道这只不过是侥幸心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家人何辜啊! 俘虏营中一片沉默,甚至已经有人在低声哭泣。他们不过是一群混口饭吃的普通百姓,只想好好地活着,甚至只是想着为了家人好好地活着。 郑经叹息一声说道:“寡人非常同情你们,但是暂时却没有办法帮你们将亲人接过来,要想将你们的亲人接过来,就得打回大陆,打回我们的老家,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那怎么办啊?小人愿意加入郑军,打回大陆,解救老家的亲人。”一名俘虏说道。 很快就有更多的俘虏符合起来,他们以为郑经到这里来是想让他们为郑氏卖命。 郑经摇摇头叹息道:“你们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却做不到,就算我们将我们的老家打下来也守不住。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积蓄实力,等我们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打回去,做到打得赢、守得住。现在打回去,不但解救不了你们的亲人,而且还会害了更多的乡亲们。 满清的残忍你们都是有目共睹,不需要寡人给你们多说,你们想想我们若是与满清在福建反复拉锯,最后苦的不还是我们老家的老百姓吗? 咱们不能做坑害乡亲们的事,你们说对不对?” 俘虏们听着郑经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打回去会坑害更多的乡亲。可是他们自己的亲人怎么办? 没等他们发问,郑经又接着说道:“你们肯定要问,那我们的亲人怎么办?万一被官府知道我们没有战死,他们肯定要对付我们的亲人。 寡人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让满清的细作发现不了你们,那就是将你们藏起来,暂时隐姓埋名一段时间。 当然你们要去的地方条件很艰苦,每天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还不能与外人接触,直到我们想办法把你们的亲人接过来,你们愿意吗?” “大王!能管饱饭吗?我们也不敢要求天天跟现在的伙食一样,只要能吃饱,我们就愿意。”一名俘虏以为这几天的伙食是郑军为了拉拢他们卖命故意给的优待。 郑经哈哈大笑道:“这样的伙食只要你们愿意吃,寡人保证天天都有,想吃多少吃多少,我郑氏在吃喝上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那小人愿意,为了亲人不受苦,小人受几年罪算个逑!” 有人带头做出选择,更多的人都跟着做出了选择,不多时所有人便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这就是羊群效应,俘虏们可以选择的余地不多。 郑经用乡亲和他们的亲人做为一个共情的纽带,成功地拉近了郑氏与俘虏们之间的距离。在这种共情之下,俘虏内心中队郑氏的排斥就会减少很多。 对于郑经的说的话,他们就会认真的倾听,觉得郑经说的是对的,然后就会不自觉的落入了郑经的话术当中,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郑经的安排。 在俘虏们都做出了选择之后,郑经命人为每一个俘虏进行信息登记,既然答应俘虏帮助他们将亲人接过来,那就要认真对待。 只要将这些俘虏的亲人想办法接过来,这些俘虏一定会成为郑氏最忠心的子民,无论是将他们安置到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放心的使用。 第三十八章 返回安平 离开俘虏营,一直插不上话的周全斌、陈辉等人都有些不理解郑经的做法。 “延平王!您打算如何安置这些俘虏?真的要将他们与世隔绝吗?”周全斌心直口快,有话藏不住,第一个将疑问问出来。 “怎么可能是与世隔绝,寡人只是需要他们去做一些非常困难之事,这些事如果让我们普通的老百姓去做,非得将老百姓逼反不可。” “延平王!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让这些俘虏干什么?”郑经的话成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承天府周边有很多的小岛礁,这些岛礁无人居住,又食物丰富,就成为了鸟类的栖息地,经年累月的累积,每个岛礁的上面都有厚厚的鸟粪,寡人就是要他们去这些海岛上挖鸟粪。” “鸟粪?挖那玩意干什么啊?”周全斌惊呼出声。 “干什么?寡人告诉你们,这些鸟粪是非常好的肥料,我郑氏以后粮食亩产量是否能够翻倍增长,这些鸟粪可是关键。” 鸟粪是肥料,理论上是可以的,毕竟这老百姓也喜欢用农家粪肥肥田,可是要说这鸟粪能够让承天府的粮食亩产量翻倍的增长,那就有些夸张了吧。 若不是郑经在捕鱼上露了一手,众人肯定会认为郑经这是在胡闹。 现在他们可不敢随便怀疑郑经的决策,从郑经当政以来,无论是捕鱼解决郑氏粮食不足问题,还是力排众议让百姓后撤承天府都是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郑氏上下现在不服郑经的人肯定还有,绝对已经不是主流,这就是能力的重要性。 这些俘虏在之后的时间里,陆续被送往了各个孤岛上,为郑氏挖掘鸟粪,四周全是茫茫大海,根本都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跑,只要每天过去将补给送过去,并且将他们挖掘、敲碎的鸟粪拉走。 这些鸟粪将会成为承天府新开垦土地的肥料,为承天府粮食增产打下坚实的基础。处理完俘虏的事情之后,朱瞻基返回了承天府安平王城。 自从郑经从思明州到承天府见郑成功开始,就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一般一刻也不能停歇。生存的压力,郑氏的存亡,以及对华夏未来的布局,让郑经一刻都不能停歇。 终于在所有的离岛都开始撤离,郑经一颗紧绷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回到王城之后,郑经先回到后堂去给母亲问安。 如今安平王城的后宅还处于调整状态中,郑成功的后妃可不只有正妻郑经的母亲董氏一人,还包括庄、林、史、蔡、曾、蔡等侧室。 这些人都是郑经名义上的长辈,每个人都需要妥善安置,不然就是有违孝道。 这些女眷倒还容易安置,只要好吃好喝荣养起来就行,更难的是他的一群弟弟,郑成功除了郑经之外,还有九个儿子,除了第十子夭折之外,其他八个儿子现在可都活蹦乱跳的活着呢。 这些兄弟用好了那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用不好,那就是祸起萧墙。如何安置这些兄弟就成了郑经最为头疼之事。 尤其是二弟郑聪娶的是鲁王朱以海的女儿,政治地位非常之高,鲁王现在可还活着呢。若是安置不好,非常容易被人利用,另一个时空就是这货联合冯锡范杀死了郑克臧然后投降了满清。 好在现在这些兄弟年龄都还不大,最大的郑聪也不到二十岁,其余的几个兄弟都是十几岁的毛孩子,只要郑经严加管教,还是有很大的可塑性。 最为关键的是要给这些半大小子找个像样的老师教授他们,郑经仔细琢磨着这个时代最有名的名人,除了清初三杰的顾炎武、王夫之和黄宗羲之外,他能想到的人才并不多,其中张煌言就算一个。 对于张煌言这个人,无论是郑经这个肉身本人,还是后世的穿越者都是十分的佩服。这个人现在正在浙江隐居,若是能把他请到承天府负责教育这群半大小子,顺带着帮助承天府将教育体系搭建起来,对郑氏在承天府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回到自己的院子,郑经童心大起,将下人屏退,想要看看唐婉儿正在干什么。轻手轻脚地来到房间门口,只见唐婉儿与锦瑟主仆二人一个捧着一本书正在看书,一个端着绣花的架子正在绣花。 本来还想听听这主仆二人背后会说些什么悄悄话,结果郑经站在门口半天都未见这二人说一句话。 一个自顾自地抱着一本书看,另一个低着头认真地绣花。 郑经没了耐心,轻咳一声惊动了主仆二人,锦瑟抬头看见了门口的郑经,一张包子脸上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 “小姐!大王回来了!” 唐婉儿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对着郑经墩身行礼:“殿下!妾身有礼了!” 语气不悲不喜,透着淡淡的疏离。这让郑经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这个女人天生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格,还是到现在依然没有从心里接受自己。 难怪另一个时空的郑经会对这么一个论相貌学识都能远远甩开陈昭娘,却依然斗不过陈昭娘,这个性子确实有些不讨喜。 慢慢来吧!谁让自己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呢,好在这个社会没有什么小三上位,原配离婚的恶心戏码。 “婉儿!这些日子我比较忙,没顾上回来,我保证身边没有任何女人,不信你可以问我的侍卫统领冯锡范。”对于有前科的郑经,第一句话就带上了后世的习惯。 一句话将唐婉儿给逗笑了,女孩儿咯咯地笑出了声,才发觉自己的行为不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赶紧用手中的手帕捂住了嘴。 就这一个明媚的笑容,治愈了郑经所有的阴霾,如此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儿,她不该被这个残酷的世界给毁掉。 “捂什么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才是活着的真谛。何必压抑着自己,婉儿,以后在我面前就做你自己好吗?” 女孩儿抬头,眼睛中有水雾,这个男人竟然要她做自己,从小到大都被要求做别人眼中的样子,他竟然要自己做回自己。 “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我是夫妻,是互相托付后半生的人,若是连互相袒露心扉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夫妻还有什么意思!” 女孩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上前帮着郑经脱掉了外衣,只留下轻松的中衣问道:“殿下用膳了没有?” “着急回来见你,忘记了!” 小小的一句情话,触动了女孩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还是惦记我的...... 第三十九章 张苍水 在陪着唐婉儿吃饭的时候,郑经随意地问了一句:“婉儿!听说过张玄著吗?” “苍水先生的大名,妾身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我想请苍水先生来承天府,你觉得可行吗?” “妾身不懂政事,不敢说苍水先生会不会来,不过苍水先生一生致力于恢复大明,殿下若请苍水先生来承天府,可想好了怎么劝解吗?” “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见一见苍水先生!” “妾身一介女流,能帮什么忙?” “我想让你以家属的身份,劝一劝苍水先生,他就算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也应该为家人着想,就算不能劝说苍水先生太承天府,也要尽力劝说苍水先生将家眷撤到承天府。” “妾身明白了,殿下是觉得您与后宅沟通不便,想要让妾身劝说苍水先生的后宅。” “可以这么说吧,我是这么想的,都是抗清义士,我们能救一个是一个,不能白白地倒在满清的屠刀下。” “妾身愿意去,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的本分。” “我就知道我的婉儿是一个贤内助,有婉儿的帮助,这件事大半是能成的。” 说着郑经一激动,抬手就握住了唐婉儿的小手,低头想去亲吻,又想到了什么,尴尬地松开道:“别紧张,我就是太激动了!” 唐婉儿莞尔一笑道:“殿下!这是闺房之中,您对妾身做什么都不算是失礼。” 说完唐婉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这样的话已经显得有失端庄。 郑经一听这话,就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双手捧住唐婉儿的小脸,在小嘴上使劲儿地来了一口笑道:“婉儿!这样算是失礼吗?” “你......”唐婉儿羞恼万分,这话是一个女儿家能说出口的吗? 一旁站着伺候的锦瑟羞红着小脸,一个劲儿地向后倒退,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透明人。 看着唐婉儿羞涩的样子,郑经心情大好,吩咐锦瑟道:“去给寡人再要一壶酒,寡人今天与婉儿共谋一醉。” 锦瑟如蒙大赦,快步离开房间,疾步而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空气中弥漫着爱情的酸腐味儿。 没有了锦瑟这个旁观者,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郑经不自觉地又摸向自己的鼻子,掩饰自己的紧张,殊不知这样的动作在唐婉儿的眼中那就是紧张的表现。 唐婉儿比郑经更加的紧张,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向郑经,这就是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的原因,有时候快刀斩乱麻反而更加的好。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不发一言,不动一下,良久,两人同时抬头。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唐婉儿与郑经几乎是同时开口说道,二人说着的是同样的话。 “无妨,菜是凉的,心却是热的,婉儿能感受的到吗?”郑经轻声说道。 唐婉儿被这句话烫了一下,轻轻地点点头,道:“殿下这些时日的表现,妾身都看在眼里,殿下确实与以前不同,甚至有些怀疑殿下还是不是原来的殿下。” 果然自己的改变还是会让聪明人感到怀疑,尤其是身边的人,从一点一滴中都能感受到与以往的不同。 “不管我与以往同于不同,婉儿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殿下想哪里去了,妾身是觉得殿下变得更有担当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吗?” 郑经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让唐婉儿忍俊不禁,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锦瑟从外面捧着一壶酒进来问道:“小姐在笑什么?” “你家小姐刚刚偷吃了一点儿东西!” “是什么东西啊?大王!” “爱情!” 包子脸瞪大了自己的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爱情是什么?能吃吗? 在这个禁欲的时代,情爱是极其隐私的话题,小丫头还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通房丫头,什么叫做推波助澜。 不同于锦瑟的懵懂无知,唐婉儿是读过书的,自然是知道爱情一词。虽然这个词略显轻薄,但是她的心里竟然没有反感,反而还有一丝丝的小窃喜。 唐婉儿已经在心里一点点的接受了郑经,开始试着慢慢地原谅他的过去,女子在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做什么都是错的,若是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锦瑟!别听殿下浑说,给殿下倒酒。” “是!奴婢知道了!” 锦瑟捧着酒壶给夫妻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唐婉儿端起酒杯向郑经敬酒道:“妾身祝贺殿下取得思明大捷,这是我郑氏难得的大捷,极大的鼓舞了我郑氏上下的士气。” 郑经微笑着举杯回应:“多谢夫人赞誉,你家男人的本事多着呢!” “你这人就不能谦虚一点儿吗?” “谦虚!那是没本事的人才给自己找的理由,狮子即使趴下也大过狗。实力有时候就是需要展示出来,人家才能知道,不然就会被人当成什么都不行的废物。” 唐婉儿白了他一眼,问道:“殿下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这哪里是歪理,这是真理,我们去跟满清讲理,满清会听吗?你觉得满清什么情况下才会听话?” “殿下是说我们打不赢,就是讲再多好听的话也没用吗?” “没说!真理只存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只要你男人打进北京城,将那康熙小儿捉住,你男人就是说屎是香的,都有人附和。 若是被满清打到承天府,别管我们讲多少道理,我们头上的头发都保不住,我们的身上代表着汉人传统的右衽汉服也不得不脱掉,剃成丑陋的金钱鼠尾,穿上恶心的马褂长袍。” 郑经的话说的粗俗不堪,唐婉儿却没有一点儿厌恶之感,他知道郑经说的绝对是实话,要是讲理管用,这个天下还会有战争吗? “殿下!妾身虽然不懂军国大政,不知道这天下大事该如何做,但是妾身知道殿下的心中一定有一个宏大的复兴计划,妾身就算帮不上大忙,也会为殿下守好后宅,让殿下没有后顾之忧。” 第四十章 鸟粪 唐婉儿的话让郑经很感动,前世的他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社畜,连娶个媳妇都困难,更别说指望老婆能与自己同甘共苦。 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唐婉儿很明显符合这个默默奉献的女人。 “婉儿!谢谢你!古人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卿不负我,此生我绝不负卿!” 被郑经的情话撩拨的有些害羞的唐婉儿,岔开话题问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见沧水先生?” “我也想早点去见沧水先生,可是暂时却走不开,近百万的百姓撤到承天府,这些百姓都需要妥善的安置,今年恐怕是无法成行了。 既然接过了父王的位置,同时也就接过了父王的责任,无论做什么事我都得三思而后行,一个决策失误,身后的百万百姓都会为我的错误陪葬。” “妾身明白,无论殿下做什么决定,切实都义无反顾地站在殿下的身后。” 郑经拉起唐婉儿的手,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道:“婉儿放心吧,你只要照顾好自己,每日替我去陪陪母亲,外面的事天塌下来也有你男人顶着呢,记住了,你负责在家貌美如花,你男人我在外面挣钱养家。” 唐婉儿感觉自己的身子都酥了,这个坏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的油嘴滑舌,不过自己怎么那么爱听呢! 吃过晚饭,二人上床休息的时候,郑经想起了婉儿的祖父唐显悦与父亲唐兴文都已经到了承天府,便对她说道:“婉儿!明日你回娘家一趟,替我问问祖父与岳父想要做什么,我也好给他们安置,毕竟用自己人更放心一些。” 唐婉儿心中窃喜,她知道这是男人想让她回到娘家更有面子,让娘家明白这是延平王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才安置他们的家人。 没想到殿下如此的贴心,当初难道是自己不了解他吗? 与唐婉儿在一起谈情说爱的时间太过短暂,在与唐婉儿经历了一晚上不可描述的故事之后,第二天郑经便投入到了安置移民的工作当中。 移民的安置最难的就是土地的开荒,整个承天府都被森林覆盖,想要开垦荒地,首先就要砍伐树木。 为此郑经特地让铁钉厂打制了上万个长锯,分发到百姓手中用以伐木。这些木料的枝叶树梢都用来生火、烧炭,木料除了用做建房之外,更多的木料都运到了造船厂用做造船的储备木料。 移民沿着承天府的淡水河、大甲溪、大肚溪、浊水溪、曾文溪几条大的河流,一点点的向内陆砍伐树木。 前方的百姓在军队的保护下砍伐树木,后边跟着的百姓开始将这些树木的树根挖出来,然后再将土地平整,进行开垦。 不同于后世有机械的帮助进行开垦,这个时代的垦荒,那就是用人力一点点的与自然作斗争,这个过程中有很多的百姓永远的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百姓见惯了死亡,对于自家亲人的死亡多半也会归结与命运。只要官府能够及时抚恤,家属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多的抱怨。 整个永历十六年下半年,郑氏上下都在齐心协力地进行着垦荒的大业,最先开垦出的一百万亩土地上,已经种上了一茬晚稻,这一次的种植,郑经霸道地要求所有开垦出的土地都必须要按照自己规定的方式进行育苗、插秧。 这样的行政命令,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可是还是没有挡住郑经。郑经强硬地表示,这一季的水稻种植必须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种植。 若是按照自己的种植方式,到了收获的季节,没有之前的种植方式产量高,郑经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过问农耕之事。 按照郑经的要求,郑经亲自挑选了适合育苗的秧田,选种的事不用郑经操心,现在的大明也没有高产稻种,庄稼人对于选种有着深刻的理解,所有的稻种必须颗颗饱满,种子越好长出的秧苗就越好。 稻种撒下之后在秧田上洒上一层稻壳灰,没有稻壳灰草木灰也可是代替。草木灰是植物钾肥,而且还有一定的杀虫功效。 秧苗长到三寸左右的时候,就要进行分苗插秧,两三棵秧苗为一株,秧苗之间的间距保持在两三寸之间,秧苗必须保持南北走向。 两垅之间留足农人通过的距离,方便农人除草施肥。最为关键的是孤岛上的鸟粪化石肥料发挥了作用,在水稻拔节与灌浆的时候,分别对稻田进行一次施肥。郑经也没使用过鸟粪化石肥料,无法掌握施肥的数量。 后世这东西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具体该使用多少还要经过不断的摸索,为了保证不浪费,每一次的施肥,每亩差不多使用二十斤左右的肥料。 经过施肥的水稻田长势明显茁壮很多,承天府的气候又非常的适合水稻生长,老百姓看到水稻的长势,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对延平王会种地没有了怀疑之心。 原来神仙一般的延平王种地都比他们这些种了一辈子地庄稼人种的好,这真是能者无所不能。 其实老百姓对延平王之前的育苗,插秧的要求都能理解,唯独这些鸟粪化石粉末他们不知道是什么,这些东西竟然如此的神奇,竟然能够让庄稼比原本的庄稼长势好一大截。 水稻收获的时候,除了必要防御的军队之外,郑经亲自组织所有的人手参与抢收,在量好的第一亩水稻收割、脱粒、晾晒之后进行过称,得到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一季的晚稻亩产竟然达到了四石,这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产量,所有人都被这个产量震撼住了。 要知道这土地只是刚刚开垦出来的生地,而且还不是最好的土地,竟然都能够达到四石,这一百万亩土地那就是四百万石的粮食。 加上原本承天府就有的几万移民的土地产出,这第一季的粮食已经足够整个承天府的百姓消耗到下一季粮食的产出。 收获的粮食全部由延平王府进行统一调拨,下一季的土地种植供给便交由百姓自己处置。所有百姓都明白了鸟粪化石的好处,纷纷向官府请求,在下一季的种植中,官府还能为他们提供这些粉末。 第四十一章 行政划分 郑经当然不会告诉百姓这粉末是鸟粪,这些鸟粪能够为郑氏带来丰厚的收入,能够使粮食产量增加的东西,老百姓是非常愿意花钱的。 这些东西会成为郑氏的秘密武器,保证郑氏的粮食产量,让郑氏用承天府有限的土地养活更多的百姓军民。 经过大半年的土地开垦、种植,在第一季水稻收获之后,郑经下令开始为所有百姓分地,这一次的分地不涉及所有的官员、军队,所有的土地只分给种地的百姓。 所有的官员、军队全部依靠俸禄生活。在打回大陆的一致目标下,所有的文武官员展现了空前一致的团结。 无论捕鱼解决了郑氏的吃饭问题,还是思明大捷振奋了人心,以及承天府粮食大丰收,都证明了郑经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人心最是复杂,在失去希望的时候,即使最坚定的信仰者,都是产生动摇,在充满希望的时候,就算是摇摆者也会无比的意志坚定。 在郑氏上下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很快便将已经开垦的土地分了下去。所有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按照人头,每个人分地五亩,这五亩土地暂时还是属于延平王府的官地,百姓耕种五年之后,才会拿到官府颁发的地契。 五亩土地要按照官府的规定进行种植,一亩种植桑树,一亩种植棉花,两亩种植水稻。剩下的一亩百姓才可以自由种植。 根据所种植的作物不同,进行不同方式的课税,桑棉根据产值课税五成,水稻课税二成,剩余的一亩地算作杂粮,同样课税二成。 除了这些赋税之外,所有的十六岁以上的百姓无论男女每年都要服十五天的徭役。这些徭役基本都是水利、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所有男丁在官府需要服兵役的时候,都必须无条件的服兵役。 延平王府将这个税赋的诏令公布出去之后,试探百姓的反应。这个额度的赋税老百姓都欣然接受,相比于在大陆上自己没有土地,耕种地主的土地,不但要缴纳各种苛捐杂税,而且还要缴纳地主的地租。 一年到头扣除交给地主与官府的连三成都落不下,如今这样的赋税,水稻直接就能落下八成,光是这一项,就让老百姓没有了任何的怨言。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承天府一亩水稻的产量,那可是足足的四石啊,扣除赋税、种子,一亩地至少还能落下三石,两季下来那就是六石。 一个人一年使劲儿吃也吃不完六石粮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其实最让百姓犯愁是这么多地他们能否种的过来。 就按一家五口计算,五口人就能分到二十五亩土地,这么多土地若只有一个壮劳力的话,想要耕种完成,还是要受不少苦的。 不过老百姓们觉得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土地,那是坚决的不能吐出去的。受点儿累,最难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除了这些普通百姓之外,还有一批特殊的人员也需要进行分流安置,这些人就是裁撤下来的郑军士兵。 这些裁撤下来士兵基本上都是年龄偏大的老兵,大多数人跟随着郑氏作战多年,好多都已经没有了亲人。 若是郑氏放任不管,这些老兵很有可能会落草为寇,成为官府的隐患。在征求了老兵的意见之后,有家室的老兵,愿意跟着家人一起务农的,就跟所有后撤的百姓一样分给土地耕种,官府再一次性额外补偿每人十两银子做安家银。 没有亲人的老兵,按照一个一个千户一万亩土地的规模组织军屯,这些老兵依然还是军籍,在农闲的时候还是要接受长官的训练。 这就是一个变向的军户制度,不同的是老兵随时可以选择退出现役,回归普通百姓的生活,而且作为屯垦的军人,每月依然还是按时领饷,军屯中所种植的也不是粮食作物,而是甘蔗种植园。 经过裁撤重组,前线只保留了思明州、澎湖列岛以及南澳岛做为军镇存在。 思明州陆师由周全斌负责,水师由陈辉负责。澎湖陆师由黄廷负责、水师由林凤负责。南澳岛作为监视广州的前线,陆师由王秀奇负责,水师由原本镇守澎湖的洪暄负责。 三大军镇每个陆师五千人、水师五千人领二十艘二号福船,二十艘海沧船、十艘鸟船。 陆师武器暂时使用鸟铳与冷兵器混编,郑经的理想陆军是清一色的前装来复枪,配备米尼弹。来复枪就是前装线膛枪,如今前堂线膛枪无法解决装填问题,就算射程再远、再精准,人家滑膛枪放十枪,你放一枪,也只能是挨打的份儿。 郑经倒是听说过米尼弹,却不知道这米尼弹如何制造,如何制造还得交给工匠们去解决。郑经只能做一个建议者,保证研究的方向不跑偏。 至于冷兵器,郑经没有硬性规定,只让各个军镇的长官自己安排。 水师福船的装备,郑经不打算改变,未来这些福船都会被淘汰用做运输商船。相比于做军舰,福船更适合于做商船。 硬帆福船操作简单,适航性强,载货量也不错,缺点就是航速比较慢,防护比较弱,船体结构也不适合装备重型火炮。 前线的军镇共计四万五千人马,承天府本土的陆师被整编为五镇兵马,每镇下设两个协,每协下设两个营,每营下设三个队。 每镇共计五千人马,暂时郑经还没有想好如何对陆师进行编制,肯定不能按照郑成功时代的旧式军队进行整编,那也太侮辱穿越者的智商了。 五镇都督由老将马信担任,副都督由刘国轩担任。前后中左右五镇镇将分别由翁天佑、杨富、何义、陈莽和刘俊担任。 郑氏手中还有几支特殊的军队,其中一支是骑兵部队,这支骑兵现在已经不足千人,郑经将他交给了谢永常统管。 一支是三千人的重甲步兵铁人队,这是郑氏手中的王牌部队,郑经决定亲自掌握,副将由原亲丁镇的杨来嘉担任。 还有一支也是最令郑经头痛的特殊部队,那就是郑芝龙组建起的黑番鬼亲卫队,这支三百人的特殊部队,全部使用最先进的来复枪。 这支军队为郑经的继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与倭兵队的对抗中全歼了倭兵队,并且将郑袭等人全部擒拿。这些人现在还在大牢中关押,郑经一直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们,尤其是郑袭这个亲叔叔。 可能是因为后世刻板的印象,指望郑经完全信任这些黑人士兵,打死郑经也做不到。 郑经还是需要自己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卫队,就是冯锡范将来还是让他去当一个地方官为好,能不能出头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海军以林陛手中六艘夹板船为核心,大小福船五十艘。组成前后两个舰队。前锋舰队由林陛指挥,后军舰队由蔡翼担任。 承天府的区域划分也在永历十六年底完成,承天府下辖万年、天兴、淡水、鸡笼四县,思明、澎湖、南澳三军镇。 第四十二章 鱼肉罐头 整个永历十六年的下半年,郑氏集团都是在安置重组中度过,郑氏所有的官员都来自大陆,这些做梦都想着打回大陆,为了这个梦想,他们对于承天府推行的政策有着很大的包容性。 整个承天府的土地全部掌握在了延平王府手中,官员们只能靠着延平王府户官发放的俸禄过活。当然郑经也没有亏待这些文武官员。 文官吏户礼兵刑工六官定为正三品,俸禄为年俸一千二百两。武臣正副五镇都督分别为正从二品,是整个郑氏最高品级,年俸分别为一千八百两和一千五百两。 各镇镇将与水师各个舰队的主将,骑兵队、铁人队(重步兵)主将全部为正三品,年俸一千二百两。 延平王府下设承天府,承天府府尹由郑经兼任,下设四县万年县县令唐兴文,天兴县县令柯平,淡水县县令叶亨,鸡笼县县令冯锡范。 整个永历十六年下半年近百万人口的食物供应,大半都压在了老将黄安身上,由他亲自统帅的捕鱼船队,从一开始的五十艘,已经扩充到了两百艘。 黄安将这两百艘捕鱼船队分成四个中队,每个中队负责一个方向,每天至少要捕捞二百万斤的鱼肉才能满足承天府上下的日常消耗。 每日的忙碌丝毫没有让老将黄安心中不爽,看着大量的鱼获在自己的手中送到岸上经过妇人的处理做成整个食物,供养着近百万的人口,老将军心里就有满满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比起冲锋陷阵胜利的感觉丝毫不差,能够让老百姓吃饱饭,吃的好难道不是最大的成就吗? 这一切都是延平王的英明,一想到延平王发明的捕鱼神器,黄安就激动万分,天佑大明、天佑华夏子民、天佑郑氏。 永历十七年新年大朝会上,郑经特意点名称赞了黄安老将军为郑氏所作出的贡献,特意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渔政部 这个衙门就是专门为黄安设立,所有的郑氏管辖区域内的渔业捕捞、加工都由老将军管理,老将军的品级也定在了从二品。 新的一年开始,郑氏集团的粮食终于能够自给自足,长达半年天天吃鱼的日子让老百姓们虽然身体强壮了不少,但是也着实吃恶心了。 从前认为肉永远吃不腻的老百姓,终于宁愿吃青菜糙米饭也不愿意吃鱼肉。有了粮食之后,鱼肉的消耗迅速减少,再捕捞这么多的鱼就成了浪费。 渔政部从每天忙得热火朝天,一下子就变得清闲了许多,对于这样的情况,黄安不干了。 老将军找到了郑经让郑经想办法,不能让他们闲着,闲的时间长了捕鱼的技能可就废了。 “延平王!您得给老臣想想办法,这老百姓宁愿吃糙米也不吃鱼,臣捕捞上来的鱼处理不掉可怎么办?” 郑经哈哈大笑道:“老将军,现在老百姓手里两手空空,还需要我们每日管饭,鱼肉的消耗就已经下降了这么多。 等到夏粮收获之后,老百姓的手里有了余粮,大锅饭的日子也结束了之后,咱们这鱼啊可就不白给老百姓吃了,那是要收钱的。 到时候这鱼啊就更难处理掉了,所以啊!我们人少内需不足,就只能向外寻找销路,我们鱼肉多的吃不了,可别的地方还吃不上呢。” “延平王!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将鱼卖到别的地方获利?” “说的不错,无论是西边的大陆,还是北边的朝鲜,以及倭国都是我们潜在的市场。” “延平王,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却不现实,这鱼不同于布匹、瓷器,放多少时间都没事,这鱼放的时间长了可是会臭的。 除了将鱼晒成难吃的鱼干之外,任何地方的鱼都是只能在当地消耗没有例外!” “没错!若是哪里都能放得住,那我们还真就卖不动呢!寡人正好有办法能够让这鱼肉做成耐储存的样子。” “延平王!您说的是真的?”黄安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 “那要如何做?” “不着急!你先去找个会烧陶的,烧一批带盖子的陶罐,要大小形状一样。” 这烧陶要比烧瓷容易的多,百姓当中能够烧陶的也不在少数,毕竟粗陶不值钱,既然当成一门营生也挣不了几个钱,还又脏又累,这活就没多少愿意干。 黄安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了一家会烧陶的人家,这家人已经分了田地,人家宁愿种地也不愿意从事这一行。 老将军好说歹说,这家人答应将烧陶的技艺传授给黄安,黄安哪有时间学这东西,从渔政船上挑了几个机灵的小伙子跟着师傅从如何选土、搭窑、码窑、点火、火候一步步地传授。 半个月的时间,第一批陶罐做了出来,黄安发现这陶罐烧的还不错,直接赏给了那家人十两银子当做传授技艺的束脩。 那家人没想到这破烂技艺还能换来银子,揣着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黄安带着烧好的陶罐去见郑经,询问郑经接下来该怎么办? 郑经便安排厨子分别做了几种鱼,连同汤汁分别装在几个陶罐当中,放在大锅中继续加热,趁着热气陶罐中热气大冒的时候,快速盖上盖子用封酒的方式用胶泥将陶罐密封住。 这个原理其实就是高温杀菌,然后利用水蒸气将陶罐中的其他气体挤走,迅速密封。等到陶罐冷却之后,水蒸气冷凝成水,陶罐内外产生气压差,使得陶罐更加的密封真空。 黄安看着郑经指挥着厨子一步步的操作着陶罐的过程,不解地问道:“延平王,这样就能保证鱼不腐坏吗?” 郑经其实心里也没底,摇头说道:“至于行不行,寡人也不敢打包票,你们记住步骤,将这几个陶罐贴上种类和日期,一个月后若是没有腐坏,就说明没有问题。” 老将军被郑经这种不负责任的气个半死,合着折腾半天你告诉我这不确定,要不是你是延平王,是老子的老板,看老子不打死你。 第四十三章 铸炮 郑经在黄安杀人般的眼神中落荒而逃,回到王城郑经打算将手中的杂事放一放,准备和唐婉儿一起去宁海见一见张苍水。 他知道苍水先生一生忠于朱明,对于郑氏这种一半忠诚、一半私心之人心中多有芥蒂。宁愿隐居荒岛最后被满清抓获,也不愿投奔郑氏,做郑氏之臣。 不过有些话还是需要当面说清楚的好,郑经对朱明没有任何忠心,他同情崇祯,也对年前刚刚故去的鲁王心存敬意,唯独对远在西南的永历皇帝毫无感觉。 让他对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人效忠,说实在话,郑经做不到。况且朱明后人中也没有一个能够力挽狂澜之人。 正当郑经准备收拾行囊成行之际,一封来自大陆的情报打乱了郑经的行程。已经潜伏到金陵的陈永华化名陈近南在金陵天界寺见到了出家为僧的方密之,当年的复社公子如今已经成为了青灯古佛前的佛门弟子。 如今已是天命之年的方密之,为了不向满清出仕,不得已抛妻弃子委身于佛门之地,陈永华来信询问是否想办法将方密之和他的家人悄悄送到承天府。 这个消息让郑经小小地激动了一番,随后冷静下来一想,若是只悄悄转移一个方密之也许并不是大问题。 问题是满清一旦发现方密之失踪,桐城方氏必定遭殃。当年的方以智若是想逃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能就是因为家族的牵绊才不得已遁入空门,以逃避现实。 郑经给陈永华传递消息,若是不能将方密之的家人一同转移到承天府,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不然,有可能会将整个桐城方氏全部连累,若是能够成行,可将人转移到浙江宁海,那里是张苍水暂时还能控制的住,到时候郑经亲自到宁海接人。 在等待陈永华的这一段时间里,郑经一头扎进了火炮铸造厂。 为了改进郑氏的铸炮工艺,降低铸炮成本,郑经指挥着工匠们制作起了铁范,工匠们虽然大部分都不识字,但是都是心思灵巧之人。 郑经一点拨,顿时恍然大悟,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艺,制作金银首饰的金银匠使用固定模范多少年了。 铁范容易制作,难点在于采用什么材料对炮身与磨具隔离,不然炮身与模范粘连在一起,这火炮与磨具也就废了。 至于说内外冷却问题,只要炮芯做成空心铁管,里面注入冷水,内外同冷便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种铸造的火炮说白了就是生铁铸造件,想要保证不炸膛,就得将火炮的管壁做厚,这也是这个时代的铸铁火炮都是萝卜型的原因。 火炮后方要承受巨大的火药膛压,为了保证不炸膛,只能加厚管壁,火炮前方并不用承受那么大的膛压,为了减轻重量,铸造的越薄越好。 铁范铸炮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那就是出炮率高,若是使用泥范铸炮,光是让一个泥范干透差不多就得几个月时间,而且成品率还非常的低。 有了铁范铸炮,郑经要求铸炮厂,以后只铸造两种火炮,一种前装的红衣大炮,一种后装的佛郎机炮。 前装的红衣大炮用于战舰上的舰炮,后装的佛郎机用于陆师随军携带的火炮,两个月后郑经惊恐地发现他没铁了。 郑氏的地盘里没有一个铁矿,所需要的铁都是通过交易换取,以前还能从大陆走私,现在因为满清迁界禁海,再想从大陆获得铁矿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西夷更不可能将钢铁这种战略物资卖给自己潜在的敌人,目前郑氏能够获得生铁的地方只剩下了倭国一处。 倭国本来就是贫铁国,自己的铁还用的扣扣索索,卖给郑氏的铁质量又差价格又高。难怪郑成功手里有几门红衣大炮却不舍得用,每次发炮之前还要抽签问吉。 这哪里抽签问吉啊,分明是郑成功知道自己铁不够用,这种大型的火炮铸造困难,用掉一门就少一门。 看来是到了必须解决郑氏集团的铁料供应问题了,郑经环顾四周,吕宋有铁,可是地盘是大佛郎机的,爪哇有铁,地盘是红毛夷的,安南有铁,那是安南的,大陆有铁,地盘是满清的。 在地图上转了一圈郑经发现,只有一处有铁,郑氏还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地方就是琼州。 只要学过地理的都知道,琼州有个地方叫石碌,那里有一座整个华夏最好的铁矿,储量高达三亿吨,而且这座铁矿的品位高达六成以上,这样的铁矿甚至可以直接丢到炼铁炉中冶炼。 更为重要的是这座铁矿离昌化江只有几里远,而且还有支流相连,只要疏通水道,完全可以用船将矿石运出。 看来必须要将琼州拿下来了,这个地方满清其实也不怎么在乎,往往都是流放犯人,贬谪官员的地方。 琼州府的防御非常的一般,只要拿下琼州府,截断琼州海峡,满清想要夺回琼州那就只能先战胜郑氏的水师。 而且琼州府开发历史悠久,比起承天府来说,那可是算是膏腴之地。 就在郑经盘算着如何拿下琼州府的时候,陈永华传回信息,已经联系好方家人,方密之之妻儿都愿意跟随方密之到承天府居住。 陈永华现在正在运作方家人偷偷前往宁海,请延平王提前到宁海接应,以免被满清所趁。 郑经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命令林陛准备船队北上宁海。 永历十七年四月初八,郑经来到这个时代一年之际,郑经带着唐婉儿与锦瑟主仆一起登上林陛的夹板船队,踏上了北上的航程。 船队五天后到达了宁海外海的一座无人岛靠岸停泊,安全起见,林陛安排了几名水师官兵划着小船悄悄靠岸,登上了陆地。 一天后,水师官兵便联系上了正在临水村驻扎的张煌言,如今的张煌言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能够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小,只剩下临水村周边几个村子,若不是有四明山做为天然屏障,估计他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张煌言做梦都没有想到,郑经会亲自前来见他,原本心中已经万念俱灰,一下又升起了一些能够复国希望。 第四十四章 邀约 收到郑经到来的消息,张煌言不敢怠慢,赶紧带着自己的书童杨冠玉与侍卫罗子长跟随水师官兵来见郑经。 郑经没想到自己会与这个后世跟岳飞和于谦齐名的历史名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张煌言万历四十八年出生,如今已经不惑之年。 也是这一年大明在位最长的皇帝朱翊钧驾崩,他那个被文臣们死保着当上皇帝的儿子在位几个月就因为红丸案驾崩。 从此大明朝便开始江河日下,一步步滑向深渊。可以说张煌言见证了大明朝江南最后的繁华,也见证了满清的铁蹄踏入江南后对江南的摧残。 这就是一个悲情英雄,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 张煌言在林陛的旗舰上见到了传闻已久的纨绔子弟,郑氏新一代的当家人,自封的延平郡王(延平郡王不是世袭的,理论上这个爵位是无法继承的)、招讨大将军郑经。 “下官前兵部尚书张煌言拜见延平王世子!” 这话一出,就让郑经一阵腻歪,对于劝说张煌言归顺自己的希望又降低了几分。 “苍水先生,寡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请坐!” “多谢世子!” 二人分宾主落座,只见一身着罗衣的女子端着托盘走上甲板给两人奉茶,张煌言的眉头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暗自感叹:郑大木何等英雄,怎么就生出了如此纨绔之子,出兵在外还不忘携带女色。 女子倒完茶之后并没有离去,反而是向张煌言道了一个万福,打横坐在了两人中间。这就有些尴尬了,你郑经荒唐,不能让自己也跟着荒唐吧! 张煌言赶紧起身还礼,不愿直视女子。女子自然是唐婉儿,本来她是没打算抛头露面,来见见这个江南英雄。 不过郑经却鼓励她想见就见,又少不了一块肉,我郑家海盗起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苍水先生快请坐,这是内子唐氏,乃是前兵部尚书唐公的孙女,久慕先生大名,想要瞻仰一番。 另外听说苍水先生的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内子也想与夫人结识一番,不知先生能否将夫人与内子引荐?” 张煌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这纨绔子听说与唐家女公子不和,还与兄弟乳母私通,看来传言有误啊! “拙荆蒲柳之姿,世子夫人谬赞了!” “晚辈是诚心想与张夫人结识一番。还请先生成全!” 张煌言也不知道这唐家的女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觉得见一见自己的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拱手说道:“改日老夫一定带着夫人来拜访世子夫人!” “不用改日,只要先生不嫌晚辈叨扰,今日晚辈就能跟着先生回去!” “世子夫人!不是老夫不愿意,实在是陆上凶险万分,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满清的袭击,若是让世子夫人有半点损伤,老夫罪大莫及。” “无妨!晚辈不惧危险!” 张煌言心说,这哪里是怕不怕的问题,真出了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还是老夫带着夫人过来吧!” 看到张煌言如此坚持,唐婉儿也只能起身行礼告退。 唐婉儿离开之后,张煌言才拱手行礼问道:“不知世子突然北上所为何事?” 郑经也不卖关子,伸出手比划了二个手指道:“两件事!” “愿闻其详!” “第一件是寡人安插在大陆的情报人员,找到了方密之先生,正在偷偷将方先生以及家人悄悄送到宁海,从宁海出海前往承天府。” “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第二件事就是寡人打算将琼州府拿下来,琼州府与雷州府隔海相望,只要寡人将海峡封锁,整个琼州就是寡人的囊中之物。” “这第一件事还可以说与老夫有关,老夫一定配合世子将方前辈送到海上,这第二件事似乎与老夫无关。” 郑经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无关,因为寡人打算将琼州府打下来交给苍水先生治理,寡人自知德薄,不敢请先生入麾下为臣。 这琼州府交给先生,如何治理寡人绝不干涉,寡人只要儋州以南的五指山以西,一直到崖州以西的偏僻之地。其余的地方都归先生如何?” “世子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这琼州府给了老夫,老夫也守不住,何苦自取其辱。老夫已经有了解散队伍从此归隐,不问世事之心,这红尘之事,老夫已经倦了。” 张煌言眼前一亮,随后又暗淡了下来,琼州府汉苗混杂,是出了名的蛮荒之地,自己在浙江桑梓之地,占据地利都斗不过满清,去了琼州,地瘦民贫,语言不通,又如何能守住那片土地。 “苍水先生,您先别忙着拒绝,寡人知道你觉得琼州府乃是蛮荒之地,您手中这点人马守不住。 寡人可以向你承诺,为你提供一年的保护,而且这一年之内苍水先生所需的粮草寡人也可以提供,保证在一年之内满清的军队不会登上琼州府。 若是一年的时间,苍水先生还理不清一府之地的民政,恢复不了生产,练不出一支能够自保的力量,那就当寡人什么都没说。” 这种层面的激将法对于张煌言这样的沉浮多年儒将来说就是小儿科,不过张煌言却有些好奇这个纨绔子为何会有让自己去琼州府的想法。 “世子,您不妨跟老夫明说,为何会想着让老夫去琼州,既然郑氏能够打下琼州,也一定能够守住,为何偏偏要为老夫做嫁衣,事出反常必有妖。” 郑经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这种经年的老狐狸,便笑着说道:“寡人在琼州府发现了一座超大型的铁矿,这座铁矿之大品位之高,根本就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寡人手里人口少,自己担心无法守住这个宝地,能拉一个帮手是一个,再说寡人手里的人才实在是不够,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才管理琼州府。 你我之间就当是合作关系,若是有一天您老先生觉得我郑经还是一个值得辅佐之人,郑经扫榻以待,首辅之位永远为先生留着。” 23qb. 第四十五章 争锋 郑经的话已经透露出了浓浓的野心,同时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张煌言微笑道:“若是老夫猜得不错,那个铁矿就在儋州之南吧!” “苍水先生果然明见万里,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没错,这铁矿就在昌化江边不远的地方。” “那你要崖州以西的那片干旱之地做什么,据老夫查阅地理志所知,那片土地是整个琼州府有名的干旱之地,不会那里也有什么了不得的好矿吧!” “那倒不是,那片地方气候干旱,指望种地肯定是不行,不过日照时间长,气候炎热,非常适合晒盐。” 郑经一点儿都没打算隐瞒自己的心思,事先做到坦诚,省的以后出现任何的纠纷。 “世子倒是打得如意算盘,您这是把琼州府最挣钱的生意全抓在自己的手里,剩下一点儿残渣剩饭给老夫,还想让老夫承你的情。 都说延平王世子是个纨绔子,看来传言有失公允,老夫看来世子应该是个小狐狸,延平王后继有人,老夫倒是很为延平王高兴。” “苍水先生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寡人发现这个铁矿和琼州西南适合晒盐,别人只会将那里当做不毛之地。 任谁都会选择已经开发成熟之地,毕竟这儋州以北,绕着琼州府大半圈都是汉人开发成熟的土地。只要先生理顺关系,马上就能将税赋收上来。 而寡人想要开发铁矿首先要疏通昌化江,然后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晒盐也同样如此,想要晒盐首先要建设盐田,沙地上课晒不了盐。” “世子不愧是海商世家,这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一把如意算盘打的真不错,你不管投入多少都能获得千倍万倍的回报,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投入多少都愿意,况且还有人给世子做不要钱的保镖。” “寡人就当是苍水先生夸赞了,先生愿不愿意吧,都是带兵之人,不必那么多的弯弯绕。” 张煌言没有回答郑经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世子!大明为何会亡?” 郑经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苍水先生熟读经史,肯定知道这天下哪有不亡的王朝。” “这老夫当然知道,大明会亡不奇怪,可是却亡在关外不到百万人口的蛮族手中,这才是最让老夫痛心之处。” “没什么好痛心的,大明之亡,你我的家族都是责任重大,可以说大明就是被你我、还有宗室给蛀空了。 对于大明来说,你我就是大明最大的蛀虫,你我才是大明之亡的罪魁祸首。” 张煌言吃惊地看着郑经,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认为,他也是这么多年与满清征战中,因为需要筹饷,才渐渐地明白了这个道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弱冠之年,竟然能够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世子这话是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说吗?稍微长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的到,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税赋,没有钱什么都干不成,而且还会恶性循环。 等到了崇祯帝登基的时候,本来还有一丝的机会,然而崇祯的做法却加速了大明的灭亡,大明北方的自耕农已经破产殆尽,崇祯朝还在不停地加征三饷。 既然朝廷没钱,都在不停地加税,却偏偏把商税给免了,大明朝谁最有钱?除了藩王和士绅之外,那就是商人最有钱了,给最有钱的人免税,收最穷人的税,大明不亡,天理何在?” 张煌言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位郑家的接班人竟然如此极端,不由反驳道:“士绅乃是天下基石,没有士绅在乡间稳定乡里,大明如何能够用最少的官员治理天下?” 郑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张煌言,说实在张煌言这话一出,原本对他高山仰止的崇拜,瞬间崩塌。 无论再忧国忧民,还是站在了士绅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本质上张煌言与其他士绅没有任何区别,唯一值得尊敬的就是他的忠君与坚守。 这样的一个人,对于自己的用处有多大,还是持怀疑态度的,一旦到时候自己推行损害士绅利益政策的时候,这个人一定会跳出来做最激烈的反对。 越是这样有信念的人,一旦做出错事,伤害更大。 “苍水先生,寡人不反对您的坚持,不过寡人却从不认同士绅是基石。” “那世子认为谁才是天下的基石?” “天下所有纳税之人,才是天下的基石,没有赋税的支撑,任何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虚妄幻想。” “老夫认同世子所说的税赋是天下根本,却不认同纳税之人是基石,没有官员的治理,百姓可不会乖乖地将税赋交上来。 而官员与士绅是一体的,世子若是否定士绅,岂不是否定官员,若是天下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出仕做官,这天下谁来治理?” “姑且不说先生所说的事情会不会出现,就算是不愿意那又如何?只要手里握着刀子,有几人能够拼着性命不要不去当官?” 张煌言词穷了,尽管他能写出锦绣文章,也能吟诗作对,文采风流,然而在铁一般事实面前,他却哑口无言。 远的洪武朝,当官的戴着枷锁坐堂,近的满清提着刀子让读书人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死。有多少人是愿意以身殉节的。 张煌言叹了口气,语气中明显的带着颓废,无奈地摇头说道:“不得不说,世子的话虽然尖锐,但是却是事实。” “实话有时候就是非常的不顺耳,你们儒生不也喜欢说忠言逆耳吗?” “世子不信儒生?” “寡人什么都信,什么都不信,在寡人看来,无论儒释道,还是诸子百家,只要是利于天下,能够富强国家,振兴民族,都是好的学问。 一朵花开不是春,千朵万朵才是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那才是盛世乐章,你们的圣人朱熹不也讲‘万紫千红才是春’嘛!” “什么都信就是什么都不信,我看世子信奉的应该是强权即是道理吧!” 23qb. 第四十六章 推波助澜 张煌言还是很有才情的,若不是穿越者的身份讨巧,郑经与张煌言的论战根本不是对手,即使有穿越者的优势,熟知历史的脉络,却依然会被张煌言的话语震惊。 对着张煌言的那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郑经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思想,他慢慢起身站在船头扶着栏杆望向远处的大海说道:“寡人曾对内子说过,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谁的拳头硬谁说的就有理。” 张煌言冷笑一声:“拳头大就了不起吗?史册上拳头大的如车载斗量,到最后还不是灰飞烟灭。” “那又如何?史册上可有不灭的王朝?” “至少施仁政者国运长一些,不像胡人无百年国运!” 郑经撇撇嘴,心说若不是老子是后世来的,这句话老子还真就信了。 “国运长短与仁义无关,大明朝若不是于少保打赢京城保卫战,最多能与蒙古人维持一个南北朝的局面。 京城保卫战的时候怎么没人去跟也先讲仁义道德,怎么还得动员兵马勤王?若是仁义管用,满清也进不了中原。 当然寡人不反对仁,不过寡人之仁与先生之仁有所不同。”郑经在这里偷换了一个仁政与仁义的概念。 “建奴也不过是猖狂一时,用不了多少年自然会有仁人义士将其推翻覆灭,到时候建奴不亡国灭种都是好事。 敢问世子之仁是什么?”张煌言没有揭穿郑经的小聪明,而且直指胡人无百年国运的这个核心所在。 “不管胡人是否有百年国运,想要将胡人赶出中原,靠的是刀枪,而不是苍水先生嘴里的仁义。寡人所说的仁义是对天下为国家纳税的百姓,而不是挖天下墙角以自肥的士绅。” “没有仁何来天下景从,不能获得天下绅民的支持,世子拿什么去打仗?没有士绅帮助教化百姓,百姓不过是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如何能够成为世子的助力?” “百姓愚昧,那寡人就开启民智,让所有百姓都能读书明理。” “姑且不说世子有没有这么大的财力支持天下所有的百姓读书,就算是世子生财有道,有这么大的财力支撑,没有士绅的支持你去哪里找这么多的读书人给你去开启民智?” “苍水先生,不是寡人的话说的难听,您还真以为这天下离了儒生就得率兽食人了吗?寡人开启民智,是为了让百姓读书识字,不会被官府胥吏欺压。 更是为了让天下的百姓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百姓愚昧不是百姓的错,而是当政者的错!” 张煌言听了郑经这狂妄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道:“都云郑大木子纨绔也,今日方知此大谬也!” 郑经摸着鼻子尴尬地问道:“苍水先生!您这算是夸寡人吗?” 张煌言也不矫情,微笑道:“算是对世子的考校吧,你父受钱牧斋影响太深,忠小义而忘大节,以明臣自居而不做明臣之事,实藩镇也!” 郑经差点拍案而起,哪有这样当着人家儿子骂老子的,不过仔细一想,郑成功一生还真就是如此,一直在忠君与野心之间纠结,常常进退失据,不能自己。 “苍水先生,当子骂父非君子所为!” “你不是不屑于儒生吗?怎么还这么在意儒生之论!” “孝非儒家专属,法、墨皆云孝道,况且孝乃人伦,岂能因一家之说而摒弃。况且寡人也从来没有否定儒学,寡人反对的是儒家一家独大,不给其他学说一条生路。 若是儒学能把这天下治理好,也就罢了,偏偏这儒家发展到极致就是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与儒家有什么关系,世子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吧!” 郑经也觉得自己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了,这天下乱不乱不在学问本身,而在于使用学问之人,不过既然是诡辩,那就不能落了架子:“寡人有扣帽子吗?别的不说,从庄烈帝登基之后是不是都是儒臣在执掌国政?” 张煌言张了张嘴,他很想说崇祯刻薄寡恩,又急切而没有担当,却又把这话咽了下去,他忠于大明,不愿在郑经这个外人面前说皇帝的坏话。 最重要的是张煌言现在也认为这天下之败,与儒臣士绅有很大关系,郑经只是说了他自己都想说的话。 “世子觉得想要救天下,当务之急该做什么?”张煌言不想再讨论大明兴亡的原因,便转换话题问题。 “当务之急就是等,您也说了胡人五百年国运,眼下满清看似掌握了天下,实则内部也是波橘云诡,伪君少年继位,主少国疑,必有权臣当道。 他日必会有君臣之争,不流点儿血这权力又怎么能交替过去,还有这满清是满人的天下,可是这天下藩王里还有几家汉人呢!” 张煌言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世子是说,满清也一定会走削藩之路?” “这是一定的,遍观史书,天下安定之后,任何朝廷都不会允许有国中之国的存在,眼下是因为我们对满清的压力,让他们还顾不上针对藩王进行削藩。” 张煌言不禁再次对这个郑家的继任者刮目相看,看来能够掌一方权柄者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殊不知郑经不过是个西贝货,全仗着后世的那点儿浅薄的历史知识在卖弄。 “世子是说,只要我们后撤,不给满清压力,让满清觉得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削藩一定会进行是吗?” “理论上是如此,不过满清在什么情况下会认为是没有后顾之忧,还需要满清自己判断。” 张煌言点点头道:“我们可不可以在后面推波助澜,让这削藩早一点进行?” “那要看您这波大不大!”说完郑经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坏笑一声问道:“苍水先生很喜欢推波吗?” 张煌言被郑经的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推波助澜又不是什么好词,谁没事干喜欢做火上浇油的事,那得多缺德才能干出这种事。 第四十七章 何为人才 连续几日张煌言每天都带着夫人来到郑经的战舰上与郑经坐而论道,郑经的夫人外交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在唐婉儿的刻意交好之下,董夫人很快就与唐婉儿成了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在董夫人的枕头风吹拂下,张煌言终于点头应下了去琼州府发展。 在等待方密之到来的这段时间里,郑经与张煌言就政治、经济、文化、传统各个方面展开了讨论,张煌言学问精深,论据扎实,郑经观点新颖,常常出乎意料,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在谈到未来的时候,张煌言问郑经将来怎么安置朱明宗室。 郑经笑道:“朱明宗室也是普通百姓,他们可以参与国家政策允许的读书、做工、经商等任何事,不过想要如大明那般趴在大明朝廷身上当寄生虫绝对不可以。” “那你郑氏的宗室呢?据老夫所知,你郑氏的宗室人数可不少!” “郑氏也是如此,包括寡人的子女,也不能平白花费国家一文钱,他们也是国家的一份子,也同样可以参与国家政策允许的任何行业。 无论是经商、还是做官都是如此,不能因为是郑家人,就不允许参与到国家治理当中来。” “世子有没有想过,若是宗室掌权,会不会造成皇位传承不稳,每一个手里掌握权力的宗室子弟都觉得自己也有继承天下的可能。 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必定会形成巨大的内部倾轧,为了那一个位置,各方都会使出各种手段来夺取最后的胜利。” 张煌言所说的问题一点儿没错,郑经未穿越之前,清宫戏那可是霸屏的存在,康麻子的九子夺嫡,雍正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保证权力的顺利过渡,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好在满清提供的秘密立储制度,让所有的竞争者不再敢于明目张胆的进行争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个储位是谁的,每一个有资格竞争的皇子都有可能是敌人。 人人都是敌人的时候,那就成了没有敌人,大家都一样,没有太子这个活靶子,谁还敢死命的得罪人。 若是这个皇子没有继位还好说,一旦继位之后,会不会对你展开清算。秘密立储的最大好处不是大家不能猜到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而是担心猜错之后的后果。 就像康麻子最后选择了雍正一样,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康熙会选择那个号称冷面孤臣的皇四子。那些得罪了雍正的皇子,要么被赶到皇陵去守陵,要么最后被圈禁成了阿其那、塞思黑(猪狗)。 满清从雍正之后,权力的过渡就已经趋于平稳。 “苍水先生,权力争夺很正常,竞争其实是一件好事,不过竞争要有度,不能如大明的党争那般没有底限。 归根结底是制度问题,只要建立一套合理的传承制度,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不会内耗,再说没有不灭的王朝,若是有一天,出现一个比郑氏更有能力之人取得了郑氏的权柄,郑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郑经的这个思想让张煌言颇为惊讶,感觉这个思想有些跟黄梨洲先生的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思想很接近。 “世子读过梨洲先生的著作?” “梨洲先生是谁?”郑经印象里没有听说过这个时代有个叫梨洲的名人。 “世子不知梨洲先生?梨洲先生姓黄、讳宗羲,字太冲!” 黄宗羲啊!郑经当然知道这个人,后世有名的清初三大思想家,其思想与东林党一脉相承,乃是空谈的典范。 “原来是他,不过是东林余孽尔!” “世子是不是对东林党有什么误会,据老夫所知,东林党大多数人都是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 “苍水先生,家国天下没那么不值钱,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那是玷污了家国天下。” “为何世子对东林君子这么大的怨言?” “寡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怨言,只是不齿他们的虚伪,东林一脉除了争权夺利,将朝堂搅得一团糟之外,可有一策安天下。 当初反对加征商税的是不是东林一党,当初为了排挤马士英,力邀左良玉进京勤王,直接导致了弘光朝的灭亡。 被他们骂为阉党的马士英壮烈殉国,被捧为东林党魁的钱谦益,头皮甚痒、水太凉,可真是为国为民啊! 这位钱牧斋还是家父的老师,寡人羞于有这样的师长。” “东林是有钱牧斋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那也有史宪之这样的为国捐躯者。” “史可法的忠义寡人敬佩,但是也仅限于忠义,对于史可法身居高位,上不能建言献策,为国出力,下不能统御诸将,调和诸将矛盾,一致对外。 刚愎自用,不听属下劝谏,属于典型的平时束手谈心性,临了一死报君王。” “世子此言老夫不敢苟同,怎能以成败论英雄,史阁部虽然没有力挽狂澜,但是其忠义之心还是可昭日月。” “史可法也就剩下了忠义之心,在寡人看来,身居高位者首重能力,其次才是人品,要唯才是举,而不是唯德是举。” “若是按照世子的论点,一个恶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也能身居高位吗?” “苍水先生这一观点不成立,若是杀人放火那是犯罪,难逃法律制裁,一个国家若是连杀人放火都受到保护,那是对法律的践踏。” “那若是如董其昌之辈呢?” “董其昌有才吗?会书法、绘画就是有才吗?在寡人看来不过是自娱自乐的消遣之才,若是国家选材以诗词歌赋、书法、绘画为依据,这个国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看来苍水先生理解的才与寡人还是有偏差的。” “世子认为什么样的人才叫做有才?” “在寡人看来,文在地方能够发展生产,为官一任能够让一方百姓富裕平安,能够为国家提供更多的赋税,在中枢能够燮理阴阳,统筹天下,损有余而补不足。 武能够训练士卒,带兵打仗能够决胜千里之外。让外国听其名心惊胆战,闻其声望风而逃。 工能够发明创造,为国家发展提供更好的工具、器物,商能够货殖天下,沟通有无、照章纳税,为国家提供充足的财源。” 第四十八章 法与思想 郑经的人才之论,通篇都没有关于儒臣的作用,张煌言感觉郑经的思想夹杂着法、墨之学,甚至还有杨朱之学。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思想,郑经的言论里,充满了实用主义,那就是什么好用就用什么,也不管百姓的思想是否会混乱。 若是按照这样的思想去治国,那天下百姓就会变得只知逐利,而忘记道义,天下百姓人人逐利,这天下岂不是变成了到处铜臭之地。 “世子!按照你这样的做法,天下人人逐利,道德沦丧,再想重塑道德可就难了啊!” 郑经对于儒家这种愚民的论调不屑一顾,反驳道:“管子曰:‘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说明老百姓只有生活好了才能知礼守礼。” “老夫不反对管子的这句话,但是这句话却不是绝对的,那些为祸一方的纨绔子弟,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这些仗着父荫的混账哪一个不是干着丧尽天良之事。” “还有法律这个武器,只要法律健全,只要有人敢以身试法,那就别怪法律的无情打击,不管是谁触犯法律都是一视同仁。” 张煌言心中哀叹,果然法家那一套严刑峻法来了,若是法家真的好,秦也就不会二世而亡了。 “秦奋六世之余烈一天下,然却二世而亡,因此严刑峻法并不能给天下带来安定。” “寡人与先生的观点恰恰相反,秦之亡非亡于严刑峻法,而是亡于有法不依。若是依法治国,赵高早已被斩杀,何来后来的赵高乱秦? 商鞅变法本就不彻底,王子犯法斩杀王子的老师,这是什么道理?谁的罪就是谁的罪,任何人犯了罪都不能获得豁免,这才是法的根本意义所在,法是最后的公平。” “世子之言老夫不敢苟同,这天下我怎么可能有绝对公平的法,官与民斗本身就不公平,双方之间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 “先生这话在理,所以要给弱者提供申诉的通道,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民告官不管对错,先打板子。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法的本身应该是以事实为依据,不能以权威为依据。若是连法都不公平,更别提执法者会公平。” “就算是底层的法保持了公平,就如秦那般,执法严苛公平,若是上层肆意破坏又如何?不管什么样的法都管不住秦王的破坏。” 郑经心说,最关键的东西终于来了,你张苍水不就是想说,若是皇帝不守法没有人管得了嘛。 “很简单,王在法下!规定王的权力范围,超过这个范围,王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上,大明朝有着很好的例子,国本案万历皇帝闹到最后,依然只能立泰昌为太子。 不要觉得皇帝的权力就是没有边界的,只不过是摆到桌面上,还是没有摆到桌面上的区别。人人都守规矩,人人都敬规矩,这规矩自然就形成了。” 张煌言头脑中如同刮了一阵旋风,一直以来没有想通的问题被郑经的一句‘王在法下’融会贯通了。 从前的误区总在皇帝言出法随,圣旨说一不二,即使知道圣旨也不是万能的,没有大臣的支持圣旨连皇宫都出不去,长久的惯性思维还是认为皇帝大如天。 “世子若是真的能够做到王在法下,一切遵循法度行事,老夫愿倾其一生辅佐世子。” “那就请先生拭目以待,想要做到王在法下,首先要解决法由谁立,每个人权力边界该如何界定,比如说寡人自己定法,规定天下没有能够惩治寡人之法,寡人就可以行事百无禁忌,这显然是违背了王在法下的真谛。” “世子是说,应该有一个专门的立法部门,这个部门的没有任何权力,无论编纂出什么样的法典,执行的人都不是他们。 不过他们应该是不受干扰的,一旦编纂的法律通过,所有人就必须无条件执行。” “可以这么理解,这个立法部门的人员要非常地广泛,必须包括各行各业,要照顾到各个行业所有人的实际需求。” 郑经提出的听取广泛的意见,照顾到各个群体的观念,张煌言非常的赞同。明清鼎革之际,正是华夏思想最为活跃的时代,这个时候任何的观点只要能够有一套能够自洽的理论,都不会显得怪异虚妄。 郑经的这些观点,对于明末的思想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理论,无论是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夫之的均天下,还是黄宗羲的限制君权,总结起来都有了一些民本思想。 若不是满清开历史的倒车,将华夏变成半奴隶制社会,大兴文字狱,钳制思想,华夏很有可能已经与西方列强一样站在了世界的最顶端。 满清对华夏最大的贡献是奠定了华夏版图基础,使得华夏形成了一个多民族国家。满清最大的害处不是后来的异族入侵,使得华夏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而是满清一以贯之的文字狱,让华夏的思想变得僵化,以至于后来民智开启之后,出现了一味地否定自己的历史的怪现象。 这不是偶然现象,而是长期奴化思想之后,自我不认同的思想彻底释放出来的产物。重塑民族认同,华夏思想,我们走了多少年。 到现在崇洋媚外者依然比比皆是,这些人都是一脉相承,从根子里都是对华夏文化持否定态度。可以说张煌言其实说的没错,长远来看思想问题要比物质问题更加的重要。 张煌言很清楚,一旦按照郑经的这个思路去进行立法,儒生再想一家独大已经绝无可能,因为这个立法部门不可能任由儒生一家说了算。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煌言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儒家现在的思想太过僵化,有了竞争者,更有利于儒家做出改进。 儒家一家独大的日子太久了,能够在竞争中胜出,才能更加的显出儒家的重要性,想要做出改变,就不能再抱着原来的那些除了经史子集其他全是垃圾的思想。 第四十九章 方以智 几日之后,陈永华带着天地会的骨干人员将方以智一家送到了宁海,郑经安排人第一时间将人接到战舰之上。 方以智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一路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剃度后的光头,戴着一顶斗笠。当年的复社四公子之一的方密之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糟老头子,复社四公子除了冒辟疆还健在外,其他二人已经作古。 郑经与张煌言分别与方以智见礼,方以智如今已无当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飒爽。拘谨地给二人还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郑经坐主位,方以智坐对面,张煌言打横相陪。张煌言见过方以智,二人算是熟识,郑经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密之先生!寡人久闻先生大名,尤其是对先生的《物理小识》更是推崇。”郑经投其所好好,开门见山地说道。 其实他哪里读过《物理小识》,不过是这本书在后世的网络上特别的有名,更是将方以智吹捧为晚明大科学家。 不过在郑经看来,方以智所谓的科学知识也不过是略知皮毛,没有潜下心去认真研究,一个人一生之中,一个领域能够出类拔萃已经是天才。若是有二个领域出类拔萃,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物理小识》简直就是一个百科全书,什么东西都有,天文地理、星象占卜无所不包。世人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完成这么多的研究。 更何况这本书完稿的时候方以智还是个三十多岁刚过而立之年的中年人,别人穷其一生都完不成的事业,方以智三十岁就能完成多个领域的研究。 这哪里是天才,这分明是妖孽,可方以智是妖孽吗?当然不是,那么方以智有价值吗? 当然有,他是这个时代非常优秀的科普作者,能够为郑氏的基础教育添砖加瓦。 果然郑经的话搔到了方以智的痒处,挑眉问道:“延平王也爱好格物之学吗?” “也谈不上爱好,也就是平常喜欢观察一些事物,比如为什么快要下雨的时候,昆虫都飞的很低?为什么铜壶烧水的时候,在水开的时候,壶盖会被顶开?为什么晚上脱衣服的时候会出现如同闪电一般的亮光?为什么树上的桃李成熟后会落到地上,而不是如鸟儿一样飞到天上? 这些事应该都是能够用学问解开的,只是寡人才疏学浅,理解不了这其中的奥秘?”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方以智睁大了眼睛,这些事可都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现象,大家都习以为常,谁都没有去想过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延平王所言的这些现象,小僧惭愧,不知该如何解释?若是延平王有答案,还请不吝赐教!” “寡人就是琢磨不明白才想请教密之先生,不过寡人也发现了一点小关系,昆虫低飞应该与水雾有关,水开的时候顶开壶盖应该与水汽有关。 晚上脱衣服会出现电光应该与摩擦有关,桃李落地应该与地力有关。其实天下有很多我们不能解释的现象,比如为什么会刮风下雨,为什么冬天冷、夏天热,风是怎么产生的,电闪雷鸣又是什么原因,这些都是我们学习思考的地方。” 方以智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郑经所说的这些小发现就像是打开了一扇大门,能够让他找到了探索这些奥秘的钥匙。 “延平王何以对这些学问如此的感兴趣?” “寡人接触不过不少的西夷传教士,这些传教士宣传宗教的问题放在一边,他们都是学问精深之人,而且西夷在实学领域已经超过了我们。 我们的学问是碎片化的,是经验性的学问,不能成为一个连贯起来的体系,而西夷却正好相反,他们是成体系的建立起来了基础理论研究,这一点上我们落后了。 不过现在奋起直追还不晚,对于西夷传教士的学问我们学习,对于他们的那个所谓的神,还是送回他们的老家吧,寡人担心他水土不服。” 方以智与张煌言都被郑经的一句西夷的神到我们这里水土不服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张煌言大笑着说道:“世子此言甚妙,西夷之神到了我们这里那是会水土不服的!” 方以智则是从做学问的角度上认可了郑经的说法:“延平王说的不错,我们士子多为功名只读圣贤之书,对于其他学问嗤之以鼻,认为学习这些东西乃是不务正业,殊不知这些学问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不知到了承天府,能为延平王做些什么?” “编书!编一套蒙童的启蒙课本,包括国文、数术、格物、天文、地理、美术、音乐等教材,我们的教育必须要改变,科举是非常优秀的选拔制度,但是只选拔经史子集的读书人,很明显有失偏颇。 密之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寡人能够办得到的,一定竭力去做,这一套教材要包括蒙学、中等学问、一直发展到高等学问。 最先编纂的应该是最初级的学问,要保证多种学问都能齐头并进,与此同时还请先生帮助培养,蒙学的教师,我们不能还是靠着私塾教育,只会鹦鹉学舌的读书。” 方以智没想到郑经会对他如此重视,而且重视的还不是他的经史子集,而是他的最爱的杂学,人生难得一知己。 虽然说方以智钻研杂学,也有不少的志同道合者,但是在主流眼中,尤其是四公子的其他几人还是没少嘲讽他。 如今终于有一个权贵能够赏识他的这些学问,愿意全力支持他的学问,怎能让他不发自内心的高兴。 五十多岁的老人,认真地站起来对着郑经躬身施礼:“延平王如此重视实学,愿意为实学开路,以智怎敢不效犬马之劳!” 这一拜可不是普通的行礼,而是认主,一旦郑经回礼之后,双方之间就成了真正的君臣关系,若是背叛是要受到世人的唾弃。 郑经也慌忙起身,躬身还礼:“寡人今日有密之先生辅佐,何愁大业不成,你我君臣携手共创华夏新的未来。” 第五十章 鸡笼 郑经的话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正是这种勃勃的野心带给了周围之人强烈的自信,就连张煌言也是对郑经赞誉不已。 虽然说他对郑经的反儒生观点很是反感,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对郑经的赞赏,他有一种感觉,将来恢复汉家天下的必是此人无疑。 张煌言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向郑经臣服,从明臣到郑臣的转变需要一个心理建设的过程。暂时他还是想先到琼州府安定下来,然后再认真观察一下这个郑氏的继任者到底值不值得自己辅佐。 张煌言现在手下只剩下两三千残兵败将,由他的心腹之将罗子长统领,算上家属也不过六七千人。 不过张煌言手里的船大多是不能远航的渔船,想要将人全部运走,还得郑氏这边出动海船。这么点人只要十艘二号福船便能轻松拉走,运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返程的时候,郑经特意去了一趟鸡笼,基隆如今还有红毛夷在占领,只不过集中在港口外的一个小岛上(后世的和平岛),岛上的红毛夷防守非常坚决。 鸡笼县令冯锡范带着屯垦的移民与屯田军进攻了几次都没有占到便宜,也就任其留在那个小岛上,只要他们不出来捣乱就行。 红毛夷人少,依靠坚固的棱堡还能防守,只要离开小岛就会受到郑氏军队的攻击。在没有援兵到来之前他们也不敢出来滋事,双方目前还算相安无事。 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郑经的神经再大也不敢在自己的后方留下这么一个隐患。原本的时空为了攻打鸡笼的红毛夷,就连大将林凤都折在了这场大战中,可见这红毛夷有多难对付。 红毛夷这块地盘是从西班牙人手中夺取的,当初的时候,整个承天府一分为三,南部是红毛夷的地盘,中间是郑芝龙的屯田地,北边是西班牙的地盘,西班牙人在社寮岛(和平岛)的北端建起了一座圣萨尔瓦多城,这座城也就是现在红毛夷所占据的地方。 舰队到达社寮岛的外围,郑经与张煌言、方以智三人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红毛夷的防御情况。 张煌言看着这座坚城感慨道:“前些时日冠玉还提议老夫带兵到这里屯田发展,以待天时,被老夫拒绝了。 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了西夷的地盘,想必就算到了这里也要与这些西夷进行争斗。” 郑经苦笑一声道:“苍水先生,这西夷盘踞在这里已经快四十年了,他们不远万里都能占据我们家门口的土地,想一想若是他们的人多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天启六年,大佛郎机人就已经踏上了这块土地,并在这里建造了这座铳城,后来他们又在淡水修建了一座同样的铳城,不过后来大佛郎机人觉得维持两座城池的费用太高,就自己将淡水的那座城拆除,削减了在这里的驻军、 这就给了红毛夷机会,在崇祯十五年的时候,红毛夷逼降了大佛郎机人,独霸了整个承天府,本来我郑氏开始还与红毛夷相安无事。 红毛夷为了独霸承天府,就不断挑起我郑氏与土人的争斗,他们在后面扇阴风、点阴火,使得我郑氏在承天府的移民举步维艰,不得不向红毛夷缴纳高额的赋税。 这也是家父后来决定赶走红毛夷的一大初衷,这些西夷生性贪婪,他们的思维是赢者通吃,输者全赔。 与他们讲道理,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对付这些西夷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打倒,反复摩擦,打的越狠他们就越规矩。” 郑经简要地将这座城的来历与二人讲解了一遍,方以智不懂军事,也不插言。张煌言听完问道:“世子打算怎么打?” “暂时还不能确定,要等寡人见到这里的官员了解了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舰队等待的时间不长,冯锡范便乘着小船赶了过来,登上郑经的座舰给郑经行礼之后,郑经便问道:“希范!如今的情形如何?” “下臣奉命带着十万军民来鸡笼屯垦,一方面要应对土人的骚扰,还要防御红毛夷的袭击,为了不使鸡笼两线作战,下臣就想着先将社寮岛上的红毛夷灭掉。 怎奈这西夷修筑的铳城易守难攻,臣手里又没有重炮,根本啃不动这石头修筑的堡垒,没办法只能采取监视的方式,可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因此臣才向王上求援,希望早日解决这伙红毛夷。” “希范可知这王八壳子里面一共有多少红毛夷守军?” “原本人不多,也就五六百人,最近不知从哪里又来了三百多人,连同依附于红毛夷的土人,差不多有一千多人吧!” “嘶!”郑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人数已经相当不少了,加之棱堡的易守难攻,若是强攻的话,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很难攻的进去。 “希范可知他们的后方是否有适合进攻的地方,据寡人所知,西夷这棱堡一般都采用分层布置,主要都是面对正面的进攻,后方的防御并不是很严密。” 冯锡范摇了摇头道:“王上!这后方根本无法进攻,西夷的堡垒依山而建,后面是悬崖峭壁,更加的易守难攻。” “看来只能正面强攻了,不过这正面强攻也不能蛮干,希范去找人打造一个结实一点儿棺材!” “棺材?”冯锡范反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棺材!” “是!臣这就去准备!”冯锡范不明就里,既然郑经吩咐了,那就去做吧,一个棺材而已,承天府又不缺木材,棺材的很容易就能找到。 郑经也是灵机一动,想起了关于太平天国的攻城轶事,将火药装满棺材接上引线,在城下掘土,放入棺材后填埋好,点燃引线后,大量火药爆燃造成的冲击波足以掀翻大多数的城墙。 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管是不是真的,尝试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万一成了也为以后的攻城找到一个新的方式。 第五十一章 破城 郑氏舰队的靠近,引起了红毛夷的注意,所有的炮火全部对准了郑氏的舰队。 一旦进入火炮的射程,就会对郑氏船队进行打击。 郑经不会傻到用舰炮与岸防炮对轰,舰队游离于岸炮的射程之外,吸引岸上的注意力。冯锡范按照郑经教授的方法悄悄地接近棱堡的城墙,然而棱堡的这种专门为战争设计的城堡,几乎是没有射击死角。 不管从哪个方向进攻都无法逃避城墙上红毛夷的打击,郑经举着望远镜看着这样的情形,暗暗着急。 心中琢磨着,若是有臼炮抵近抛射开花弹,就能压制红毛夷的火力覆盖。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实情况是郑军没有这种抛射武器,看来只能动用宝贵的舰炮进行覆盖射击,对掘进队进行掩护了。 郑经下令六艘甲板船上刚刚装备的舰炮向红毛夷的城墙发射炮弹,双方的炮弹互相对射时候,压制了城墙上的火枪手。 冯锡范带着屯田兵终于抬着装满火药的棺材贴到了城墙之下,屯田兵们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对于这种挖坑掏洞的活计非常在行。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将棺材埋到了城墙进行进攻,顿时下了一跳,若是真让郑军挖地道打进来,内外夹击之下,他们人少必败无疑。 红毛夷在鸡笼的最高指挥官皮特上校大声命令士兵去的消息,反而郑军之人在发疯了一般地后退。 “这群黄皮猴子是吃错药了吗?”皮特上校站在城墙上嘀咕了一声。 这时候他就感到脚下一阵晃动,如同地震了一般,紧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皮特上校与城墙上的守军如同坐了土飞机一般被掀翻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皮特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一切都完了。 跑到远处的冯锡范等屯田兵,听到巨大的声响,紧接着跑的慢的士兵就被爆炸激起的碎石砸中,顿时一片惨叫。冯锡范连忙回头观看,就见整个城堡的一面城墙垮塌了大半。 冯锡范一激灵,马上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不进攻更待何时。 冯锡范挥舞着佩剑大声吼道:“跟着本官冲啊!” 站在船头上观战的郑经看到城墙倒塌的一瞬间就知道战斗已经没有了悬念,冯锡范手里可有十个千户的屯田兵,这些屯田兵虽然说已经退入二线成了地方防御力量,但是兵就是兵,蚁多一样咬死象。 方以智与张煌言震惊不已,二人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棺材装上火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如此坚固的城墙在这个棺材的面前竟然如纸糊的一般轻易垮掉。 “延平王,这是什么原理,为何将火药放到棺材里会有如此大威力?”方以智马上就想到这一定是格物理论。 “火药在密闭的空间里瞬间燃烧会产生大量的气体,这些气体需要空间释放,封闭的越是严密,产生的冲击波就越大。火枪与火炮的原理都是如此,只不过棺材的装药量大,将这个威力放大了而已。” 方以智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也确实如此,就是这样一个小小改进,就能产生如此大的战果,看来这格物之道还真是奥秘无穷啊! 正当冯锡范带着屯田兵向前进攻的时候,一个红毛夷举着白旗走了出来,说着叽里咕噜的鸟语,冯锡范也听不懂,想要将他送到后方交给郑经,这家伙却激烈反抗。 冯锡范脾气上来了,直接命人将其摁在地上捆了起来,郑经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命人通知冯锡范暂时停止进攻,将那个家伙送到船上。 郑经明白这个家伙一定是出来寻求谈判的,不过西夷固有的傲慢,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听得懂他们的语言,求人也不找一个会的翻译。 不大工夫,这个谈判的家伙就被送到了郑经的座舰上,一见到郑经,这家伙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年轻人应该才是这次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的鸟语,郑经能听懂一两个类似英语的单词,具体说什么却听不明白。 “Sir ;you?” 很明显这个家伙听懂了这句话,吃惊地看着郑经用一种在郑经看来口音非常怪异的英语反问道:“先生!您身边有英吉利人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先生,我是皮特先生的副官,皮特先生身负重伤,不能行动,委托我与贵军谈判。” 郑经的英语也是半吊子水平,对付一两句还行,指望拿到谈判场合上根本不够用,可是他却不愿丢面子,对这个副官说道:“想要和本王谈判,你首先要有一个会说的翻译,出于外交礼仪,本王不会用第三国语言与你谈判。” 这个红毛夷没想到郑军的这个首领竟然对西方规矩如此明白,原本还想糊弄一番,寻求一点儿便宜,然而人家已经对你了如指掌,再耍心眼儿那就不是聪明,而是玩火。 “尊敬的中国将军,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德·皮特上校的副官,名叫赫曼·汉娜,全权代表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福尔摩沙岛总督德·皮特上校与贵方谈判。”这家伙竟然能说一口听着怪异但是却很流利的汉语。 “赫曼·汉娜先生,我是大明延平王郑经,承天府的最高官员,既然你们要寻求谈判,那就说一说你们的要求。” “我们要求贵方退出我东印度公司的领地,并对贵方的无礼侵犯向我方道歉,如果贵方需要这块领地,我们可以协商转让协议。” “你没有搞错吧,本王听起来怎么像你们是胜利者,既然贵方没有诚意,你还是回去吧,我们战场上见。” “不!不!不!尊敬的中国国王,我想听听贵方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无条件投降,我方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在你们的人交出赎金之前,你们需要付出劳动,换取你们所需要的食物和饮水。” 第五十二章 土人问题 赫曼·汉娜连连摆手道:“我们都是文明人,这不是对待文明人的方式,我们要求文明人的待遇。” “你们屠杀我中国人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是文明人,赫曼·汉娜先生,我希望你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商量一下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将发起最后的进攻,到时候我们将不接受投降。” 本想着通过谈判的手段占到一丝便宜,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熟悉西方的规则,赫曼·汉娜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只好抓紧时间赶回城堡商议战与降。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郑经忽然用英语跟他说了一句:“汉娜先生,德意志不应该是一个地理概念,那里应该有一个伟大的国家!” 赫曼·汉娜的身躯很明显的抖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静,转身摘下礼帽对郑经行了个礼后急匆匆地离去。 张煌言与方以智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杰,尤其是方以智还能说一点儿拉丁语,两人都看出来了郑经最后的一句话怼这个黄毛洋鬼子有很大的触动。 “世子刚才跟那个洋鬼子讲了什么,老夫发现那个西夷应该是听进去了。” “也没什么,就是落个闲子,有用没用现在还看不出来。” 张煌言见郑经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多说,也就不再追问,反正这些洋鬼子一时半会儿也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 也不知赫曼·汉娜是如何与城堡里的红毛夷沟通的,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到,残余的红毛夷士兵便列队出来投降。 最高指挥官,德·皮特上校因为身负重伤无法参加受降仪式,只能由副官赫曼·汉娜代替,赫曼·汉娜交出象征意义的指挥剑之后,说道:“尊敬的中国的王,希望您能信守承诺,保证伟大的联省共和国公民的人身安全。” “我们中国人没有你们那么野蛮嗜杀,只要你们老实听话,人身安全没有任何问题,什么时候你们的人拿来赎金,什么时候将你们放回去。 当然为了尊重人权,有些人不愿意回去,你们也不能强迫这些人自由选择的权力。” 赫曼·汉娜似乎对这一条不感兴趣,可能在他想法里,做俘虏哪里有回到东印度公司好。可是让赫曼·汉娜没想到的是,郑经就是利用这一条款在后来留下了许多红毛夷的技术骨干,这些技术骨干在与大明工匠的技术碰撞中,促进了郑氏的技术快速突破。 西夷的理论严谨有可追溯性,东方的工匠动手能力强,双方一结合,能够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 解决这伙红毛夷不过是郑经顺带的行为,郑经最关心的还是与当地的土人来往的问题。整个郑氏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男多女少。 想要人口快速繁衍,育龄女子不足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如何解决育龄女子不足的问题郑经非常的头疼。 满清没有迁界禁海之前,还可以从大陆获得,现在如果不发生战争,想从大陆获得人口那是非常困难。 若是能够从土人那里获得年轻女子,双方互相通婚,一方面能够尽快的与土人融合,另一方面也能快速的增加人口。 然而现实却给了郑经当头一棒,这些土人对汉人非常的敌视,他们宁愿相信红毛夷也不愿意相信汉人。 郑经问冯锡范原因,冯锡范无奈地回道:“王上!这些土人受红毛夷挑拨,使得他们认为红毛夷来到这里一不种田、二不养殖,只不过是来跟他们做生意。 而汉人来到这里就是要抢夺他们的土地,让他们无家可归。这让土人对我们产生了浓浓的敌意,在垦荒的同时,还要防备土人的破坏。 臣的垦荒屯田兵放在最外围,一边防御土人,一边进行垦荒,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郑经皱着眉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既然他们要一心为敌,那就成全他们,以后对土人采取强硬姿态,愿意服从王化的,我们欢迎,反抗王化的坚决消灭。 这一条要贯彻到所有地方,你这个县令可不同于大陆的县令,必须是上马能管军,下马能管民,必须要是多面手。” 冯锡范笑道:“王上!兄弟们就等着王上的这个命令呢,这些日子可把兄弟们憋屈坏了。与土人的争斗打得畏首畏尾,打轻了起不到作用,打重了又担心违反了王上的归化政策。” 郑经知道手下之人都对土人有不小的怨气,想要放开手狠狠地对土人下手打击一下。不过郑经担心进入山区之后,由于对地理环境不熟悉容易吃亏。 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说道:“所有军事行动,仅限于平原地区,任何军事行动都不得深入山区,尤其是中部高山,若是土人识趣,我们就与土人分界,我们占据平原,他们占据高山。 想要过好日子,那就下山来投靠我们。若是就想着过穷日子,那就只能请他们在高山上待着了。” “大王英明!” “这算什么英明啊,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没有时间跟这些土人对耗,只希望他们能够识趣一些,不要挑战我们的底限。 等到以后有了充分的时间,再慢慢梳理这些土人,按理说我们确实是在抢人家的地盘,人家不高兴我们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个世道,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西夷会和我们讲道理吗?满清会和我们讲道理吗?我们永远要记住,只有一直强大下去,我们的话那就是道理,谁若是不听,那就打到他听。” 这话听着就提气,就连张煌言与方以智也是深受感染,方以智捋着胡须笑道:“延平王这话虽然听着有些霸道,但是这天下本就是王霸之道的天下。 儒家追求的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王霸道,他们是以儒学为武器,霸凌其他学说,究其根本也是同样的霸道之学。” 张煌言侧目看向方以智道:“密之先生这么快就把屁股坐到世子那边了吗?” 第五十三章 文化蔑视 方以智微微一笑道:“玄著!老夫本来就是前来投靠延平王,屁股不坐到延平王这边,还能坐到哪一边,何来屁股坐歪一说!” 张煌言被方以智一句话怼的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微笑。这就看出了张煌言这个人还是性格太耿直了。 不过仔细一想,这也符合他的性格,一个性格不耿直的人,怎么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正是这样的精神,才值得世人永远的顶礼膜拜吧,苍水先生才是不以胜败论英雄的典范。 郑经赶紧岔开话题道:“我华夏人杰地灵,可惜却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最后却让西夷后来者居上,甚至骑到了我们的头上。” “世子何出此言,我华夏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是这些白皮番鬼所能比拟的!” 郑经摇头道:“这就是我们与西夷的差距,密之先生与西夷传教士接触过,知道西夷已经证明了我们生活的大地是圆的,两位先生知道怎么证明的吗?” “这个老夫还是有所耳闻,听说西夷有个人驾着船一直向西走,遇到陆地就饶过去继续向西航行,最后又回到了出发地,这个人用亲身实践验证了西夷学者的猜想。”方以智说道。 “没有人认为他是在说谎吗?”张煌言问道。 “肯定会有人质疑,不过他的航海日志记载的东西后来都得到了验证,人们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完成了环绕天下的航行。” 郑经沉声说道:“密之先生说的没错,正是因为西夷的冒险精神,让他们发现了这个世界其实都是可以通过大海互相连通的,这个大发现就给西夷殖民天下提供了理论基础。 他们凭借着少量的人手就能控制很大的一片土地,比如说我们刚刚打下来的社寮岛,红毛夷才有多少人,听从红毛夷指挥的土人是红毛夷的十倍不止。 这一点我们能做到吗?正视差距不丢人,知道我们落后了,那就应该奋起直追。凭借我华夏民族的底蕴,想要超过西夷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难得是我们的思想必须要转变过来,那种只重经史,不重实学的弊端一定要改变过来。密之先生,开启民智,您的责任重大。” 方以智没想到郑经如此看重他,拱手行礼道:“王上请放心,只要王上能够提供老夫所需要的东西,老夫余生就扑在这上面了。” “密之先生放心,这个天下郑经弄不到的东西,其他人更弄不到,只要先生需要,这个世上有,寡人一定给先生弄到。” 看着郑经对方以智的热情,张煌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能感受到,郑经对他与方以智的区别,似乎郑经并没有打算要将他收入麾下的打算。 难道自己真的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儒生吗?张煌言有些产生了自我怀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郑经曾经客气地说首辅之位虚位以待,但是这话也就听一听,在郑氏没有做出一定的贡献,就算让自己坐首辅之位,自己也坐不住啊! 郑经没想到自己对方以智热情了一些,会引起张煌言的无限遐想,两个人根本就是两条线上的人,方以智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官,这样的人就适合做学问。 给他一个足够的空间,足够的地位,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没准哪一天他就会给自己突然来一个大惊喜。 张煌言虽然现在看来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僚,但是凭着他的坚持,只要条件允许,一定做出最佳的成绩,这样的人绝对能够做到秉公处事,是最理想的内阁首辅人选,只要张煌言愿意,郑经一定会将他推到首辅之位上。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张煌言必须能接受郑氏的理念,或者更直观地说是接受郑经的理念,若是张煌言一直抱着儒家的那一套不放手,郑经永远不敢用他。 将张煌言放到琼州也是对他能力与思想的考验,只要张煌言接受自己的思想,那他一定会拿琼州的士绅开刀。 琼州府也是有士绅的,主要是海、丘等大姓,这些大姓几乎垄断了琼州府八成以上的土地,想要在琼州收上税,第一步就要与这些大户打交道。 离开鸡笼之前,郑经交待冯锡范,要看好这些红毛夷的俘虏,别让他们趁机逃跑,或者聚众闹事,若有敢于闹事者格杀勿论。 这事你跟那个赫曼·汉娜讲清楚,我们保证这些西夷的人身安全,可不包括他们闹事、捣乱。 冯锡范认真点头答应道:“王上放心,这些西夷可是行走的银子,臣可听说您打算跟红毛夷一个士兵要一百两银子的赎金,军官还要翻倍,这么多银子臣怎么可能不看好了。” 郑经哈哈大笑道:“你觉得红毛夷会不会出钱赎他们回去?” 冯锡范摇头道:“臣不知道,若是臣的话,应该是不会赎他们回去,这些人投降已经是给他们的国家抹黑了,怎么还能花钱把他们赎回去!” “这就是你不了解西夷了,他们不远万里来到我们这里,每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都非常地宝贵,而且他们的钱基本上都是依靠打劫和垄断贸易得来了,来的容易,那花起来也就大方。 红毛夷是一定会将他们赎回去的,当初,父王若是不将那揆一等人放回去,也能收到一笔很大的赎金。” “还有这种事,那以后我们抓到西夷之后尽量不要杀掉,留着跟他们的国家要赎金。” “连你都会这样想,正因为西夷有这种规矩,所以他们只要不是当场阵亡,或者重伤不治,基本上都不会死。 这就是他们这种制度的优势,能够最大程度的保全族人的性命,因为他们奉行的是人的生命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在战斗中,他们在事不可为的时候都会选择投降,并且会与胜利者进行谈判,获得战俘地位,保障人身安全,等待他们的国家前来救援。 当然西夷的思想中,只有信了他们那个一神教的才是人,其他人类都是异教徒,两条腿的畜生,你知道他们对我们称呼是什么吗?” “叫我们什么?” “黄皮猴子!” 第五十四章 谋划琼州 ‘黄皮猴子’这个称谓让冯锡范勃然大怒,怒声骂道:“一群毛都没褪干净的猢狲也敢沐猴而冠,臣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这么说,臣扒了他的皮。” “希范!愤怒是弱者的表现,人家瞧不起我们是有理由的,我们上万人围攻人家千人左右的城堡都打不下来,凭什么让人家尊敬我们?” “这......”冯锡范被问住了,确实是如此,无论是老藩主,还是现在,若是兵力相当郑氏之兵真的打不过这些西夷。 “别看我们将他们打败了,人家心里并不服气,在他们的心里一定在想,你们不过是仗着在自己的家门口,占据人数优势,以人海战术赢得了胜利。 若是他们人足够多,他们绝对不会向我们投降,这些白皮骄傲着呢!” “那就打到让他们臣服,有生之年,臣一定带着兵船,打到这些西夷的家门口,一把火烧了这西夷的鸟国都,不然难消臣心中这口恶气。” “好!有这个志气就行,寡人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你若能扶风万里扬汉旗,寡人不吝公侯赏赐。” “那臣就提前将这个爵位预定了,总有一天臣会实现这一目标的。” “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甄别这些俘虏中的工匠,无论是什么工匠都必须要把人留下来。 我们既然已经落后于西夷,那就要放下身段认真学习人家,师夷长技以制夷,不丢人。” 给冯锡范交代下任务之后,郑经率领船队返回安平王城,在路过南澳的时候,将张煌言的人马暂时安置在南澳岛上,攻打琼州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这么远的距离跨海远征可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回到王城,郑经稍微休整了一下,将方以智一家人安顿好之后,立刻召集文武群臣商议打琼州府。 “王上!臣反对,琼州府是大明出了名的边鄙之地,而且离得承天府又那么远,打下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掌管着郑氏钱袋子的户官郑省英第一个出来反对。 “臣也反对,我们现在出兵要打也应该打福建、浙江这样的膏腴之地,打琼州府太不值得。”兵官洪旭也出来反对。 “你们呢?也是反对的观点吗?” “臣等请延平王三思!” 这话一出,郑经就明白了,所有人都是一个论点,那就是琼州没有任何的价值。若不是郑经是穿越者他也会反对打琼州,距离太远,又太穷,实在不值得耗费太大的精力分兵把守。 好在穿越者的优势就在于先知,郑经挥手压下众文武的声音,沉声说道:“诸位臣工反对的都有道理,可是你们却忽略了一个我郑氏的最大问题,我郑氏严重的缺铁,没有铁别说打仗了,我们连种地都会无比的艰难。” “可是王上,琼州也没有铁啊!”郑省英质疑道。 “若是寡人说琼州有铁,而且有我们几百年都用不完的铁,你们觉得这琼州该不该打?” 铁有多重要,自古都是官营就可见一斑,自古以来都是盐铁官营,正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太重要,各个当权者都要将这两样抓在手里。 “王上所言当真?”洪旭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寡人也是无意中听有懂苗语的朋友说起,苗人进山随便捡块石头,用火烧红捶打,就能得到一把不错的柴刀。 寡人由此推断琼州不但有铁,而且还是好铁,这样一座大铁矿,就凭着我们现在的用铁量,几百年能用完都是快的。” “王上,您拿我们这些臣下当傻子吗?凭着这么一句话就相信琼州有大铁矿,您就算是编瞎话也编的认真一些。”洪旭语气沉痛地说道。 郑经脸上一点儿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干笑两声说道:“诸位!如何得到的这个消息,寡人不能向诸位透露,不过寡人所说绝对是千真万确。 大家有消息灵通者应该已经知道,寡人已经将在四明山坚持抗清的张苍水部接到了南澳岛,未来张苍水部将会驻守琼州,与我郑氏一同协防琼州。 琼州有铁的消息,寡人也告诉了苍水先生,诸位觉得这么大的事寡人会与张苍水开玩笑吗?” “王上!臣等绝对相信王上所言!”文臣武将这回的声音整齐了很多。 “既然大家都相信寡人,那么大家支持打琼州吗?而且寡人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琼州府有一块地方,常年炎热干旱,非常适合晒盐,若是能够在那里修建起晒盐厂,那可是一个躺着都能数钱的生意。” 这下子这个时代最挣钱的两项产业都有了,一众文武官员,瞬间变成了好战分子,纷纷鼓噪要求尽快出兵拿下琼州府。 做通了文武的工作,再谈出兵的问题,郑经就不着急了,打琼州府非常容易,只要将舰队把雷州府与琼州府隔离开,剩下的就是将陆师派到陆上接受城池。 更重要的是如何防备满清的反扑,满清做为一个大一统的政权,被人偷了一府之地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报复手段。 不同于承天府隔着宽阔的海峡,想要与郑氏决战就必须要打造强大的水师,只有战胜了郑氏的水师,才能登陆承天府。 而琼州府与雷州府之间的琼州海峡最窄的地方只有不到四十里,划着小木船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都能渡过海峡。 这就给琼州府的防御增加了难度,完全依靠水师也不现实,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万一什么时候,满清就偷渡成功了。 这就要要求琼州府的守军必须能够顶住第一波攻击,只要顶住这一波攻击,水师截断满清的援兵通道,那登上琼州府的满清兵马那就是瓮中之鳖。 那么要派谁去守琼州海峡,又安排谁帮着张苍水协防琼州府,防御满清可能的登陆作战。 一时间郑经也没有一个好的人选,只是吩咐工官何斌挑选懂采矿、冶炼的工匠,户官郑省英挑选前去挖矿的苦力,以及负责盐田开发的劳工。 第五十五章 缺铁 大会散了之后,郑经将洪旭、郑泰、郑省英、马信、刘国轩,以及老将黄安和水师新锐林陛都留了下来。 这些人要么是郑氏的亲族,要么是跟随郑氏多年的老臣,是完全可以托付信任的。 郑经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叔伯都是看着寡人长大的,寡人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寡人想把思明州的兵马撤回来,全部安置到琼州府去,几位意下如何?” “王上!臣出于军事上的考量,觉得这并不妥,将百姓后撤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若是连驻军都撤了,会让承天府的人心散了。 同时思明、澎湖和南澳正好形成一个大三角互为犄角,若是没了思明州对满清的威胁,满清的水师就可以长驱直入到澎湖附近骚扰。 时间一长,满清掌握了澎湖一带的水文潮信,对我郑氏非常的不利啊!”洪旭海战做为老将,一眼就能看出裁撤思明的危害。 “王上,臣附议洪大人,洪大人所说是非常现实的考量,裁撤思明绝对是弊大于利。”郑泰也出言反对。 接着其他几人也没有人赞成郑经的提议,郑经听完大家的话,便知道自己的军事眼光还差的多,当初后撤的时候,自己歪打正着的布局,其实是符合众文武的心理预期,才得到了一致的支持。 好在郑经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既然大家说的有道理,那就从善如流,向大家正式表态道:“多亏了诸位的提醒,是寡人太草率了。 诸位觉得该调哪一支陆师和水师去琼州驻守,在我们没有拿下南洋之前,我们对满清的态势都只能是采取守势,驻军一定要强大,带兵之将也必须要有独当一面之才。” 洪旭斟酌了一下说道:“王上!琼州之将在与守,臣建议陆师五镇中抽出一镇调派到琼州驻守,五镇可以每年轮换一次,一方面能够提高陆师的作战能力,另一方面也能减少长期在外驻扎的风险。 水师也同样如此,各个军镇水师轮换驻扎,期限同样是一年,通过不断的轮换,也能检验出各个部队的作战能力的强弱,然后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 洪旭不愧是经年宿将,这个轮换驻扎的办法非常好,郑经当然清楚轮换驻扎的好处多多,一方面能够保证中枢的权威,使得各地驻军不敢有非分之想。 另一方面,由于驻扎时间短,还没有来得及与地方上进行勾结,就已经被调走,这一年的期限正好,时间太短来不及熟悉情况就到了轮换的时间,这样会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时间太长就会出现军地勾结的情况,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郑泰等文臣也纷纷对这样的轮换驻扎方式表示支持,武臣方面刘国轩提出了质疑:“王上!洪大人的建议很好,可是这样频繁调动如何保证琼州府的安全,万一刚刚调动过去的部队还没有熟悉情况就突然受到攻击,如何应对?” “这个容易解决,只要先驻守的部队与调换的部队,协同驻扎一段时间,在先调换的部队基本熟悉情况之后再离开,一个月的时间如何?” “如此甚好!”刘国轩没想到洪旭早有准备,一句话就将他怼了回去。 看到大家对洪旭的建议都没有意见,郑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为了保证顺利拿下琼州府,寡人决定陆师由前、后、中三镇随寡人出征,由刘国轩任陆师副帅,全权替寡人指挥陆师。 水师前锋、后卫两舰队全部出动,承天府的海防暂时交由澎湖水师后撤防卫。其他的各个部门全力配合好这一次的出征,任何人敢于消极应对,必将受到严厉的惩处。” “是!” 安排完出征之事,郑经继续说道:“满清这边其实寡人并不是特别的担心,毕竟满清没有像样的水师,只要我们不犯错误,满清的水师想要赶上我们至少需要十年时间。 不过寡人最担心的是红毛夷,红毛夷偷袭琼州府可比来我承天府容易多了,所以我们打下琼州府之后,马上就得准备与红毛夷的作战。” 几位文武官员都是面露羞惭之色,他们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将红毛夷考虑进去,只看到了眼前的满清。 “王上!想要打败红毛夷,我们水师的舰炮必须要足够,眼下最要紧的是拿下铁矿,在琼州就近炼铁铸炮。 而一旦琼州府有好铁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琼州将不再是一个蛮荒之地,必然会引起各方的觊觎,我们的压力非常之大。”林陛拱手说道。 “公台所言不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琼州府一旦有了财富必然会引起各方的觊觎,所以我们就更要加紧时间加强军备。 现在我们手里有多少艘能够与红毛夷一战之力的夹板船?” “回王上!只有八艘!” 郑经眉头紧皱,自己继位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船厂搬迁到承天府后,郑经就下令优先制造夹板船。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有两艘夹板船交付水师,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若是说建造的是西方那种两千吨排水量的巨舰还情有可原,都是五六百吨排水量的中型舰船,怎么会这么慢呢? “为何会建造的这么慢,是木料准备的不够吗?” “回王上!是缺铁,没有船钉造不了夹板船!” 郑经无言以对,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没有铁造炮就不能发挥出火力优势,将铁都集中造了炮又没有铁造船,究其根本就是没有稳定的工业生产。 郑经两手一摊,苦笑着对几位重臣说道:“几位现在明白了,寡人为何这么急迫着要打琼州府了,没有铁我们就只能一点点儿被困死,与其被困死不如奋起一搏。 郑氏未来的工业重心将会转移到琼州府,承天府重点发展农业,只要我们的工农业全部发展起来,那个时候就是我们与满清决战的时候。” 第五十六章 兵临琼州 永历十七年,秋八月十六,中秋节刚过,郑经在安平王城誓师出征,此次出征陆师出动三镇合计一万五千人马。 水师主力倾巢而出,水陆两师合计三万人马,在南澳岛接上临时驻扎在南澳岛的张煌言,扬帆起航杀向琼州府。 随同郑经出征的文官有吏官郑泰、工官何斌、武将有五镇副都督刘国轩,三镇镇将翁天佑、杨富、何义。水师将领林陛与蔡翼。 承天府由董太妃监国,兵官洪旭、户官郑省英等留守官员辅佐,老将黄安负责大军全部后勤。 船行三日,抵达一处沙岛边缘,郑经指着那处沙岛问身边的林陛:“那个岛上可有人居住?” 林陛笑道:“王上!岛上有人,不过不是自己来的,是王上流放过来挖鸟粪的。” “是那些满清俘虏吗?” “回王上,满清俘虏不在这里,这里是当初想要闹事的那些人,其中还有您的叔叔郑袭。” 一听是这伙人,郑经顿时来了兴趣:“公台!安排几艘快船,寡人要去看一看寡人的好五叔。” “王上!这行吗?会不会不安全?” “怕什么,寡人带着全副武装的侍卫,还对付不了几个丧家之犬吗?” 见郑经坚持,林陛只好亲自带着侍卫保护好延平王的安全,船队继续前行,几人换乘快船来到沙岛上。 岛上连供人饮用的淡水都没有,全靠黄安的船队运送补给时将饮水送过来,在沙岛上一共有几十个人在挖掘鸟粪化石。由于这些被流放之人身份特殊,郑氏安排了一个五十人的看守部队负责看守他们。 将这些人放在这里只要无人前来解救,四周都是茫茫大海,想逃跑都无法可逃。郑袭与黄昭和萧拱辰等叛逆者就被流放在这个小岛上挖鸟粪,每天必须挖够足够的数量才能获得食物和饮水。 食物还可以通过捕捞海上的鱼虾获得,饮水那就只能依靠后勤补给,要么就等着老天下雨,接上一些无根水。 郑袭等人没有想到郑经会亲自来到这个鬼地方,在看到郑经的时候,岛上这些流放者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郑经看着衣衫褴褛的郑袭,没有一丝的同情,这个没脑子的货,活该混成这幅模样。大概是看守也知道郑经非常厌恶郑袭,对他态度也很恶劣。 若不是郑成功临死嘱咐饶他一命,以郑经的脾气早就弄死这个废物了,一想到另一时空就是因为这货让郑氏彻底失去了与满清对抗的机会,郑经就恨不得狠狠抽死他。 郑袭看到郑经之后,顿时委屈、愤怒各种情绪都涌上心头,冲着郑经怒吼道:“锦舍!你小子赶紧弄死老子吧,老子好歹也是你的长辈,是你的亲叔叔,你就这么对待你的亲叔叔,不怕遭报应吗?” 郑经冷笑一声道:“我的好五叔,寡人是真的很想弄死你,可是父王临终有遗命,不要寡人弄死你,让你活着是为了让泉下的父王安心,若是让你好好活着那就对不起寡人的孝心。” “你就是来看老子的笑话是吧,现在看过了那就滚吧!老子在这里过的很好,除非你弄死老子,不然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后悔的。” 郑经看着郑袭歇斯底里的样子,忽然有些后悔来看他,郑氏子弟多不成器,由郑袭联想到自己的那几个弟弟,若是不好好管教也一样是纨绔子弟。 这样的货色就算跑了投靠到满清那边,还能成什么气候,临走之前郑经大声吩咐道:“将每天的任务上调三成,寡人看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好了。” 林陛打了个冷战,任务上调三成,这是想活活的累死这些人啊!看样子延平王是非常希望听到这些人已死的消息。 快船追上船队,又航行了一天多的时间,整个舰队便进入到了琼州海峡。 这个时候,满清在雷州府与琼州府沿岸驻守的士卒,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敲响了警钟。然而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郑氏舰队很快便将海口巡检司的几条小破船撞沉,在黎母水(南渡河)河口登上琼州府的陆地。 海口巡检司的巡丁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进行,便一哄而散,一万五千郑氏整编后的陆师官兵一路沿着官道直趋琼州府治琼山县城下。 整编后的陆师别看人数少了很多,战斗力却提高了很多,按照郑经火器化的要求,一个镇五千人马,装备了五十门后装佛郎机炮,火炮都装备在炮车上方便运输行军。 这种小炮全重五百多斤,配六个子铳,作战时列阵于前,野战时能够快速进行六轮齐射。能够抗住这六轮齐射才能进入下一步的火枪齐射打击中。 火炮集火射击的战术,到目前来说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使用过,这可以说是一种军事创举。优点多多,缺点也不少。 首先这样的五十门火炮就要占用五百人的炮兵编制,这些炮兵的任务就是放完六轮火炮然后便失去了作用。 一个镇一共只有五千人马,除去五百人的炮兵,再除去掌管后勤的部队,能够投入战斗的只剩下四千人。 当时郑经坚持这样的整编的时候,老将马信坚决反对,不过刘国轩年轻,思想转变的快,很快就发现了这样编制的好处。那就是完全可以依仗强大的火力与敌人打远程战争,可以抵消郑氏军队人少的劣势。 这是郑军整编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出动,整编的效果如何一试便知。 三个镇的人马呈品字形滚滚向前,带起阵阵烟尘。俗话说的好,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一万五千人马,而且后面还跟着张煌言的两千多残兵。 大军抵达琼州府府城城五里外的地方停下脚步,郑经手持望远镜认真打量这座南国重镇。只见郑军面对这面城墙足有三丈多高,而且还没有城门。 城墙正中位置建有一座城楼,城楼上挂着一个鎏金牌匾,牌匾上书‘望海楼’三个大字。顾名思义,站在城楼上就能望见大海。 第五十七章 攻城 对于攻城,郑军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好的方法,那就是在鸡笼尝试过的棺材装火药炸城。 郑军登陆琼州的消息早已传到了琼州府上下官员的耳中,琼州府文官最高长官是琼州知府,武将是琼州分守参将。 参将手里现在只有三千人马,还分守在各地,一时半会儿也集中不起来。两人站在‘望海楼’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马,心中一阵悲凉。 知府老爷将头上的顶戴摘下放在手中,伸手抓着剃的光秃秃的头皮,咒骂道:“这些该死的海寇哪不好去,偏偏来我琼州府,我们这里能有什么给他们劫掠的?” 参将摇头道:“府台大人,看着样子海贼是来者不善,估计你我今日难以善了,准备着为国捐躯吧!” 知府老爷也是无奈地摇头道:“妻儿老小都在大陆,看来不死是不行了,我等生死是小,不能牵累了家人啊!” 二人的对话,让身后站着的琼山县县令瑟瑟发抖,这两人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要老子拼死抵抗吗?老爷我还没活够呢! 县令老爷很想掉头就跑,趁着海贼还没有围城之前出城跑路。可是看着参将凶狠的目光,又生怕被参将以临阵脱逃之罪将自己给砍了。 县令心里怎么想的无关大局,遇到战事参将才是决定这个城池能否守得住的关键人选。 不过参将却发现海贼似乎没有准备攻城的样子,他看向知府说道:“府台大人,这郑氏海贼想干什么,本将怎么感觉他们没有攻城的意思呢?” “何以见得?” “若是要攻城,就算不造攻城车,攻城塔,也得造几架云梯吧,不然三丈高的城墙他们怎么上来?” “难道海贼是打算从有城门的那几面城墙进攻吗?” “这就更不可能了,若是从东西南门进攻,海贼的军队应该提前调派过去才是,你看他们现在明显是在做战前准备。” 知府接过参将递过来的望远镜向着郑军看过去,只见郑军正在构筑炮兵阵地。知府不明所以便问道:“海贼这是在干什么?” 参将冷笑道:“这是构筑火炮阵地呢,本将并未发现海贼携带红衣大炮,没有红衣大炮还想轰塌我琼州府的城墙,简直是做梦。” “可不可以用城头上的火炮轰击海贼?” 参将摇摇头道:“那些老爷炮,谁还敢动,别没炸着海寇,倒把我绿营的兄弟给炸了。” 知府也知道大明晚期造的火炮是出了名的不靠谱,见参将不敢用火炮对敌,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打仗是人家武将的事。 半个时辰后,郑军的火炮阵地构建完成,刘国轩令旗一挥,一门火炮点火发射,一声巨响,白烟腾起,一枚三斤左右重的火炮飞出炮口,直奔着城墙飞去。 火炮阵地距离城墙足有二里地,铁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向城墙,还没有飞到城墙边上便落到了地上,在泥地上弹跳了几下停了下来。 城墙上的满清军队,看到这枚炮弹竟然只落到了城墙外面,一阵哄堂大笑,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笑声传到了郑军的阵地上,刘国轩骂道:“一群数典忘祖的玩意,剃了头发连脑子都不长了吗?” “挺好,清军越大意,一会儿的齐射效果就越好。若是几轮炮击就能将敌人逼降,还省得我们拆城墙了,不然拆完了我们还得建,倒霉的还是我们。”郑经笑道。 一众将领被郑经的逗笑了,刘国轩做为战役总指挥可不敢有这种轻敌的思想,他跟清军交过很多次手,明明在大明这边战力垃圾的军队,一旦到了满清那边,打起仗来就跟不要命似的。 刘国轩可不敢相信,满清军队会被一阵炮击就轰的举手投降。 试射过后,炮兵们纷纷调整火炮的角度,再次点火射击,这一次可不是一枚炮弹轰击,而是一门门的火炮依次开火。 就在满清士卒还在城墙上伸着脖子看热闹的时候,铁弹便呼啸着砸向了城头,一部分砸在了城墙里,更多的炮弹落在了城墙上。 为了防止郑军攻城,城墙上可是站满了清军士兵,一时间城墙上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就连琼山县令也在这一轮的炮击中被直接命中脑袋,脑袋瞬间就没了,只剩下了无头的尸体栽倒在城墙之上。 满清琼州知府吓得两腿打颤,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痛哭,参将担心这位大老爷影响士气,便让亲兵将其架下城头。 这边城头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躲避炮击,第二轮炮弹就砸了过来。集中三个镇的火炮可是有整整一百五十门火炮,集火打击有多恐怖,只有经历过才知道。 两轮炮击终于把参将打醒了,他大吼着下达命令:“留几个人在城墙上观察,其余人等各自寻找掩体躲避海贼的炮击。” 参将的动作落在刘国轩的望远镜里,刘国轩知道时机已到,大声命令道:“火枪手压上去,火炮一停立刻开火压制满清城头的军队,不给其还击的机会。 爆破队立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埋设棺材的任务,要快,时间就是生命,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琼州府。” 在刘国轩的命令下,郑军的战争机器开始行动起来,为了确保一次性将城墙彻底摧毁,刘国轩投入了三个棺材炸包。 郑军的动作马上就被负责观察郑军动作的清兵报告给参将,参将连忙从隐蔽的垛口后探出头观察情况。 看着举着盾牌抬着棺材的郑军,参将迷糊了,怎么打仗还抬着棺材,这是准备攻不下城池,就直接住棺材里了吗? 当郑军士兵接近到城墙百步以内的时候,火炮的射击停止了,不是没有炮弹,而是担心误伤到自己人。 接替火炮射击的是火枪手,一排排的火枪手纷纷举起手中的火绳枪向城头射击,本以为炮击停止后能够喘息一下的清军就迎来了一片雨点儿般的弹丸,压制的清军依然还是抬不起头来。 第五十九章 琼州新政 在火枪手的掩护下,爆破手快速靠近城墙,在城墙下开始挖掘,这个动作在训练时已经演练过很多遍,真正到了实战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错漏。 好在有兄弟部队的掩护,才没有出大的问题,一炷香的时间,三个棺材就已经埋好,爆破手们点燃引线,开始掉头发足狂奔。 就连刚才还在射击的火枪手,也是扭头就跑,一直被压制的无法抬头的清军看着莫名其妙就跑的郑军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参将本能的就感觉到了不对,海贼往回跑的时候,可没带棺材,棺材去了哪里? “不好!快下......” 还没等参将的‘城’字喊出来,就感觉脚底下如同地震了一般晃动,紧接着就是几声惊天动地般的响声。 “轰隆!” “轰隆!” “轰隆!” 琼州城的北面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了下来,烟尘四散,就连往回逃跑的郑军士兵都没有逃跑烟尘的洗礼,一个个灰头土脸。 刘国轩没有参加鸡笼之战,只听延平王讲了这种炸城的方法,却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一下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甚至都忘记了下达进攻的命令。 还是身边的前镇镇将翁天佑提醒他一声后才惊醒过来,连忙挥刀大声下令道:“弟兄们!进攻!” 郑军如潮水一般冲向了垮塌的城墙,清军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当郑军冲进琼州城后,大的战事便已经结束。 等到天黑之前,郑军已经基本肃清了琼州的残敌,郑经赶紧命吏官郑泰张贴安民告示,告知琼州府百姓,王师收复琼州乃是吊民伐罪,对百姓秋毫不犯,若是有士兵胆敢以身试法,定斩不饶。 琼山城乃是琼州府第一大城,拿下了琼山城,其余的城池就交给张煌言去收复。既然要将琼州府交给张煌言治理,让张煌言带兵收复各个县城也是给他增加权威的机会。 琼州主要的膏腴之地都分布在北边,从西到东分别为儋州、临高、澄迈、琼山、文昌。只要控制好这几个州县,也就掌握了琼州府大半的人口,其他的如万州、崖州以及下辖的一些小县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贬官所去的地方。 琼山城安定下来后,郑经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笑着对一直跟在身旁的张煌言说道:“苍水先生,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寡人只要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 “延平王!臣下没有别的要求,就想问问延平王最希望的琼州府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 郑经注意到了张煌言对自己称呼上的改变,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接纳他,一个理想主义者,若是自己的理想没有经历失败是不会回头的。 只有张煌言切实地明白他坚持的那一套东西是没有出路的,他才会真正的低下头,改变自己的思想,杀掉一个人容易,想要改变一个人思想太难。 “苍水先生,寡人已经说过琼州府交给先生治理,寡人不干涉你的任何行政,寡人其实很想看一看以先生理想的行政方式,琼州府到底能够治理成什么模样?” 张煌言苦笑一声道:“延平王!儒生最大的问题就是眼高手低,讲起道理滔滔不绝,真要去施政便成了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苍水先生也可以按照先生的方式进行变法图强,整个琼州府都是先生说了算,不会如王介莆、张叔大等先贤到处受到掣肘。 只要先生愿意,琼州府就是一张白纸,先生想怎么涂抹就怎么涂抹,安全上由寡人的军队负责,先生只要帮助驻军解决好后勤问题就好。” 张煌言发现郑经说的很认真,不禁问道:“延平王为何坚持要按照臣下的主张进行治理,臣下并无治理地方的信心,臣下这么多年反清抵抗,根本就没有地方行政的经验。” 郑经这下明白了,敢情张煌言是担心自己没有执政经历,若是让他自己治理,能够治理好还好说,若是治理差了,张苍水的一世英名可就付之东流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郑经顿时就有了主意,他想到了后世的雍正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的改革,若是张煌言敢这么干,郑经绝对力挺他。 当时郑经就把这个改革政策给拿了出来,一番话将改革的内容说完之后,张煌言脸都绿了。真要这么改革,他还不被读书人骂成堪比操莽啊! “延平王!总得给士绅留点儿体面吧!” “体面?现在想起来要体面了,剃发易服的时候,可想过要体面,连祖宗都不要了,还想着要体面。 要寡人说,就拿剃发易服说事,百姓无知,不知者不罪,这些读书人可是满嘴的仁义道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是不是读书人说的。 不想交税也行,那就离开琼州府,到满清的地界上去,我们敲锣打鼓欢送。” “延平王有没有想过,一旦琼州府推行这官绅一体纳粮的新政,必定会将大陆上的士绅彻底推向满清,到时候我们反攻满清的时候,可就难上加难了啊!” 郑经冷笑道:“就算是现在他们支持我们吗?估计我们在满清上下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将我们定义为海贼了,都是贼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只要我们拳头硬了,不服气的就打服他,我郑氏需要拉拢的是底层的百姓,而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士绅。 我承天府没有士绅基础,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寡人制定了从寡人往下,任何在延平王府有官职者都不得购买土地。” “延平王!若是所有有官职者都不得拥有土地,如何保证他们的生活问题,总不能当官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百姓吧,那谁还愿意去当官?” “官员的待遇肯定是要提高的,一方面是提高官员的薪俸水平,另一方面要加大对官员的监督力度。确保官员头上始终都悬着一把利剑,让官员不敢肆意妄为。” 第六十章 抵达昌化 张煌言思考了良久之后,还是接受了郑经的推行新政的想法,这无非就是一个站队问题,也就是说你的屁股坐在士绅那边,还是坐在普通百姓这边。 对于一个有良知的爱国者来说,虽然说从内心来说是他愿意站在士绅的一边,但是士绅这些年的表现实在是令天下人失望,士绅也必须要做出改变。 不然士绅早晚都会走向末路,张煌言不敢想象有一天儒学被丢进了垃圾桶,所有人路过的时候都要唾弃一口的情形。 理论已经跟张煌言讲了,至于经营成什么样,说实在话郑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这个时代的儒生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眼高手低。 郑经拿下琼州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铁矿,郑经的最低要求就是确保琼州的安全不被满清夺占。这一点上郑经从来就没有寄希望于张煌言的残兵,若是张煌言真是一个长于军政的人才也不至于被满清逼到绝境。 要知道在江南张煌言这样的士绅代表那可是坐地户,按道理说是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占了两样,却依然被满清打得逼上绝路。 好在张煌言的岁数并不大,能力也还是有的,比起郑氏手下的文官,也就陈永华能够略胜一筹。只要在琼州府好好磨砺一番,将来必然能够在郑经的争霸路上提供巨大的帮助。 与张煌言交接了琼州府的政务之后,郑经留下后镇人马做为接下来一年驻扎在琼州的陆师主力。水师将后卫水师全部留在了琼州,后卫水师是郑氏水师五个分舰队中规模最大的一支,足有一万人马,船只上百艘。 陆师其他两镇人马则顺着官道一路攻取澄迈、临高和儋州,最后与郑经率领的前锋舰队在昌化县会师。 郑经率领前锋舰队带着何斌等工匠以及第一批准备常驻铁矿的移民,走海路沿着琼州府海岸线向昌化县而去。 三天后,舰队抵达昌化江入海口,郑经等人搭乘小船登上陆地。昌化县汉苗杂处,再没有大军压阵的情况下,郑经可不敢贸然深入内地。 整个舰队除了必要留在军舰上值班的人员,全部下船在河滩上搭建一个简易的军营。一边在这里等待大军的到来,一边安排人手考察昌化江的水文。 未来的钢铁制品最方便的交通还是船运,现在考察的就是昌化江的水深,与河道的整体情况。郑军水师官兵划着小船一路上溯五六十里,其中还遇到了一条由北向南注入昌化江的支流。 考察的结果令郑经非常的满意,至少到第一条支流的这一段河道,行使百料平底驳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郑经当然知道那条支流就是通往石碌铁矿的水道,也就是后世的石碌河。看来只要稍加治理这条河道就完全可以利用水运将石碌的铁矿运出来,这个时代没有什么运输方式能比水运更加方便省力。 明末清初的昌化县城与后世的昌江县并不在一个地方,后世的昌江县是因为石碌铁矿兴起,是个典型的因矿兴起的城镇。 这个时代的昌化县,就在郑经等人扎营处不到五里的地方,昌化县令当然知道城外来了一群海贼,这群海贼大模大样的在河口位置安营扎寨,看样子像是不走了。 偏偏昌化县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县,一个县属于朝廷编制的官员就县令一人,连个县丞、主簿、典史都没有。 就这样的一个小县,县令哪里敢招惹这伙海贼,只能紧闭城门派人去儋州求援。至于儋州或者更上一级的琼州府会不会派人来救援那就听天由命了。 然而这个时候,儋州城儋州知州面对着城外黑压压的郑军,正在纠结着如何投降才能不失体面。 至于说抵抗,那是没有的事,知州老爷还想多活些日子,刚纳的小妾还正新鲜着呢。 就在刘国轩准备攻城的时候,儋州城门大开,儋州知州带着满城的文武士绅,齐齐出城跪地请降。 这让想要憋着劲儿好好打一仗的刘国轩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人家都主动投降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国轩只能接手儋州防务,留下一队人马暂时驻防。 这些投降的人员有官职的,暂时关押起来,等候张煌言处理,没有官职的士绅,刘国轩挥挥手便将人放了回去。 陆上行军还要一路接收三座城池,刘国轩足足比郑经晚了七八天才赶到昌化县城下。这座小县城更是乖巧,县令直接大开城门出城迎接郑军进城。 县令可不傻,一看这都水陆齐聚了,肯定不是什么普通海贼,再看大纛上高高飘扬的郑字,再傻的脑子也反应过来,这是郑氏的人马来了琼州。 在被带到郑经面前的时候,县令的脑子还是发蒙的状态,郑氏不是在福建那边吗,跑这么远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王,小的叫张有德,昌化县县令,正八品。” “跟黎人熟吗?” “跟几个头人能说上话,不过不是特别的熟悉。” “寡人要在这里招募人手干活,每天管三顿饱饭,每天开一两银子工钱,你能招募的到吗?这件事你做好了,有你的好处。” 张有德眼睛亮了,这样的待遇,别说是黎人了,就是县城附近的汉人也愿意干啊!不过张有德也多了个心眼,给这么好的待遇,不会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事吧。 “不知大王要做什么,小人也好与人分说!” “不瞒你说,挖矿!” 张有德似乎没有听明白郑经的话,又追问了一句:“大王是说挖矿吗?” “没错!” “大王,昌化没有矿啊!” “有没有矿不用你管,你只要能给寡人将人招募来就行!” “大王有所不知,黎人脾气多暴躁,若是答应的事最后没有做到,可是会闹事的,琼州府这些年可没少闹黎乱啊!” 郑经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不入流的小官,就冲这句话,这个人的人性还没有泯灭,是个能够争取的对象。 第六十一章 罐头成功 对于有良知的人,郑经一向是宽容的,对于张有德的质疑,郑经点点头道:“没有盲目听话做事,你很不错,愿不愿意跟着本王做事,本王暂时只能安置你继续做昌化县令,做得好,将来做琼州知府也是有可能的。” 张有德狐疑地看着郑经,有些纳闷这个郑氏的头领怎么突然改变了口气,自己不就是说了一句实话吗? “大王厚爱,小人铭感五内,不过小人家小都在大陆,苟活已是对不起家人,若是再为大王做事,小人担心家人恐遭不测。” “你家乡是哪里的?” “雷州府,徐闻县!” “好说,离得这么近,改天寡人带着你将家人接过来就是了。” 张有德一听郑经的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要么选择给郑氏干活,要么就得被砍了脑袋。他本就不是个能当好汉的人,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投降。 “多谢大王,还是小人自己想办法吧,大王能否宽容允许小人化名为大王效力?” 郑经嗤笑一声道:“随你,你不会后悔今天的这个决定的,去做事吧,你现在还是昌化县令,不过要把你头上的猪尾巴绞了。” 张有德脸上一红,每一个有廉耻的读书人都不会认为剃发易服是一件能够光宗耀祖之事。 “是!卑职明白!” 在昌化县留下一千人马驻守,其他人马跟着郑经顺着昌化江的河道一路向上游行去,从早上出发,一路走到天黑,终于走到了水师官兵发现的三叉河口。 郑经命令在河上划船的水师官兵,将小船划到岔道中。进入岔道之后,小船没有划出二里地,水深不够,再也无法向前航行。 郑经对跟随在身边的何斌说道:“何先生,这一段水道一定要组织人手拓宽,拓深。百料平底船必须能划到矿区附近,比起陆路来说,水路还是更加便利一些。” 何斌点头道:“王上放心,招募上人手之后,臣优先解决航道问题,不过这里离矿区还有多远?” “不远了,至多也就有二十里路,不过今天天色已晚,已经无法再往上行走,暂时扎营住下,明天再去矿区吧。 到了矿区还要与黎人交涉一番,也不知道哪个张有德能不能派上用场?能不与黎人发生冲突尽量不要与黎人发生冲突,毕竟我们最需要的是劳动力。” 何斌点头道:“要不要臣再与那张有德好好谈一谈,臣觉得这人还算不错,不像是油滑之辈。” “你算是说对了,油滑之辈怎么可能被发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天都要担心被发狂的黎人给剁了包成肉馒头。” 二人正说着话,刘国轩过来禀报道:“王上!黄老将军来了!” “我们现在却后勤物资了,怎么黄老将军亲自来了?” “臣不知,老将军说有要事禀报王上!” 郑经一时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大事让黄安亲自跑一趟,便笑着说道:“既然老将军亲自来了,那我们就去迎接一下吧!” 几人一起来到大营门外,就看黄安带着一百多人,推着鸡公车,鸡公车上堆满了小坛子。 黄安看到郑经迎出门外,赶紧上前行礼道:“臣黄安拜见王上!” “免了,老将军,这么急着见寡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黄安看了看周围,郑经会意:“老将军远来辛苦,先进帐歇息一下再说。” 几人进帐之后,黄安便迫不及待地说道:“王上!成了!” “什么成了?”郑经不解地问。 “鱼肉罐头啊,这还是王上出的主意呢!” 郑经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在北上宁海之前,指点黄安做鱼肉罐头之事。这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郑经还以为这事早就黄了。 “寡人还以为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是没有做成呢?” “当时臣按照王上的要求将第一批做好的那几个鱼肉罐头放置了一个月,打开之后味道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臣又按照王上的方法,做了一大批,全部放置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打开品尝。 打开之后臣与属下之人尝过之后,与新鲜的鱼肉口感不差仿佛。这么长时间都能存放住,想必时间再长一些也没有问题。 臣正要打算向王上汇报的时候,王上已经启程去了南澳。臣只好先按照王上的王命,做好后勤工作。 这一次是给前线部队运送后勤,捎带着也把这些罐头也都带在身边,请王上品鉴。” “好!拿几个进来,大家都尝一尝!若是味道不错,明天正好也可以用作给黎人的见面礼,我们要先礼后兵嘛!” “王上英明!”帐中的几人都是齐声称赞。 郑经笑道:“英不英明寡人不知道,能折腾倒是真的!” 这时黄安随行的属下拿进来几个陶罐,黄安拿起一个陶罐拍开泥封,打开盖子,将里面的鱼肉倒在一个大碗里,众人每人用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 “王上,这若不是知道已经放了三个多月了,臣怎么也不相信放三个月的鱼肉还能这么新鲜好吃。”刘国轩第一个称赞道。 何斌也是赞不绝口,同时敏锐地看到了商机:“王上!这个鱼肉罐头不但可以用作军粮,还可以出售出去,一定可以卖好多银子。” 黄安哈哈大笑道:“当初王上做这个鱼肉罐头的时候,就是为了解决承天府鱼肉过剩的问题,正是王上的秘方让这过剩的鱼肉变成了宝贝。 这鱼肉罐头肯定会成为我郑氏新的主打商品,眼下我郑氏由于满清的封锁,生丝、茶叶、瓷器等商品供应不足,使得我们的收入已经锐减。 有了这个鱼肉罐头,也能弥补一下我们日益枯竭的财政,替王上分忧!” 郑经微笑道:“困难是暂时的,我们没有货源,满清也好受不了,只要我们封锁住满清的港口,不让满清的货物卖给西夷,满清内部必然会积累起强烈的不满。 而我们的制糖、蚕丝培育起来之后,一样可以行销天下。制糖今年就能见到效益,蚕丝纺织也能在明年开始提供原料。” 第六十二章 黎人 几人都品尝了几口鱼肉罐头,大锅饭做出的东西,口感只能说一般,鱼肉罐头的最大好处不是口味有多好,而是耐储存。 郑经想到明天与黎人打交道之事,吩咐侍卫道:“来人!去把张有德给寡人请过来。” 不多时张有德被带到大帐内,给郑经行礼道:“大王唤卑职有何吩咐?” “来尝尝这鱼肉!” 张有德纳闷,好端端的请自己吃什么鱼?昌化县虽然贫苦,但是守着河边,吃鱼还是没有问题的。 尽管心中疑惑,还是按照郑经的吩咐,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品尝了一下,发现味道很是一般。 “味道如何?” 张有德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说实话,郑经鼓励道:“你就实话实说!” “那卑职就说了,这是什么鱼肉卑职没有吃出来,但是味道却很一般,不像是仔细烹调出来的美味,不过若是给百姓果腹还是不错的肉食。” 评价很中肯,一点都没有拍马屁的嫌疑,郑经算是知道这位为何会被丢到这种地方当官了。如此耿直,上司不给你穿小鞋那才怪了。 “若是寡人告诉你,这鱼肉是三个月前做好的,你可相信?” “怎么可能?就琼州这气候别说三个月了, 就是三天也得长毛了!” “事实就是如此,这鱼肉确实三个月前制作好的, 张有德寡人问你, 你说这鱼肉送给黎人头领做见面礼如何?” 张有德很想问问这鱼肉是怎么做的, 能够存放这么长时间,还能保持新鲜, 可是他知道这种机密的问题,自己一个新入伙的肯定无权知道。 “黎人常年生活在山里,鱼肉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个稀罕东西, 是个送给黎人头领的好礼物。”张有德对鱼肉罐头给出肯定的回答。 在三岔口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郑经命令军队暂时停留在三岔口,自己只带着几十个侍卫和何斌等找矿的工匠,以及张有德一起沿着河道上山。 郑经知道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到了矿山的边缘, 只要再向前走几里路就能到达山脚下,这个时候带着大兵与苗人谈判会让黎人认为汉人是在欺负他们。 能够和平解决,最好和平解决,不然会留下不小的隐患。 刘国轩与黄安强烈反对, 认为黎人野蛮喜怒难测, 延平王千金之躯不能亲身犯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郑氏危矣! 郑经却非常坚持, 对刘国轩与黄安解释道:“黎人消息闭塞, 恐怕都不知道寡人是谁,只要寡人不作死, 苗人又怎么会无故伤害寡人, 况且寡人也是带着护卫,就算谈的不顺利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于郑经的坚持, 刘国轩与黄安很不理解,在二人看来,郑氏现在的这个继承人各方面都令大家满意,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怎能哪里有危险去哪里呢! 不过郑经坚持要亲自上山,二人阻拦不住, 只能嘱咐郑经的侍卫一定要护卫郑经的安全。刘国轩交给郑经一个信炮, 有危险的时候点燃引线就会在天空中炸响。 郑经询问这信炮的原理, 刘国轩解释说这就一个大号的钻天猴。 沿着崎岖的山路推着鸡公车进山, 郑经仔细观察沿途土壤的颜色,发现普遍泛红,这是典型的含铁元素高的土壤。 张有德虽然跟黎人打过交道,却从来没有进过黎人的大山里,他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汉人也只习惯在平原地区耕种。 在快要中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背着竹篓的黎人身影,发现了黎人的身影就说明这附近肯定有黎人的寨子。 郑经仔细观察着这黎人的装束,只见这黎人用黑布包头,身穿无袖短衫, 也不系扣子,只用一条布带系在腰间, 下身穿着宽腿的裤子。 在农学院上大学的时候,郑经有个来自海南陵水的黎族同学, 那个同学跟他讲过一些黎族的传统与禁忌。 虽然说与后世相比已经有几百年的差距, 但是一些固有的传统还是不会变的。 那个黎人汉子也发现了郑经他们这一行人,慌慌张张便跑了,估计是把郑经一行人当成了坏人,应该是跑回去通知族人去了。 果然众人缀着黎人不多时便看到了一个黎人的寨子,寨子建在山坳间的一块空地上,郑经站在一处高坡仔细打量着这个村寨。 村寨的后面就是茫茫大山,一股瀑布顺着山崖激流而下,山下被经年累月的冲积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小水潭。 水潭的水溢出之后,形成了一条小溪,这条小溪一直流向昌江,也就是后世的石碌河。 这时候寨子里的人已经被惊动,黎人的村寨首领被称为峒主,眼前的村寨看起来至少有几百户人家,应该是一个不小的部落势力。 村寨的大门被打开, 一群黎人汉子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冲出大门,与郑经一行人进行对视。 张有德认出了领头的老者, 这个老者曾经到了昌化县衙,请求过自己希望与汉人进行交易。黎人纺织业很发达,但是冶铁铸造技术却非常的落后。 而黎人又是农耕民族,需要铁质农具, 这就是使得黎人必须要与汉人进行交易,获得铁质农具。而盐铁官营,想要获得铁器就得跟官府打交道。 没有官府的允许私自将铁器卖给黎人,那可是重罪,这些黎人都是离不开与汉人的交易。 这时老者也认出了张有德,汉人的大官竟然来到了他的寨子,老者赶紧吩咐族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上前说道:“不知张县尊驾到,小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老人竟然说的是一口标准的广东白话,郑经是闽南人,能听懂广东白话,能说汉语的黎人应该是熟黎,熟黎要比生黎好打交道。 郑经示意张有德上前搭话,张有德上前几步说道:“田峒主,本官不请自来,冒昧了。” “不敢!张县尊能来小人的寨子是小人寨子的福气,小人脸上有光。不知县尊老爷来小人寨子有何贵干?” 23qb. 第六十三章 黎人劳工 张有德感受到了黎人峒主的防备之意,开门见山地说道:“不是本官有事找你们,而是他们有事找你们。” 说着张有德指向自己身后的郑经等人,黎人峒主心生警惕,这些陌生的汉人来他的寨子想干什么? 这么多年黎人与汉人打交道,十次有九次都是吃亏,使得黎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很不愿意与汉人打交道。 “张县尊!小人不管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们寨子没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也不想与他们交往,还请他们离开吧!” “田峒主就不问问这些人是什么人,不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吗?”听到黎人峒主一口回绝,张有德心中不悦,口气中就带着了威胁的意味。 “那又怎么样?我黎人耕田纺织自给自足,他们是何人与小人何干!” “田峒主这话未免太狂妄一些了吧,自给自足为何还要到县衙求本官互市,没有汉人的农具,你们能种多少地,能打多少粮? 我汉人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意思是说有朋友从远方来看你,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拒人千里之外可不是待客之道。 他们来干什么,是不是对你们黎寨有所不利,你完全可以听一听他们怎么说,然后再做判断, 愿不愿意不还在你们自己的手里。” 黎人的性子都比较直爽,被张有德的一番话给问住了。无奈地说道:“那就请客人说说来意吧!” 张有德看向郑经, 郑经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挥手将鸡公车推过来说道:“小小礼物, 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推着礼物来的,黎人峒主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看着鸡公车上的陶罐, 问道:“我黎寨并未对客人有恩情,不需要客人以酒水答谢。” 黎寨的粮食并不丰裕,更是很少拿粮食酿酒,酒在黎寨有着特殊的意义, 黎人峒主以为陶罐中盛放的是酒水,觉得这个礼物有些贵重。 郑经笑道:“田峒主误会了,陶罐中不是酒水,而是鱼肉, 是我汉人的特产, 带来一些请贵寨上下品尝。 这鱼肉味道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长时间储存, 是粮食之外不错的肉食补充, 田峒主尝一尝味道如何?” 说着郑经将一个陶罐的泥封拍开, 打开盖子,鱼肉的香味顿时飘散出来, 香味使得黎人汉子纷纷伸着脖子想要看看陶罐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黎人峒主看了一眼陶罐中的鱼肉, 淡淡地说道:“我等黎人虽然贫苦,但是饭还是能吃饱的, 客人的礼物还是带走吧!” “为了表示吾等的诚意,吾先吃一块表示此鱼肉绝对安全,可以放心食用。”说完郑经就拿出准备的筷子从陶罐里夹出一块鱼肉当着黎人的面放进嘴里, 慢慢咀嚼着吞下肚子。 黎人峒主尴尬地笑了笑, 被人看破心思还是比较尴尬,见郑经的行止坦荡, 田峒主心生好感, 吩咐黎人汉子将罐子里的鱼肉倒出来一起分食。 一个陶罐的鱼肉也就二斤左右, 上百人分食一人一口都不够吃。郑经将鸡公车上的陶罐大部分都打开请这些黎人汉子分食, 只留下几个当做送给峒主的私人礼物没有拆开。 等到黎人汉子将这些鱼肉全部分食干净,田峒主问道:“客人是打算向我黎寨售卖此鱼肉吗?” 郑经摇摇头道:“非也!这些东西不过是寻常东西,若是贵寨愿意采购,也可以为贵寨提供,我等此来是有其他的事情。” “客人!不知我黎寨可有什么能让客人看上的东西?” “贵寨的财物对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等此来是想给贵寨送一份富贵!” “客人说笑了,黎人贫苦,不过是勉强度日,哪来的富贵?” “我说有就有!只要贵寨愿意配合, 不要说衣食无忧,就是贵寨的孩童读书识字, 科举做官都不是问题。” 田峒主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大的口气! 张有德上前解释道:“田峒主, 贵人没有骗你, 现在贵人的身份不方便透露,你们寨子若是能够搭上贵人,富贵指日可待。” 张有德的话还是可信的,他可是知道张县尊平时对他们这些黎人峒主从来都没拿正眼看过,今日如此客气,一定是这个年轻人的缘故。 不过让田峒主费解的是,贵人看上他这个寨子什么了,就算将整个寨子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客人!您到底想要我黎寨做什么,小人都被客人说糊涂了。” “吾要你们寨子后面的大山,这座大山四周肯定有不少田峒主这样的黎寨,请田峒主联络周边的峒主,告诉各个村寨我们开发这座大山的计划。 本来这事是没有必要与你们商议的,不过吾考虑到汉黎一家,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 免得到时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客人!不是小人泼您的冷水,寨子后面那座石山光秃秃的连草都不爱长,客人要开发什么, 别到时候再赔了钱。” 郑经哈哈大笑道:“是赔是赚那是吾的事, 只要黎人村寨不要捣乱就行,除此之外,你们也可以在山上给吾干活,月俸一两,管一日三餐。” 田峒主被月俸一两,管一日三餐给镇住了,瞪着眼睛呼吸急促地说道:“客人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只要黎人百姓肯吃苦,月俸一两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田峒主心动了,要知道黎人住在大山里,人多地少,土地零散,属于典型的劳动力过剩。若是有地方能够保证年轻的后生一个月挣一两银子,还能管三顿饱饭,这方圆百里,有的是年轻人愿意来干活。 “客人放心,只要您说的是真的,小人保证这干活的人有的是,就是担心您用不上这么多人。” “不知田峒主能够招来多少人干活,这么说吧,田峒主只要给吾招来一百个青壮干活,吾给田峒主二两银子,第一批人手要一千人左右,多一些也没关系。” 第六十四章 布局未来 田峒主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白捡钱吗? “客人所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而且这个钱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个月给田峒主二两银子!” 田峒主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这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好事? “客人可不要哄骗小人,若是小人把招过来,客人不用了,小人的村寨可就活不下去了。” “放心吧!若是田峒主觉得不放心,到时候吾可以预付田峒主一千两银子的工钱,这些招募过来的黎人青壮全部由田峒主带人管理,如何?” 这下田峒主彻底放下心来,别的不管,只要这贵人先给钱自己就替他招人,若是不给钱,自己就当他说的是废话。 郑经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自己认为最难的事解决了,看来自己这后世的思想还是要改一改,这个时代的人实在是太贫苦了,在郑经看来开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对于黎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优厚的待遇。 事情谈妥之后,田峒主邀请郑经一行人进村寨做客,被郑经婉拒了,这么多进村一方面给黎人带来不小的负担,另一方面它更想赶紧找到矿脉,进行开采。 如今郑氏缺铁严重,甚至已经阻碍了郑氏的正常发展, 这铁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一行人绕过山寨,来到半山腰, 找到一片红色的岩石, 工匠们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原本还觉得寻找矿脉会很不容易,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矿脉。 工匠们用携带的工具敲下一块岩石进行检验含铁量, 这对于终年跟铁打交道的工匠来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在郑经等人歇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工匠就前来禀报,这里就是上好的矿石, 一斤矿石含铁量超过了八两(一斤十六两)也不知道这矿脉是否足够大。 郑经笑道:“放心吧!这里就是矿脉的中心,整座大山就是一座铁山。” “王上!您说的是真的吗?” “寡人什么时候骗过人?” “王上,臣建议必须派兵将这座山保护起来,禁止任何人私自盗采, 这座铁山可是我郑氏发展的根基。” 郑经点点头道:“你这话算是说对了,不过为了保密,我们暂时是不能在这里就地冶炼的,开采的矿石经过粗加工, 加工成铁砂之后, 便运回承天府进行冶炼。 等到我们控制了南洋,将西夷全部驱逐到满剌加以西, 在整个南洋地区我们一家独大的时候, 才能在这里放心冶炼。” 坐在旁边的张有德心中大震, 这延平王竟然有如此大的志向,他是广东人, 他的家离着澳门不远, 对佛郎机人也算了解,知道这西夷并不好惹。 延平王竟然想着将西夷全部赶出南洋,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斌认真地点头道:“臣暂时就在待在这里,等到一切理顺之后,再返回安平。” 郑经点头道:“寡人确实不能在石碌久留, 何先生在与黎人打交道的时候, 我们只要与田峒主这样的头人搞好关系就行, 在管理黎人劳工方面我们也尽量少插手, 只要规定好工作量, 保证能够完成任务就行,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 一点要我们自己把钱发到黎人劳工手上,不能假手田峒主这样的黎人首领。” “王上!臣明白,钱到了这些黎人首领的手里,各种克扣会令我们防不胜防,到时候由于我们与土人语言不通,肯定出现各种的纷争。 恩出于上,这种给钱的事确实必须要我们自己认真对待,臣会安排专门的帐房为黎人劳工发薪俸。” “何先生能够看到这钱背后的问题,寡人也就放心了,我们的人手不足, 一定要与黎人的底层搞好关系,要在私底下多与底层黎人接触,保证底层黎人的利益。 只要我们与底层黎人的关系搞好, 任黎人的首领如何煽动, 也很难形成大的势力,我们最终的目标是黎汉一家,将他们彻底同化为汉人。” 何斌知道延平王对于铁矿的重视, 可是没想到在铁矿的背后还有如此大的内在思想,不禁动容道:“这就是王上甘愿冒险,也要亲自与黎人接触的原因吗?”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寡人知道黎人的纺织技术很高明,当年黄道婆就是从黎人这里学到了比较先进的纺织技术,将这种技术推广到了整个中原地区,这才有了江南地区‘收不尽魏塘纱,卖不完的松江布’的盛景。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黎人的纺织技术如何了?我郑氏早晚都要涉足棉纺织行业,这个局要尽早布好,等到我们拿下南洋,就会大力推广种棉纺织。 棉纺织业将是我们未来最重要的经济项目, 多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是一个让何斌根本就没有想到的理由,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风靡天下的松江布源头竟然是来自黎人。 “王上!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黎人的田峒主身上衣服的花纹,想要织出这样的花纹,必定是要经过复杂的工序, 这就是技术的源头。 寡人都不敢确定我们汉人能否织出这样的花纹, 就凭着这样的纺织技术,黎人就值得我们大力拉拢。” 一直在一旁旁听的张有德,心中五味杂陈,心里拿自己与郑经做着比较,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刚投降的时候,张有德打心眼儿里是瞧不起郑经的,不过是仗着家族的荫庇,才能如此嚣张跋扈,若是换了普通人家,还能有这样的实力吗? 可是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让张有德对郑经观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是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到了郑经对未来的布局。 这种胸怀与气度深深地折服了张有德,想一想自己来到昌化已经好几年了,什么时候有过对整个黎人部落进行调查的想法。 从来就没有想到如何将黎人这个资源利用起来,昌化是穷,可是这种穷不是昌化本身穷,而是大多数来到昌化的官员从来就没有想过如何的将昌化发展起来,只想着如何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张有德 若是说张有德原本的投降是因为郑军大军压境,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的张有德就是心悦诚服的愿意跟着郑经干。 跟着这样有着长远眼光的君主,就算是最后不能一统天下,至少也能割据一方。 张有德整了整衣冠起身向着郑经深施一礼:“臣张有德愿效忠于延平王,此生不悔!” 张有德的举动吓了郑经一跳,这位好端端的是想干什么? “张县令这是何意,你既然已经投了我郑氏,自然就是郑氏之臣,寡人没有将你当外人看待啊!” “王上!这不一样,臣原本的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从没有想过要为王上用心效力,今日臣是诚心诚意愿意为王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县令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转变,能跟寡人说说吗?” “臣是崇祯元年生人,已近不惑之年,少年时天下大乱,整个广东城头变换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 混战之下,最受苦的就是平民百姓,我徐闻百姓十室九空。那个时候,臣就立志谁能将这个乱世终结,臣就向谁效忠。 很不幸的是满清最终结束了这个乱世,广东百姓终于有了休养生息之机。那个时候臣就在想,满清也好, 只要能够保一方平安,那就为满清效力吧! 谁知臣屡次下场, 都是止步于举人, 臣的家中也难以维持科举的巨大花费, 于是便选择了吏部铨选,被打发到了昌化做这八品的小县县令, 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六年。 朝廷似乎都忘记还有昌化这么一个地方,根本就对昌化不闻不问,臣也在一次次的上疏中慢慢的心灰意冷。 心中抱怨朝廷不公, 凭什么要把臣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打算着三年任满,就走走门路换个地方。 这几天跟着王上,亲眼目睹王上的所作所为, 心中无比惭愧,臣来到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为昌化这个地方做些什么。 那些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冠冕堂皇的大话,不过是读书人为了富贵的借口罢了, 有几人是真心愿意为百姓谋福的。 王上的深谋远虑点醒了臣, 不管是当谁的官,首先要做的是为官一任, 要为当地的百姓留下点儿什么。 不是为了那个遥远的这辈子都不一定会去的朝廷, 而是为了一方百姓的福祉, 然而臣却只知抱怨,而从不想自己做了什么, 有什么值得拿出手的政绩。” 郑经听糊涂了, 你这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怎么听着都是在忏悔没有好好为满清效力呢?如此对满清有着浓厚感情之人, 怎么可能会说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县令到底想说什么?”郑经皱着眉头说道。 张有德似乎没有看到郑经已经有些不高兴了,继续说道:“跟随王上的这几天,臣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君主, 一个真正将底层百姓的福祉放在心上的君主。 而不是视底层百姓为草芥, 只当底层百姓是缴纳赋税的工具。 臣终于明白自己这么多年蹉跎到底错在了哪里,臣只想着满清让天下恢复了太平, 却没有想过满清让天下太平的目的是什么?” “你现在认为满清让天下太平的目的是什么?”张有德的话终于引起了郑经的兴趣。 “满清将天下杀的重新太平, 是为了他们更好的骑在百姓的头上盘剥, 昌化之所以不受满清重视, 是因为这个地方没有油水,满清在这里捞不到好处。” “战乱多年,人心思定,老百姓只要没有兵荒马乱能够安心种田,扣除赋税之后,能够满足一家温饱,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今满清治下的老百姓别的不敢说,安心种田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至于能不能吃上饱饭,寡人觉得很难。这样的环境相比于几十年的乱世, 老百姓已经很知足了。 张县令觉得在这种局面下,我郑氏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张有德仔细想了想,沮丧地摇摇头道:“没有大的变局出现, 想要翻盘太难了。” “既然你知道跟着寡人根本就没有前途, 为何还要说为寡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话是不是有些假?” “臣愿意跟随王上,不是觉得王上能够争霸天下, 而是觉得王上能够造福一方百姓,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愿闻其详!” 张有德打起了精神,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能不能在延平王的心里留下一个能臣的印象,就看这以一次奏对了。 “王上!满清内部现在新君继位,太皇太后垂帘,四大辅臣秉政,看似各方权力分配均匀非常的稳定。 然而却并非如此,自古主少国疑必出权臣,四大辅臣在一番争斗之后,必有一人脱颖而出。 这个人取得最后的政争胜利,必然会与皇权发生激烈的矛盾, 小皇帝现在没有长大还能相安无事,一旦小皇帝长大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头上还有一个站着的皇帝。 长大的新君一定会与权臣之间发生一场龙争虎斗,至于谁是胜利者臣不得而知。” “那你觉得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臣身居南国,对满清内部并不了解, 不过索尼年老肯定会排除在斗争之外, 他就算有心也可能无力。 其他三人臣不甚了解, 不敢妄下结论。不过根据邸报上出现人名的频繁程度来看,瓜尔佳·鳌拜最有可能成为权臣,不过在君臣争斗中能否斗得过君权,臣无法猜测。” 郑经眼前一亮,自己是穿越者当然知道是鳌拜熬死了索尼,弄死了叶赫那拉·苏克萨哈,剩下的一个钮钴禄氏的遏必隆成了一个明哲保身的应声虫。 而这个张有德仅仅凭借着邸报上的只言片语就能推算出鳌拜大概率获胜,这可不是随便能够蒙出来的,一定是经过了大量分析才能得出这样贴近事实的结论。 没想到这个张有德还有这两下子,也许这个人实际执政能力不怎么样,不过却是个很好的参谋人才,看来应该将他带在身边,以备参谋顾问。 第六十六章 琼州海战(一) 郑经对张有德的分析表示认可,又追问道:“那外因呢?” “王上!遍观史书,历朝历代稳定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削藩,满清也不会例外,除了满清内部之外,云贵有平西王吴三桂、广东有平南王尚可喜、福建有靖南王耿继茂,这些人不但是藩王,而且还是汉人藩王,王上觉得满清会容得下这些藩王存在吗?” 郑经点头道:“有道理,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满清削藩是肯定的,不过什么时候开始削藩才是关键,你认为满清什么时候开始削藩?” “王上!满清削藩同样要满足内外两个条件,内部理顺关系,无论是权臣秉政,还是新君亲政都是理顺关系的第一步,在权臣与新君决出胜负之后,下一步必然会考虑削藩。 而外部关系恰恰是王上您,只要您不断给满清强大的压力,满清绝对不会生出削藩之心,与藩王相比,王上才是心腹大患。” “你的意思是说寡人应该示敌以弱,主动向满清称臣吗?” “此乃关乎王上大业的大事,臣不敢妄言!” “无妨!寡人不是听不进逆耳忠言之人,若是对大业有利,就是去捧一捧那玄烨的臭脚又如何!” “王上!不是臣不愿说,而是称臣有利有弊,如今郑氏的最大号召力就是反清复明,若是称臣之后再出兵反清,那就是以臣伐君,道义上我们就输了,这是弊。 称臣之后,我们可以安心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强军备战,一旦天时到来, 我们就能挥师西进与满清争夺天下主导, 这是利。 如何权衡利弊, 还请王上三思!” “张县令,你很不错,张县令可有表字?” “臣表字瑞图!” “瑞图可愿随侍于寡人之侧, 以备顾问垂询?” “臣,谢王上, 此臣之所愿也!” 郑经哈哈大笑道:“都说野有遗贤, 寡人原本不信, 没想到今日就让寡人遇上了。” 何斌等人都是跟着赔笑,一时间山坳里喜笑颜开。 这时候负责远处警戒的侍卫带着一名郑军斥候来到郑经身边, 斥候单膝跪地道:“禀报大王,琼山传来情报,满清纠集了上百艘战船, 还有红毛夷的夹板船一起正在围攻后卫水师, 蔡翼将军为了避免损失, 已经退入港口, 利用狭窄的航道与满清和红毛夷联军相抗。蔡翼将军请王上放心,暂时他还能顶得住。” 郑经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已经不能再待在山里, 嘱咐何斌道:“何先生,采矿之事就交给你了, 寡人带兵去救援琼山。” “王上请放心,臣会安排好这里的事宜, 等候王上凯旋的佳音。” 郑经匆忙下山一路疾行,一天之内就赶回了昌化营地, 在营地的林陛与刘国轩等人早已是心急如焚。 看到郑经回来赶紧将郑经迎到大营内,林陛急切地说道:“王上,臣请命立刻带舰队回援蔡将军。” “别慌!寡人觉得现在是个机会,趁着满清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我们完全可以暗中行事,若是能够将满清与红毛夷的联军歼灭在琼山,这对于我们接下来攻取爪哇非常有利。” “王上英明!王上打算怎么做?” “我们与红毛夷打过不是一次两次,正面交锋我们与红毛夷差距不小,肯定难以战胜,若是我们想办法将红毛夷关进港口,在狭窄的港口里,我们就可以利用我们最擅长的火攻对敌。 可是那些红毛夷不上当啊!听报信的斥候禀报,那些红毛夷只在港口外游弋,根本就不进港口。这就看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红毛夷觉得进港能够得到的利益更大,比如说红毛夷发现寡人在船上。” “王上不可!”军帐中的所有将领都是齐声反对。 这些将领吓坏了,郑经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郑氏立刻就得四分五裂,整个郑氏谁都没有能力接手如今的郑氏。 郑经知道自己以身做饵的提议肯定不会通过,他现在已经是郑氏的灵魂,郑氏的文武之所以还能有这么高的精气神,就是看到了郑经带给他们的希望。 这个时候若是希望没了,谁都不能答应。郑经现在只能先返回琼山,看看具体的情况再做打算。 “既然大家都反对寡人这个提议,那就暂时搁置,眼下不管怎么应对,都要及时赶回琼山。” “王上英明!” 郑经挥手说道:“翁将军!你的前镇留守昌化, 同时派遣一千人马到山里矿区驻扎,保证矿区的安全。我们打下琼州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铁矿,因此铁矿不容有失。” “是!” “林陛准备升帆起航, 抵达澄迈之后, 暂时停驻澄迈港口隐蔽等候寡人的消息。澄迈到琼山海上航行半天就能抵达,一定要注意隐蔽,不要被敌人的哨船发现。” “末将领命!” “刘国轩、何义!你二人随寡人率领剩余所有的陆师人马,将沿途留守的人马全部收拢,快速返回琼山。” “末将领命!” “都去准备吧,这是一次危机,也是考验我郑氏的一个机遇,闯过去了,我们从此就能放心大胆地经营,不用担心有人故意给我们捣乱。” 众人知道郑经说的轻松,实际上却是压力巨大,眼下在琼州的郑氏军事力量不足以郑氏军事力量的一半。 一旦在琼州失败,不但郑经在郑氏的合法性会受到质疑,甚至会导致大批对郑氏失去希望的文臣武将投降满清。 几人接受命令之后,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军队整顿完毕,陆师率先出发,返程的路上不用攻城拔寨,一路急行军,比来的时候提前三天赶到海口巡检司。 如今的海口巡检司已经是郑军的水师大本营,郑经赶回来的时候,后卫水师镇将蔡翼还在站船上指挥与满清的作战。 红毛夷担心被郑军放火烧船,不敢进入狭窄的区域,给郑军放火的机会。满清水师没有红毛夷的支持根本不是郑氏水师的对手,冲进港口几次都被郑军打了出去。 郑军担心被红毛夷攻击,也不敢出港追击满清水师,双方现在就打成了僵持状态。 第六十七章 琼州海战(二) 蔡翼得到郑经返回的消息,将指挥权交给副将,自己则乘坐小船登上陆地拜见郑经。 蔡翼刚要行礼就被郑经一把托住,沉声说道:“非常时期,没有那么多的虚礼,蔡将军给寡人介绍一下战情!” “是!王上!” 蔡翼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王上!满清的水师并无什么威胁,最主要的是红毛夷的夹板船太厉害。 这些西夷的舰炮打得又准又狠,而且射程还远。我军一般的小船挨上一发炮弹就会让战船大量漏水,就算不沉也失去了作战的能力。 而我军的舰炮射程近,打得还不准,就算偶尔能够打到西夷的夹板船上,也跟挠痒痒似的,根本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臣便将舰队撤回港口,利用港口的地形与红毛夷周旋,只要红毛夷敢进来,臣就算拼着一半战船不要也要将这些红毛夷留下。 目前红毛夷不敢进来与我军决战,我军也出不去,只能在港内防止满清水师的骚扰。” 郑经松了一口气,肯定道:“做的对,既然硬碰硬不能占到便宜,那就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保存实力以图再战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肯定玩蔡翼的战术后,又问道:“红毛夷来了多少夹板船,满清有没有陆师登陆?” “红毛夷的夹板船来了六艘,与我们的夹板船大小差不多,不过却比我们的夹板船火炮凶狠,红毛夷的火炮比我们厉害许多。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张大人那里,还是杨将军那里,都没有发现满清登陆的消息,估计是满清希望彻底的将我们歼灭之后,再从容登陆吧。 现在张大人与杨将军正在组织百姓加紧修筑损毁的城墙,防止清军登陆后从缺口处突然发动进攻。” 郑经点头道:“城墙的修筑是应该抓紧,但是更重要的我们军队的心理,我们不能总是有恐惧清军的心理。 在面对相同数量的清军时, 我们的军队必须要有敢于亮剑, 并且有必胜的信心的精神。” 蔡翼听出了郑经话语中的不满, 赶紧说道:“王上!请放心,别人末将不敢说,后卫水师敢于与满清拼到一兵一卒。” 郑经摆摆手说道:“蔡将军, 寡人没有指挥过水战,现在问你一句实话, 以你后卫水师的实力, 全力与满清和红毛夷联军硬拼, 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蔡翼心里咯噔一下,延平王到底想干什么?不过王上垂询,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王上!以我后卫水师的实力,若是在开阔的水域与满清和红毛夷联军开战,坚持不了两个时辰必败无疑。” 郑经计算了一下时间, 林陛的舰队从澄迈赶过来, 两个时辰差不多已经够了, 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刘国轩!” “末将在!” “传令下去, 所有陆师官沿海岸布防,防止满清突如其来的登陆作战!” “是!”刘国轩接令之后, 带着陆师的将领匆匆离去。 “蔡翼!” “末将在!” “传令下去,明日未时准备,申时出战, 寡人亲自登船与满清和红毛夷决一死战。另外寡人若是不幸阵亡,由郑泰接管整个郑氏。” “王上不可!末将死谏, 除非末将死了,否则末将绝不会让王上登船与敌拼命。”蔡翼一下子就慌了, 现在本就敌强我弱,若是决战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延平王冒险。 郑经哈哈大笑道:“寡人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的布置,满清想要寡人的命没那么容易,寡人以身做饵,满清为了拿下寡人必然希望与寡人拼命纠缠,这个时候就给了我们偷袭的机会。 蔡将军别忘了我们的前锋舰队还没有回来呢?” “那也不用王上亲自冒险,末将明日一定拼死将敌军缠住,给前锋舰队背刺敌军创造机会。” “不!蔡将军,你还不够分量,寡人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在满清和红毛夷看来只有寡人才是他们最佳的目标,也只有发现寡人在船上,他们才会不顾一切的攻击。 这样我们才能将敌军吸引到狭窄的水域,寡人要的不是击败敌军,而是全歼敌军。” “末将可以挂上王上的旗子,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分不清王上是否真的在船上。”蔡翼做着最后的劝说。 “蔡将军不用劝了,当年父王亲冒矢石指挥海战是何等的勇武,寡人虽然不及父王万一,但是也不敢藏身于温柔之乡,做一个没有担当的主君。 再说满清水师之中,到处都是我郑氏投降过去的败类,他们有很多人都是见过寡人的,想要瞒哄过去并不容易。 蔡将军也请放心,寡人登船只为鼓舞士气,绝不干涉蔡将军的指挥。” 郑经坚决要登船,蔡翼知道自己已经拦不住,一边点头答应下来,另一边却悄悄地派属下去通知在琼山城的郑泰、杨富以及张煌言,还有刚刚离开的刘国轩、何义等文武官员。 如此大事蔡翼哪里敢擅自允诺, 一旦出事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到时候自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战死殉国, 要么就是投降满清。 郑经这边与蔡翼定下明日决战的策略, 然后便派人去澄迈港口通知林陛,要林陛在天黑之前赶到海口,进行最后的战决。 郑泰等文武重臣听到蔡翼传来的消息,顿时吓坏了,这要是郑经有个三长两短,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起色的郑氏,立刻就会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 留下杨富防守琼山城,郑泰与张煌言二人连夜赶到了海口水师大营。在通禀过后,便被放进军帐,军帐里离得近的刘国轩已经提前赶了过来,正在劝说郑经不要登船参与决战。 在看到郑泰与张煌言的到来,郑经狠狠地瞪了蔡翼一眼说道:“蔡将军,泄露军机,你可知罪?” “回王上,末将领罪!” “既然知罪,请问蔡将军泄露军机该当何罪?” “当斩!”蔡翼双膝跪地,叩首道。 第六十八章 琼州海战(三) 听完蔡翼的话,堂上的文武赶紧跪地求情道:“蔡将军是泄露了军机,不过却是一片忠心,还请王上从轻发落!” “寡人岂会不知蔡将军的一片忠心,但是军令就是军令,违反了军令那就要惩处,不然何以服众?” 张煌言的地位超然超然,劝说道:“延平王!蔡将军固然有罪,不过念在其一片忠心的份上,还有现在大敌当前,临阵斩将乃是不吉之兆,还请王上允许蔡将军临阵戴罪立功。” 听完张煌言的话,郑经叹息一声道:“沧水先生,寡人何尝不知蔡将军是为了寡人才甘愿违反军令,此乃是寡人之过,蔡将军的罪责由寡人承担。 寡人身负兴复华夏的重任,不能一死了之,但是死罪能饶,活罪不免。寡人自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明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行刑,告诉行刑的将士,不得留手!” 蔡翼以头杵地,砰砰作响!再抬起头已经是血肉模糊。 “王上!这军棍打不得啊!” “诸位认为打不打得?” 郑泰第一个想明白了郑经的用意,马上接口道:“打得!王上以身作则,他日任何人触犯律法时都会新生恐惧,军纪肃然方能有百战不殆之军。” 张煌言若有所思,想到之前与郑经论法时说过的话,主君犯法都要受到惩处,更何况其他人,这一顿军棍打下去,郑氏的军魂可就有了。 延平王高明啊! 刘国轩沉思良久,也抬头说道:“臣也赞同!”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行刑,行刑之后立刻出兵迎战满清与红毛夷联军。” “臣等领命!” “都散了吧,明日决战每个人都拿出十分气力,争取这一战将敌人全部留在琼州, 这一战之后我们与满清和红毛夷的攻守就会易势。” 众人刚想离开, 忽然想到他们是劝说延平王不要登船作战的, 怎么竟然成了一场军法讨论会。 发现被带偏的几人,纷纷出言劝说郑经,不要登船。 郑经叹息道:“不是寡人非要一意孤行, 是我郑氏现在容不得一点儿的错误,这一年来, 红毛夷频频骚扰我们在大陆前沿的岛屿, 尤其是思明州更是首当其冲。 多亏了思明州的两位大将有勇有谋, 在与红毛夷的争斗中避实就虚,让红毛夷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在这种情况下, 若是我们能够将前来攻打我们的这股红毛夷吃掉,对我们日后攻占爪哇岛有着重要的意义,在我们的家门口吃掉敌人要比在敌人的家门口吃掉敌人容易的多。 再说我们背靠大陆作战, 也不算冒险, 只要将士们齐心协力, 此战大有可为。” 几人看到郑经态度坚决, 无法改变郑经的决定,只好将矛头对准蔡翼。郑泰一把拉住蔡翼的手咬着牙说道:“蔡将军!老夫没有别的要求, 就一条无论胜败,延平王必须是安全的!” 蔡翼用手抹了一把留在脸上的血迹,表情变得无比狰狞:“郑大人放心, 就算是末将死了,延平王也是安全的。” 次日郑军吃过午饭, 所有在岸上的郑军官兵全部集中起来,然后大家就惊恐地看到, 延平王趴在了长凳之上。 临时客串刑官的郑泰宣读了郑经的罪行,当官兵们听到延平王是为了他们蔡将军受刑, 而蔡将军是为了保护延平王触犯军令,全都被感动了。 蔡翼带头高呼:“誓死效忠延平王!” “誓死效忠延平王!”士兵们的声浪响起。 随着行刑士兵的军棍落在郑经的屁股上,所有的士兵的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他们的眼里延平王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二十军棍很快打完,随军的军医赶紧将延平王抬回室内为延平王上药,就算是行刑的士兵不会下狠手,可是为了让整个行刑的过程更有冲击力,该有的皮外伤还是要有的。 上完伤药之后,郑经吩咐道:“抬寡人上船,出战!” 号角声响起,随着郑军的令旗挥动,一艘艘的战船开始向港外出航。 郑军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满清与红毛夷联军的监视。在红毛夷的旗舰‘巴达维亚’号上,广东巡抚卢兴祖与红毛夷统帅博特上校,二人站在船头上看着出港的郑氏水师。 博特用不屑地语气说道:“这群只知道东躲西藏的黄皮猴子,就是一群可耻的小偷,他们无耻地偷盗了联省共和国的财产。 联省共和国一直谋求与其决战,都被这些可耻的猴子逃掉了,现在竟然敢冲出来决战。这一次一定要给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博特的翻译是个华夏的南洋移民,家族在万丹做一些小生意谋生,因为长期与红毛夷打交道,学会了红毛夷的语言。 听到博特一口一个黄皮猴子,心中无比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在翻译的时候自作主张将黄皮猴子翻译成了海贼。 卢兴祖是辽东汉军镶白旗人,算的上满清的从龙之臣,若是说这个人可能不太熟悉, 不过这人有个女婿却是号称满清第一词人的纳兰性德。 听完翻译的话,卢兴祖矜持一笑道:“本官借博特先生吉言, 预祝我联军马到成功!” 博特对满清水师的战力非常的不屑,与之组成联军,主要是需要满清水师防御郑军无孔不入的火船。 两人正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 突然卢兴祖举着单筒望远镜的手一抖, 他发现郑军的将旗换了,居然换成了‘鄭’字大纛。 “来人找个认识郑经的降将,老夫要知道对面的郑军船上是不是郑经本人。” 跟在卢兴祖身边的戈什哈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一名将领顺着绳梯爬上了‘巴达维亚’号。 卢兴祖将单筒望远镜交到他的手里,吩咐道:“看仔细了,是不是郑逆的郑经在船上?” 将领举着望远镜寻找一会儿,指着挂着大纛的船上的一人说道:“回禀军门,那人就是郑经,不过卑职奇怪的是那郑经才二十岁,怎么还要两个人扶着!” 第六十九章 琼州海战(四) 卢兴祖哈哈大笑道:“不过是膏粱子弟,估计是被手下将领逼着登船提振士气,想要与我联军战决了。” 说完卢兴祖回头对博特上校说道:“博特先生,本官不懂海战,这战事就全权交给先生指挥了。” 东方人特有的谦虚,让卢兴祖对博特客气地推让指挥权,本以为博特听完之后,会反过来卢大人客气地说你我商量着来。 结果博特听完翻译将卢兴祖的话翻译过来之后,撇着嘴趾高气昂地说道:“阁下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指挥水平低级,既然卢高官将指挥权交给了我,我就暂时接管联军的指挥权。” 涉及到指挥权问题,翻译不敢胡乱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将原话翻译过来,卢兴祖听完翻译过来的话,顿时气的脸色发青。 偏偏这指挥权是自己说出来交给博特指挥的,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去。一气之下,卢兴祖冲着博特上校拱手道:“博特先生!本官这就返回座舰等候先生的指挥。” “没有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庆祝胜利的上好红酒,欢迎卢高官与我一起品尝胜利的美酒!” 卢兴祖敷衍地拱拱手,便匆忙离开了博特上校的旗舰‘巴达维亚’号,一回到自己的座舰上,卢兴祖便将顶戴摘下吩咐道:“传令下去,一会儿接战后,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别上前与郑逆交战,这红毛夷简直是欺人太甚! 到时候我们看情况,若是红毛夷占上风,我们就跟着痛打落水狗,若是红毛夷落了下风,我们果断撤回广州。” 卢兴祖的命令很快便被传了下去,等到双方接战之后,博特用旗语指挥满清舰队防备郑军的纵火船,却发现满清船队无动于衷。 博特不明所以,派遣交通舟联系卢兴祖,却被告知卢大人晕船无法指挥舰队作战。 这可把博特给气坏了,还没听说过海军指挥官晕船的, 能编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吗? 郑军在与敌军接战之前, 蔡翼就想将郑经转移到后方的快舟上, 被郑经一口回绝。 “蔡将军,全军将士都看着寡人呢,寡人这个全军主帅一退, 还有何面目命令将士们拼死作战。寡人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这旗舰上看着将士们杀敌。就算寡人身上有伤, 不能杀敌, 也能为将士们呐喊助威。” 蔡翼拗不过郑经, 只好嘱咐郑经的侍卫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延平王,事不可为的时候, 可以采取强制手段将延平王带回陆上。 这边嘱咐完之后,那边前锋的海沧船已经与红毛夷接战,海沧船个头小, 操作灵活, 不容易被火炮击中, 将海沧船布置在前方吸引火力, 给后方舰队寻找上风口施放纵火船的机会。 海沧船仗着自身的灵活性,在红毛夷舰队间穿梭, 时不时的利用船上的碗口铳、弓箭向红毛夷船上的人员发动偷袭。 然而西夷的战舰特别注重防护,除了前后甲板上能够一些穿梭的人影,其他位置都被建筑物遮挡。碗口铳这样的一斤左右的弹丸打上去, 如同挠痒痒一般。 就拿红毛夷的旗舰‘巴达维亚号’盖伦船来说,左右侧舷各有八门十二磅长管加农炮, 也就是大明所说的红衣大炮。 前后甲板上还有八门六磅小炮,就算这些小炮也比郑军的火炮性能优越。尤其是小船, 挨上一炮弹不散架也会失去作战能力。 在郑军的夹板船没有参战之前,郑军的舰队根本就没有与红毛夷对轰的本钱, 唯一制胜的法宝就是纵火烧船。 纵火船就是一种专门为纵火设计的小船,百料大小,单桅、桨帆并用,能够在短时间内速度飙升到十几节。 纵火船的船头上装有撞角,在与敌船相撞之后,撞角就会深深地插入敌船的船身上,想要分离需要费好大的劲。 以这个时代海船七八节的速度,这样的速度已经算是飞起。没有护卫船只的护卫,大船转向笨重,很难挡住纵火船的攻击。 这也是红毛夷一心想要与满清合作的原因,他们人手不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武装商船上,哪有精力维持这种没有丝毫利益价值的小船。 当郑军将纵火船放出的时候,博特就开始向满清水师发布命令,命令满清水师上前阻拦这些纵火船,然而博特惊恐地发现满清一艘船都没有派出。 就算他脑子再不好使,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慌忙派人去询问,然而得到的消息竟然满清的指挥官晕船不能指挥。 这时一艘红毛夷的笛形船‘马六甲’号已经被纵火船点燃,火势迅速蔓延,如此火势,这艘船已经保不住了。 博特下令‘马六甲’号武装商船上的船员弃船,虽然船员有些舍不得船上在广州采购的货物,但是为了小命还是选择了弃船保命。 初战告捷的郑军也发现了不对之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纵火船得手,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蔡翼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红毛夷与满清的联军,按道理满清应该派船拦截郑军的小船才对, 怎么可能会一直踟蹰不前。 博特发现不对之后,连忙下令全军后撤, 与郑军保持距离。这种时候哪里是说撤就能撤的,又不是陆地上的车马说掉头就能掉头。 又付出损失一艘笛形船的代价之后, 红毛夷才算脱离了与郑军的接触,博特实在想不明白满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双方是盟友关系,在面对共同敌人的时候不应该齐心协力战胜敌人吗? 带着不解,他询问同是华夏人的翻译:“这鞑靼人怎么突然背信弃义,不接受我的指挥?” 翻译当然知道卢兴祖为什么会生气,在卢兴祖看来这红毛番鬼太不把他放在眼里,是落了他的面子。 不过翻译却不打算告诉博特真相,只是敷衍地说道:“博特先生,什么原因小人也不清楚,大概是鞑靼人贪生怕死吧!” 博特气的暴跳如雷地骂道:“这群猪猡,拖着猪尾巴的下等人,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用火枪打爆那个鞑靼人的脑袋!” 第七十一章 琼州海战(完) 卢兴祖这个时候也发现了异常,在看到联军后面的郑军舰队之后,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堵在了狭窄的海口港内。 这个时候,就是普通士兵也明白了,联军彻底败了,已经没有了任何翻盘的机会,除非有一支援军在后面将堵门的郑军消灭,不然就算郑军不进攻他们,困也能困死他们。 联军尝试着发动了两次突围,都被郑军猛烈的炮火击退,博特惊恐地发现,郑军的火力比之以前强大了很多,甚至已经能够跟东印度公司舰队对轰而不落下风。 突围失败后,联军上下士气低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末日已经不远了。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双方的战斗暂时停止,只能等待天明之后再进行最后的战决。 大局已定,郑经被送上了陆地,上岸之后郑经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所有人都对郑氏这个新的当家人充满了敬意。 正是这个年轻人用自己的冒险精神保证了这场海战的胜利,虽然战争还没有最后结束,但是没有人会认为满清与红毛夷联军还有什么机会。 郑泰等人希望郑经去琼山城的知府衙门休息,毕竟那里的条件要比海口这边舒服的多。 郑经却摇摇头道:“寡人不看到最后的结果,放不下心来,就在军营里等待最后的消息。” 众人也知道延平王现在肯定放不下心来,也就不再劝说,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天刚一亮,战斗就再次打响,为了活命的联军疯狂地向郑军的夹板船舰队发动冲击,丝毫不管身后郑军的攻击。 林陛站在自己的旗舰‘思明’号上,手握腰刀的刀柄大声地指挥着这场大战,八艘夹板船全部打横以侧舷对敌,保证最大的火力输出,优先打击红毛夷的四艘舰船。 联军为了逃命只能选择船头对敌,这就使得联军武力最强大的四艘西夷船只不能发挥出最大的火力,被郑军的火炮一轮轮的攻击。 很快旗舰‘巴达维亚’号的主帆就被打烂, 顿时成了龟速。其他几艘舰船也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对郑军夹板船威胁最大的反而成了满清的小船, 不是只有郑军会放火, 满清水师也一样是纵火的行家,为了保证突围,卢兴祖一次性投入了十艘纵火船, 向着郑军冲击。 郑军的夹板船舰队与红毛夷的舰队一样的毛病,没有小型战舰护航, 尽管舰队拼命轰击, 还是有一艘夹板船被两艘纵火船点燃。 纵火船上的硫磺与火油, 迅速将夹板船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林陛只能被迫下令所有的官兵弃船保命。 一艘夹板船的损失让联军打开了一个缺口, 满清的水师开始蜂拥着从这个缺口逃命,林陛知道已经无法将所有的舰船全部拦住,只能长叹一声大声命令道:“优先拦住西夷的船只, 满清的那些杂鱼跑就跑了吧!” 郑军从全面拦截转变为重点拦截, 满清水师顿时感到压力一轻, 更多的舰船逃出了港口。 然而红毛夷的四艘舰船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在郑军的集火打击下,基本上船帆全部打烂, 船只失去了大部分的动力,灭亡只在眼前。 博特上校发现已经无力回天,向各个舰船打出旗语, 放弃抵抗,他要与郑军进行谈判。 当一艘交通艇打着白旗向林陛的舰队航行过来的时候, 林陛下令停止了炮击。 博特上校登上了林陛的旗舰,向林陛行了一个西式的脱帽礼, 林陛嫌弃摆摆手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东印度公司特别舰队的指挥官,博特上校。” 听完翻译的话, 林陛知道这上校在红毛夷那边已经是不小的官,便问道:“你来本将的舰上所为何事?” “东印度公司希望与福摩萨国王进行和平谈判。” “这里没有你说的什么国王,只有延平王,承天府也是大明的一部分,再说本将只是将军也做不了谈判的主。 若是想要谈判,本将可以送你上岸。” “在我代表东印度公司与贵方进行谈判的过程中,希望贵方能够保证我舰队的安全。” “这不可能,若是你们的人妄图逃跑,本将会把他们送入海底。” “不!不!不!他们在谈判结束之前会停泊在原地等待谈判结束。” “本将可以承诺,只要他们保证原地不动,就不会有生命安全。” 博特上校被送上了陆地,在海口水师营地见到了郑经,由于郑经屁股受伤,不能坐着,只能趴在软榻上。 这让博特上校感觉这些东方人简直就是太没有礼貌了,就算是面对失败者,也该有一点绅士风度吧。 “尊敬的国王陛下,东印度特别舰队指挥官博特上校向您问候!” “客气了,博特先生,寡人身体有伤,不能坐立,失礼了,博特先生请坐吧!” “多谢国王陛下!” “你来见寡人想干什么就直说,寡人军政繁忙,没有工夫与你闲扯。” “尊敬的国王陛下,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本来与贵方并无矛盾, 只因贵方无礼侵占了我国的福摩萨殖民地,才造成了贵我双方的对立。 只要贵方愿意将福摩萨归还我国,我们之间还可以继续进行友好的贸易往来。贵我双方的这场战争完全是贵方单独挑起, 贵方应对战争负有全部责任。” “博特先生, 你说完了吗?” “还没有, 本着两国的和平, 我希望尊敬的国王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将福摩萨交给我国。” “滚!” “你们中国人真是太野蛮了,一点儿都不讲文明世界的礼仪。” “讲文明,你跟我五千年文明的华夏讲文明,我们有文明的时候,你们还在树上呢,别以为你们现在学了一点儿工业技术,刚穿上衣服就觉得自己是人了。 这么多年,你们屠杀了多少原住民,在承天府又屠杀了多少汉人,承天府自古以来都是我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炎黄子孙都不敢把这块故土丢掉,留下千古骂名。” 第七十二章 战后总结 博特上校狡辩道:“尊敬的国王陛下,你说的不对,在我东印度公司登陆福摩萨的时候,那里可是无主之地,根据我们教皇的规定,这无主之地,谁先得到就是谁的。” “你们还能更无耻一些吗?你们登陆承天府的时候,可有我汉人在耕种,这些汉人在你们的眼里不是人吗? 你们登陆爪哇岛的时候,爪哇岛上无人居住吗?别想用你们的强盗逻辑强加在我华夏人的头上,我们不吃这一套。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赶紧返回你的舰队,我们继续战斗下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华夏讲究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在你安全登上你家的战舰之前,我们不会发起进攻。” “不!不!不!尊敬的国王,您误会了,我是为了和平而来!” “想要和平可以,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这不可能,舰船是东印度公司的财产,我无权做出出让的决定。” 郑经冷笑一声道:“寡人跟你说这么多,是出于我华夏是礼仪之邦,你没有任何与寡人讨价还价的资格,要么无条件投降,要么都沉到海里喂鱼。 从现在开始计时,到你回到船上那一刻,若是不能无条件投降,寡人将会全部将你们击沉,送客!” 博特没想到这个郑氏的新首领竟然比他的父亲还要强硬,揆一在返回巴达维亚的时候,可是描述了郑成功的态度,还是很好说话的。 回到旗舰之上,博特将几个舰长召集起来,举手选择是否投降。 郑军的火炮已经重新开始向他们发起了攻击,这个时候不尽快做出决定,他们很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到巴达维亚。 面对死亡的威胁,六个舰长与博特达成了一致,为了活下去选择向郑军投降。 琼州海战以红毛夷舰队的投降落下了帷幕,此战郑军损失惨重,后卫舰队光是阵亡的海军士兵就超过了两千人,舰船也损失了一半。 损失是惨重的,不过战果也非常的巨大,光是缴获了红毛夷的四艘舰船就足以弥补了所受的损失。这四艘船可不光是船,船上还有不少从广州购买的货物。 此外还有俘获满清的一些小船,这些小船郑军根本看不上,将会调拨给黄安的后勤队,当成运输船使用。 四艘武装商船全部装备了到了后卫舰队,这使得后卫舰队的实力不降反升,可把蔡翼乐坏了,唯一的遗憾是让满清逃跑了十几艘船。 在对待俘虏的问题上,所有的红毛夷俘虏将会运回承天府进行仔细的甄别,一些工匠将会被扣压下来,为郑氏效力。 满清的俘虏,所有的把总以上军官全部处理掉,把总一下的士兵,进行甄别之后,一些没有恶行的士兵根据个人意愿选择去挖鸟粪,还是在郑军的舰队上服役。 在战后的总结会议上,林陛第一个发言:“王上!虽然我们这一次取得了海战的胜利,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喜事,但是也暴露出了我们诸多的不足。 第一:红毛夷只出动了六艘普通的夹板船就让我们如临大敌,若是人家出动十六艘,或者更多的战船呢? 我们一定加紧军舰的建造,不能因为没有战船而使得我们在与红毛夷的对战中处处落于下风。 因此臣认为水师将是我郑氏发展的第一目标,没有强大的水师我们就无法有效地保护承天府和琼州府。 第二:经过这一次的作战,臣发现我们舰队的编组有很大的问题,就拿臣的舰队这一次的损失来说,若是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舰队编制,不但我们夹板船不会受到损失,而且也不会将满清的几条杂鱼跑掉。” 蔡翼也总结道:“林公台说的很有道理,臣也补充几句,那就是我们的舰队缺乏与红毛夷对射的火炮,在远距离对战的时候,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若是每一艘福船上哪怕装备个几门能跟红毛夷对射不落下风的火炮,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因此臣建议加紧火炮的铸造。” 郑经两手一摊,苦笑道:“你们当寡人不想吗?无论是造船还是铸造火炮,打造火铳,哪一样是能离开精铁的,这就是寡人冒险也要打下琼州的根本原因。” “王上英明,没想到这琼州府还真的有一座这么大的铁矿,有了这座铁矿,我们很快就能实现铁料的自给自足。 每年光是铁料一项就能为我郑氏的财政结余大量的钱粮,此乃大幸也!”郑泰做过户官,对于郑氏的财政情况非常了解,知道每年郑氏在铁料上的花费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泰叔说的不错,我们的铁矿以后不但能够满足我们自身的需求,还可以向周边的势力出口,这会使得我郑氏的财政更加的宽裕,有了充足的钱粮,我们才能扩军备战。” 郑泰反对道:“王上!臣反对精铁出售,这精铁可不是其他东西,卖给别人就相当于将刀子卖给了别人,当年晋商向建奴输送精铁之事不能重演啊!” 郑经点点头,先是肯定了郑泰的说法:“泰叔说的不错,铁是战略物资,不能随意出售,可是我们若是卖给敌人的敌人呢?” “王上是说......” “陈复莆已经到了广州,正在筹建天地会(复兴会对外称呼)广东分舵,届时我们就可以利用天地会在暗中破坏红毛夷与满清的勾连。 至少要延缓他们相互勾连的速度,让满清的造船技术不能快速提高,遏制满清的水师发展是我们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首要任务。 另外天地会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暗中联络满清三藩,尤其是实力最强大的平西王吴三桂,只要我们与吴三桂联络上,再想办法控制安南北方,就可以利用安南水道,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吴三桂进行交易。 吴三桂得到我们的援助,想必野心会更加膨胀了吧,到时候满清的朝廷只要有风吹草动,吴三桂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一旦满清朝廷与吴三桂打起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第七十三章 南洋问题 众臣没想到郑经的思维竟然从精铁的贸易问题,发散到吴三桂那里,而且还牵扯到了安南,还要控制安南。 安南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大明永乐年间倒是将安南打下来了,可是才过十几年就再次叛出,让大明损失惨重。 如今的郑氏论实力连大明初年的万一都不到,怎么可能控制的了安南。 “王上!暗中联络吴三桂臣举双手赞同, 可是控制安南臣反对,我郑氏现在就算是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对付满清上,都力有不逮,哪有精力去招惹安南。”张煌言是首次参与郑氏的核心会议,本来是只带着耳朵, 光听不说的, 可是听到郑经要图谋安南,一时情急便出言反对。 郑经对张煌言能够为郑氏设身处地的着想, 很是欣慰,说明张煌言已经渐渐从明臣向郑臣靠拢。 于是笑道:“苍水先生,控制一个地方不需要太多的兵力,这一点上我们要向西夷学习,西夷若是按照我们的标准,就是把他们全部的人口都撒到各个地方,也不够用。 西夷控制一个地方的特点是,挑选一个地点建设一座堡垒,首先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开始利用贸易贿赂当地的权贵,分化权贵,最后使得当地人口各自为战,使得西夷可以各个击破。 这才是西夷能够控制更多地方的根本所在,无论西夷在什么地方,都是拉拢一大批的本地人为他们所用。 所以说我们要改变思维, 学会用以夷制夷的方式去管理这些非汉人为主体的地方,安南模式将会对我们在南洋的统治提供一个模板。 随着大航海的不断兴起,未来一定是一个海洋的时代, 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我郑氏要在这个大争之世里,为我华夏生民打下一个大大的海权时代。” 在场的文武都是无比的动容,谁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郑氏之主,年轻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如此大的野望。 没有人会认为郑经的话是胡言乱语,大家都在捋着郑经继位以来的所作所为,每一步都是在踏实的向前迈进。 从力排众议后撤离岛百姓,到北上宁海救援张苍水,再到鸡笼歼灭红毛夷,彻底的打掉红毛夷在承天府北方的落脚点。 使得红毛夷再想在华夏大陆找到一个稳固的支点就只能求助于满清,这也是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满清合作的原因。 到现在拿下琼州府,原本大家都以为拿下琼州府只是为了获得精铁的供应,没想到延平王竟然想着利用琼州府做跳板,一方面谋求与吴三桂的合作,另一方面还要谋划安南。 这得是多么缜密的思维,才能保证一步步不出纰漏地按照延平王的设想进行推进。 众人现在发自内心的认为延平王英明,郑氏有此英主何愁郑氏不兴。 “延平王英明,臣等佩服!”这一声称赞众文武是发自内心的表白。 “寡人无所谓什么英明,而是被逼无奈,我们没有了大陆的支撑,就只能另辟蹊径,既然满清占了大陆,那我们就占据海洋,将满清能够伸向海洋的爪子彻底的斩断。 将满清困死在大陆上,让他们在内斗中慢慢虚弱,我们再在合适的时机,集中全部实力奋力一击,满清想不倒下都难。” 刘国轩被郑经描绘的未来刺激的热血上涌,大声说道:“王上!等到我郑氏全力反击的时候,请让末将带兵亲自上阵,哪怕做一小卒,末将也心甘情愿。” 郑经微笑道:“刘将军!这仗有的是,就怕你打不过来,我們今后的作战任务会越来越频繁,马上将要面临的大战就是将红毛夷彻底赶出南洋。 不将这伙红毛夷赶出南洋,我郑氏寝食难安。这是一场恶战,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寡人知道爪哇岛上的马打蓝回回国一直都想将这些红毛夷赶走,甚至还与红毛夷爆发过大战。 结果实力不如人,被红毛夷以少胜多打得到现在都在舔舐伤口,若是我们能与马打蓝王国联手,何愁不能将红毛夷歼灭。” “王上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派出一个使者出使马打蓝,与马打蓝国商谈协同攻打红毛夷,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战胜之后,怎么分配利益? 若是打完之后,我们占据了巴达维亚,对于马打蓝来说与红毛夷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将红毛夷变成了我们。 马打蓝人也不傻,为何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之事?” “苍水先生这个问题问的好,这就涉及到我们如何与南洋土人打交道的事了,说句心里话,就凭我们现在的人口,土地再多我们也占不过来。 我们只要与马打蓝达成宗藩协议,也就是说只要马打蓝承认是我华夏的属国,允许我华夏的商人自由在马打蓝经商、采矿等商业活动,而且不得已任何形式进行刁难。 只要允许这样的协议,我们要他们的土地有什么用,爪哇岛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我们真正应该拿下的是我华夏故土——旧港宣慰司。 这里扼控满剌加海峡,是西夷进入我华夏的重要通道,只要控制海峡两岸,在两岸最狭窄处架设炮台,西夷再想从这里通过来与我华夏做生意,那就看我们高不高兴了。” “王上说的不错,爪哇我们可以不要,不过香料群岛必须要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岛上的香料价值堪比黄金,只要拿下香料群岛,我们这一场战争就稳赚不赔。”郑泰兴奋的站起来挥舞着拳头说道。 “泰叔说的不错,香料群岛就在爪哇岛旁边,不控制爪哇岛,想要控制香料群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就又引申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距离香料群岛更近的棉兰老岛,这个岛上有很多我华夏的移民,只要我们占据那里,给予华夏百姓政治上的支持,百姓们必定会非常热烈的欢迎我们。 毕竟他们可是每天都活在大佛郎机人的死亡阴影之下,这些年,每隔一些年大佛郎机人都会对我华夏移民进行一波屠杀,以减少我华夏人的数量,其目的就是不想让我华夏种群的人数太多,威胁到他们在吕宋的统治。 拿下爪哇控制了满剌加之后,我们下一步就是将这些大佛郎机人彻底消灭,以后整个南洋包括华夏地区就只剩下一个在澳门的佛郎机人。 这伙人若是听话,那就留着他们权当一个给西夷的传声筒,若是不听话,随时可以将这些人干掉,刘将军这些仗可够你打的?” 第七十四章 树碑立祠 被延平王点名的刘国轩挠挠脑袋,大声说道:“回禀延平王,身为将军怎么会嫌仗打的多,只要是为了我郑氏的发展,打再多的仗末将也万死不辞。” 郑经击掌道:“刘将军说的好,做为一名合格的将军应该是闻战则喜,而不是闻战则惧。不过做为将军也要谨记不能为了自己的功绩而一战功成万骨枯。 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应该尊重,虽然为了我们的事业, 有些牺牲在所难免,但是却不能对这些为了我们的事业牺牲的将士不闻不问。 寡人想到那些阵亡的将士心中就甚是不安,他们不过是升斗小民,为了每月那点儿微薄的军饷,就将性命丢在了琼州府。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绝对不能忘记他们,为了表示对阵亡将士的尊敬与悼念,寡人决定就在这海口港修建一座琼州海战阵亡将士纪念碑,同时在碑后修建一座忠烈祠,所有为了我们的事业阵亡的将士都能入享祠堂。 官府四时八节都要举行悼念活动,让阵亡将士们永享香火祭祀,不会成为孤魂野鬼,另外阵亡者家属免去其父母妻儿之田税,给予钱粮抚恤。 我们不能让将士们为我们的事业流了血,却还要妻儿老小因为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再度贫苦无依痛苦流泪。” “延平王!这样的优抚是否太过了?”张煌言皱眉问道。 立祠祭祀在古代可是最高的褒奖,一些文臣毕生的梦想都是能够配享太庙,受万世香火。可以说郑经的这个决定让张煌言嫉妒了。 在座的除了一个刚刚加入郑氏的张有德之外,就张煌言一个正经的读书人。在张煌言看来士兵本就是消耗品,只要有钱粮就不愁招募。 虽然他有一些人本思想,但是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士大夫思想,只有读书人才是贵人,百姓就是黔首。 “苍水先生为何会认为过了,人家把命都给了我们,我们难道不该给人家一个荣誉和钱粮抚恤吗?” “多给一些钱粮抚恤臣非常支持, 不过这树碑立祠是否过了, 多少名臣一生都未有如此待遇,区区士卒一次捐躯就获得如此的待遇,会让天下读书人觉得不公。” “没什么不公的,读书人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只要是为国捐躯者都能入祠享受后人香火,寡人看重的不是某一个人的身份如何,而是某一个人为国为民做了什么? 不要说是汉人,就是满清的某一位满人高官,只要为国为民做了贡献,我们一样为他树碑立传,送入忠烈祠享受万世供奉。” “延平王认为的功绩指的是什么?” “比如抵抗外辱,御敌于国门之外,高仙芝是高句丽人不妨碍我们敬仰他是我华夏最优秀的将领之一。 比如发明创造改变人类生活的发明,比如造纸、火药、活字印刷、指南针等等发明,改变了华夏百姓生活的人。 比如修筑水利、建造桥梁改变百姓生活的人,比如李冰父子。 比如钻研学问,如将圆周率精确到七位以上的祖文远冲之先生。 这些人都值得我们大书特书,树碑立祠供奉。” 张煌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郑经所说的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读书人,难道上下五千年竟然没有一个读书人能够有资格入祠供奉吗? “延平王!臣觉得您对儒生的偏见太深了,难道从周公定礼开始,华夏几千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入祠供奉吗?” “寡人一时没有想到,要不苍水先生提议几个儒生,大家一起议一议能不能入祠供奉!” “诸葛孔明难道不配入祠供奉吗?” “配不配您说说理由。” “隆中对未出山门便知三分天下,白帝城先主托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生操劳累死在五丈原,堪称人臣典范,难道这样的人还不配入祠供奉吗?” “诸葛孔明千古人臣典范没有错,可是跟儒生有什么关系?诸葛安邦用的是法家,定国用的是兵家,就是唐皇也是将孔明划为武庙十哲之一,和儒生没有半点关系。” “孔明拜在水镜先生门下,水镜先生乃是大儒,孔明读的是圣贤之书,怎么可能不是儒生?” “李斯、韩非都是大儒荀子的门生,莫非这二人也是儒生?” 这话一出好悬没把张煌言噎死,这二人乃是法家中坚力量,谁敢说这二人是儒生。没想到这延平王是个抬杠的好手,真是大意了。 如果张煌言的想法让郑经知道,一定会说,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可没少泡吧,网上各种的诡辩可不是古人能够理解的。 张煌言不服气,又举了汉初三杰,都被郑经一一驳回,张良是儒生,可是张子房为刘邦所献之计可都是纵横奇谋,可用到了儒家经典。 萧何治理关中,用的是黄老之术,乃至大汉建立一直都是以黄老之术治国。 韩信就更和儒生没有关系了,人家那是妥妥的兵家,一代兵仙。按郑经的说法,这些人立的功劳都与儒家学问无关。 其实郑经这是诡辩,儒家之学绝对没有这么不堪,若真是这么不堪又怎么能延续几千年而不倒。 郑经故意打压儒学,是希望一家独大的儒学给其他学说一些空间,而不是将所有不是儒生的上升通道全部堵死。 不学儒学,就是不务正业,实学创造就是奇技淫巧。反正不是儒学的东西就没有好词,恨不得将所有儒学之外的学问全部踩在脚下。 一家独大的后果就是故步自封,历代有识者对于儒学都是修修补补,再添加点儿自己的私货,使得儒学越来越教条,越来越古板。 当宋代对外无能之后,就只能对内压制,钳制一切非儒学的东西,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汉,这句话伤的不仅仅是厮杀汉的心,更是打断了武人的脊梁。 从此当兵的与贼画上了等号,贼配军,当兵脸上要刺字,与囚徒等同。崖山之败华夏沉沦几十年,幸大明太祖起兵淮右,恢复汉家天下。 然而历史的惯性,让儒生不到百年再次一家独大,没办法几千年的耕耘底蕴深厚,尽管两代帝王都不喜儒臣,却还是无法离开儒臣的辅佐。 为了华夏的未来,实学必须成为与儒学并列的华夏显学,一手是儒学稳固华夏百姓的思想,一手是实学打造华夏手中的剑,两手都要硬,只有如此华夏才能迈向光明的未来。 第七十五章 统一标准 郑经也不愿意太过的落了张煌言的面子,缓和了一下对张煌言说道:“沧水先生,儒生最大的作用是解决了我华夏百姓的思想问题。 华夏之所以称为华夏,我们之所以称为汉人,儒家起了很大的作用。没有儒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样的思想,我华夏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大的版图。 即使是蒙元、满清这样的小族临大族的政权,他们也得追求大一统, 这就是儒家最大的功劳。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任何一个妄想着分裂华夏的人都会是华夏的历史罪人,就是我们如果不追求统一,也一样会被历史唾弃。 所以说我郑氏不管想与不想,都要以统一天下为目标,要么我们打进中原击败满清, 要么满清击败我们。 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那就是华夏一定要统一,也必须要统一。 所以说儒家的功劳最大,其功劳在于润物细无声,有道是善战者无赫赫战功。” 郑经的一番话说完,张煌言心里舒坦了,郑经的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了,这与儒学的思想非常的契合,进则庙堂之高,匡扶天下,则归隐山林,著书立说。 “延平王之言,臣甚是佩服,郑氏有延平王为主,何愁郑氏不兴,何愁天下不定, 儒臣最大的理想就是辅佐圣主,一统天下,燮理阴阳, 造福苍生。 只不过儒生们渐渐地忘记了儒学本身的追求,而变得固执偏激,又顽固而不思进取。延平王引入其他学说与儒学竞争,倒是能够促进儒学的健康发展,臣举双手赞成。” “苍水先生能够理解寡人之心,寡人就放心了,这忠烈祠的修建为的是让后世子孙不忘先辈创业之艰难,凝聚天下臣民之民心。 大明朝为何会败给关外一个不足百万人口的小族,就是我们这些站在高处的人互相倾轧,致使天下一盘散沙。 才使得满清能够各个击破,要想击败已经占据了整个大陆的满清,我们必须凝聚人心,所有的人都要劲儿往一块使,心往一处想。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团结就是力量!” 张有德激动站起来说道:“王上这话说的太好了,臣认为王上这句‘团结就是力量’应该成为我郑氏各个部门的思想口号。 把团结贯彻到每一个人的心里,使每一个人都能发自心底的认识到,只有团结起来我们才能更加的强大。” “瑞图说的好,老夫赞同瑞图的提议。”张煌言赞同道。 “末将附议!” “臣附议!” 所有人都一致通过了张有德的提议,郑经拍板道:“既然大家的意见一致,以后所有部门的公廨全部要悬挂‘团结就是力量’这一条标语。 大白话有时候才更深入人心,说的诘诎聱牙有几个人能够听得懂。” 在战后总结会议的最后,刘国轩提出了一个问题:“王上,经过实战的表现,全火器军队的威力确实很大,不过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无法近战。 在琼山城的战斗中,我们虽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还是感受到了没有近战武器的不便利。若是能够将火枪与刀剑结合在一起,就能解决近战武力不足的问题。” 郑经被刘国轩这么一提醒,马上想到了刺刀这种武器,后世的步枪上可是都安装刺刀,用做近战武器。 “观光的这个提议非常好,确实如此,我们不能光想着与敌人远距离作战,还要想着如何与敌人近身肉搏作战。 在火铳上安装一个矛头,平时的时候携带在身上,需要近战时快速安装在枪管上,火铳就变成一把短矛,再结合武器特点,总结出一套拼刺训练。” “延平王所说的这个在火铳的枪管上加装矛头的做法,大明在永乐年间就有人尝试过,永乐大太监亦失哈在掌管兵仗局时,曾经尝试过制造一个矛头塞进枪管里,做为近战武器,解决神机营因为装备火铳近战不足,还要额外配备腰刀进行近战的弊端。 然而由于枪管加装枪头无法做到牢固安装,在训练时经常会出现枪头脱落的情况,由于这样的情况大量发生,成祖认为这样的装备华而不实,战争中武器最重要的牢固耐用,而不是随时都要担心出现问题。 因此亦失哈的这个尝试最后以失败告终,最后不了了之。” 郑经浅薄的历史知识,哪里知道这样的历史,儒生记载的历史对于这样的发明创造大多都是语焉不详,在他们看来这些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不值一提。 不过张煌言的话提醒了他,郑氏的标准化生产必须要加快施行了。一人一个尺,两个人造出来的东西,误差大到互不兼容,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错误。 “苍水先生不说,寡人还不知道有这样的过往,不过这是个小问题,回到承天府寡人就着手进行现有火铳改制。 造成这种结果的最大问题是因为我们的工匠根本就没有统一的标准,这是华夏千年不重实学的必然结果,先秦时代秦人就知道标准化生产,所有易损部件都能互换。 而我们两千年过去了,现在连秦人都赶不上,不得不说这是我们的悲哀。我们似乎一提到秦始皇就是满脸不屑地说一句‘暴秦’,二世而亡是历代君主的反面教材。 然而,我们却忘记了秦带给我们的思想,儒家只将一天下思想融入到儒家中,却把统一度量衡带给我们的真正意义忘记。 漠视实学,将工匠踩在尘埃之下,就是我们今日落后西夷的根本原因,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落后,奋起直追还能赶得上。” 张煌言有些不理解,他怎么也想不通泱泱华夏怎么就落后于那些西夷了,于是辩解道:“延平王,西夷不过是长于器物制造,总体上还是一群野蛮人,哪里能够比得了我们泱泱华夏,礼仪之邦。” “先生说的没有问题,我们是礼仪之邦,可是依靠礼仪能打败敌人吗?儒生怎么不用礼仪将满清打败?” 第七十六章 度量衡 挡不住外敌入侵就是儒生的软肋,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最后被外敌亡国了,这就是你这套东西没用。 儒生们眼高手低的毛病,张煌言心知肚明,甚至他认为自己都是眼高手低的典范。 郑经的话说的不好听,张煌言却无法反驳,大明朝确实是在儒生的手里灭亡了, 这没什么可说的。 在海口休息了几天,屁股上的棍伤完全痊愈之后,郑经再次返回昌化。黄安已经将从满清手里缴获的船只全部安置到昌化,改装成拖网渔船,用于对铁矿矿区的肉食供应。 田峒主在拿到银子之后,非常的给力,很快就在周边的村寨里给郑氏招到了三千多黎人青壮。这三千多人,何斌将两千多人用于昌化江支流的拓宽拓深,使得河流能够行走平底驳船。 其余一千人用于采矿,碎石选矿,最后将选出来的精矿砂装上驳船运到昌化港口再装到海船上运回承天府。为了方便碎石选矿,工匠们在河上建起水坝,拦水建造水车,利用水车提供动力。 水椎是华夏非常成熟的技术,是华夏最古老的利用自然制造的动力机械。在蒸汽机出现之前,水利机械一直都是最好的动力源。 随着黎人劳工越来越多,铁矿暂时已经用不到这么多的劳工,一部分劳工被郑经调配到后世的莺歌海,这里气候干旱,四季炎热是非常理想的晒盐基地。 建设盐田, 最大的投资就是建设盐田, 在水泥还没有发明出来的现在,修建盐池需要大量的砖石,这些砖石就是最大的成本。 这些投入又是必须要进行的投资,好在这些砖窑在盐田修筑完之后还能继续利用,用于修筑房屋。 郑经不可能在琼州府等待盐田建设完成,在安排好施工图纸,以及规划图之后,郑经带着第一批十万斤精铁砂返回承天府安平王城。 回到王城,郑经顾不上休息,连家门都没进就赶往为造船厂配套的军械制造所,有了稳定的精铁砂供应,郑氏的军工生产就会恢复起来。 军械所管事胡六给郑经行礼完毕之后,羞愧地说道:“王上,小人惭愧,到现在也没有仿制出合用的有膛线的火铳,有负于王上重托。” “卡在哪里了?” “膛线倒是容易弄出来,只要制造一个专门切膛线的铰刀就行,可是制造您所说的那种容易快速装填的子弹,小人与匠人们换了各种材料制作都无法达到王上的要求。” “你们造出的子弹都是什么样子的,拿给寡人看一下。” “是!” 胡六将用铅、铜、铁等材料制作的弹丸拿给郑经观看, 郑经只看了一眼, 就发现了问题。这个时代无论东西方的弹丸普遍都是球形,无论是炮弹还是火枪子弹。 就算是海军使用的链弹也是两个圆球用铁链串联,究其原因是因为圆球更容易掌握标准,不像其它形状难以把握标准。 而郑经的印象里,后世的子弹弹头都是圆锥形的,弹头的尾部都有一点向内的凹陷。而且以郑经浅薄的历史知识,也知道米尼弹是铅弹。 郑经拿起一颗小铅球问道“胡六!我们的铅是从哪里买来的,现在的储备还多吗?” “回王上,我们现在还有一千多斤的铅锭储备,这些铅大多数都是跟大陆交易换来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将这些子弹换一个形状?” “换一个形状,这几百年来都是造成球形,不知王上想要造成什么样子?” 郑经让人拿过纸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圆锥形状的弹头,并且强调了这个弹头的底部一定要有一些凹陷,至于是什么原理郑经也不知道,他只是根据自己见过的后世子弹的样子描述。 能不能成郑经也不知道,他只能提出一个大概的概念,剩下的就要工匠们自己去完善。 胡六看到延平王画出的图形,犹豫道:“王上!弹丸做出您这样的形状,费工费力不说,而且士卒的火枪枪管,口径大小不一,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弹丸很有可能会装不进士卒的火铳里。” 郑经沉声说道:“这正是寡人今天来军械所的主要目的,以后所有工匠所生产的工件必须严格按照统一的标准生产。 要想进行统一生产,你們就必须要统一量具,也就是你们以后不能再一人一把尺,每个人的尺子大小必须完全一样。 你们应该知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件事你胡六亲自抓起来,能做到吗?” 胡六琢磨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延平王的意思,吃惊地看着延平王道:“王上真乃神人也!这样一个简单的改变,以后造出的零件必然都能进行互换,这能减少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郑经摇摇头道:“这可不是寡人的功劳,这是人家老秦人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施行的标准,结果我们后人却把这些优秀的东西弄丢了。 可见我们这些后世子孙是多么的不堪,老秦人说的书同文、车同轨、度量衡统一,为的就是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胡六做了一辈子的铁匠,太清楚了标准化的好处,若是自己制造的东西,一定是所有的零件都能互换。 可是一个同样的零件,若是两个人制作,就很难实现互换,总是会有一点点的差距。这就是两个人之间使用的尺子标准不一样的缘故。 “王上!小人这就和匠人们一起制作一把原尺,以后所有匠人使用的尺子必须与原尺一样,不然就是不合格。” “不!你们应该先设立一个度量衡的制作工坊,制作各种样式的度量衡工具,所有的量具必须由你们的作坊推出,禁止任何人私自制作度量衡工具。 所有的度量衡标准都由你们一家控制,你们以后不单单是一家制作军械的作坊,更是一家监督天下度量衡的官方衙门。 胡六你升官了,告诉寡人你能做到让天下度量衡统一吗?” 胡六略一思考便知道了自己手中将会掌握多大的权力,以后无论是各家作坊、还是官府收税,他的度量衡衙门,都是权力核查,检查其所使用的度量衡工具是否合规。 第七十七章 专利权 胡六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给郑经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拍着胸脯保证道:“王上!臣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来,也要将这度量衡统一起来,使得我郑氏今后任何地方的度量衡都能统一起来。” 当了一辈子的工匠,这下子可就成了官了,怎能不让胡六心中激荡。 “胡六!这件事你要是能够做好,你将名垂青史,比那些所谓的大儒都要受到后世的敬仰。” 胡六一个工匠头子,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比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还要重要。不管延平王所说是否是能够实现,为了匠人能够获得一个公平的生存环境,他都要努力争取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延平王!臣不敢想与儒生比肩之事,只要天下不再把匠人当做猪狗,臣就心满意足了。” “胡六!想要得到世人的尊重,你们自身也要努力,现在的匠人普遍不能识字,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现象,要知道史册留名的大匠,哪一个都是知识渊博之人。 匠人的知识教育必须要抓紧起来,尤其是你们的子弟,教育更是要从娃娃抓起。知道你们匠人的实学为何竞争不过儒生吗?” “王上!匠人贫苦,哪有钱粮供养子弟读书,况且子弟读书之后,更愿意做的是科举当官,没有人愿意扎根于匠人之学,匠人没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可是现实如此,臣等也无可奈何?” “你说的确实有一些道理,读书做官是百姓读书的最初的初衷,想要当官就必须要读儒家之书,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祖宗可是墨家,先秦显学,为何在竞争中逐渐落败?” 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工匠太难了,胡六挠挠乱糟糟的头发,不知所措。 郑经也知道他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这么问他只是为了引出下一个话题。 “你们匠人最大的问题在于敝帚自珍,你们一旦在实践过程中发明一些秘方,绝招,能私藏的时候,绝对不会向外传授。 甚至宁愿带进棺材里都不愿意传授出来,从古至今我们丢掉了多少传统的技艺,别的不说,秦汉的耧车,我们现在的工匠可还会制作? 而儒家则不同,儒家讲究的是有教无类,他们恨不得所有人都学会他们的学问,他们的思想。他们非常愿意向每一个人传播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知识,这才是儒家能够一家独大的根本原因。” “王上!独门技艺那是匠人吃饭的本领,若是将这些独门本领传授出去,大匠便与普通匠人没有任何区别,这让大匠如何能够愿意。” 郑经知道这就是古人最朴素的知识产权保护,他们没有其他的办法保护自己的发明创造,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保护。 究其原因还是,古代官府以儒家为根本,不重视工匠的作用,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能够保护工匠的合法权益。 “胡六!你看这样如何,以后每一个工匠的独门秘技若是贡献出来,无论是任何人使用都要给这个秘技拥有者报酬。 至于给多少,你们商量出一个合理的比例,既不让使用者无利可图,也不让贡献出秘技的匠人失去了傍身的本事。 这样匠人通过贡献秘技得到了钱财,而使用者也能通过使用这些秘技做出新的产品,这是双方都能获益之事,如此可好?” “王上说的好,可是谁来监管这件事,若是使用了人家的看家本领却不给钱,匠人可没那个本事去跟人家要啊!” “这个事啊!寡人准备成立一个专利保护局,所有愿意贡献独家秘技的匠人都可以到专利局申请专利,这些专利由专利局拍卖给愿意使用这些专利的作坊。 专利费也由专利局进行代收,当然专利局也会从中得到好处。匠人的新发明或者是独门秘技,一旦通过了专利局的核验,可以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直接一次性卖掉专利,专利持有人从此跟这一专利再无关系,就算是以后自己使用这些专利,也要付给专利局专利费。 另一种是在专利保护期内,任何人使用专利的时候,都要按照比例付给专利持有人专利费。 总得来说第一种能够快速利用专利变现,第二种是细水长流,能够保证在专利保护期内使专利持有人获得稳定的收入。” “王上!您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却不现实,普通匠人并不信任官府,官府对于匠人来说就是恶人,我等匠人选择王上,就是因为王上原本不是官府。 如今我们已经变成了官府,匠人们就会想起原本在官府的盘剥下的苦日子,官府是不是会像从前那样盘剥他们,他们都会心存疑虑。 在这样的思想里,如何能让匠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傍身的秘技交出来。” “你想错了,成立专利局的目的不是要剥夺匠人的秘技,愿不愿意将自己的秘技拿出来,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心意,也就是说你愿意私藏着没有人会干涉你,这是你的权利。 专利局的目的是保护那些愿意将自己的秘技拿出来的匠人,并且让这些将秘技拿出来的匠人获得足够的好处。 匠人不愿意将秘技交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担心自己的饭碗没有了吗?只要让匠人们看到拿出秘技之后的日子会过的更好,他们会不愿意吗?” 胡六听明白了,延平王是真的希望匠人过上好日子,是真心的为了匠人着想,能够遇到这样一个真心为匠人着想的主君,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效忠延平王呢! “王上!臣明白了王上的苦心,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谁来监管这个专利局,若是专利局里全部都是一群一点匠人之学都不懂的人,如何能够做到公平公正的处理专利的申请?” “你这个问题不用问寡人就已经想到了,做事最忌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所以专利局不是一个官僚机构,而是一个评判机构,其人员构成恰好就是你们大家都公认的行业大匠组成一个评审团。 能否成为有效专利,需要评审团的集体决定。若是发生争议的时候,进行投票决定。多数人持赞同意见便可成为有效专利。” 第七十八章 外戚 郑经当然明白现在这些机构都是草创,肯定会有各种的问题出现,出现问题那就一一解决是了,总不能因为会出现一两件影响不好的事件就裹足不前。 胡六听明白了延平王的话,他知道这个专利局成立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专利局成立自己顶多能够占一个投票的名额。 整个郑氏可是有不少的作坊,每个作坊都会派出一个代表进入专利局,共同组成评审团。这样的一个群体机构,每个人都不可能有绝对的权威,反倒是能够认真对待每一个申请专利之人。 跟胡六谈了一些工匠的改革问题,便由胡六陪同着在军械巡视了一圈,目前的军械所主要打制的还是郑军普遍装备的鸟铳。 这些鸟铳主要是为了替换士兵手里报废的鸟铳,在新式的火铳没有研究出来之前,郑经也不打算投入新的军械生产。 想到在琼州战后总结会议上提到的火铳加装枪刺的问题,郑经便将这一概念讲给了胡六,并且按照后世的刺刀形制画出了草图。 胡六听完郑经所讲的概念之后,略一思考便说道:“王上这个不难,只要统一了尺子,这些都是小事,臣保证在新式的火铳子弹研究出来之后,一定会配上能够加装铳刺的装置。” 得到胡六的保证之后,郑经离开了军械所,回到王城的王府,再给母亲请安之后,返回自己的院子。 进了院子就发现锦瑟正在扶着唐婉儿在院子里散步,郑经发现唐婉儿的身子似乎丰腴了不少,看起来更加的雍容富贵。 二人也看到了郑经回来,锦瑟惊喜地说道:“王上回来了!” 主仆二人连忙给郑经行礼,郑经上前拉住唐婉儿说道:“你我夫妻一体哪有那么多的虚礼,我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让婉儿受委屈了。” “妾身不委屈,倒是夫君更要注意身体才是,夫君在琼州府自罚军棍之事已经传回了安平城,这让妾身甚是担心。 妾身也知道夫君这么做是为了鼓舞士气,为了战胜强敌,可是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妾身不求夫君成就王霸之业,只求夫君一世平安。” 郑经疼惜地将唐婉儿揽在怀里,柔声说道:“婉儿放心,以后不会了,再说借那些行刑的士卒一个胆,也不敢使劲儿打他们主君的屁股,不想活了吗?” 唐婉儿白了郑经一眼,说道:“就是做做样子,那个样子也要过得去,妾身可是听说夫君好几天都无法自己行走。” 郑经微笑着说道:“你男人皮糙肉厚打两下权当挠痒痒了!” 唐婉儿知道郑经是不想让她担心,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红着脸说道:“夫君!你要当爹了?” “当爹?我早就当爹了!” “夫君还想着她们母子吗?要不妾身把人接回王府吧!” “这哪跟哪啊?”郑经忽然想到自己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唐婉儿身材有些变得丰腴,大喜道:“婉儿有身孕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夫君刚走没几天,妾身就总觉得身子慵懒,没有食欲,请了郎中过来把脉才知道已经有喜。本想着告诉你的,婆婆说夫君在外征战,还是不要用这种小事让夫君分心,便没有告诉夫君。” 郑经一想,自己出征的时候是秋八月,现在已经进入了腊月,眼瞅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告诉了祖父家里了没有?” “已经派人通知了,祖父还嘱咐妾身要好好保重身体,争取给夫君生一个世子。” 郑经微微笑道:“也不一定是男孩儿,也许还是女孩儿呢!不过男孩女孩都是你我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心头肉。” 唐婉儿原本期待的眼神有些暗淡,郑经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做为延平王的世子,郑经不想被任何人干涉,哪怕唐婉儿生的孩子是嫡出也不行。 当然政治上的明争暗斗,郑经不想代入到后宅之中,相信唐婉儿与唐家的想法也不是一样的。唐家想要利用外戚的身份捞取好处,无可厚非,但是郑经绝对不会允许唐家把手伸到立储之事上。 眼下郑唐两家还是利益一体,自己的岳父唐兴文掌握着承天府最富庶的万年县。虽然只是一个知县,但是在郑氏的权力架构中可是封疆大吏的存在。 明年一年郑氏的主要任务是经营好两府之地,同时打造战船火炮,做好与红毛夷决战的准备。在做好决战准备之前,都不打算有大的动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郑经终于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做自己最擅长的农作物培育工作。大航海的兴起,让各种种子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流通。 其中华夏百姓最熟悉的红薯、土豆、玉米、番茄、辣椒等新大陆的农作物都已经进入华夏百姓的视野。 尤其是藩属这种农作物在徐光启的努力下,已经在大明渐渐普及开来。满清康熙年间的人口大爆炸,跟红薯的普及有着直接的关系。 对于郑经来说,这远远不够,这些作物还远远没有达到高产的地步,未来几年他主要做的事,就是培育这些新品种,让郑氏在两府之地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创造更多的财富。 前工业时代,粮食是核武器一般的存在,别说郑经能够把粮食的亩产提高到亩产千斤,就是达到单季亩产五六百斤,那郑氏绝对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历史上的每一次人口大增长,其背后都是耕种技术的提高,使得单位亩产提高,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 “婉儿!明日我陪你回趟娘家吧,你已经多久没有见爹娘了,回去省亲也让岳父一家高兴高兴。” 唐婉儿抬头看向郑经,原本心中升起的一丝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在这个男权时代,夫君愿意陪着女人回娘家的都是凤毛菱角的存在,多少女人嫁入夫家一辈子可能只是在父母亡故之时才能回去一次。 “夫君对妾身太好了!” “你我是夫妻,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以后我没有时间的时候,你想回娘家跟我说一声就行,无论男女孝敬父母都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是你的夫君,不能剥夺你孝敬父母的权利。” 第七十九章 坏小子上门 第二天一早。 夫妻二人给母亲请安之后,便一起出门直奔万年县而去,万年与天兴二县都属于是附郭之县,距离安平王城只有几里路远。 原本臣属们建议修建一座大城,被郑经否决了,在郑经看来,随着火器越来越普及发展,城墙已经承担不起防御的任务,西式的军事堡垒才是未来的主流。 不能总想着让敌人打到自己的跟前,而是要有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思维。 华夏百姓几千年来都已经习惯了城墙的保护,没有城墙的保护总觉得安全上有些不踏实,尤其是经历了几十年乱世的百姓更是如此。 郑经不修城墙的决定还是引起了不小争议,不过郑经还是力排众议,有投入修建城墙的精力,不如用来兴修水利。 只要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社会财富增加,再配合健康的税收制度,郑氏就能有稳定的财税来源,有了稳定的财税来源,就能训练精兵,保护百姓不受外敌侵扰。 整个华夏古代,税收制度做的最好的应该就是两宋,偏偏两宋的赋税都用来养活了臃肿的官僚体系,却没有把宝贵的赋税用到合理的地方。 来到唐府,提前得到消息的唐家人,大开中门,全家上下男女老少全部出动迎接延平王与王妃回娘家省亲。 唐显悦带着儿子孙子,一家子的男丁率先给延平王行礼:“臣!谏议大夫唐显悦拜见王上!” “臣!万年知县唐兴文拜见王上!” 郑经赶紧上前将唐家这两个最尊贵的人扶起来说道:“祖父、岳父,都是自家人不必虚礼!大家都起来吧,弄得这么兴师动众,以后寡人与王妃都不好意思回来省亲了。” “王上!礼不可废,君臣之道,尊卑有别,这一条规矩不能没了。”唐显悦嘴上说着劝谏的话,脸上却笑开了花。 自从郑经继位之后,郑氏眼瞅着就在蒸蒸日上地发展,其实力已经大大的超过了老藩主掌权的时候。 延平王也在一次次的正确施政下,在郑氏上下获得绝对的威望,尤其是拿下了琼州府,算得上是一次大的开疆拓土。 将唐婉儿从马车上搀扶下来,送到唐氏女眷的手里,郑经在唐氏父子的陪同下,进了唐氏的书房。 郑经被唐家父子请到了主位上落座,郑经知道他不坐主位就没人敢坐,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是郑氏之主,在私是岳家,在公却是君臣,这就是儒家的礼仪。 郑经在主位上就坐,唐显悦与唐兴文在客位上相陪,唐府的丫鬟送上茶水之后,唐显悦便吩咐小厮将书房门关闭,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唐显悦人老成精,知道郑经每日政务繁忙,不可能无事陪着唐婉儿回娘家省亲,肯定有事要与他们父子相商。 “王上!明年我郑氏可有什么打算?”待到书房内就剩下三人之后,唐显悦问道。 唐显悦现在挂着一个谏议大夫的职位,相当于大明时代的都察院职位,属于郑氏的核心官员,有权过问郑氏接下来的行止。 郑经沉吟了一下,说道:“明年我们的两个方向,一个方向主攻,一个方向主守。对南洋方向的红毛夷,我们要积极备战,争取在年内彻底解决这股顽敌。 对于大陆上的满清,我们采取守势,尽量不到沿岸刺激满清,让满清没有对外的压力,好好的经营内部。 我们自己刚刚拿下琼州府,也需要好好的经营,与满清地大物博不同,我们人少地贫,需要更加精细化的经营。” 唐显悦点点头,如今的郑氏高层内部已经形成了共识,那就是在满清没有出现变故之前,不要刺激满清,自己闷头发展等待天时。 “王上说的是,满清这边我们只要削弱了满清的水师实力,满清两三年之内都不会对我们产生本质的威胁。 不过红毛夷这边还是要小心对付,毕竟在爪哇的红毛夷只是他们的一小部分,万一他们倾举国之力前来与我郑氏为敌,我们是否能够挡得住红毛夷的致命一击。” “祖父说的是,红毛夷是西夷强国,在西夷本土有着强大的实力,若是倾举国之力来攻,我们肯定不是对手,甚至会被覆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红毛夷在西夷本土也有敌人,若是他敢从本土调动太多的军队,与红毛夷敌对的国家马上就会对红毛夷展开攻击,我们有没有被灭国不知道,红毛夷肯定会被灭国。” 唐显悦是标准的士大夫,对于华夏文明之外的事物并不了解,甚至对于红毛夷来自哪里都不甚清楚,自然是不知道欧洲国家错综复杂的关系。 听到郑经说红毛夷并不敢将主要力量用于对郑氏作战,也就放下心来。转而问道:“王上打下爪哇怎么处置?” “暂时是想着交给马打蓝国,毕竟这本来就是马打蓝的国土,我们若是强行占据,肯定会与马打蓝国结仇。 我郑氏短期之内无暇应对这些土人,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感念我郑氏的恩德,至于最后如何现在也说不好。 这次对战满清与红毛夷联军,抓住了一个南洋汉人,这个人的家族在爪哇有些影响,寡人打算将其降服,让他回到爪哇与马打蓝国沟通。 只要马打蓝国愿意向我郑氏(这个时候就要用上大明的大旗)称臣,我郑氏就帮助他们夺下巴达维亚,将红毛夷赶走。” “那个人可靠吗?别到时候一放回去,就又投到了红毛夷那里。” “现在还不敢说,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现在最难的是安排一个我们的自己人代表寡人去与马打蓝国谈判。 马打蓝国对红毛夷恨之入骨,只要沟通顺畅与马打蓝国达成一致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唐显悦听明白了,这坏小子是想让他去做这个使者与马打蓝进行谈判。他是延平王王妃的祖父,是妥妥的外戚,分量足够。若是安排唐显悦去谈判,必然会是事半功倍。 第八十章 偃武修文 唐显悦略微沉吟了一下,便主动开口道:“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老夫替你走一趟吧!” 郑经等的就是唐显悦的这句话,当即笑道:“要不说还是祖父疼寡人呢,这使者之人还真是祖父最佳,为了表示对马打蓝国的重视,寡人让二弟郑聪做祖父的副使。 为了不惊动红毛夷,我们的这一次出使必须要秘密进行,一旦寡人收到达成协议的消息,便会率军出征,争取一战将红毛夷彻底的赶出南洋。” 唐显悦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问道:“王上对谈判可有什么要求?” 郑经略微想了想说道:“祖父!所谓的宗主国身份都是虚的,此次谈判有三点必须坚持。 第一:旧港宣慰司必须要恢复,这是我华夏故地不能放任不要。虽然这个大岛暂时和马打蓝没有关系,但是红毛夷一旦退走,以马打蓝的实力,必定染指旁边的苏门答腊。我旧港宣慰司就苏门答腊岛上,在谈判这一点要说清楚,不允许爪哇染指旧港。 第二:香料群岛必须交由我郑氏掌管,为此不惜与马打蓝国再打一仗。 第三:马打蓝国必须保护我南洋汉人的安全,不得以任何理由迫害,这一条必须要让南洋所有汉人知道,我郑氏是在乎他们的安全的。 除了这三条,其他的祖父看着谈,旧港宣慰司扼控满剌加海峡,将这个大岛拿下,再挑选海峡中间一个岛屿修建炮台,就能锁死满剌加海峡。 此地非常地重要,无论如何都必须掌控在我们的手里,掌握住海峡,西夷想要与我华夏做生意,就得看我们的脸色,想要我们的货物就得按照我们的定价来。” 唐显悦仔细将郑经的这几条要求记住,他知道这几条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一点马虎。不说是关乎郑氏生死,也可以说是关乎郑氏未来能否继续屹立于天下。 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成行,要等到对那个南洋汉人的策反成功之后才能决定何时出发。况且大明士大夫根本不懂什么谈判技巧,这一点上郑经还是要对唐显悦进行一定的谈判技巧培训。 在唐府吃了一顿午饭,郑经便带着唐婉儿返回王府,临行之前,郑经要求唐兴文给他准备一块土地,百亩左右就行。 过完年之后,郑经就打算开始对新大陆传过来的种子进行培育。这些新大陆的种子一旦培育成高产种子,郑氏的人口数量将会呈几乎数字增长。 ———————— 与郑氏打算修炼内功,收缩爪牙不同,满清朝廷上下,如今对郑氏形成了主战与主和两派,很奇怪的争斗,旗人主和,汉人主战。 在旗人眼里,大清朝廷只要掌控大陆土地就行,那些海外的岛屿都是蛮荒之地,就让给那些天朝弃民,让其在海外苟活,也算是天朝仁慈。 而汉人却是不同,这些投降满清的贰臣,他们心里清楚自己是不光彩的,只要还有汉家衣冠存在,在他们的心里就会有一根刺,时刻刺痛着他们龌龊的心灵。 既然我成了贰臣,那你也必须是贰臣,不当贰臣那就去死,这就是贰臣的逻辑。 就在郑经返回承天府之前,满清也收到了琼州府丢失,满清水师战败的消息。满清朝廷上下没有想到刚刚消停了不到一年的海寇,又开始跳出来闹事。 而且这一次海寇并没有袭扰大清的沿海地区,而是直接打到了满清最薄弱的琼州府。大清水师孱弱根本不能与郑氏有一战之力,琼州府又孤悬海外,土地贫瘠。 一些满洲旗人便主张放弃琼州,其中四大辅臣中的瓜尔佳·鳌拜就是最大的主张放弃者。鳌拜的理由很旗人,在朝会上鳌拜慷慨激昂,我大清以弓马得天下,大海波橘云诡,本就不是我大清所长,何必以己之短,对人所长。 而汉人官员则认为,天下一统,就应该天下一体,不能有任何人有例外之存在,若是朝廷不将海贼彻底剿灭,大清沿海就会永世不得安宁。 与其日日防守,不如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的将海贼覆灭。 双方之间的争论还是以话语权更重的旗人获胜为结局,为了不让郑氏从大陆获得一丝一毫的好处,满清朝廷再次强调严格执行迁界禁海之策,从原本的沿海十里扩大到沿海三十里之内的所有的百姓必须全部后迁。 与此同时,满清朝廷下旨严厉申饬了战败的广东总督和广东巡抚,并要求各地官员不得再听从西夷蛊惑,出海与海贼作战。 如此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各地百姓的强烈不满,各地纷纷兴起各种反抗满清的会道组织,天地会也在这种大环境下快速地发展。 为了不引起满清的注意,以及确保自身的安全,陈永华在吸收复兴会会员的时候,异常谨慎。外围的天地会成员的加入要求并不严格,这些天地会的普通会员也并不知道天地会的核心秘密。 身在广州的陈永华,接到了郑经的密令,秘密联系满清平西王吴三桂,与吴三桂洽谈秘密的商贸通道。 陈永华知道事关重大,有些话还是需要当面与延平王洽谈,利用天地会建立的秘密通道,郑经从南澳岛返回了承天府。 见到郑经的时候,郑经就像一个老农一般在田地里劳作,在郑经的亲自指挥下,一百多个从承天府各地选拔出来的青年正在跟着郑经在田地里干活。 在郑经的指导下,学习如何使用新式种植方式就行农业种植。郑氏上下没有人相信养尊处优的延平王会种地,普遍的都认为延平王是在胡闹。 原本对郑经抱有很大希望郑氏文武纷纷劝谏,希望延平王将心思用在郑氏的政事上。郑经对所有的劝谏都是虚心接受,但是却依然是我行我素。 这让郑氏文武普遍失望,陈永华就是在郑氏上下颇为微妙的时候返回了承天府。 郑经赤着脚刚把一把红薯的秧苗按照规定的距离插入田垄中,就听侍卫禀报,陈永华回来了。 陈永华看着一边锤着腰,一边向他走过来的延平王,眼睛湿润了,他与其他人的观感完全不一样,若说延平王玩物丧志,玩什么不好,非要玩这种田又脏又累的苦差事。 第八十一章 地下工作 郑经走出田垄,在小溪边洗净手足,对跟在身边的陈永华说道:“复莆!整个郑氏,寡人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这次回来要不别走了,安排一个你信任的人主持大陆之事。” 陈永华摇摇头道:“王上!臣还是再亲自掌控几年吧,不然臣实在是放心不下,满清现在对内盘查的非常严苛。 老百姓没有路引寸步难行,臣还是利用在大陆的关系,伪造了一份生员的身份,才得以行动自如。 臣担心没有臣的协调,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满清顺藤摸瓜,一个个地将各个分舵端掉。” 郑经点点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复莆在大陆的具体情况寡人并不清楚,一切还是以复莆的决定为主。” “臣谢王上的信重,臣保证整个在大陆的复兴会核心成员都是效忠于王上的。” 郑经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你这次突然回来是为了西南之事吧?” “王上圣明,确实如此,信件传递的消息毕竟有限,臣必须要与王上亲自商议过后才能去接触西南,毕竟这是一次冒险,若是吴某人死心塌地忠于满清,我们可就被动了。” “无妨!从身份上来说,吴三桂不可能被满清信任,现在满清朝廷是没有腾出手来对付吴三桂。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腾出手来,就看满清的小皇帝什么时候能够长大,真正的掌握权力。或者说四大辅臣在斗争中彻底的架空满清的皇帝,不过这一可能性基本不可能出现。 别看四大辅臣看起来风光无限,真正的权力还是掌握在八旗旗主的手里,而八旗旗主基本上都是宗室之人。 爱新觉罗氏怎么可能会让外姓夺了他们的江山社稷,这一点上满清的政治架构是与我们汉人是不一样的,八旗的军事架构可以说是满清能够定鼎天下的一大创举,这个组织结构结合了我汉人的府兵制和满清的全民皆兵制度。 这个制度的顶层是爱新觉罗宗室,中层是各个女真部落贵族,底层是各个部落的普通百姓。这些人代表了满清的权力结构,指望中层的满清贵族推翻所有的爱新觉罗宗室那就是不可能出现的事。 别看现在满清是主少国疑,权臣当道,实际上人家的结构是非常稳定的。真正可能会出问题的是某些权臣脑子坏了,以为自己能够挑战皇权的地位。” “王上是说,不管权臣如何折腾,最后的结果都是胡儿皇帝最后胜出吗?” “没错!这几乎就没有悬念,兵权在谁的手里,真正的权力就在谁的手里。” 陈永华明白了,延平王说的没错,如果说满清皇帝最后取得胜利,不管吴三桂愿不愿意,满清都会进行削藩。 除非吴三桂甘心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吴三桂奸诈狡猾,怎么可能甘心将自己手中的权力丢掉。 “臣明白了,臣会一点点儿的渗透进吴三桂的内部,不过王上真的要与吴三桂进行交易吗?” “当然!吴三桂肯定缺铁,我们缺铜铅,双方之间有很强的互补性,吴三桂的实力越大,就对满清的破坏力越大。到时候只要满清与吴三桂等藩王开战,打得满清越狠,我们再次恢复天下的机会就越大。 即使是我们没有得到天下,这天下落在吴三桂的手里,总比落在满清异族的手里好的多。复莆若是见到吴三桂,什么都可以与吴三桂谈,只要我们打通从安南到云南的水路,别说是精铁,就是鸟铳也不是不可以卖给吴三桂嘛。” 陈永华算是看明白了,延平王这是想着使劲给吴三桂递刀子,给吴三桂壮胆,让他渐渐生出野心。 “臣明白了,返回大陆之后,就想办法前往云南与吴三桂接触,至于多长时间能够谈下来,臣也不敢保证。” “无所谓成功与否,我们这就是多处下注,成与不成我们都没有损失,就算是与吴三桂交易,我们获得了我们需要的物资,也不吃亏。 凡事还是要立足于自身,不能寄希望于其他人,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做这些事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与没有我们一样要与满清决战,这是我们的责任。” “王上英明,确实如此,求人不如求己。”说着陈永华转移话题问道:“王上为何最近迷上了稼穑之事,这些事自有农夫操持,王上每日日理万机,不该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这稼穑之事上。” “复莆!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很重要,等到这一季的粮食有了收成之后,你们就明白寡人的苦心了。 而且寡人现在这样不务正业,肯定会有满清细作传回满清朝廷,当他们收到寡人是一个不务正业之主后,满清也会对我们的警惕之心降低不少。” 陈永华没想到延平王还有这样一层想法,更为重要的是,承天府竟然有满清的细作,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事,一定要将这个细作揪出来。 “王上!这细作找出来没有,这细作可不能留着,随时都有可能对王上不利啊!” 郑经哈哈大笑道:“无妨!有时候留着这些细作也能为我们所用,当然一些重要的地方肯定是不可能让他们发现。 有些敌人利用好了也会成为我们的助力,这些被发现的细作便是如此,既然知道了他们是谁,就可以对他们长期布控,这些细作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想要收网什么时候都可以。” 君臣二人就在这农田旁的小溪边,支起一张小几,沏一壶香茗畅论天下,陈永华知道自己与延平王聚少离多,趁着这难得相聚时光,更是有着无数的话想对延平王说。 郑经也是非常想将自己在后世了解到的地下工作要领仔细地讲给陈永华听,奋斗在地下战线的兄弟比他们这些在大后方的人要辛苦的多。 若是通过自己知道的这些知识能够在关键时刻救这些地下工作者一命,郑经就觉得无论自己说多少遍这些话都是值得的。 . 第八十二章 米尼弹 陈永华离开之后,郑经收到了军械所传来的消息,说是新式火枪已经定型,请延平王去检验新式火铳的威力。 这是一个好事,郑经丢下手头的农活,交代给那些跟着自己学种田的小伙子,按照规矩对庄稼进行养护。 郑经则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军械所,胡六已经迎接在大门外。看到郑经到来,赶紧给郑经行礼道:“臣胡六叩见延平王!” “免了!”郑经摆手让他和工匠们起来然后问道:“统一度量衡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回王上!还在努力推进,至少我们军械所与造船厂等郑氏官营的这些厂坊都已经统一了度量衡。” “这就好!这件事你们要盯好,不能事情做到半途而废!” “是!臣明白,一定会将这些落实下去。” “火铳呢?” “在里面!” “带寡人去靶场,寡人要检查这新式火铳的威力。” “是!” 到了靶场,郑经就看到工匠们带过来几杆火铳,接过一把仔细查看了一番,郑经发现这把火枪的制作工艺已经与后世的前膛米尼枪没有什么区别。 郑经笑着说道:“介绍一下你们的新武器吧!” 胡六接过一杆火铳,指着火铳说道:“这把新式火铳与原本的老式自生火铳区别不大,值得一提的改进就是四点。 第一点是引药锅的改进,我等将这个引药锅加装了一个盖子,这个盖子在龙头落下的时候打开,龙头张开的时候就会合上。 这样设计的好处就是在有风的天气,不会将引药锅中的火药吹走,使得击发更加安全,这一点的改进就能使我们的火铳更加适应环境的要求。 第二点是将引药锅的开口放在了右侧,这是我等总结了引药锅火药燃烧的时候容易伤人的弊端进行的改进。 这样的改进使得士卒能够更加方便的进行瞄准射击,不至于在开枪的时候担心引药锅的火药燃烧灼烧到自己。 第三点就是枪管里的膛线,这个膛线的好处就是能够让弹丸飞出去的时候更加的稳定,使得火铳的射程与准确度都增加很多。 第四点是应王上的要求加装了铳刺安装孔,我等将火铳的照门与铳刺安装孔结合到一起,在远射的时候,这个安装孔就是照门,用于士卒的瞄准。在近战的时候,将铳刺的手柄利用螺纹旋进孔内,就能进行稳定的拼刺。” 郑经拿着手里的火铳按照胡六的指点检验着这些改进,不得不说这些小改进极大的提高了火铳的利用率,以及火铳在近战时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做的不错,试枪吧!寡人看看这火铳的威力有多大。” “是!” 胡六一挥手,两个负责试枪的工匠开始对火铳进行装填,装填之后,开始向着百步距离的靶子举枪进行射击。 随着‘砰’、‘砰’两声枪响,一阵白烟升起,两个学徒跑过去将靶子扛过来,郑经发现一寸厚的木板已经被击穿,看样子还有余力。 郑经点点头道:“挪到一百二十步再打一次!” “是!” 两个试枪的工匠,再次装填射击,一人上靶,一人脱靶,一百二十步在古代射箭里若是射中都已经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从这一方面来看,就足以证明这一款火枪性能的优异性,郑经大喜过望,忽然想到这款火铳当初最难解决的是子弹问题,便问道:“你们是怎么解决子弹的装填问题,并且还能够保持这样的精准度。” 胡六拿来一颗没有装填的子弹提给郑经说道:“延平王请看,这是根据您上一次来军械所时提出的思路,制作出来的子弹。 子弹的口径略小于枪管,这样便于装填,为了保证子弹的膨胀效应,臣等在子弹的后面安装了一个小软木塞。这样做的好处,既能保证在装填的时候,让子弹不容易装歪,又能在发射的时候,对子弹进行挤压。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在子弹出膛的时候,能够有效地与膛线进行契合,形成旋转,这样打出去的子弹不但射程更远,准头也更高。 唯一的缺点是在装填之后必须要平端火铳,若是枪口朝下的时候,子弹与子药就会从枪管中掉出来。” 郑经拿着一颗子弹,放进枪管里,很轻松地便放了进去,然后将枪管倒过来,子弹便顺着枪管滑落出来。 这个问题看似不大,实际上的影响却非常之大,一支军队在遇到袭击的第一时间能够将子弹发射出去,才能更好的占据优势。 等到敌人开始装填的时候,才开始进行装填,在这个过程中,要死多少人才能稳住阵线。涉及到生死的问题都不是小事,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郑经努力想着自己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军事知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部关于漂亮国南北战争的电影。 那个电影里,军队使用的就是装填米尼弹的前膛枪,郑经的印象里,那些在装填的时候会用嘴咬一下那个弹药。 一下子郑经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定装纸壳弹吗? 努力地回想着电影里装填的步骤,郑经笑着对胡六说道:“胡六!你看这么办如何?你将这个子弹与火药用油纸包在一起。 在装填的时候,用牙咬开纸包弹的底部,向引药锅里倒进一些引药,再往枪管里倒一些,剩余的连同子弹一起塞进枪管。 有了纸壳的固定,子弹就不容易掉出来了,这样是不是既节省了装填时间,还能解决子弹容易脱落的问题。” 胡六嘴巴张的老大,能够吞下一个鸡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苦思冥想了这么长时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竟然被延平王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延平王所说的方法非常简单,胡六不用尝试就能知道,这个方法肯定能行,有了这个方法甚至连士卒都不用携带单独的火药。 只要携带一定数量的定装子弹就好,这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里面没有任何的难点。 . 第八十三章 匠人之学的精髓 郑经知道米尼枪的出现是一个划时代的武器,这种武器一旦大量列装军队,将会极大的改变战场形势,双方在战场上相遇,郑军在在一百二十步之外就能开火,而且精准度还很高。 这就会出现一边倒的战场形势,我们能够打到敌人,敌人却打不到我们。只要能够解除敌人的炮兵,战场上就会形成一边倒的屠杀。 新枪定型让郑经非常高兴,想到当初自己的承诺,谁能解决线膛枪装填问题,延平王不惜以爵位相酬。 “胡六!寡人当初说过谁解决了这新式火铳的装填问题,寡人就以伯爵相酬,现在就是寡人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胡六赶紧跪倒在地,双手连连摆动说道:“王上!不可,这新式火铳可不是臣的功劳,臣可不敢冒领这份功劳!” “那是谁的功劳?把人给寡人带过来,寡人看一看我郑氏的才俊。” “这新式火铳的最大功劳是王上您啊!没有王上的点拨,臣根本就完不成这新式火铳的制造,臣领这份赏赐受之有愧。” 古人的廉耻心可比后世强多了,放到后世没有功劳也得创造出一点儿功劳来。看着胡六坚辞不受的模样,郑经笑道:“就算是寡人给出的灵感,没有你们的心灵手巧,这火铳也造不出来,有功不赏何以服众。 不管是不是你们自己解决的问题,寡人都要赏赐,胡六做为军械所管事造出新式火铳有功,赏银百两,其他有功的工匠赏银二十两,普通工匠赏银十两。” 这个赏赐对于权贵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对这些每日苦哈哈的普通工匠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一个普通工匠的月俸只有二两银子,赏赐十两就是小半年的收入。 工匠们欢欣鼓舞,纷纷称颂延平王仁德。 郑经微笑着接受工匠们的称颂,然后大声承诺道:“各位工匠师傅们,你们都是我郑氏的大师傅,是你们在为郑氏打造刀枪,为我郑氏保驾护航。 只要大家努力做工,创造出更多的新产品,寡人不吝赏赐,还是当初承诺的那些条件,只要做出了改变华夏百姓生活条件的发明,寡人不吝伯爵赏赐。” 原本的工匠们,还对延平王所说的赏赐抱有怀疑态度,这一次的赏赐让工匠们看到了延平王的言出必行。 “小人谢延平王赏赐,誓死效忠延平王!” 郑经压下工匠们的声浪,趁热打铁,立刻吩咐人通知户官郑省英从官仓拨库银过来,郑经要亲手发布赏赐。 恩出于上,郑经相信经过这一次的发放赏赐,延平王的信誉将会在工匠中间达到一个顶峰。 发放赏赐持续到晚上才完成,工匠们怀揣着刚刚到手的银子,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这一夜工匠们在家中都挺直了腰杆,说话都大声了不少。 能挣回银子,腰杆子硬,其他地方也一样硬,据后来的数据统计,这一年之内,工匠们家中孩子的出生时间都差不多。 工匠们都走后,郑经留下胡六问道:“这新式火铳,若是按照新的分工合作模式进行生产,一个月能生产多少杆火铳?” “回王上!现在军械所有大匠一百,负责制造枪管,普通工匠四百人,分别制作其他各个部分的零件。 大匠制作一根枪管五天左右,这还不能保证全部都是合格品,扣除废品,差不多一个月最多能生产五根枪管。 一百大匠一个月能生产五百杆新式火铳,无论新老火铳最难的都是枪管。只要能解决枪管的生产问题,生产速度就能提高不少。” “你们现在还是在采用卷铁皮的方式制作枪管吗?” “是!”胡六点点头道:“多少年来都是如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们就不能研究一个能够钻孔的机械,承天府到处都是河流,利用水车提供动力,制作一台可以进行钻孔与切削的机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寡人听说红毛夷的老家,造船厂锯木都是利用机械进行,根本不需要人力拉锯,我们汉人难道还比不过那些红毛夷吗?” 胡六老脸一红,华夏匠人敝帚自珍,有些自己的绝活都不愿意贡献出来,在使用绝活的时候甚至都禁止外人在一旁观看。 这样的氛围里,技术很难得到扩散,郑经的话给了他很大的提示,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工匠,更是郑氏的官员。 站在官员的角度考虑问题,他发现自己的眼光就开阔了许多,原本不敢想的事,现在却认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就说技术问题,只要赏赐够高,有的是愿意投献技术之人。 以伯爵之位赏赐,动心之人会有很多。郑经的建议给了他很大的灵感。他向郑经保证道:“王上放心!这个钻孔的机械,臣带着工匠一定把他搞出来。 有了这钻床钻孔,生产枪管甚至都不用大匠亲自动手,只要一个刚出徒的匠人就能完成,王上才是真正掌握了匠人之学的精髓。” 郑经来了兴趣,问道:“那你说说匠人之学的精髓是什么?” “匠人之学的精髓在于以机械代替手工生产,匠人应该追求的是如何发明更便利的机械加工各种器物,而不是专注于如何把一样手工打造的多么精致。 手工制造出的器物,可以作为玩物把玩,而不适于大批量的生产应用。从古至今任何改变生产的发明都是发明了更加便利的机械,而不是制作出一样精美的器物。” 郑经听完胡六的话,拍手鼓掌道:“胡师傅!就凭着你这番理解,你就已经跻身于顶尖大匠的行列。 寡人对你越来越有信心了,寡人相信第一个拿到伯爵爵位之人一定是你,另外寡人希望你有时间一定要多读一些书,读书识字能够更加的开阔你的眼界,还有只有读书识字,你才能读得懂前人的一些著作。 比如说宋长庚先生的《天工开物》、方密之先生的《物理小识》、再往远了说比如沈括的《梦溪笔谈》等等的实学书籍。 学习前人的书籍,温故而知新,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彪炳史册的大匠师。” 第八十四章 郑氏工业 胡六听完郑经的话深受感动,认认真真地给郑经俯首叩头道:“王上!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如此推心置腹地对一个工匠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您是第一个如此瞧得起匠人的贵人。 读书人讲知遇之恩当誓死相随,臣相信王上的这番话传到匠人们的耳朵里,会让匠人们感动万分。匠人们也是人,也希望有人对他们以人相待。 臣代郑氏匠人谢王上的知遇之恩,此生胡六誓死效忠王上,效忠郑氏,只为王上将匠人们当人看待。” 郑经摇摇头道:“胡师傅不可妄自菲薄,你们是匠人出身,而寡人是海盗出身,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最重要的是自身的奋斗历程,你现在才四十多岁,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寡人希望你在有生之年能将你的毕生经验总结成书,留于后人。 寡人对那些在历史长河中遗失的技术无比痛心,我们不能再走历史的回头路,不用说别的,我们现在的船匠还能造的出宝船吗?” 胡六也是感叹,遥想郑和七下西洋,宝船如山岳般耸立海上,那是何等的威风。如今的大明连造船的技术都被西夷超越,还要学习西夷的造船技术才能进行新式船只的建造。 “王上放心!臣绝对不会藏私,会将臣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学徒,不私藏任何的技术在自己身上。” “好!寡人相信在你的带领下,军械所会发展的越来越好,成为我郑氏举足轻重的存在。同时这新式火铳的生产方式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这关系到郑氏在敌对势力中取得军事优势。” 胡六认真保证一定会严格防守,不让军械所的秘密泄露出去。 这一晚郑经没有回家,就留宿在军械所,与胡六彻夜长谈,胡六有专业的技术,郑经有后世的视野,君臣二人相谈甚欢。 在天亮之后,郑经离开军械所,转头去了造船厂,造船厂如今主要的造船业务就是夹板船的制造。 有了充足的精铁供应,造船速度提了上来,平均一个月两艘排水量五百吨左右的夹板船下水。除了生产五百吨左右的夹板船之外,还要根据舰队的需要生产一些小型的一百吨左右的夹板船。 按照林陛的编组要求,一艘大型夹板船要配备两艘小型夹板船。小船的速度更快,用于巡逻、侦查等任务。 关键时刻还能以自身替大船阻挡危险,比如应对敌人的火攻之类的攻击。 郑经不懂造船,是真正的一点儿都不懂,他实在是给不了船厂任何的建议。 现在船厂造船都是水师将领提要求,船厂进行设计制造,比如这一次的小型夹板船的制造就是水师提出的要求。 郑经在船厂的视察看的是走马观花,大概的了解了船厂一个月的生产量,便转头去了炼铁厂。 炼铁厂可不仅仅是在炼铁,还兼顾着火炮的铸造,由于夹板船的批量生产,对于大口径的火炮需求猛增。 一艘大型夹板船配备二十四门十八磅火炮,另外还有八门八磅的小型甲板炮,用于自卫射击,一般都是发射散弹打击靠近想要接舷战的敌人。 一门十八磅火炮的重量在一千五百斤左右,八磅炮的重量也在六七百斤左右,一个月炼铁厂至少要出十万斤铁,才能满足郑氏的基本需求。 郑经来到铁厂,就被热火朝天的景象给惊呆了,为了安全,侍卫并不允许郑经近前观看,只能远远地看着匠人们端着长柄的勺子,将通红的铁水灌进安装好的铁范中。 这个过程必须要在最快的速度完成,不然前面注入的铁水已经冷却凝固,后面的铁水刚刚灌入,就会造成严重的裂纹,这样一门炮也就报废了。 郑经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多少意思,前装炮根本就不是火炮的未来,只有后装炮才是真香。 陆军暂时没有扩军的需要,手头的佛郎机炮还够用,新式的陆师火炮正在研制当中,郑经对陆师火炮的要求就三点装填更快、射程更远、精度更准。 这样的要求陆师炮兵非常认可,装填更快,就意味着在一定的时间内发射的次数更多。射程更远就意味着火炮阵地可以布置的更远一些。精度更准就意味着可以用更少的炮弹解决掉敌人的威胁。 对于郑经的这个要求,火炮铸造部门愁眉苦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郑经给他们一个建议,那就是各个生产部门可以跨部门进行交流,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在自家的重工业生产部门视察了两天,郑经回到王府,唐婉儿即将临盆,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受到了各个方面的关注。 自古以来嫡长子的地位都是超然的存在,无他,主要是娘家的力量在支撑着嫡长子的地位。 不过郑经却不想用这种方式进行选用接班人,在他看来满清的秘密立储制度才是立储的最高境界。 所有的有资格参与储位争夺的继承人,只有表现的更加优秀,才有可能成为储君。 现在唐婉儿还没有生产,谁也不知道生下的是男丁和女娃。 对于有后世灵魂的郑经来说,男孩女孩都是他的孩子,他都是一样的疼爱,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女人若是不能生育男丁,那就是罪过。 男人以此为理由纳妾,女人不但不能说什么大话,还要将小妾高高兴兴地迎进府邸,不然就是善妒,犯了七出之条。 永历十八年,秋七月十八。 延平王府上下如临大敌,整个承天府最好的医生全部召集到了延平王府待命,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这个时代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尤其是第一胎。而且唐婉儿还是一个刚过十八岁的小姑娘。 后世的这个年龄,可能正在参加高考,憧憬着大学生活。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成为母亲的艰难历程。 郑经被董太妃严厉禁止不得进入产房,只能在产房听着产房内唐婉儿忽高忽低的呻吟,这个时候郑经有一种无力感,自己是延平王,是郑氏之主又如何,不也一样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少受一点儿痛苦。 终于他听到了产房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孩子出生了! . 第八十五章 母性的光辉 不一会儿产婆从产房走出来向郑经低声道喜:“大王!恭喜大王喜得郡主,母女平安!” 郑经本来揪着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只要人平安无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赏!赏产婆白银百两,其他有功人员一律有赏。” 原本以为延平王听到生的是女娃会不高兴的产婆,没想到延平王会如此大方地赏赐。这让产婆大喜过望,忙不迭地道谢恭喜。 等到产房内都收拾干净之后,郑经才被允许踏入产房。 产后的虚弱让唐婉儿的脸色苍白,被汗水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使人显得无比的憔悴。看的郑经无比的心疼,上前握住唐婉儿的手柔声说道:“婉儿!让你受苦了!” “夫君!对不起!没能给夫君生下世子,让夫君失望了。” “谁说我失望了,你可不知道,我最喜欢女儿了,女儿好,女儿贴心,女儿是我们夫妻的小棉袄。” 唐婉儿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顶着巨大的压力在万众瞩目之下生下了一个女儿,这让郑氏上下都会无比的失望。 估计最高兴的应该是那个躲在远处注视着延平王府的陈昭娘吧,唐婉儿如是想到。 “不要哭,产后的心情很重要,很多女人因为产后心情不好,落下很多毛病,一辈子都治不好,我们还要一起白头到老呢,婉儿不能说话不算话。” “夫君!你对妾身这么好,妾身却不能为夫君分忧,妾身真的好没用。” “别胡思乱想,等你养好身体,咱们生个十个八个的,到时候哪个不听话,你就挨个拿鸡毛掸子使劲儿的抽。” 唐婉儿被郑经的话逗的噗嗤一声笑了,白了郑经一眼说道:“你当妾身是猪吗?还生十个八个的,再说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我们的孩子妾身疼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打呀!” 郑经笑道:“婉儿!你是没有见过淘气的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严厉约束,能把你气的恨不得把他摁回去重新回炉。” 被郑经安慰地心情放松的唐婉儿,感觉到一阵阵的疲惫,眼皮开始控制不住的打架,在郑经的安抚下渐渐地沉睡过去。 郑经想抽出唐婉儿握着他的手,却发现唐婉儿还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他知道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大概是在怀孕期间听多了生男丁的愿望,一下子生下女儿,心理上一时无法接受吧。 这个时候郑经若是强行将手抽出去,唐婉儿肯定会醒来,而且也会非常的失落,算了今天就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吧。 就这么坐在唐婉儿的床榻边,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唐婉儿,郑经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前世的那个离自己而去的女人,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一个各个方面都让她满意的男人。 郑经摇摇头,怎么会想起她了,眼前的女人无论从哪个方面不超过她一大截。 这时摇篮里女儿醒了,大概是饿了,小女娃眼睛还没有睁开,一张小脸皱巴巴地就咧开嘴哭了起来。 提前找好的乳母,赶紧将孩子抱起来,撩起衣襟开始小女娃喂奶,生命的本能让小女娃使劲儿地吮吸起来。 郑经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盯着人家喂奶不是君子所为,赶紧低下头脸上一阵火热。那个妇人倒是毫无感觉,似乎这样的喂奶在她看来本就是平常之事。 仔细一想,这哺乳本就是最伟大的生命传承,再没有比哺乳更值得尊敬,在后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公共场合哺乳竟然成了不道德的行为,这种悖论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一点儿良知的孙子提出来的。 小女娃一口气吃的自己放开了嘴,看样子是吃饱了,乳母给她轻轻地拍着后背,后来郑经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婴儿不漾奶。 什么原理郑经也不明白,反正是一代代就这么传下来的经验。刚出生的奶娃子,郑经实在是看不出小女娃的眉眼如何。 吃饱了的小女娃继续呼呼大睡,在婴儿的世界里就两件事,吃和睡。直到唐婉儿醒来,小女娃也没有醒来。 唐婉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握着郑经的手,脸上一红看了看外面已经全黑下来的天色,问道:“夫君一直坐在这里吗?” “婉儿抓着我不放,我想走都走不了啊!”郑经调侃道。 唐婉儿赶紧松开郑经的手嗔道:“谁抓着你了!” “好!好!好!是我心疼自己的娘子,不舍得离开,这样说如何?” 唐婉儿心中很是甜蜜,郑经的态度让她感觉到了温暖,与生的是男孩女孩相比,一个女人其实更在意的是男人对她的态度。 “夫君!你快去休息吧,妾身这些日子不能伺候你,夫君就把锦瑟收了吧。” “婉儿胡说什么?好好养好身体,月子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先去处理一些政务,有事你就命人告诉我。”郑经当然知道这是女人在不自信时候的试探,哪里会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往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唐婉儿点点头,不再提让锦瑟侍寝之事,乖巧地点头道:“将我们女儿抱过来,妾身想抱抱她。” “好!” 郑经出去外间让女娃的乳母将孩子抱进来,唐婉儿抱起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温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这一刻郑经有些自惭形秽,孩子出生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都没有想起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子,这一点上来说自己这个父亲极其的不合格。 完了,待不下去了,赶紧走吧,再不走,自己会更加的感到羞愧。 回到王府的书房,批阅了一些各地报上来的奏疏,拢共就两府之地,琼州府的奏疏还要用往来运输物资的船只运输。 真正需要郑经操心的事情并不多,他只要把好大方向,一切都由各个地方的官员进行精细化管理。 郑经要做的事就是指挥着延平王府的监督机构对各个地方进行监督,真正地做到延平王府的每一道诏令都能贯彻到每一个百姓心里。 随便地翻阅了一些奏疏,郑经伸了个懒腰,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与唐婉儿房间的灯还在亮着。 第八十六章 番薯 郑经推门进屋,屋子里的人赶紧站起身来迎接,小包子脸满脸通红地帮着郑经脱掉外衣。又给他打来洗脚水,试过水温之后就要蹲下身子给郑经洗脚。 郑经赶紧拦住了她,这不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谁给谁洗个脚、捏个肩都是无所谓的事,这种赤果果的奴役行为,如何能让受人人平等教育多年的郑经接受。 锦瑟一张包子脸憋得通红,被拒绝就意味着延平王看不上她,不愿意让她爬上延平王的床。对于一个女子最大的羞辱莫过于投怀送抱还被嫌弃。 锦瑟眼中的眼泪再也无法止住,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落下。郑经没有想到自己不让这个小丫头伺候自己,这个小丫头竟然会如此的委屈。 在郑经看来,锦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在郑经原来的那个社会不过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未成年,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里却要做着伺候人的差事,就连命运也被人摆布。 郑经伸手捏了捏锦瑟的小包子脸,笑着说道:“你还小,还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王上骗人!村子里像奴婢这么大的妇人,娃娃都有了,怎么还说奴婢没有长大。” 郑经语塞,是啊!在这个早婚的年代,十四五岁成亲都是正常的情况,就是十二三岁成亲的都是大有人在。 一瞬间郑经有化身禽兽的想法,可是郑经想到还躺在产房中唐婉儿,又暗骂自己禽兽不如。 最终郑经还是拒绝了锦瑟的自荐枕席,就算是要将锦瑟收房,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人还是有一点廉耻之心的好。 第二天郑经去产房与唐婉儿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了设在万年县的试验田。张有德这段时间一直跟随在郑经的身边,目睹了郑经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越发坚定了自己效忠郑经之心。 与那些只知道批评延平王不务正业,却不愿意下到田亩亲自去看看延平王种地的效果如何的人相比,张有德是亲眼目睹了试验田从耕田、平地开始的一系列的操作。 就延平王那种对土地的熟悉程度,说延平王不懂耕田,那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所有农作物的秧苗已经栽种下去三个多月,一百多个年轻人成了郑经的门生,每天都在跟着郑经学习如何种田。 这些年轻人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完全是迫于无奈才跟着郑经种田,到现在对郑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拿红薯来说,郑经规定了两颗秧苗之间必须留有足够的间距,刚开始的时候是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他们觉得郑经这是在浪费土地,在年轻人从老人那里得到的经验是,多种一棵苗就能多打几粒粮。 然而到了郑经这里却成了尽量要疏植,真是不知所谓。然而在郑经的强硬坚持下,所有人还是按照郑经的方式进行种植。 等到红薯的秧苗匍匐在地的时候,郑经便带着年轻人们,开始一遍遍地翻秧。年轻人实在不理解这是为什么,郑经便留下几株秧苗不动,让年轻人们去自己观察,为什么要隔上几天就要进行一次翻秧。 当那些没有翻秧的红薯秧苗的关节处都扎下了根,年轻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翻秧是为了不让这些秧苗的关节扎根。 郑经利用各种的方式给这些年轻人讲述农业知识,告诉他们农业是一门大学问,若是能够做到极致,那就是当代的神农氏。 任何农作物都有自身的特点,红薯这种作物,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采用扦插的方式进行培植,这样的特性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节省种子。 每年只要挑出少量最好的红薯留作种子,就能培植出足够的秧苗。做为一个以后专门研究农业发展的年轻人,一定要学会观察,找到不同农作物的不同规律。 红薯如此,玉米也是如此,找到每一种农作物的特性,就为人工培育出更高产的种子找到了方向。 其实红薯的培育方法,徐光启已经摸索出了一定的规律,红薯在北方也已经进行了广泛的种植。然而这个年代慢的要死的传播效率,加之满清的刻意封锁,南方地区的红薯栽培技术并没有发展起来。 当郑经的女儿满月以后,红薯便到了收获的时候,郑经邀请了承天府各个地方的代表前来观看红薯采收。 事先已经被割掉秧苗的土地,只保留了不多的根茬。所有人一致选定的一亩红薯地上,郑经拿起铁锹挖出了第一棵秧苗的红薯。 一棵秧苗下挖出了四只红薯,户官郑省英立刻命人上称称重。四只红薯居然足足有一斤多重。郑省英不禁问道:“大王这一亩地大概有多少棵秧苗?” “具体寡人没有算过,大概有四千棵左右吧!” 郑经说的轻松,听到众人的耳朵里却如惊天响雷一般,就算是四千棵秧苗,一亩地保守的估计也有四千斤。 这与如今亩产几百斤的产量相比至少要翻上十倍,众人可是都吃过红薯的,这种作物无论生食还是煮熟吃口感都非常好,生食甘甜脆爽,熟食香甜软糯。 一名地方文官拍起了马屁,高呼道:“王上!亩产几千斤的粮食出现,这是祥瑞啊!” “祥瑞个屁!寡人忙了几个月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祥瑞?见识少不是你的错,眼瞎就不能容忍了。” 哪位官员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用想这个官员仕途算是彻底的没了。就算是郑经不计较这位的胡说八道,他的上官也不会放过他。 郑经骂完了那名拍马屁的官员,然后又对众人说道:“这番薯的种植技术早在崇祯年间,内阁大学生礼部尚书徐老大人就已经在研究培育。 在老大人辞世前已经摸清了番薯的特性,满清在北方已经开始广泛种植,他们可能没有我们这么高的产量,那是因为我们用了鸟粪肥。 更何况徐老大人已经将培育技术写进了他的《农政全书》里,寡人想问问诸位,可有人读过《农政全书》? 整日里口口声声说什么农为邦本,你们可有真心认为农为邦本,我看你们是士为邦本吧!” 第八十七章 肉食的重要性 武臣们倒是不觉得延平王这话有什么问题,他们的关注点也不在农业上,战场杀敌才是将军们思考的问题,文臣们想起了前几个月劝谏延平王的奏疏,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 整日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教,然而却从来没有想过亲身去践行,曾经的复社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更是羞愧难当。 想起年轻时的荒唐事,方以智就觉得延平王这就是在说年轻时的自己。做为受邀观礼的嘉宾,方以智叹息一声说道:“王上!这就是儒生们通病,下笔千言落到实处却空无一物。臣建议以后的科举选拔官员,必须加入实学内容,而且实学内容不达标,一律不录用。” 郑经击掌道:“密之先生此言乃是谋国之言,不过这事却不能着急,还需要从长计议。不知密之先生的教材编纂的如何了?” “回王上!蒙学的教材已经编纂完成,现在正在校对,校对完成之后就交付印书局进行印刷!” “密之先生辛苦了,能者多劳,先生还要抓紧培养蒙学的教师,两府之地在两年之内要把蒙学全部铺开,所需钱粮寡人自会优先拨给。” “只要钱粮充足,臣保证两年之内将蒙学全部铺开!” 郑经点点头,又叮嘱道:“密之先生也要精打细算,如今我郑氏到处都需要钱粮,不敢有一文钱的浪费,还请密之先生海涵!” “臣明白!我郑氏以两府之地与满清相抗,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刀刃上,若是有人敢于贪墨,臣第一个不答应。” 众臣在说话的工夫,一亩地的红薯全部被挖了出来,户官郑省英禀报了称量出来的亩产量,划定出来的一亩地亩产五千斤。 考虑到这是试验田,照顾的细致,要高出百姓种植的产量,最后众人将亩产量定为了四千斤。剩余的十多亩红薯也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挖掘下,半天时间不到就全部挖掘出来。 郑经让人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烤炉,一盏茶的时间,烤红薯的香味就飘散出来。众人在试验田里实实在在地吃了一肚子的烤红薯,发现这烤红薯还真是不错。 张有德感叹道:“这番薯完全可以当做主粮,丰富我华夏百姓的食谱,有了这高产的作物,我华夏百姓将再无饥馑之忧。” 郑经摇头道:“这东西当做主粮可不行,偶尔吃一两次还行,若是长时间以番薯为主食会让百姓变得羸弱,会毁了我们华夏子民的。” “王上,臣感觉这东西口感甜糯,吃完还很有饱腹感,怎么就不能当成主食,这是为何?” 郑经无法给张有德解释营养成分,以及人体更加需要脂肪和蛋白质,而不是红薯主要的淀粉成分。 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解释道:“人要想长得强壮,就要多吃肉食,这就是草原的百姓普遍比我们汉人强壮的原因。 诸位都见过西夷,西夷的主食就是肉类(家言),很明显他们看起来要比我们高大一些,一个种族肉类的摄入量是关乎一个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王上!若是所有百姓都吃上肉,那我们需要多少粮食才能养出这么多供给百姓肉食的牲畜?如今百姓能够吃饱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户官郑省英掌管着郑氏的钱袋子,对于承天府百姓如今的生活状况非常了解。 承天府百姓目前也就刚刚的解决了温饱问题,离能够吃上肉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的发展。 “这就是我们必须要提高杂粮的生产产量的原因,这红薯虽然直接当主食不行,但是可以转化成喂养饲料用以喂猪。 若是老百姓的家里都能养两头猪,一头自己吃,一头拿到市场卖掉,那么我们还会缺少肉食吗? 同时这番薯不耐储存,一年之内必须将所有产出消耗掉,这种特性就使得番薯不能作为一种备荒的储备粮食。 这就要我们挖掘番薯用途的潜力,寡人发现番薯淀粉含量颇高,完全可以制作番薯粉,用来制作各种番薯粉条,让老百姓的餐桌上的食物更加的丰富。” “北魏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书籍上倒是有详尽的绿豆粉制作方法,不知王上所说的粉条与绿豆凉粉有什么区别?”方以智博学多才,涉猎广泛,马上想到了民间已经普及的绿豆凉粉。 郑经微笑道:“番薯粉的制作方法非常简单,首先将番薯打碎,加水搅拌,在沉淀的过程中将上层的渣滓去掉,沉在底部的就是番薯淀粉。 经过多次淘洗、搅拌,就会变成洁白如雪的藩属粉,番薯粉便是制作番薯粉条的原料。去除掉的渣滓也不会浪费,可以用来喂养牲畜,获得我需要的肉食。 现在难的是如何设计一款用来打碎番薯的机械,我承天府人力资源不足,能用机械解决的问题尽量不用人工。” 对于郑经的解释,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过方以智却听明白了,拱手道:“王上!给臣一点儿时间,臣倒是可以帮忙设计一款用来打碎番薯的机械。” “密之先生若是有闲暇时间,出手帮忙设计,可算是帮了寡人的大忙,寡人有一个要求,这机械必须要能够与水车相连,我承天府河流纵横,最不缺的就是水力资源,这是我们的一大优势。” “王上与臣想到一起去了,利用水力机械代替人力牲畜的劳动,是我郑氏最适合的发展方向,臣举双手赞成。” 方以智是一个行动派,没几天时间就把搅碎机的图纸设计出来,整个机械除了关键部位采用铁制之外,其他部位全部用木头制作。 这样简单的机械制作并不困难,难得是创造的思路,将图纸交给军械所,三天时间就将机械打造出来。 与提供动力的水车连接上之后,便开始了制作红薯粉的首秀。制作过程吸引了众多的百姓围观,老百姓都在好奇延平王府这是在干什么,好端端的番薯不留着吃,为何都要打碎了,这不是败家吗? 第八十八章 农业技术 红薯粉的制作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纯粹就是劳动力的堆积,在淀粉制作出来之后,郑经迫不及待地制作一批红薯粉条。 刚出锅的红薯粉条,加上油盐酱醋拌上一碗,吃起来那叫一个爽字了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了新鲜的东西当然要与大家分享。 所有吃过粉条的人都被红薯粉独特的口感所征服,红薯粉条开始在承天府风靡,在厨子的各种创新下,红薯粉条被制作成了各种美食。 红薯粉条的风靡也带动了红薯的大量种植,老百姓种植的红薯,自己制作的时候,没有机械就会使用手工,制作一个磨板,就可以将红薯磨碎。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承天府的红薯粉条都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小吃品牌,晒干的红薯粉条也远销各地。 有了红薯种植的成功,接下来的玉米收获,所有人都抱有很大的期待,玉米刚刚收获下来,是无法进行称量,需要晒干之后,才能进行脱粒。 就算如此,在玉米收获现场看到的玉米果实的大小,众人也能估算出一个大概的产量,这个产量远高于稻谷的产量。 更为关键的是,玉米的种植并不挑地,不像水稻种植土地必须平整,不然就无法进行放水灌溉。玉米完全可以作为水稻之外的补充,可以种植有坡度的土地上。 与粮食作物相比,郑经更在意的是,在实验田里培育的蔬菜,尤其是番茄和辣椒。这两种作物那简直就是后世百姓餐桌必不可少的蔬菜,番茄炒蛋成了国民神菜,简单方便又好吃不贵(当然是规模养鸡之后,现在的鸡蛋可不便宜,那是贵人才吃得起的食物。)。 辣椒更是征服了华夏百姓的口味,郑经想着后世的麻辣火锅,口水差点儿流出来。 现在的番茄与辣椒的口感与后世相比相差甚远,想要达到后世的口感需要不断地进行选种培育,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尤其是辣椒的果实更是非常的小,而且表皮特别薄,吃到嘴里除了辣味之外,根本就不像蔬菜,只能在做菜的时候放几个用来提味。 想要如后世那般来个肉丝炒辣椒,那是想都不要想。看着这些种植出来的成果,郑经心中默默佩服那些为了农业奉献终身的农业科学工作者,正是他们的不懈努力,才使得老百姓的餐桌上的食物越来越丰富多彩。 忙完了试验田的一季收获之后,交代这些年轻人继续对各种作物进行培育。这些年轻人已经对郑经非常的崇拜,他们是亲眼看到了延平王是如何的化腐朽为神奇。 比如在番茄做果的时候,延平王竟然让大家将繁茂的枝叶剪掉,说是这些枝叶会影响番茄的长势。 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郑经是胡闹,哪能这么做,自古都是红花需要绿叶配,没有了叶子那果实哪能长好吗? 郑经对于大家的反对也不生气,同意留下几株不剪枝,到收获的时候进行对比。然而现实却打了所有年轻人的脸,通过剪枝与不剪枝的对比,让年轻人们心服口服。 有了这样的信任度,郑经再吩咐这些年轻人做什么,年轻人们都会不打任何折扣地完成。郑经也终于不用整日盯着这些试验田,收集各种数据。 现在这些事情,年轻人自己就能做好,郑经只是隔上几天去指导一番,顺带着一点点地给这些年轻人讲解后世的培育技术。 在进入九月的时,郑经收到了来自爪哇岛的消息,唐显悦与郑聪秘密出使马打蓝,与马打蓝达成了共同出兵对付红毛夷的协议。 大体上协议都是按照郑经交待的几条达成,唯一出现问题的是旧港宣慰司这个大岛马打蓝国要求分一半土地归马打蓝国。 唐显悦做主,以岛屿中线为界,靠近海峡这边归郑氏,对面归马打蓝。这个条件让郑经很不满意,因为这样的协议会给未来的两家制造摩擦提供便利。 若是全岛都归郑氏,郑氏只需要驻守一支海军防守马打蓝国登陆就能守住整个岛屿。可是这样一分,郑氏就没有权力阻止马打蓝国向苏门答腊岛派兵,将来必定会与马打蓝一战。 马打蓝国现在的国王名叫阿芒·古拉特,在唐显悦的来信中提到马打蓝国王的脾气非常暴躁,喜怒无常,非常不容易打交道。 看来老人家在爪哇岛的日子过的不怎么愉快,这是在告诉自己能够谈成这样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了。 现在也确实到了解决红毛夷的时候了,自从去年与红毛夷在琼州一战之后,红毛夷已经多次派人与郑氏商谈俘虏问题。 每一次谈判都因为郑经的要价太高而谈判失败,目前在郑氏手里有一千多红毛夷的俘虏,分布在各个农场在屯田兵的看管下进行劳作。 郑氏的士兵可没有后世华夏人的软骨头,见了洋人恨不得跪舔的观念,相反的是华夏百姓对这些西夷都是充满了鄙视。 加之西夷常年不洗澡,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主要是白人大多都有臭腺),更是让屯田兵百般嫌弃。 这些俘虏稍加反抗就会被看管的士兵抽上一顿鞭子,就如他们对待土著奴隶一般,一些懂得华语的俘虏想要跟监工谈判,以大家都是文明人的说法争取人道主义待遇,监工不屑一顾,一句话就怼了回去,那就是在老子的地盘上那就要听老子的话。 在这种高压之下,俘虏们终于知道自己在屯田兵眼里狗屁不是,而且他们也明白了想要活下去就得认真完成监工布置的任务。 当然监工们也给了俘虏们一条出路,那就是所有有一技之长者,经过考核愿意为郑氏效力,并且签订二十年卖身契约,便可以离开这个地方,进入一个条件相对好一些的环境。 不少俘虏由于不堪忍受长时间的劳役折磨,在同伴们鄙视的眼光下与郑氏签订了卖身契约,有了这些西夷技术人员的加入,东西方的工匠在思想上的碰撞,创造了很多属于这个时代的传奇。 第八十九章 战前准备 郑经之所以要价高昂,扣下这些西夷俘虏,主要是不想在与红毛夷决战之前将人放回去。这个时候将这些人放回去,红毛夷转眼间就会将他们武装起来。 这么做简直就是资敌,郑经不可能干这样的蠢事,选择谈判是给红毛夷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俘虏问题可以通过谈判的方式进行解决。 毕竟战后,双方之间还是要进行生意往来,战争归战争,贸易归贸易。毕竟在没有了大陆的支撑下,贸易就是郑氏的生命线。 单靠一个倭国的贸易,根本不能支撑郑氏强大起来,倒是日落西山的大佛郎机可以使劲儿地得罪一下。 有了唐显悦传来的消息,郑经召集在承天府的所有文臣武将议事,待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郑经将唐显悦传回来的信件让大家传阅一番。 待到大家都看过了信件的内容之后,郑经问道:“户官!我郑氏的粮草可支撑两万大军多长时间?” 郑省英出班回道:“回王上!臣用项上人头保证,一年之内大军粮草无忧,而且也不会影响我郑氏百姓安居乐业。” “好!”郑经又看向黄安问道:“黄老将军掌管后勤运输,可否保证供给大军作战的运输补给?” “回王上!如今随着我郑氏新船的不断下水,原本的大量福船都加入了臣的商业运输队,多了不敢说,按照王上所说的两万大军的后勤补给,臣保证一年之内绝对不会断供,除非被敌人截杀。” 郑经知道黄安说的没错,在陆战上是计毒莫过于断粮,海战也是一样,一旦被敌人端了补给船队,那就不用打了。 虽然说不至于如陆战那样,一旦被断了粮道就离全军覆没不远了,但是没有了足够的弹药补给,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场战争打不下去。 “老将军说的不错,后勤补给是舰队的生命线。寡人会安排已经换防到南澳岛的林凤,为你的后勤舰队护航。 南澳岛的海防暂时由调往澎湖的洪暄兼顾着,如今满清已经收缩到陆上,施琅的福建水师也被陈辉打的不敢出港。洪暄舰队一分为三,暂时协防思明、澎湖、南澳三地!” 如今的思明防御是林陛在负责,陈辉已经调回承天府,成为承天府的守备水师。 黄安听到延平王将林凤安排给他护航,老将军放下心来,林凤可是郑氏的猛将,有林凤护航,只要不是遇到红毛夷的主力舰队,那就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确定好后勤的安排,郑经又看向何斌问道:“何先生!船厂如今下水了多少艘大型夹板船?” “截止到现在,船厂一共造大舰十艘,小舰三十艘,其中其中四艘补充到林陛将军的前锋舰队,剩余六艘思明、澎湖、南澳、三支舰队各补充了两艘。” “新式火铳装备了多少到部队?” “回王上!按照您的吩咐,将新式火铳优先装备给周全斌将军的两镇人马,目前已经有一镇人马完成了换装。 现在军械所的新式火铳还能装备一个镇,不过因为缺少铅,现在的铅弹生产无法满足同时装备两镇的训练和备战需要。” 郑经点点头看向已经调回承天府的周全斌问道:“邦宪!新式火铳装备部队之后,训练的如何了?” 周全斌一听郑经点他的名,顿时兴奋地说道:“王上!新火铳真是太好了,拿到新式火铳的兄弟们没有不说好的。 兄弟们恨不得睡觉都搂着睡,臣敢保证,以臣的这一镇人马对上满清一万步兵都能将满清打得满地找牙。 就是这新式火铳训练要打铅弹,训练成本有点儿高,花费太高臣怕郑大人骂娘!” 郑省英听到周全斌内涵他小气,顿时气的指着周全斌说道:“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郑氏现在看着是蒸蒸日上,可是也是到处用钱。 尤其是这铅又不好买,满清不卖给我们,只能利用地下渠道偷偷地走私一点儿。你们这一镇人马每天的训练至少要打出去上百斤,你让本官到哪里给你淘换这么多铅去。” 周全斌被郑省英一番数落也不生气,挠挠脑袋说道:“末将也知道郑大人不容易,每次训练完,都会命令兄弟们寻找打出去的铅弹,找不到的就算了,能找到的,末将全都送回了军械所。 咱跟胡六说好了,一个旧弹换一个新弹,胡六老子说的是不是啊?” 胡六是第一次参与郑氏如此高规格的议事,被周全斌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连忙出来说道:“将军说的是,咱们现在不缺火药,就是缺铅,若是铅管够,下官保证弹药管够。” 郑经也知道郑氏缺铅这件事,因为新式火铳的装备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以前的时候,火铳弹丸都是铁丸,就是没有铁丸了,烧点陶土珠也能对付着用。 火炮甚至可以发射石弹,在这个不讲究精准度的时代,任何武器都是能对付就对付。 新式火铳却改变了这种形式,因为需要在火药的推力下快速变形,以契合膛线,子弹的选择就必须是软金属。 目前能够找到的软金属,只有铅的价格算是最便宜的,黄金也软,那玩意谁能打得起。这就是一个效费比的问题,在大规模使用的时候,只能选择更加便宜的材料。 “大家一起携手度过这个暂时的困难时期吧,陈永华现在正在与吴三桂接触,只要与吴三桂建立起贸易关系,我们缺铅的情况就会缓解。 云南贵州多铜山,铅矿多与铜矿伴生,吴三桂的手里肯定有不少的铅储备,只要我们用精铁与他交易,相信吴三桂是愿意与我们进行铅铁交易的。” 兵官洪旭出言道:“王上!有新武器当然是好事,没有新武器我们也一样打仗,在没有装备新式火铳之前,我们也一样打了很多胜仗。 臣倒是觉得没有必要太在意缺铅的问题,新武器能用当然是好事,没有新武器我们就不打仗了吗? 臣建议邦宪手里的这一镇新式火铳兵,可以用作撒手锏,在关键时刻投入战斗,一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洪大人所言主要是强调我们对士兵战斗精神的培养,一支军队只有敢战才能有战胜敌人的决心。不然逢敌怯战,一遇强敌便掉头逃散,这样的军队如何打得了硬仗。 臣完全赞同洪大人的建议,我郑氏必须要把士兵敢战的精神培养起来,就算是不敌敌人,只要将领一声令下,也要有与强敌死拼到底的决心。”吏官郑泰虽然已经转为文官,但是带兵多年,对带兵还是颇有心得。 郑经对于两位老臣的话深以为然,武器从来都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还得是人。 当然有好的武器,可以减少伤亡,郑经绝对不会将王牌部队雪藏到最后使用,而是会在第一时间投入到战场上检验新式乌恰的威力。 “两位说的非常有理,我们的军队要加强肉搏战的训练,这么多年,我们与满清的作战中,很少在肉搏战中获胜。 不得不说,我们的战斗意志实在是太差了一些,在这一方面各个部队的军事主官一定要加强军队的训练。 如今我郑氏别的不敢说,这军饷后勤寡人从来没有缺过一文钱,若是如此诸位都不能训练出一支意志坚定的劲旅,寡人确实会非常的失望。” 众武臣听到郑经直接点名敲打他们,赶紧出来承诺道:“请王上放心,我等定会加强军队的训练,保证不会出现遇敌即溃的情况。” 郑经摆摆手说道:“寡人并没有要指责诸位的意思,而是从大明到我郑氏,一脉相承,打顺风仗的时候还能勇武向前,一旦遇到逆境,立刻崩溃四散。 寡人希望我们的军队不但能够打得了顺境,也能打得了逆境。一支军队要有坚韧不拔的精神,这才是战胜敌人的关键所在。 寡人希望你们能够有一种,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精神!” “王上英明!”众臣一齐称颂。 周全斌听到郑经说到‘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这八个字的时候,眼前顿时一亮,这八个字简直太提气了。 “臣建议将‘首战用我,用我闭上’这八个字做为军队训练的口号,通过对士兵的宣讲,凝聚士兵的士气。 这八个字说的太好了,简直就是总结了军队作战精神的精髓。一支军队没哟奋勇争先的勇气,何谈战胜敌人的决心。” “臣附议!” “臣附议!” 郑经暗自点头,周全斌不愧是郑氏第一猛将,对这八个字的理解非常的透彻,这八个字就是为了提振军队的敢战精神。 “既然大家一致同意这八个字用做我郑氏的训练口号,那寡人从善如流,就这么定了。为了更好进行实战训练,寡人决定由兵官主持,各个部队不定时的进行对抗演习。 演习规则由兵官与各个部队主官共同协商制定,大家商议出最后的条款之后,报给寡人批准。” 第九十章 出征爪哇 军队的训练自古都是大事,一个政权若是军队都不堪使用之后,这个政权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远征爪哇,将红毛夷赶出南洋,消除这个对郑氏最大的威胁。 准备工作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新入列的水师舰船,士兵们需要熟悉新装备,新武器。同时还要操演新的舰队编组下如何进行调度指挥,不然在战场出现问题,那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永乐十八年冬十月十八,郑经在安平王城誓师出征。此次出征陆师还是由刘国轩任陆师副帅,统帅周全斌两镇兵马,外加何义的中镇,陈莽的左镇,共计一万人马。 水师副帅由林陛担任,前锋舰队共计十艘大型夹板船,二十艘小型夹板船。外加调回安平的陈辉舰队,两艘夹板船,外加二十艘二号福船。 共计十二艘大型夹板船,二十艘二号福船,二十艘小型夹板船。共计五十二艘主力战舰,六千人马。其余的海沧船、快船并不适合远征,便留在承天府安平港做守备任务。 后勤辎重的运输由主管后勤的黄安全权负责,由林凤舰队担任护航,老将军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让大军缺少一粒粮食一颗子弹。 水陆两师共计一万六千人马,郑经自领水陆兵马大元帅,浩浩荡荡杀向爪哇岛。 经过半个月的海上航行,舰队抵达原大明旧港宣慰司,红毛夷在旧港只驻扎了一百多人的军队,只把这里当成了一个货物集散地。 很快郑军就将驻扎在旧港的红毛夷军队歼灭,控制了旧港方圆几十里的土地。 周边的汉人移民没想到一百多年了,又一次看到了飘扬着大明日月旗的军队,可是却无人敢于靠近,没有人知道大明的军队会不会很快就离开这里。 在旧港郑经见到了前来联络的马打蓝使者,这个使者是马打蓝国王的近臣,旁边陪同的翻译便是当初被郑军俘虏的红毛夷翻译。 双方对出兵的日期进行了约定,约定十天后对红毛夷发起总攻。郑军负责海上进攻,对付红毛夷的海上力量,马打蓝围攻红毛夷的巴达维亚城堡。 如今唐显悦与郑聪算是郑氏的质子留在马打蓝,等到战争结束之后,郑军离开爪哇岛,便将两人放回。 对于马打蓝的小心思,郑经并不在意,双方第一次合作,小心谨慎一些也是情有可原。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就要看马打蓝识不识趣,不是只有西夷能将他们压制住。 五天后黄安的后勤舰队赶到旧港,一切准备就绪的郑军,开始出发杀向巴达维亚,旧港的防守交给了护航的林凤舰队。 在冬十一月十三日,舰队抵达巴达维亚外海,在外海巡逻的红毛夷巡逻船发现了郑军舰队到来,立刻掉头向港内逃去。 郑军的快船追击未果,让巡逻船逃进了巴达维亚港湾之内,郑军担心岸防炮台的攻击并不敢贸然进入港湾。 郑经下令暂时游弋在外海等待马打蓝王国的使者到来,巴达维亚海湾开阔,严格意义来说并不适合作为海军要塞。 郑军的到来,激怒了现任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督马绥掘(Joasuycker),从大航海开始以后,上帝的子民什么时候被异教徒跨海堵门了。 几次与郑军作战都被郑军狠狠地打了脸,这让身在巴达维亚的殖民者损失惨重,想要对郑氏报复,却又不敢集中所有的兵力出兵对付郑军。 殖民者很清楚,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深深仇恨着他们的马打蓝王国,只要殖民者敢让巴达维亚防御空虚,马打蓝王国立刻就会扑上来将他们在爪哇岛的据点夺取,让他们没有了落脚之地。 再想建立一个新的落脚点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会令身在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董事会严重不满。 马绥掘一边向公司董事会去信请求援兵,一边谋划着如何联系鞑靼人联合对付郑氏。然而自从去年在琼州府的战争失利之后,鞑靼人便对他们的使者冷淡了起来,甚至已经不允许他们在广州上岸。 不但如此,鞑靼人还彻底切断了与他们的贸易,这让巴达维亚方面损失惨重,连续两年的利润下滑已经让十七人董事会严重不满。 甚至阿姆斯特丹已经传来消息,十七人董事会已经有了更换总督的想法的,这让马绥掘感到信任危机已经降临。 然而更加让他愤怒的事情出现了,国内的援军还没有到达,自己还没腾出手来对付郑氏,郑氏居然派兵打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马绥掘立刻召开了巴达维亚防务会议,巴达维亚董事会成员,以及海陆两军统帅全部到齐之后,马绥掘轻轻敲了敲桌子大声说道:“先生们!联省共和国在巴达维亚最大的危机来临了,异教徒要强占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公民,你们做好了战斗到底决心了吗?” 一开口就是绝对西方式的话语,道德的大棒直接扣在了郑军的头上,丝毫不去想为什么郑军会来进攻他们。 巴达维亚海军司令尼德·冯·奥托恩少将立刻站起身子大声说道:“海军会用鲜血捍卫海军的荣誉,一定会用我们的战舰与大炮告诉黄皮猴子什么叫做现代海战。” 尼德·冯·奥托恩是个德意志地区的一个容克贵族,荷兰人由于本国只有几百万人口,在东方基本上都是使用雇佣军作战,巴达维亚的海军也是如此。 东印度公司提供战舰,雇佣大量的瑞士人、德意志(德国现在还是一个地理概念,被分散成了大大小小的城邦国家)人,这些雇佣兵以战争为生,拥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对于海军,马绥掘还是很放心的,他微笑着对尼德·冯·奥托恩说道:“亲爱的尼德,我非常乐意看着你去踢那些黄皮猴子的屁股,将他们全部摁在大海里,只有这样才能洗掉异教徒身上的罪恶。” “总督先生请放心,我会的!” 马绥掘随即又说道:“华夏人的海军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华夏人已经与马打蓝苏丹国勾结起来,在我们全力对付华夏人的时候,从背后偷袭我们。” 陆军指挥官兼任巴达维亚要塞司令皮特·范·霍恩少将立刻起身大声说道:“总督先生!当年(1628)马打蓝苏丹国两次攻打巴达维亚都没有获得成功,更别提现在我们已经比当初强大了很多。 那些该死的未进入文明社会的土著就应该被火炮与火枪送进地狱进行忏悔,不管马打蓝苏丹国有没有参与这一次的进攻,我们都不能放过他们,只有死了的土著才是好土著。” “对付这些土著那是这场战争之后的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将这些华夏人击败,只要我们战胜了华夏人,就能震慑那些生活在我们的土地上的华夏人。 以后这些人就是我们财富的来源,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能如西班牙一样对这些华夏人割一波韭菜。 反正这韭菜还会再长出来,只要我们稍微的给他们一点点儿的小小的利益,他们照样还会投向我们,任由我们奴役。 亲爱的尼德、皮特!前方的战争就拜托你们了,我在总督府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 红毛夷正在总督府议事,外面马绥掘的副官连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来,禀报道:“总督先生!外围驻守的士兵回来报告,土著人的军队已经出现在巴达维亚外围两千码(不到两公里)的距离。” 马绥掘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土著来了多少人?” “报告的士兵说看起来有几万人的规模!” “快命令所有士兵向巴达维亚主城堡与岸防要塞收缩,通知教堂立刻关闭,那里毕竟不容易防守。同时通知联合省的公民赶紧撤回巴达维亚城,若是在野外被土著抓住会有生命危险。 同时找一个为我们效力的土著,尝试着与土著人谈判,只要土著人的条件不过分我们都可以答应。” 副官问道:“先生!不知我们能够答应土著什么条件?” “告诉土著,只要他们撤兵离开,公司就送给他们一万荷兰盾银币,不!是两万!同时警告那些猴子们,得罪了绅士的后果非常严重,他们应该想一想一旦我们打退了华夏人的进攻,他们能否挡得住我们的报复。” 副官苦笑一声,没有反驳,转身出去找人去了。马绥掘向会议室的众人鞠躬说道:“各位绅士、将军们!胜利属于联合省!” “胜利属于联合省!”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西方人荣誉感非常地强烈,他们有时候会选择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投降,有时候也会选择为了荣誉死战到底。 在马绥掘的命令下,巴达维亚的战争机器快速地开动起来,海军少将尼德·冯·奥托恩快速返回军港,登上海军旗舰‘东印度’号,这是一艘排水量将近一千吨的二级风帆战列舰。 这一艘军舰有三层甲板,光是大小火炮就有九十门,其中最 . 底层两侧共计二十六门三十二磅长管加农炮,中层甲板两侧共装备三十门十八磅长管加农炮,这两层甲板的火炮都是为了远距离对轰使用。 上层甲板两侧共装备了二十六门十二磅短管火炮,露天甲板上舰艏与舰艉共装备里八门九磅短管火炮。 这两层甲板的火炮是用于近战使用,尤其是露天甲板的九磅跑更多的是为了防御跳帮作战而发射散弹。 如此强大的火力就像一座移动的炮台一般,这艘战舰是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的象征,是属于轻易不能动用的战略武器。 . 第九十一章 爪哇之战(一) 郑经终于等到了划着舢板前来接洽的马打蓝使者,使者告诉郑经,马打蓝军队已经接近到了巴达维亚的外围,只要听到炮声响起就会向红毛夷发起进攻。 郑经请这个使者做为向导,命令陈辉的舰队将郑氏的陆师从隐蔽的方向送上陆地,从侧翼进攻岸防炮台,在郑经看来岸防炮台是对于郑军是最大的威胁。 因为人少,红毛夷在巴达维亚的防御是处处漏洞,而且红毛夷也不阻止郑军的登陆,他们希望的是利用岸防要塞与巴达维亚堡垒消耗敌人,通过不断消耗敌人将敌人打败。 这种作战思想是整个西方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中总结出的经验,双方的战争就是一个矛与盾比试的过程,长期以来奥斯曼都处于攻势,为了防御奥斯曼的进攻,他们修筑了一个又一个的军事堡垒。 奥斯曼砸开一个,他们就再修建一个,并且总结上一个为什么被砸开的经验,继续加强堡垒的防御力量。 这就是西方棱堡防御力变态的根本原因,用极限的几何知识,构建一个无死角的防御堡垒。这样的堡垒让奥斯曼在长期的进攻中耗尽的国力,慢慢地被西方超越,沦为了西亚病夫。 在红毛夷全面收缩的情况下,郑军陆师的登陆非常顺利,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陆师上岸之后兵分两路,一路由刘国轩率领何义与陈莽两镇人马直插炮台与巴达维亚城之间,阻挡巴达维亚城可能过来的援军。 另一路由周全斌率领直奔炮台后方而去,炮台要塞主要的目的是防御大海,一些重炮无法对陆射击,这就给周全斌的进攻减轻了不小的压力。 先不提陆上的战斗,海上的大战一触即发。尼德·冯·奥托恩登上旗舰‘东印度’号后一声令下,所有在港的军舰全部开动起来。 除了旗舰之外,还有二艘‘巴达维亚’级的盖伦船(夹板船),以及五艘笛形船武装商船,共计八艘作战力量浩浩荡荡地杀出港湾。 在单筒望远镜中,郑经第一次看到了这个时代的风帆炮舰,不同于盖伦船这种武装商船。‘东印度’号二级战舰那是专门为战争而设计,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它的职责就是战争。 对面的指挥官海战经验非常的丰富,正在指挥着舰队快速地抢占上风口,也就是俗称的抢占T头。 由于这个时代的火炮都是装载在侧舷上,在海战中的最重要的就是谁优先将自己的侧舷对准敌人,谁就抢占了先机。 交战双方都在抢占T头,大多数情况就会形成相向而行的两条诡异的平行线,然后双方侧舷火炮对轰,直到双方脱离接触,再进行下一轮的抢占。 当郑经在看到红毛夷旗舰侧舷上密密麻麻的炮窗的时候,头皮都开始发麻。心中暗暗叫苦,这该死的情报工作真是做得太差劲了,怎么就没有查到巴达维亚会有一艘如此巨大的炮舰呢。 林陛与郑经在一条船上,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艘巨舰的炮窗,顿时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请延平王赶紧换船后退,返回承天府。 然而他也知道现在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西夷的造舰技术竟然已经如此强大了吗?原本以为这些夹板船已经算是西夷最好的船了,没想到与这艘炮舰相比,自己手中的十艘夹板船就是个屁。 “王上!这仗不好打了啊!”林陛小声说道。 “闭嘴!临敌怯战,你想乱寡人的军心吗?”郑经低声喝道。 林陛羞愧地低下了头,这话确实不该自己这个指挥官说出来,这要是让士兵听到这话,这仗就不用打了。 “末将知罪!” 郑经没有搭理林陛,而是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舰队,脑子里却在想着后世的知识,该如何对付眼前的这艘巨舰。 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敌舰率先开火,首先开火的是旗舰的三十二磅加农炮。巨大的炮弹落在了距离郑经的座舰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上,掀起巨大的水浪。甚至还形成了浪涌,让郑经感觉脚下的战舰摇晃起来。 紧接着更多的火炮投入到战斗中来,第一轮的炮击没有给舰队造成任何损失,郑经却知道若是没有应对的办法,中弹是早晚的事,如此巨大的炮弹,挨上一颗就得让一艘小型的战舰瘫痪。 想到瘫痪,郑经灵机一动,没错我们的炮口径小无法击沉这样的巨舰,但是可以将对方船帆打烂啊。 只要敌人的巨舰没有了船帆,就等于没有了动力,那就只能在海上漂着等死。然而这样的战法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这样的巨舰上不可能就一套帆锁具。 就算是郑军水师拼命打烂了巨舰的船帆,人家也能在短时间内重新换上一副帆具。想要打烂船帆就必须依靠小船的高速性能,冒着被击沉的风险快速接近巨舰对船帆使用链弹攻击。 这个过程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将巨舰的船帆彻底打烂,郑军现在能够用于冒险进攻的小船只有二十艘。 这二十艘小船能够消耗几次,这些都是最现实的问题。解决不了这些问题,这场海战就别想赢。 随着距离的拉近,郑军的火炮也开始向着敌军发射,郑军的火炮最大的口径按照西方的标准就是十八磅炮。 这样的火炮打在‘东印度’号上对‘东印度’号造不成任何的伤害,林陛下令所有的舰炮不要攻击这艘大船,全部集火攻击大船后面跟着的七艘战船。 林陛与红毛夷的战舰交过手,知道这红毛夷的战船,除了巨舰的威胁最大之外,其余的七艘战船威胁最大的是与郑军夹板船差不多的两艘盖伦船。 至于那五艘大肚子船,其战力也就比陈辉的福船强一点儿,林陛明白人家那船就不是用来打仗的,而是用来拉货的。船上的武装主要是为了防御海盗,对付海盗并不需要太强大的武装。 郑经对于这个时代的海战并不懂,在战斗开始之后,便主动退回船舱,不影响林陛的指挥。 林陛心中压力巨大,自己生死事小,可是延平王不能有任何的损伤,眼下自己一支舰队对阵红毛夷,实在是力有不逮。若是陈辉的舰队赶过来,可能还有一线的胜率。 只要将大舰后面的七艘船干掉,剩下一艘船就是游斗也能将其耗死。 双方第一次错开之后,郑军损失一艘大夹板船和三艘小夹板船,其余的夹板船或多或少也挨了一两发小炮弹。 而红毛夷的舰队只损失了一艘笛形船,其余战船并无损失。第一轮交战郑军就落了下风,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再经过几轮对轰,郑军舰队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 好在天色已晚,眼瞅着天就黑了下来。这个年代打不了夜战,双方错开之后,都已经无心恋战,郑军开始后撤舔舐伤口,红毛夷则缓缓地退回港口。 双方脱离接触之后,林陛指挥着舰队与陈辉舰队汇合,郑经将二人叫在一起,君臣三人开了一个碰头会。 郑经首先检讨道:“这一次首战失利,责任在寡人,是寡人太高估了我们,也太低估了敌人,这犯了轻敌的大忌。 首先我郑氏连敌人的兵力配置都没有搞清楚,就贸然对敌人发动进攻,知己不知彼,胜负各半。 这就是我们目前的处境,也不知道陆上的情况如何了,若是能够拿下红毛夷的炮台,我们就算不能将红毛夷全歼,至少也能将巴达维亚夺下来,让红毛夷一时半会在南洋找不到落脚点。” “王上说的是!臣仔细琢磨了一下,我们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希望,明日臣与陈将军合兵一处,臣集中火力对付那些小杂鱼,陈将军利用福船的操作灵活的优势,骚扰红毛夷的巨舰。 只要臣将红毛夷的那些小杂鱼全部清理掉,剩余一艘大舰,就算我们奈何不了它,也能困住他不能动弹支援陆上的战斗。 只要陆上能够将巴达维亚拿下来,这艘大舰早晚都是我们的,不过这样的战法会让陈将军的舰队损失惨重,对陈将军舰队有些残忍。” 郑经刚想说什么,就被陈辉抢先打断,他站起来挥着手臂说道:“王上!公台说的没错,臣手里的舰队实力偏弱,用来对付最强大的红毛夷大舰,这就是田忌赛马中的下驷对上驷。 而公台手中的舰队是我郑氏最强大的舰队,用来对付红毛夷的其他战船,就是上驷对中驷,目前来看这是最佳的作战方案。 臣向王上保证,就是将臣的舰队拼光了,只要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也是值得的,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郑经整整衣冠,郑重地对陈辉下拜道:“陈辉将军乃真国士也!寡人也向陈将军保证,此战过后不管战局如何,寡人都会优先将陈将军手中的舰队补充起来,而且是用我们最先进的夹板船进行补充。” 第九十二章 爪哇之战(二) 林陛提出的牺牲陈辉舰队获取海战胜利的方案非常残忍,却是郑军目前最佳的方案。郑军现在对阵红毛夷的最大优势就是人多势众,既然质量上比不过,那就只能比拼人海战术。 这是最无奈的选择,也更加坚定了郑经必须加紧发展工业的决心。农业再强大都只能解决一个民族的温饱问题,解决不了落后挨打的问题。 只有发展工业,用工业武装起来,华夏民族才能不受欺辱地屹立于民族之林。郑经非常的清楚郑军对付的这一艘大舰,在西方只属于入门级的二级舰。他们还有更大舰船,船上装备了更多的火炮。 就这么一艘二级战舰郑军都对付不了,若是红毛夷真的把主力开到东方,郑氏拿什么来抵抗。 与海上的战斗陷入了困境不同,陆上的战斗进行的非常顺利,周全斌一路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就绕到了岸防炮台的背后。 这座炮台修筑地点选择的非常刁钻,建筑一处突出的高地上,后方被红毛夷人工削成了悬崖峭壁,几乎就垂直的角度。 从基座底部到炮台顶部建筑顶层,足有三丈多高,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采用打磨标准的大块石头修筑。 以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除了超大口径的重炮,很难轰的动这样的一座堡垒。 周全斌在炮台二里地的距离上打量着炮台的防御,暗自咂舌,原本以为安平城的防御就已经是非常坚固了,没想到红毛夷竟然能够修筑出如此强大防御的堡垒。 好在郑氏有攻城秘密武器,有了这个秘密武器,任何的堡垒都不过是一张纸,顶多算是一张厚一点儿的纸。 一个棺材轰不塌,那就多加一个棺材,实在不行那就十个棺材一起上,反正炮台后面的防御力量不强,只要用新式火铳压制住炮台上方的射手,剩下的事那就由爆破队来完成了。 红毛夷的守军在郑军靠近炮台二里地之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炮台制高点能够看出十里之外的情况,想要偷袭根本没有可能。 虽然对海射击的长管重炮无法调转炮口对陆攻击,不过陆军的六磅青铜行军炮是一款非常优秀的火炮。 要塞守军共计集中了五十门六磅炮瞄准了郑军到来的方向,六磅炮的有效射程一千码,差不多就是二里地的距离。 这也是郑军停在二里之外的原因之一,郑军与红毛夷有过多次交手,对红毛夷的装备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陆军炮方面郑军的水平并不比红毛夷,经过郑经的指点,郑军的后装佛郎机炮都是经过耐心的打磨,使用铁模铸炮保证了口径的一致性。 同时子铳也用简易的车床进行了切削,保证了子铳与火炮之间的气密性。这就让原本射程近的感人的佛郎机炮,在郑军的手里换发了新生。 郑军陆军装备的千斤佛郎机炮的有效射程还要超过红毛夷的六磅炮,至少双方在对轰的时候,郑军的炮兵并不吃亏。 周全斌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处红毛夷的军事部署,开始布置炮兵阵地。他的两个镇共有一百门火炮,在郑经新的作战思想下,郑军上下已经明白了火炮集中使用的重要性。 红毛夷的炮台指挥官看到郑军在构筑炮兵阵地,立刻下令炮兵开火,然而郑军炮兵阵地选择在二里之外进行阵地布置。 炮台上火炮发射出来炮弹冒出的阵阵白烟暴露了自己的阵地位置,很快在郑军的炮兵阵地布置完成之后,经过试射之后,找到了合适的角度,立刻就给红毛夷来了三轮急速射。 红毛夷的炮兵阵地顿时一片火海,掀翻的火炮,殉爆的火药被炮弹砸的残肢断臂到处废物,红毛夷直接就被打蒙了。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不会使用火炮的郑家海盗军吗?为何他们的火炮射速这么快,他们只发射了一轮,郑军就发射了三轮炮弹。 他们哪里知道,在他们眼里的藏在甲板上的谋杀炮,已经被郑军魔改成了战场利器。 三轮炮击之后,周全斌下令停止炮击,命令一个使用鸟铳的千总出动发起试探性的攻击,随后又跟着一个使用新式火铳的千总跟在后面对可能出现的敌人进行精确射杀。 前面一个千总迈着标准的横队,向前踏步前进,行进到百步左右距离的时候,隐藏在炮台工事后面的红毛夷士兵开始露出身形向着郑军举枪瞄准。 红毛夷装备的都是隧发滑膛枪,可以排成非常紧密的队形,不用入火绳枪手不敢靠的太近,担心引燃战友的火药。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前方的火绳枪军队,就是一个幌子,红毛夷士兵刚一露头就开始被后面的新式火铳一一点名。 红毛夷指挥官听着零星的枪响,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指挥官大吃一惊,赶紧让士兵们射击出火枪中的子弹进行隐蔽。 指挥官在脑海里仔细琢磨着郑军所使用的是什么新式枪支,能够做到仅次于巴达维亚陆军司令的高级军官,肯定不是蠢人。 很快他就想到了猎人用来打猎的来复枪,这种猎枪因为在枪管里刻了两条螺旋的膛线,使得弹丸发射出去的时候,保持了稳定的弹道,能够非常精准的射击。 然而这种坑爹的武器,装填实在是太过痛苦,需要用小锤子将弹丸敲到底部。一次装填至少需要一分钟,战场上一分钟射击一次,那是对士兵的谋杀。 想通了这一点的指挥官笑了,难怪郑军的射击这么零散呢,看来郑军手里也没有几支这样的火枪。 指挥官再次下令,装填完毕的士兵排队做好战斗准备,这时候郑军的火绳枪手已经推进到了五十步,已经进入了火枪的最佳射击距离。 然而让指挥官没有想到的是,郑军的火枪子弹再次向他的军队射来,几乎露出身子的士兵就没有能够逃过郑军的点名。 百步的距离对于郑军新式火枪来说,是最佳的射击距离,这个距离只要打过十发子弹的士兵都能打中靶子。 而排队站立的红毛夷士兵可比靶子大多了,那是一打一个准。红毛夷指挥官快哭了,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只能挨打,却无法还手的悲哀。 红毛夷的士兵也不是傻子,已经看出了稀稀落落地站在近两百码距离上的郑军士兵,手里的武器应该是一种更加先进的武器。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探出身子找死,只能藏身在堡垒之后,被动地等待郑军的进攻。指挥官也不敢强硬地逼迫士兵站起来送死,雇佣兵打仗是为了求财,而不是无缘无故地送死。 指挥官只好将希望寄存在在炮战中幸存下来的火炮,希望火炮能够对这些火枪手进行一轮打击。 炮兵剩余的人员果断地拒绝了指挥官的命令,只要他们这些残存的火炮一发射,立刻就会引来郑军炮兵的报复。 仅剩的这点人马也都得搭进去,他们可是对刚才那三轮炮击印象深刻,很明显对面敌人的炮兵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敌人的火炮射程还比他们的远。 这让这些炮兵如何敢再次发射引来郑军的报复,指挥官知道他被动了,若是不解决士气问题,炮台被攻破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于是指挥官开始了对郑军的造谣,将郑军描述成了与加勒比海盗一样无恶不作的恶人,一旦被郑军攻破堡垒,他们都会被虐杀而死。 这些雇佣兵把自己做过的恶事代入到了郑军身上,想到了他们是如何对付土著的时候,顿时不寒而栗,顿时生出了誓死不当俘虏之心。 新式火枪的精准射击压制住了红毛夷的防御兵力,这让前方的一个千总士兵从容地来到了堡垒的峭壁之下。 士兵们立刻拿出了挖掘工具,开始对峭壁进行挖掘,这样的训练他们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演练。一个千总的士兵分成十组,快速地挖掘着峭壁。 见过郑军用棺材攻城的红毛夷士兵都在承天府的俘虏营做苦工,巴达维亚的红毛夷可没见过郑军的棺材炸城攻击。 观察悄悄探头观察郑军的动作,并把郑军的奇怪动作禀报给指挥官,指挥官虽然不明所以,不知道郑军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不能任由敌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战争的基本规律。既然郑军要挖洞,那就说明一定有挖洞的道理。 指挥官立刻命令士兵找到任何可以抛掷的武器砸向城下,要尽力干扰敌人的动作。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砖头、石块、原木、郑军发射过来的铁弹都成了他们的武器,雨点般的砸向了挖掘的士兵。 一直注视着敌人一举一动的郑军士兵,也是纷纷开枪射击敢于露头的红毛夷。郑军在这种攻击下也开始出现大量的伤亡,周全斌在后方看着前方战斗,立刻下令再派一个新式火枪千总上前进行压制射击。 第九十三章 爪哇之战(三) 郑军一个千总付出近半伤亡的代价,终于挖出了足够容纳十个棺材的大洞,周全斌担心用药太少会起不到效果,决定一次性投入十个棺材进行爆破作业。 挖掘的士兵抬起战友的尸体,搀扶着受伤的战友快速地后退,这边鸟铳千总后退,那边抬着十个棺材的爆破队立刻快速向堡垒跑去。 周全斌下令,炮兵火力全开掩护爆破队前进,三轮炮击过后,爆破队已经进入到堡垒百步以内的距离,火炮停止射击。 新式火铳开始接替掩护射击,密集的弹丸压制的红毛夷根本不敢露头,更别说想要投掷武器对爆破队进行打击。 指挥官明显地感觉到了郑军的进攻节奏加快,心中隐隐感觉到郑军这是要准备决战的节奏。根据观察哨禀报过来的消息,指挥官明白观察哨描述的是郑军抬着十个类似与华夏装死人的棺材向着要塞冲了过来。 指挥官虽然不明白郑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他叫过来自己的副官同时也是自己的侄子,让他回到巴达维亚城区报信,一定要将郑军利用棺材进攻上帝的选民的消息告诉总督先生。 指挥官认为这是华夏人的一种邪恶的魔法,一定要让总督先生小心提防这种华夏人的棺材。 指挥官的侄子并没有回到巴达维亚城,因为巴达维亚城已经被马打蓝王国团团包围。这个指挥官的侄子在经过多方辗转终于回到了联省共和国,然后华夏人会使用魔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欧洲。 郑经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模仿了一下长毛的棺材炸城,怎么就成了魔法。当然郑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三年之后,那个时候郑氏已经与现在的郑氏不可同日而语。 爆破队在火枪手的掩护下有惊无险地将棺材安放到挖掘好的坑洞里,开始进行密封作业,这棺材炸城,密封的越好,效果就越好。 郑经对此的解释是就跟佛郎机的漏气一样,只要不把气漏出来,威力就会增加很多。 没有人知道十个棺材同时爆炸产生的威力到底有多大,爆破队点燃引线之后,便开始发疯一般地向后跑。 直到跑过新式火枪手的防线才敢放慢脚步,然而令人恐惧的一幕发生了。周全斌在望远镜里,就感觉红毛夷的堡垒在摇晃,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声。 “轰!” 然后便是尘土飞扬,砖头瓦块,石头泥土四处激射。站在一百步外的新式火枪手彻底的成了悲剧,爆炸迸射出的小块的石块砸伤了至少一百多名新式火枪手。 可怕周全斌心疼坏了,新式火枪手与敌人作战都没有损伤一人,反倒是被自己人弄得爆炸给炸伤了一百多人。 周全斌举着望远镜的手都在发抖,喃喃自语道:“这他娘的以后攻城简直太容易了,只要压制住城头的火力,剩下的事情就成了刨坑买棺材,点炮焾儿! 难怪延平王坚决反对修城墙呢,再坚固的城墙也架不住这样从底下直接给端了啊!” 等到灰尘飘散干净之后,周全斌就看到原本看似坚固的堡垒成了半拉垮塌的断瓦残垣,炮台上看不到一个人影,也不知道能有多少还活着,或者说就算是活着也吓傻了。 周全斌挥手命令最后一个没有动用过的千总进攻炮台,遇到反抗者格杀勿论。然而现实是当郑军登上炮台,没有一个人起来抵抗。 就算是活着的人也没有目光涣散,成了痴痴呆呆的傻子,根本就没有从这样的爆炸中缓过神来。在士兵们将炮台的活人都清理出来后,周全斌登上了炮台。 值得庆幸的是,对海的长管火炮由于距离后方有一段距离,爆炸没有波及到这边,二十门三十二磅长管巨炮和三十门十八磅长管火炮成了郑军的战利品。 占领炮台之后,周全斌暂时便驻扎在这里,派出联络官通知做为拦截部队的刘国轩部。刘国轩得到消息之后带兵返回炮台,二人合兵一处。 至于是否帮助马打蓝王国攻打巴达维亚,还要等待延平王的命令。 二人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就将炮台拿下,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用到。当周全斌将是个棺材同时爆炸的威力描述给刘国轩后,刘国轩笑骂道:“邦宪!你这可是有浪费国帑的嫌疑,虽然我郑氏常年与倭国交易,并不缺火药,可是这火药却不便宜。” 周全斌挠挠脑袋,憨笑道:“咱老周不是担心用药少了,炸不下来吗?再炸一回不更浪费火药了,而且还多搭上许多兄弟的性命。 这一战就阵亡了一百多人,受伤的足有一千多人,尤其是新式火枪兵的受伤更是伤的冤枉。” 刘国轩哭笑不得,摇头说道:“你怎么不让兄弟们往后跑呢?” “咱老周不是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心想着都一百步之外了,还能有什么危险!” “这事啊可不是一个小事,以后在爆破的时候,咱们得定一个规矩,慢慢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我倒觉得这次的受伤既是坏事,又是好事。” “还好事呢!这事肯定得被王上骂个狗血淋头,王上可是最在意兄弟们的伤亡了,这种本来可以避免的伤亡,是王上最痛恨的,王上肯定会怪咱老周不体恤士兵。” “你呀!先别琢磨挨骂的事了,我倒是觉得我们得赶紧熟悉这岸防炮的操作,如此重炮我们可从来都没有操作过,每次发射需要放药几何?如何调整角度,如何进行瞄准,这些可都是当务之急。 天黑的时候弄不好红毛夷的舰队可就回来了,要是我们不熟悉这岸防炮的操作,被红毛夷的水师再把炮台夺回去,那咱可就丢人丢大了。” “观光放心!刚一接收这批大炮,咱老周就让炮兵的兄弟们进行熟悉操作了,而且还有红毛夷的俘虏进行现场教学。 你还不知道,咱老周一看到好装备就走不动道,可惜咱现在带陆师,这些大炮用不上,若是带水师,这些大炮咱老周一定都划拉到咱的船上。这海战的精髓就是大船打小船,大炮打小炮!” 刘国轩点点头道:“邦宪这话倒是说到了海战的精髓,红毛夷为何敢在我们的家门口这么猖狂,不就是因为咱们的船不如人家,咱们的炮也不如人家吗? 也不知道王上与红毛夷的海战打得怎么样了,林陛那小子可一定要保护好王上,在海上出了危险,那可是相救都来不及。” “咱老周对王上有信心,王上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郑氏自从王上继位以来,无论是对内凝聚人心,还是对外征战,王上那可是比老藩主都强。 咱们这些老弟兄能跟着这样的主君,未来可期呀!” 刘国轩不禁对周全斌刮目相看,周全斌看似粗鄙鲁莽,这心还真是挺细的。果然能够爬上高位者,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二人正在谈论海战之事,周全斌的亲卫过来禀报道:“报镇帅!炮兵兄弟们发现了一艘红毛夷的巨舰正在向港口驶来,炮兵兄弟请令要怎么办?” 刘国轩与周全斌连忙站起来,向火炮阵地疾步走去。刚到火炮阵地这边,就看到了离着炮台四五里之外,一艘大船正在向着港口航行而来。 两人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这艘巨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二人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战船,望远镜里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二人的心不由得就提了起来,王上在对阵这样的巨舰,可有任何的胜算,也不知道王上现在如何,又在什么地方。 “林公台那小子要是没有保护好王上,老子一定会亲手撕了他!”周全斌恶狠狠地说道。 刘国轩拍拍周全斌的肩膀安慰道:“邦宪!刘某知道你跟着王上的时间比较长,对王上感情深厚,王上对你也颇为信任。 不过以刘某对林公台的了解,若是王上有什么危险,除非是林公台死了,放心吧,王上不是一个贸然行事之人。 只要看到这艘巨舰光秃秃地回来,就应该猜到红毛夷并没有占到便宜,不然不可能就只有一艘巨舰跑了回来。” 这时炮兵请示:“镇帅!红毛夷的巨舰已经距离炮台还有不到二里地,打不打?”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不将红毛夷打得满地找牙,难消老子的心头之恨!” 有了周全斌的命令,炮兵们欢呼雀跃,炮兵与女人一样,没有人不喜欢又粗又长,大号的感觉就是爽。 尼德·冯·奥托恩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军港口,以及高耸的要塞炮台。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躲进岸防炮的射程范围之内,郑军的那些拼命的火攻船就再也不能威胁到他的‘东印度’号了。 这些东方人真是太疯狂了,竟然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就在尼德·冯·奥托恩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大的炮声响起,一发巨大的炮弹从炮台上向着‘东印度’号砸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爪哇之战(四) 时间退回到清晨,林陛与陈辉两支舰队合兵一处,再次向着巴达维亚港口航行,在港口十里之外与红毛夷舰队遭遇。 双方都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对方,尼德·冯·奥托恩惊恐地发现,郑军的船队更加的庞大了。虽然在千里镜里那些来自华夏的戎克船(福船)在火力上并不能对‘东印度’号造成威胁,但是尼德·冯·奥托恩却很怕这些戎克船对他发动纵火攻击。 尼德·冯·奥托恩绝对是一个优秀的海军将领, 他很清楚郑军要想战胜巴达维亚舰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使用华夏人传统的火攻办法。 如今的世界所有的船只都是木制,火攻是非常大的威胁,只要有一两艘漏网之鱼撞上‘东印度’号,‘东印度’号就会被烧成灰烬。 华夏人的纵火船里藏有大量可以剧烈燃烧的火油,这些火油一旦燃烧起来,就算用水都无法浇灭。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很快陈辉与林陛就形成了两个攻击集群,力量相对弱小的陈辉舰队开始向着‘东印度’号驶去。 相对强大的林陛舰队迎向了红毛夷后面跟着的几艘为‘东印度’号护航的几艘战船,随着距离的拉近,红毛夷仗着自己的舰炮射程更远,开始率先发起了攻击。 陈辉舰队顶着红毛夷的炮击,开始向着红毛夷的‘东印度’号发起了自杀性攻击,这便是红毛夷最惧怕的打法。 因为尼德·冯·奥托恩很清楚若是双方进行海上炮战,郑军根本就打不过他的舰队,郑军想赢就得用自己船多的优势,采取以命搏命的打法。 在陈辉的决死进攻下,一艘又一艘的福船被击沉,海面上到处都是解体的福船残骸,幸存的水兵抱着浮木等待后续水师官兵的救援。 这种自杀性的攻击迫使着尼德·冯·奥托恩拼命想要拉开与郑军的距离,明明战场上红毛夷的舰队在炮击中占据着上风,却被逼的连连后退。 一个时辰后, 陈辉舰队已经损失了八艘福船,尼德·冯·奥托恩惊恐地发现, 他与护航舰队脱节了。 在躲避郑军的自杀性攻击的时候,一步步远离了护航舰队, 尼德·冯·奥托恩发现自己已经与后面的舰队至少相距五千码以上。 这个距离想要与舰队汇合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这还是在没有敌人骚扰的情况下。然而敌人怎么可能让他从容地与舰队汇合。 林陛抓住了陈辉舰队用生命换来的进攻机会,利用自己舰队人多势众的优势开始围攻红毛夷剩余的舰队。 红毛夷现在还剩两艘夹板船和四艘笛形船,林陛将自己的舰队也一分为二,九艘夹板船围攻更有威胁的两艘盖伦船,剩余的十八艘小型的夹板船围攻四艘笛形船。 战斗打得非常惨烈,双方保持在二百步的距离进行对轰,红毛夷的战斗意志非常的坚决。在林陛舰队用链弹将船帆全部打烂之后,敌人依旧在拼死抵抗。 一个时辰后,在被郑军集火攻击下,一艘盖伦船终于坚持不住,倾覆在爪哇海。剩余的一艘也完全失去了动力,只能在海上不停地打转,却依然不时地发射出炮弹。 在九打二的情况下,郑军依然被红毛夷打得伤痕累累,虽然没有被击沉的战船,但是人员和上层建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另一艘盖伦船又坚持了半个时辰之后,也终于在炮弹的抵近射击下,龙骨断裂,船只断成两截,缓慢地沉向着大海深处。 将两艘盖伦船打沉,林陛没有帮着小型夹板船去围攻那四艘笛形船,而是开始散开打捞落水的水兵。 由于郑军伤亡惨重,把火气撒在了一些落水的红毛夷士兵身上,在救援自己的战友的同时,遇到落水的红毛夷士兵,立刻举枪射击,将这些还抱有一丝活着希望的红毛夷全部送入了海底。 小型夹板船对付四艘笛形船并不轻松,主要是小型甲板船的武器装备太差,只在前甲板与后甲板各装备了两门十二磅火炮。 这样的火力打击对于笛形船来说毁伤能力并不是很大,只能利用其速度快的优势,对敌船进行骚扰攻击,困住敌船不让其逃走。 在大型夹板船营救完落水的士兵,加入战斗之后,红毛夷的四艘笛形船立刻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笛形船是典型的商船,船上的武备只是用来的防备海盗的袭击,每艘船上的火炮都不超过十门。商人们都很聪明,火炮装的多了,货物就会装的少,就会影响贸易的利润。 他们本来只是商人,来巴达维亚是为了贸易,因为战事临时被编制到战斗序列中,眼看着再打下去就有可能被击沉,商人们选择了投降。 将这些红毛夷商人集中关押起来之后,林陛吩咐小型夹板船舰队,带着这四艘缴获的笛形船返回旧港,将俘虏和船只暂时交给守卫旧港的林凤将军。 在林陛的座舰上观看战斗的郑经,看着已经结束战斗,叹了口气说道:“公台,也不知道陈辉将军现在如何了,我们收拾一下,赶紧去追陈辉将军吧!” 林陛摇摇头道:“王上!追不上了,这是大海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航行到了什么地方,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赶紧赶赴巴达维亚港口,协助陆师拿下炮台。” 郑经知道自己不懂海战,自己的建议未必是正确的,便点头道:“寡人对海战不是太精通,战事上还是以公台的意见为准。 不过陆上的战事寡人倒是并不担心,我们相比红毛夷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也许现在陆师已经拿下了炮台。” 郑经敢这么说是相信米尼枪的威力,这种划时代的武器,在这个本不该出现的时代出现,本就是一种降维打击。 米尼枪的秘密必须要多保持一些年头,这种武器可以说是前装步枪的巅峰之作,想要超过米尼枪的性能只有后装步枪配备火帽子弹。 以目前整个世界的冶金、化学、制造工艺来说,想要实现这一步非常地艰难,这需要不断地对基础学科进行投入。 在这个神学还占有重要地位的时代,想要基础工业全面开花,只有拥有上帝视角的郑经可以进行推动。 林陛知道延平王在担忧陈辉舰队的安危,便安慰道:“王上!陈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会已经与红毛夷的巨舰脱离了接触。 陈将军的任务本来就是为了协助臣将红毛夷舰队的爪牙斩断,只留下他一艘大舰,就算是浑身是铁,又能打上几颗钉。 现在陈将军的任务已经完成,天也快黑了,那艘大舰这会肯定也在向着港口航行,毕竟他也要进行弹药的补给。 越是大船需要的补给就越多,对于后勤补给的依赖就越大。” 郑经知道林陛分析的没有任何问题,越是现代化的军队,对后勤就越是依赖,这是社会发展的规律,林陛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公台说的寡人都清楚,可是一想到陈将军与手下的兄弟为了大局做出的牺牲,寡人就觉得心痛,寡人说过不干涉你的指挥,就绝对不干涉,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寡人只看最后的结果。” “是!” 舰队在林陛的命令下开始向着巴达维亚港航行,这会儿太阳已经西斜,距离天黑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巴达维亚港,不然黑夜里舰队只能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下锚等待天亮。 林陛的舰队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巴达维亚港的外围,在这里意外地遇到了只剩下十艘战船的陈辉舰队。 双方见面之后,林陛立刻用旗语将陈辉邀请到自己的座舰之上,君臣三人只隔了大半天的时间未见,却恍如隔世。 郑经郑重向陈辉下拜道:“陈将军辛苦了,此战陈将军当为首功!” “王上折煞臣了,臣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何功之有?倒是那些葬身海底的兄弟们,他们才是这一战的英雄。” 陈辉能够这么替手下的士兵请功,说明他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将领,一个不替自己的手下争功的将领是带不出一支敢打敢拼的劲旅的。 对于郑经说这一战的首功是陈辉,林陛毫无意见,田忌赛马之计是他提出来的,他当然清楚陈辉的舰队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绕过这个定功的话题,郑经询问起陈辉舰队与红毛夷巨舰的战斗情况。陈辉眼中明显带上哀伤的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王上!这仗打得窝囊啊! 臣每次投入两艘福船形成夹角向红毛夷的巨舰发起决死冲锋,兄弟们每一次冲上去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与红毛夷的巨舰同归于尽。然而每一次的决死冲击都被红毛夷密集的炮火击沉。 唯一的好处就是将红毛夷的巨舰逼的与护卫的舰队脱离联系,变成了孤家寡人。臣连续发动了五次攻击都没有奏效,好在臣已经发现了红毛夷巨舰与其他战舰脱离,便不再与其硬拼,只要能够拦截着不让其与其他战舰汇合,臣就以保存实力为主。” 郑经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着港口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炮响。 “轰!”紧接着就响起了密集的炮火声。 第九十五章 爪哇之战(五) 听到港口密集的炮火声,郑经哈哈大笑道:“两位将军!一定是陆师攻占了炮台,这下子那艘大舰没了补给的母港,还能嚣张到何时。 这一次一定不能让这艘船跑了,就算不能缴获,也一定要弄沉它。” “王上!我们应该想尽办法把这艘船搞到手,这对我们造舰的帮助太大了!”林陛第一眼看到这艘巨舰就已经眼馋的不行。 现在终于有了能够俘获它的机会, 林陛怎么能够放弃。陈辉也是如此,他大声说道:“若是能够将这艘巨舰俘获,臣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有了这艘大舰,我郑氏将来就会有更多这样的大舰。只要我们拥有百艘这样的大舰,天下谁还敢惹我们。” 郑经苦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这是红毛夷最好的船吗?” “难道不是吗?”林陛反问。 郑经摇头道:“当然不是,巴达维亚只是红毛夷的一个殖民地, 像巴达维亚这样的殖民地, 红毛夷有很多。 守备这样的殖民地所投入的军事力量甚至都不是红毛夷的国家力量,而是一个公司, 说公司你们可能并不明白,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有着很多生意的商号。 这些武装只是一个商号的武装,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私人武装,红毛夷的国家力量可比巴达维亚强大多了。 他们的战舰更是强大,最大的战舰比我们看到的战舰至少还要大上一倍,当然这样的国之重器他们是不可能派到万里之外的殖民地的。” 林陛与陈辉明显感觉不可思议,他们无法相信在他们眼中的西夷会是这么强大,这完全不符合他们中原大陆华夏才是世界中心的思想。 “王上!这不会是假的吧,红毛夷若是这么厉害,为何在我们将承天府拿下之后,不从国内派兵讨伐我们?”陈辉不解地问道。 “记得寡人给你们讲过一些,关于西夷的事,在西夷的老家,如红毛夷这般强大的国家可不止红毛夷一家。 而且他们之间并不和睦,经常的互相之间发生战争,红毛夷根本不敢将自己家的大军派往我们这里。 若是为了剿灭我们,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国家被别的国家灭了, 那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二人没想到这西夷之间争斗的如此厉害, 我们华夏的战争是为了一天下,他们这样互相的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王上!西夷之间为了什么打仗,难道也是为了一统他们的天下吗?” “西夷中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们更多的是以宗教,包括继承权为理由发动战争。你们能够想到一个国家的王室没有了继承人,他们会从别的国家迎奉一个继承人当国王吗? 我们的思想与西夷格格不入,从前不能融合,现在不能融合,就是将来也绝对不肯能融合,因此我们代表的东方,必然会与西方有一场大战。 若是这场大战我们输了,从此我们就会彻底沦为西夷的奴隶,从此我们看待西夷就只能仰视,西夷也会变成洋大人。” “王上!臣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向西夷屈膝,咱泱泱华夏四千年,从来都是天下中心,若是西夷敢于挑战我们的中心位置,我们就将他们打的满地找牙。”林陛大声说道。 陈辉也附和林陛的话语,在他们看来,堂堂华夏就是再落魄也不可能向这些看起来刚从树上下来没多久的西夷低头。 郑经当然会鼓励二人的这种思想,点头说道:“我华夏百姓本就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民族,只因为我们这么多年故步自封,才渐渐的在一些方面落后于西夷。 只要我们从现在开始奋起直追,西夷现在这点优势对于我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寡人最担心的是我们的内部打了几场胜仗,取得了一点儿成绩就忘记了初衷。 然后便开始文恬武嬉,终日享乐,这是绝对不能容忍之事,公台!将我们复兴会的宗旨讲给陈将军听。” 林陛没想到郑经会在这种情况下吸收陈辉做为复兴会的核心成员,不过陈辉确实在作战中表现出了自己的忠诚。便按照郑经的吩咐将复兴会的宗旨与入会条件,以及入会之后的纪律都讲给陈辉听。 陈辉听完林陛的话,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延平王在暗地里竟然成立了这样一个组织,而且这个组织的宗旨让陈辉感到耳目一新。 整个组织的宗旨没有任何荣华富贵的目标,有的都是如何将满清歼灭,如何让华夏再次复兴,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然而自己为何听到这些宗旨之后会感觉热血上涌呢,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又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 这个宗旨太鼓舞人心了,人活着荣华富贵是一方面,名垂青史成为受万世敬仰之人才更值得人去追求。 陈辉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林陛这样一个在郑氏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竟然受到延平王的如此重视,原来林陛才是延平王真正的近臣。 不过陈辉并没有嫉妒林陛如今的地位,林陛也确实展现出了自己在水师方面的能力,尤其是在海军的训练以及编队上更是有着独到的见解。 陈辉当然知道林陛今天在延平王的授意之下讲出这个秘密,那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是在邀请他加入这个组织。 “臣恳请加入复兴会,为复兴会的发展壮大贡献臣的力量!” 郑经点头道:“林公台做你的引荐人,寡人做你的宣誓人,只有进行宣誓入会才能真正加入复兴会。 加入复兴会你不会得到好处,有的只是更多的责任,一旦入会,原本一些不是什么大问题的事情,在会中都会受到严厉的处分。” “王上放心,臣保证遵守会中的规矩,不给王上丢脸。” “陈将军,你错了,你入会之后不是为寡人做事,而是为复兴天下做事,在会中我们每一个人的人格都是平等的,决定会中的事物也是进行举手表决,而不是某一个人一言而定。” 陈辉现在还不是很理解郑经所说的话,不过他知道入会一定要遵守规矩,按照规矩做事,原本的一些习惯可能就要收敛一些。 这时桅杆上的瞭望哨传下消息,已经入港的红毛夷大舰向着港外航行出来。已经距离舰队不到十里了。 几人立刻明白红毛夷估计是在与岸防炮的对轰中没有占到便宜,只能选择退走,郑经立刻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二位将军,寡人不过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红毛夷这艘战舰跑了。” 二人立刻大声承诺:“王上放心,臣等绝对不会放跑了这艘战舰!” 陈辉说完就急匆匆地乘着小船,返回自己的座舰。两支舰队立刻抢占有利位置对红毛夷战舰进行拦截,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 不能让这红毛夷的战舰趁着夜色溜走,若是被这艘战舰溜走后患无穷。 尼德·冯·奥托恩此时已经是焦头烂额,重炮的炮弹已经打光,港口被占战舰已经得不到任何的补充。 眼下船上只有十二磅炮以下的火炮还有炮弹可以进行射击,十八磅以上的炮弹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一门炮打一次的。 更为严重的是,船上的淡水已经枯竭,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华夏人的封锁,单单一个缺水就会让整个舰队陷入绝望。 正常情况下舰队出海长途航行的时候,都要配备至少半个月以上的淡水,可是这不是进行长途航行,多携带淡水就是给战舰增加载重,会让战舰的操作很不灵活。 更何况没有会认为强大的联合省会战败,击败了敌人便能回到港口,哪里会有什么危险,然而事实却超出了尼德·冯·奥托恩的意料之外,固若金汤的要塞竟然没有挡住敌人一天的攻击,就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敌人竟然能够利用要塞的炮弹轰击‘东印度’号,让‘东印度’号不但不能得到补给,而且还被打得伤痕累累。 尼德·冯·奥托恩很想将那个不知死活的要塞指挥官送入联合省的军事法庭,然而发泄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如何冲破华夏人的封锁,只要逃出港口,华夏人再想抓住‘东印度’好就是白日做梦。 可是郑军也发起了狠,林陛命令所有剩余的小型夹板船全部加装纵火材料,准备进行火攻,如果红毛夷执意强闯,那就只好将其烧掉,就算是烧毁也绝对不能让其逃走。 陈辉舰队也是如此,一想到一个白天被这艘大舰击沉的战舰,惨死于大海上的官兵,陈辉就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艘大舰上的红毛夷全部撕碎。 郑军舰队为了更好地进行夜战,所有的船只全部燃起了火把,本来这样的做法是严重违反海战法则的,谁点火把那就是将自己置于明处,那不是找着被人家炮击吗? 可是在这种围堵的情况下,郑军巴不得红毛夷对自己发动炮击,只要红毛夷敢于炮击,那就暴露了他的位置,郑军的小型战舰就会像蜂群一样扑向他。 第九十六章 爪哇之战(六) 尼德·冯·奥托恩进行了几次尝试都不能突破郑军的封锁线,只能灰溜溜地掉头向内海航行,而郑军也在不断地向内海一点点儿地缩小包围圈。 这一夜虽然并没有进行激烈的交战,但是对林陛与陈辉这两位指挥官来说,却是最艰难的一夜。郑军从来就没有夜战的经验,这一次的夜战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确实是难为了两位指挥官。 好在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时代的夜战那简直就是灾难,谁都不敢贸然进行尝试。 终于熬到了天亮,郑军才发现红毛夷大舰与己方的距离不足五里,这个距离相当的危险,多亏了红毛夷缺少弹药,不然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了。 看着已经发白的天色,尼德·冯·奥托恩将全舰剩余的四百多名官兵召集到一起,对着站在甲板上黑压压的人群,摘掉自己的船形帽和白手套, 向着众人鞠躬行礼道:“亲爱的小伙子们,你们都是最棒的海军,是合格的军人。 现在我们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我们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所有的罪责由我来承担,我去与华夏人进行谈判,希望能够谈出一个好的结果。 当然你们也不要抱有什么希望,毕竟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大概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争取战俘待遇,要求华夏人做出承诺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另一条是我们将战舰航行到近海,然后打开通海阀,我们游上岸与巴达维亚城的其他人汇合,与所有上帝的子民一起进行最后的抵抗。 当然这一条有很大的风险,敌人也许会因为我们沉船,感觉受到了羞辱,我们将不会再有战俘待遇。 如何决定我交给你们, 无论选择哪一条,我都会支持你们,并且将所有的罪责都抗在身上,时间不多了,小伙子们抓紧时间做出选择吧!” 甲板上死一样的沉寂,若是在欧洲发生这样的战败,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降,可是在这个东方低等人的地方,让他们接受投降委实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尼德·冯·奥托恩也不催促,而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斗,装上一烟斗的古巴烟丝,用火石点燃,使劲儿吸了一口,烟草辛辣的浓烟一下子呛得尼德·冯·奥托恩剧烈地咳嗽起来。 缓了半天才终于平稳下来,士兵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司令官阁下这么狼狈,心中升起绝望的恐惧。 一个年轻的士兵鼓起勇气轻声说:“司令官阁下!我们投降吧,我的妈妈正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盼着我回去!她不能失去她唯一的儿子。” 一些狂热的新教徒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可是更多的士兵站在了年轻的士兵一边,面对死亡没有几个人能够从容面对。 ‘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很快大多数人都动摇了,只有少数的一小撮极端分子还在坚持。 这十几个极端分子,并不能改变大局。尼德·冯·奥托恩将烟斗中的烟灰磕掉将烟斗装进口袋里,挥手制止了官兵们纷乱的声音。大声说道:“不愿意选择放下武器的先生们,我会交给你们一条舢板,你们可以乘坐舢板回到陆地上,这里距离陆地只有两千码左右的距离,很快就能抵达。” 说完就命令自己的副官去安排,很快一艘舢板放了下去,这些极端分子,被放逐到舢板上。尼德·冯·奥托恩看着舢板渐渐远离回身对士兵们说道:“将白旗升起来吧!我去与华夏人进行谈判。” 郑军在靠近‘东印度’号的时候发现了异常,立刻禀报了林陛与陈辉,还没等二人做出反应,‘东印度’号上就放下一艘小船打着白旗向着郑军航行过来。 郑军立刻派船将这艘小船拦截下来,将船上的几个人都押上林陛的座舰。林陛打量着被押上来的几个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打着白旗过来想干什么?” 来人中的一个懂一些华夏语的士兵说道:“这是巴达维亚海军舰队司令尼德·冯·奥托恩将军,想要与贵军主帅进行谈判。” 这个红毛夷说的是拗口的潮州话,再加上发音并不标准,林陛这个福建人听起来有些费劲,没有听清楚来人说的是什么,赶紧从士兵中找了一个懂潮州话的进行翻译。 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弄明白对方的来意,这就是语言不通的障碍。听到对方是来进行谈判的,林陛点头道:“既然是来谈判的,那就说说你们的诉求吧!” 尼德·冯·奥托恩整了整被郑军士兵弄皱了的衣服说道:“我军就两个条件,第一为我的士兵提供战俘待遇,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第二,‘东印度’号是联合省的财产,我们必须将其交给联合省。” 当林陛听完了翻译过来的要求,冷笑一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胜利者呢,本将军告诉你们,你们没有资格与我军谈条件。 本将军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无条件投降,至于投降的士兵,我们可以保证生命安全,我们不是你们,也没有你们那么野蛮。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顽抗到底,若是被我们将你们彻底击败,本将可就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能活着。” 尼德·冯·奥托恩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本钱提出任何的条件,提出这样的条件也不过是想要在战争的最后维持一下自己可笑的尊严。 在林陛这里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的尼德·冯·奥托恩只好无奈地点头表示愿意接受无条件投降,双方的战舰交接进行的波澜不惊。 当一切进行完毕之后,所有的战俘都被分开关押,尼德·冯·奥托恩做为高级将领还是受到了优待,留在了林陛的身边。 林陛带着他返回自己的座舰面见延平王,尼德·冯·奥托恩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人竟然就是华夏人的统帅。 尼德·冯·奥托恩心中惊讶无比,这样一个年轻的统帅竟然能够亲自登上战舰与他的舰队进行海上搏杀,这是多么大的勇气。 他忽然感到有些后背发凉,如此年轻的统帅,若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将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西方在东方还有任何的优势可言吗?自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必须回到西方,去游说各个大国,一定要组成联军对这个东方的海上新贵进行绞杀,西方不能允许东方有一个海上强国崛起。 郑经当然不可能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副西方贵族装扮的中年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出于礼貌客气地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是联合省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海军司令官尼德·冯·奥托恩少将!” 听完翻译的话,郑经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奥托恩将军还是个容克,以你这个身份除非是破产,应该不至于要出海讨生活吧?” 尼德·冯·奥托恩更是震惊无比,所谓容克就是德意志地区占有大量土地的军事贵族,他们的身份就相当于华夏大唐府兵制度下的折冲都尉。 每一个容克手里都有一支小部队,这支军队由为容克耕种的农夫组成,德意志后来的邦国普鲁士就是依靠着这些军事贵族统一了北德意志,也就是后世的德国。 剩余部分后来分裂成了奥地利、捷克等破碎的小国家,整个欧洲就是在一次次战争中被肢解的七零八落。 这个时代的容克才刚刚在政治舞台上展露头角,大多数容克都是跟着邦国的选帝侯进行征战,像尼德·冯·奥托恩这样的远赴海外谋生的容克可不多见。 “没想到国王陛下对德意志地区如此了解,我喜欢航海,也喜欢海军,可是德意志地区没有一支海军可供我服役。 为了完成我的海军梦想,我只能选择到拥有海军的国家谋求一个海军的职位,然而正规的国家军事力量很难接受我这样的外国人进入海军系统,正好东印度公司招募海军,我便应聘到了东印度公司。” “原来如此,有没有兴趣继续在海军服役,寡人想成立一座海军学校,可以聘请你为海军学校的教官。” “尊敬的国王陛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回到我的家乡,德意志地区虽然连年征战,普通百姓生活困顿,但是我还是希望回到家乡为家乡贡献一份力量。” 郑经心中冷笑,这白皮还挺傲慢,想离开那得看老子想不想放你走了,不榨干你身上的本事,想走门儿都没有。别的不说这样一艘千吨大舰,如何灵活操作起来,那可是需要专业的指挥能力才行。 心里想着的与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同,郑经微笑道:“按照你们西方的传统,像你这样的贵族,只要缴纳赎金就能将你赎回去,对吗?” 第九十七章 爪哇之战(七) 尼德·冯·奥托恩算是明白了,这位郑军的首领对西方非常的了解,想要随便糊弄是不可能了。他心中对那些传教士有了一些不满,这些传教士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尼德·冯·奥托恩当然是冤枉了传教士,他哪里能想到郑经是拥有了后世的灵魂。 “尊敬的国王陛下,您说的没错,欧罗巴大陆天主的光辉照耀的地方确实有这样的传统。” “既然如此, 只要你们的国家愿意出钱将你赎回去,寡人没有任何意见!” “多谢国王陛下的仁慈!” “无妨!我华夏乃是礼仪之邦,对于任何人都心存仁慈之心,这不是单单针对你一个人。你先去吧!” 待到士兵将尼德·冯·奥托恩带走之后,林陛赶紧问道:“王上!这个人是个海战的高手,您真打算将他放走吗?” 郑经冷笑一声道:“他想得美,放心吧,我们早晚都要与红毛夷进行一场俘虏谈判,到时候谈判的时候, 这个人给寡人往死了要钱。 至于多少钱合适,就是那种让这个尼德觉得这个赎金还可以,红毛夷却接受不了价钱。当然在这之前你们一定要探听一下西夷那边像他这种级别的军官贵族赎金是多少钱,到时候咱们照着这个价格翻上两倍就差不多了。 同时你们应该多跟这个人接触,多称赞的有多了不起,红毛夷不将他赎回去,那是红毛夷巨大的损失。 到时候我们的谈判赎回名单里没有这个人的时候,你都能想到他会有多么的失望,他得多恨红毛夷。” 林陛目瞪口呆,还能这么操作,这不是往死了坑人吗? 不过林陛倒是非常喜欢这样的做法,无论郑氏的人说多少遍,都没有西夷自己人的一次打击来的深刻。只有尼德·冯·奥托恩自己认为被抛弃了,才会真正安下心来为郑氏效力。 郑经也不想用这些看不透心思的白皮,可是没有办法,自己一步步培养人才, 慢慢摸索实在是太慢了。 这个世界留给华夏争夺的土地已经不多了, 想要争夺土地就得与这些老牌的列强进行争夺,没有强大的海军如何与这些列强争夺。 郑军接手了红毛夷的‘东印度’号却发现尽管已经充分地考虑到了这艘大舰的复杂性,还是低估了这艘大舰的复杂性。 郑军士兵发现单凭着他们自己竟然无法将这艘大船开动起来,更别提灵活操作了。 没有办法的郑军只好从俘虏中招募人员帮助郑军开动大舰,这些俘虏在被许诺只要教会郑军操作这艘大船就给予他们不用劳作的权利诱惑下,有不少红毛夷的海军士兵为了不被关在俘虏营整日劳作选择了与郑军合作,帮助郑军开动船只。 郑经在接见了尼德·冯·奥托恩之后,便带着侍卫上了岸,提前得到通知的刘国轩与周全斌已经迎候在巴达维亚港码头上。 上岸之后,郑经便笑着说道:“这回你们陆师可是占了上风,水师若是没有你们提前将炮台拿下,想要战胜红毛夷可是非常困难。” 二人赶忙谦逊,周全斌道:“都是王上指挥得当,没有王上的指挥,臣等如何能打下炮台!” “邦宪!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怎么寡人像是和自己的臣下争功之人吗?”郑经上前在周全斌穿着铁甲的胸前锤了一拳说道。 周全斌笑道:“王上!臣可不是拍您的马屁,臣说的句句是实话,首先王上造出来的新式火铳在战斗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远距离的精准射击,压制的红毛夷根本不敢抬头,这给我们的士兵以最小的伤亡抵达到炮台台基之下创造了条件。 其次王上这炮兵集中使用的创新战法,在第一时间就压制了红毛夷在炮台后方的火炮,我军的士兵根本不用担心敌军炮火的打击,使得我军以很小的伤亡代价拿下了炮台。 其次是王上发明的棺材炸城法实在是太好用了,有了这办法,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做的不错,一定要做好伤亡兄弟的善后工作,必须每一个人都要登记在册,阵亡的给予家人抚恤金,受伤的给予伤残补偿,同时还是做好受伤兄弟不能留在军队的安置工作。 这些兄弟在我们这里不过是一个数字,可是在他们的家中却是儿子、父亲、丈夫,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我们这些上位者不能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去对待伤亡的兄弟,每一个人长大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至少需要十七八年。 我们必须要让士兵们感受到我们的关怀,让他们能够深切地感受到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刘国轩与周全斌两人都很动容,他们都是带兵多年之人,很清楚最底层的士兵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们并不怕卖命,而是害怕不值得卖命。 他们能够感受的到延平王对于士兵关爱是发自肺腑的,这样主君没有哪个士兵不愿意为其效命。当初军事调整的时候,其实军官们是有些不满的。 军官不是不满裁军,而是不满自己在军事调整之后,再也无法染指军队的财权。士兵们的军饷发放由专门的负责掌管军队的镇抚司发放,而镇抚司又不掌军权,不管训练。 没有财权的军官赌气之下开始帮着士兵说话,帮着士兵监督镇抚司,若是镇抚司敢于拖欠士兵的军饷,军官们就带着士兵闹事。 这样的制约下,军官开始一门心思的把精力用在了训练上,因为军官们发现,在这种制度下,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只能通过训练与作战才能实现。 “王上放心,所有的士兵的伤亡登记都是由镇抚司进行统计,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的。” “那就好!” “王上!臣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禀报,臣做了一件蠢事,使得兄弟们白白的受伤了百十个人!”周全斌犹豫了半天,还是将军队因为爆破躲避不及时出现了意外伤亡之事说了一遍。 郑经听罢,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你们不学无术的表现,若是你们能够计算出每一个炸药箱的爆炸力量是多少,然后测算出什么样的爆破需要多少个炸药箱,就不会出现这种错误了。 当然寡人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以后需要对每一次爆破都要做好准备,至少要保证爆破的安全,这样的伤亡不能再出现下一次。 这些受伤的兄弟全部按照作战受伤的标准妥善安置,伤好之后能够归队的归队,不能归队的安排到地方上做基层的官吏。” “臣明白了!这些兄弟到了地方上也是军队的宣传员,他们会在地方上潜移默化地宣传我郑军陆师的立军宗旨,让更多的有志青年选择加入军队,奉献青春。” “可以这么说吧,你们要记住了,什么时候当兵是一种荣耀,受到全社会的百姓尊敬的时候,我们将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一天还很遥远,需要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认真地做下去,我们要用实际行动让百姓重新认识什么是军人。 而不是现在百姓普遍认为的兵匪一家,兵过如篦,匪过如梳。你们肩上担子很重,任重而道远。” 刘国轩与周全斌明白,这是延平王新的建军思想,这样的思想他们还不明白,也不知道延平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们却知道延平王这么做,肯定能够收获士兵对延平王的忠心。 这样的思想推行下去,再也没有人能够动摇延平王在士兵们心中的位置,试问有哪个士兵不愿意保护那个一直为他们着想的主君。 君臣三人正在讨论军队建设问题,炮台外一队马打蓝士兵护送着两个华夏人求见炮台军营的主将。 郑经命人将人带进来,等到见到人之后,郑经发现竟然是唐显悦与郑聪,还有当初俘虏的那个南洋翻译。 二人赶紧上前给郑经行礼道:“臣唐显悦、郑聪拜见王上!” “两位辛苦了,促成与马打蓝王国的合作,两位功不可没,待到回到承天府,寡人定会论功行赏。” “这是臣的本分,不敢居功!”唐显悦赶紧出言表态。 郑聪也出言道:“都是为了我郑氏的未来,臣弟不辛苦。” “好了!叙旧的话咱们容后再说,马打蓝王国这会儿让你们回来,肯定是有求于我们吧?” 唐显悦回禀道:“王上英明,那马打蓝王国还真是有求于我们,他们连续几日围攻巴达维亚城,都是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所以马打蓝国王阿芒·古拉特希望我军能够协助他们将巴达维亚拿下来,为此他们表示我们也可以提一些要求。” 郑经指了指了那个翻译说道:“你去告诉马打蓝王国,我军帮忙没有问题,不过我们有两个条件,第一:所有的红毛夷俘虏必须交给我们处置,马打蓝不得有任何的阻拦。 第二:他们不允许染指苏门答腊岛,这个岛上的各个势力都是我大明的属国,只有我大明才能决定岛上的未来。 我大明永乐年间,三宝太监就已经在岛上设立旧港宣慰司,这是几百年前就已经确立的关系,希望阿芒·古拉特国王能够理解我大明的关切。” 第九十八章 爪哇之战(八) 翻译很快便将消息传到了马打蓝的军营,国王阿芒·古拉特现在正对自己的军队造成的伤亡焦头烂额,这个时候郑军表示答应帮助他攻打巴达维亚城。 而且提出的两个条件对于马打蓝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原本要求的分一半苏门答腊岛本来也是漫天要价,到现在他还没有将爪哇岛统一,更别提其他地区了。 阿芒·古拉特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郑军的条件,并且表示只要郑军帮助马打蓝登上巴达维亚城的城墙, 城内的财富郑军也可以拿走一半。 郑经没想到阿芒·古拉特这么好说话,这让郑经有点乘人之危的感觉。不过不管是不是乘人之危,苏门答腊岛都必须掌握在华夏手中,包括海峡对面的满剌加也必须控制在华夏手中。 双方的合约完全采用汉字标准,不是马打蓝不想用自己的语言,实在是他们自己的语言太过匮乏, 无法表达更加深奥的东西。 条约签订之后,郑军从炮台开始开拔,为了能够顺利攻城, 郑经让士兵将炮台上的火炮拆卸下来,用于攻城。至于棺材炸城的秘技,能够保密多长时间就保密多长时间。 这是郑军的杀手锏,一旦泄露出去,这种炸城的方式也就没有了突然性。至于炮台上的火炮反正都要拆走,郑军不可能将这些先进的武器留给马打蓝。 想要移动这些沉重的火炮首先就要为这些火炮量身打造一款炮车,利用炮车进行移动。炮台到巴达维亚城短短的距离,郑军为了移动这些火炮用了三四天的时间才抵达巴达维亚城北门外。 郑经第一次见到了马打蓝王国的现任君主阿芒·古拉特,这个被西方殖民者描述为暴君的统治者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 穿着绿教的宗教服饰,性格非常爽朗,一见郑经的面就对郑经行了一个绿教标准的见面礼,热情地欢迎道:“尊敬明国国王,***世界欢迎您的到来!” “多谢国王殿下的欢迎,大明与马打蓝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愿两国友谊长存。”说完这些郑经都觉得恶心,不过这些没有营养的套话又不得不说。 阿芒·古拉特哈哈大笑道:“本王已经为明国国王设下宴席, 请吧我的朋友!” 郑经没想到这位国王不先讨论战情,却先想着吃喝,顿时明白为何他斗不过只有几千人的红毛夷了。这位不过是个空有雄心,志大才疏的蠢货。 不过这样挺好,这样的邻居才是大明最需要的好邻居,一个野心勃勃,又心思深沉的对手会给郑氏增添很多的麻烦。 入乡随俗地吃了一餐马打蓝国的手抓饭和烤羊肉,阿芒·古拉特才开始谈论起当前的战事。 “我的朋友,这些白皮红毛人修建的堡垒非常的难以攻打,我的勇士们已经连续攻打了好几天付出了几千人的伤亡都没有攻上城墙。 红毛人的火器非常地厉害,勇士们大都死在了红毛夷的火器之下。若是我的朋友能够帮助我们压制住红毛人的火器,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将这座城打下来的。” 郑经却知道没有那么容易,不同于炮台这样的纯军事要塞,里面驻守的都是军人,一旦觉得事不可为会选择投降。 然而巴达维亚城却不一样,里面不但有军人,更有一些官员商人的家属,男人一旦为了妻儿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若是不能快速拿下,很有可能会拖入巷战之中,好在不用耗费华夏子弟的性命,无论怎么打对郑氏都没有多大的影响。 郑军在巴达维亚城外布置火炮阵地的动作很快就被城内的红毛夷察觉,马绥掘与巴达维亚陆军司令皮特·范·霍恩登上瞭望塔向外观察。 皮特·范·霍恩紧皱着眉头说道:“总督先生,看样子尼德的海军已经失败了,希望‘东印度’号能够安然无恙,能够顺利的退回我们在锡兰的殖民地。 不然我们的损失太大了,这样的损失整个东印度公司都难以承受,只要‘东印度’号能够突破重围出去,我们的援兵很快就能到来,到时候援兵一到我们就将这些该死的猴子全部干掉。” 马绥掘苦笑一声道:“亲爱的皮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如果尼德真的突围出去了那些华夏人不可能将炮台上的重炮都拆下来,运到巴达维亚城下。 难道华夏人不怕尼德重新杀回来吗?别忘了我们的‘东印度’号上也是有重炮的,没有重炮保护的炮台就是海军的嘴里的羔羊。 正因为如此我判断‘东印度’号要么沉没,要么被俘了,至从我们被这些该死的土著猴子们包围之后,我们就已经成了孤军。 告诉所有上帝的子民,准备拼命吧,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妻儿,为了我们的妻儿准备拼命吧!” 皮特·范·霍恩沉重地点点头道:“总督先生!看来我们需要做好打巷战的准备了!” 马绥掘摇摇头道:“我么也要做好两手准备,若是我不幸战死,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你可以选择向华夏人投降,一定不能落在土著猴子的手里。 落到土著猴子的手里,我们连有尊严地死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华夏人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他们还是一个文明的国家,不会轻易地虐杀俘虏,我们的妻儿还能保证生命安全。” “总督先生放心,只要卑职还活着,先生就是安全的。” 马绥掘似乎感觉这样的话题有些沉重,转移话题道:“亲爱的皮特,还没到最坏的时刻,我们的巴达维亚堡垒足够坚固,就算是敌人使用三十二磅重炮轰击,也未必能够砸开。 想要攻进来,他们就必须要用人命填,这些土著猴子能够承受多大的伤亡,一万还是两万?华夏人跨海远征肯定不会用人命来挡我们火枪的子弹。” 就在马绥掘与皮特·范·霍恩悲观地讨论着战局的时候,郑军的炮兵已经将炮兵阵地准备好,随着一声炮响,阵地上腾起一阵白烟,一发试射的炮弹在天空中划着完美的抛物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砸在了巴达维亚城墙之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皮特·范·霍恩看到郑军炮击的落点,眼中瞳孔猛地一缩,试射能够打得如此的精准。 “快!隐蔽起来,敌人的集火炮击就要打过来了!”皮特·范·霍恩都没有发现自己紧张的声音都已经发颤。 马绥掘还在发愣就被皮特·范·霍恩命令手下的士兵推到了能够躲藏炮击的地方,红毛夷的军事素质非常不错,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最前沿的城墙上就已经没有了人影,只留下几个隐蔽的观察哨观察敌军的动静。 红毛夷这边刚完成了隐蔽,郑军的炮弹就打了过来,郑军将炮台上所有十二磅以上的大炮全部拉到了巴达维亚城外,在城外三里之外足足摆了六十门火炮。 其中光是三十二磅巨炮就足有二十门之多,这样的一门巨炮光是炮身的重量就足有两千多斤,加上炮车等辅助工具,将近三千斤。 在没有骡马牵引的情况下,这样一门巨炮至少要二三十人,才能将其推动着行军,这也是郑军用了好几天才抵达城下的原因。 不过巨炮的威力可不是小炮所能比拟的,随着试射完成,一发接一发的巨大炮弹砸在了城墙上。巨大的石块砌筑的城墙被砸的碎石乱飞,整个城墙似乎都在摇晃起来。 郑经派人通知阿芒·古拉特,炮击一旦停止就开始发动进攻,让阿芒·古拉特做好准备。 每门火炮连续发射了三四炮之后,就不得不停下来让火炮进行冷却。因此在进行炮击的时候都会将火炮进行编组,轮番发射,保证炮击的连续性。 整个炮击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整个面对郑军的城墙,只轰出了一个不大的豁口,丝毫不会影响城墙的防御能力。 在炮击的过程中,郑经已经让周全斌将新式火枪兵调到了距离城墙百步外的距离。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掩护马打蓝人进攻的队伍,只要红毛夷敢于露头反击火枪队就会挨个对其点名。 炮击刚一停止,马打蓝士兵便扛着梯子向着城墙发起了进攻。当马打蓝的士兵冲进了距离城墙还有七八十步距离的时候,隐藏在城墙后面的红毛夷纷纷直起了身子瞄准了城外进攻的军队。 一个穿着上尉军服的军官刚刚举起手中的佩剑,准备向下劈下去的时候,突然连续几声枪响。只见这名上尉军官捂着胸口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城墙上一片混乱,士兵们纷纷寻找开枪的方向,这才注意到一百多码的距离上有一队大概千人左右的军队,正在举枪向他们瞄准。 军人对危险本能的感知,让他们下意识的想要躲避的时候,然而为时已晚,一阵枪响过后,城墙上还能站着的人已经没有几个。 第九十九章 爪哇之战(九)(为书友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万赏加更) 红毛夷一下子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蒙了,没有了城墙上士兵的压制,马打蓝士兵很快便把梯子竖到了城墙上。 皮特·范·霍恩少将从幸存者口中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马上就明白外面的华夏人装备了一种射程远、精度高的新式火枪。 华夏人竟然有了这样先进的技术,皮特·范·霍恩对守住巴达维亚彻底的失去了信心。在第一道防线上与敌人死磕已经是非常不明智之事,皮特·范·霍恩果断下令撤到了第二道防线上。 第二道防线也是一道城墙,城墙的高度比第一道略微高一些, 两道城墙之间的距离正好是红毛夷小型火炮与火枪的最佳射击距离。 马打蓝军队没有了红毛夷的抵抗很顺利地登上了第一道城墙,还没等他们欢呼雀跃,第二道城墙上就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 在红毛夷预设的阵地上,马打蓝人就成了毫无反抗能力,待宰的羔羊,短短几分钟内登上城墙的士兵就被打倒了七八成。 一些吓破胆的马打蓝人不顾城墙的高度, 纷纷跳了下去,然而这么高的城墙跳下去, 就算摔不死也会摔成残废。 阿芒·古拉特气的暴跳如雷, 本来以为登上城墙离破城就不远了,没想到红毛夷这么阴险,在城墙的后面还有一道更加狠辣的防线。 郑经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不同于红毛夷在承天府修建的那些小型的堡垒,巴达维亚可是红毛夷在东方的统治中心,防御力岂能是那些小型堡垒可以比拟的。 这就是大型棱堡的特点,它是阶梯式设计,也就是一层更比一层高。进攻军队一直处于仰攻状态,守军可以居高临下打击敌人。 这极大地增加了棱堡的防御力,要想对付这样的堡垒必须要在远程火力上压制住敌人,让敌人无法从容发挥防御力量。 这样的防御能力根本就不是马打蓝这样落后的封建军队能够打的下来的,这就是马打蓝在最强大的时候都没有打下巴达维亚的原因。 一方面是海军可以从侧翼袭击马打蓝军队,另一方面就是马打蓝根本就啃不动红毛夷这种专门为军事存在修建的棱堡。 阿芒·古拉特发过脾气之后,也清楚地认识到,没有郑军的帮助,他们根本就啃不下这样的堡垒,若是不能亲手拿下这座堡垒, 郑军拿下来再想从郑军手里拿过来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帮忙与完全由郑军攻打是两回事,阿芒·古拉特决定亲自去找郑经谈一谈,希望郑军能够给马打蓝提供更大的军事掩护。 郑经从马打蓝退下城墙之后,就知道阿芒·古拉特一定会来找自己,早就做好了与阿芒·古拉特谈判的准备。 “欢迎来到我军营地,尊敬的国王殿下,快请坐!” “我的朋友,马打蓝人需要您的帮助,马打蓝人会永远记住明国的友谊。” “我们是朋友,理应互相帮助,不知道贵国还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我们希望明国能够帮助我们在第一道城墙上压制住红毛人第二道城墙的火力,只要压制住红毛人第二道城墙的火力,剩下的决战就交给我们了。”阿芒·古拉特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转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我的朋友,那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呢?” “只要能够拿下巴达维亚,城里的财富全部交给明国,我们马打蓝不拿走任何财物。” 郑经摇摇头道:“财物我们不需要,这些应该属于马打蓝人民,我们还是按照原本商议的进行分配。 我们只要一些红毛夷囤积的不包括金银的金属,其他的财物都是贵国的,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这个条件是我们的底线。” “什么条件?我的朋友!” “爪哇岛生活着数量众多的华夏百姓,在战后我们需要在马打蓝驻守一支军队保护这里侨民,华夏百姓有什么犯罪行为,由我们的驻军进行处置。 当然我们的处置一定秉承着公平公正的态度进行,这一切处置都可以在贵国的监督下进行,只是不得私自对我华夏百姓进行征税、抓捕等行为。 而对我华夏百姓的征税数额,也要与我们进行协商,不得擅自提高税收。这一条国王殿下若是答应,我军保证帮助贵国拿下巴达维亚。” 阿芒·古拉特可不傻,知道郑经的这个条件非常的苛刻,若是签订这样的条约,从此马打蓝国内的华夏人做什么,马打蓝的官府无权干涉,只能向明国的驻军提供证据,由郑军进行抓捕审问。 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签订了这样的条约,华夏人就成了马打蓝国内的人上人,时间一长一定会造成马打蓝族人与华夏人的矛盾。 这对阿芒·古拉特的统治极其不利,阿芒·古拉特摇摇头道:“我的朋友,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就算是我答应了,我的国民也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国王殿下,这就难办了,我军登上城墙为贵军压制敌人,肯定会付出不小伤亡,付出这样大的伤亡没有回报,寡人也无法与众文武交待。” 阿芒·古拉特纠结不已,赶走了红毛人,又迎来华夏人,前门驱狼,后门迎虎,红毛人与华夏人有什么不同。 “我的朋友,这一条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这是一条非常不友好的提议。” 郑经两手一摊,淡淡地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寡人也爱莫能助!” 阿芒·古拉特火气上来了,冷笑道:“既然贵国不愿意帮忙,那我军就撤军不打了,原本我们也准备攻打巴达维亚,是你们先要求的。” “这是贵国的权利,贵国完全可以撤军,不过我军将巴达维亚打下来,可就不会再交给贵国了。贵国若是愿意将巴达维亚交给我国,我们非常乐意自己将巴达维亚打下来。” 郑经怎么可能会受阿芒·古拉特的威胁,当初希望与马打蓝合作攻打红毛夷,是高估了红毛夷的实力。 如今看来,郑军完全可以自己将巴达维亚打下来,郑经巴不得马打蓝自己主动退军呢!马打蓝会退军吗? 当然不会,若是现在退兵了,就等于这几天的损失全部白费了。阿芒·古拉特若是敢撤军回去,弄不好反对者就会将他推翻。 阿芒·古拉特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却不傻,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巴达维亚,不然马打蓝就算不会易主,也会元气大伤。 看到郑经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阿芒·古拉特只能放低身段说道:“我的朋友,难道真的没有商榷的余地了吗?” “国王殿下,不是我国非要这一点儿特权,而是南洋各国对我华夏百姓太不友好。从吕宋岛到满剌加,到处都有华夏人生活的身影。 我们华夏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与世无争,努力干活,勤俭持家,很快就能在一个地方脱颖而出,这样勤劳肯干、与世无争的特点被你们看成了好欺负。 这么多年华夏人遭受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这不用寡人来说吧,就说你们马打蓝难道没有参与过欺压华夏人的事件吗? 我们想要的不是要华夏人高人一等,而是给华夏人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而不是你们看到华夏人依靠双手挣到了钱就眼红,就想将华夏人的财富抢到你们的手中。 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这是我们的底线,若是你们做不到,我们只能从朋友变成敌人。” 阿芒·古拉特听完郑经的这番话,这才明白郑经为何要如此强调华夏百姓的管理权。这让他更是感觉愤怒,这些华夏人真是太勤劳了,爪哇本地人根本就竞争不过他们。 若是不对华夏人进行打压,再过几十上百年,爪哇还是马打蓝人的吗?怪就怪你们华夏人太能吃苦了,打劫你们才能最快的捞到财富。 然而这种心里话,却不能摆到台面上说,自知理亏的阿芒·古拉特只能尴尬地说道:“这都是被红毛人挑拨的,不然我们马打蓝人是非常愿意与华夏人友好相处的,只要消灭了红毛人,这些矛盾自然就会彻底的消失。” 郑经心中冷笑,若不是自己有后世的记忆,差点儿就信了阿芒·古拉特的鬼话,想想后世华夏百姓的悲惨经历,郑经就怒火中烧。 有太多无辜的华夏百姓遭难,既然自己现在有了改变的能力,怎能不尽全力帮助这些辛勤善良的同胞。 郑经觉得这就是自己穿越过来的职责,若是连自己的同胞都不能保护,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也太丢人了。 “国王殿下!寡人觉得我们还是先把规矩定下来的好,一旦出现任何情况也能有法可依,寡人也会向你们保证,若是华夏百姓出现类似红毛夷这种欺压本地百姓的行为,我们绝不袒护,必会进行严惩。” 第一百章 爪哇之战(完) 阿芒·古拉特最后还是屈服了,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选择签订条约还能得到巴达维亚城,城里的财物还能落到自己的手中。 若是不同意连巴达维亚都会成为华夏人的地盘,马打蓝受到损失更大。两害相权取其轻,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经过一番争论之后,双方达成了几项协议。 第一:马打蓝王国将原红毛夷的岸防炮台以及周边方圆十里划归郑军为郑军的驻军区域。这片土地的归属权为马打蓝国, 郑军租借九十九年。 第二:郑军在租界的驻军不得超过两千人,在没有公务的时候,士兵不得离开租界范围。 第三:郑军的驻军对生活在爪哇岛的华夏百姓有保护的权力,华夏百姓的抓捕、审判都必须由郑军驻军来完成。 第四:当华夏百姓在爪哇岛出现犯罪行为之后,其审判必须在马打蓝国的监督下进行,不能擅自作出判决。 ...... 洋洋洒洒地总结了二十多条, 包括了华夏百姓在爪哇岛的所有权利与义务,双方签订了条约之后, 郑军开始行动起来,为马打蓝进行战略掩护。 然后,阿芒·古拉特就看到一场教科书般的战争过程。 郑军首先将炮兵向前移动了二里,在距离第一道城墙一里之外重新布置阵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望楼在炮兵阵地前树立起来,望楼的高度正好超过第一道城墙的高度。 站在望楼上的士兵能够清晰地观测到第二道城墙的情况,接着炮兵就进行了一发炮弹盲射。这个时代的大口径火炮基本都是弹道平直的加农炮,想要打出曲线就要抬高炮口。 抬高炮口就意味着射程的增加,想要控制射程就必须通过减少发射药的装药量。郑军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战前的准备工作,标准的就像一台台的机器。 阿芒·古拉特看的眼花缭乱,却不知道这其中蕴含的是什么道理,想要问一问郑经,郑经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懂这些专业的东西。 随着炮兵与望楼上的瞭望手的不断沟通,终于炮兵们调整好了角度。等到马打蓝士兵开始借助攻城梯向城墙上攀爬的时候,火炮开始依次打响,为登城的士兵进行掩护。 这个时代的火炮,如果不是野战,只要做好防护, 很难造成大的伤亡, 火炮的最大作用就是起到轰塌城墙,或者压制敌军。 看到马打蓝士兵顺利登上城墙,并没有如第一次登上城墙被红毛夷的守军齐刷刷的撂倒,郑经知道这一场攻城战稳了。 随着第一道城门被打开,更多的马打蓝士兵涌进了巴达维亚城内,郑军的新式火枪们也趁势登上第一道城墙开始为攻城的士兵提供火力掩护。 面对着十倍于己的马打蓝土著兵,红毛夷兵少的缺点开始暴露出来,守军一面顶着郑军的火枪的打击,一面还要应对顺着梯子向上攀爬的马打蓝士兵,兵力显得捉襟见肘。 红毛夷士兵也知道若是守不住这道城墙,他们将会彻底的失败,他们身后的妻儿都会受到土人的蹂躏。 他们是如何对待土人的,他们心里非常地清楚,土人们得到机会肯定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战斗变得异常激烈,红毛夷士兵就像是发了疯一般死了一个又补上来一个,甚至连须发都白了的老人与未成年的男丁都上了城墙参与作战。 马打蓝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更是士气高昂,本来土著对生命就不怎么重视,多死几个人对阿芒·古拉特来说一点儿都不在乎。 攻城之战一直打到了天黑也没有将全部的城墙拿下,随着马打蓝士兵越来越多的登上城墙,在第一道城墙的郑军士兵已经无法发挥作用。 红毛夷与马打蓝士兵混战在一起,郑军士兵也不敢轻易射击,不然会容易误伤。 打红眼的双方就算是天黑也没有人愿意放弃,为了进行夜战,马打蓝点起了火把。看着一副不拿下巴达维亚誓不罢休的马打蓝人,皮特·范·霍恩知道他们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总督先生,下令吧!向所有能够拿得动武器的功名发放武器吧,无论男女!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皮特·范·霍恩声音有些悲壮,马绥掘产叹一声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总督先生,但凡有一线希望,卑职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进攻的不是华夏人,而是土著。这些土著对我们的仇恨要比华夏人大的多了,落到他们的手里,我们没有一个人会有好下场。” “好吧!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将我也编入战斗人员,听从你的指挥,就算是死,我做为总督也要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去。” 很快马打蓝士兵就发现了敌人之中出现了女人的身影,这让这些土著士兵更加的兴奋起来。红毛夷做梦都没有想到,将女人派到战场上不但没有起到正面的作用,反而让土著士兵的士气提振了许多。 土著士兵为什么会兴奋,这不言而喻,马打蓝士兵战斗力一下子提高了好几成,快速地将红毛夷从城墙上赶了下去,控制了城墙的马打蓝士兵,快速下城打开了第二道城门。 巴达维亚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被人予取予求的小姑娘,失去绝大部分的反抗能力。 战斗进入到了残酷的巷战之中,马打蓝人的巷战就四个字——杀人放火。 杀戮带给了土著血腥的快感,让他们越发的兴奋起来,整个城堡内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惨叫与妇女儿童的哭泣。 这些红毛夷西方人值得同情吗?他们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这里本就不是他们的家园,他们来到这里反而要反客为主,处处欺压本地的土著。 这些怨气一直在土著中间积累,如今有了报复的机会,土著们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郑经听到城内的哭喊声,便知道这个巴达维亚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便命令海军搭乘小船到巴达维亚城运河东面的教堂,立刻占领教堂。 教堂里原本是有防守的士兵,在马打蓝围城的时候已经被撤入巴达维亚城,整个教堂只剩下一个新教的神父留在教堂里。 当郑经赶到教堂的时候就见到了被士兵们捆绑起来的神父,能够做神父的人在西方社会那都是顶级智商的一批人。 他一眼就看出刚刚走进教堂的年轻人是个非常有身份的人,赶紧大声地用潮州话说道:“尊敬的将军,我只是一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上帝的神职人员,并不干涉世俗的战争。还请你们离开教堂,不要亵渎了上帝,你们会受到上帝的惩罚。” 郑经冷笑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哪一次殖民者对一个地方的入侵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神职人员,先去刺探当地的情报,绘制地图,掌握当地的风土人情。 更有甚者,你们还会参与对本地人的战争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点儿伎俩。再说你们的那个什么教主,对我们华夏人来说不好使,你们的神到了东方容易水土不服。 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儿,不要把这些看押你的士兵惹火了,不然受苦的可是你。” 神父明白了,他这个神职人员的身份在这个年轻人的眼里狗屁都不是,果断闭嘴不敢再用言语刺激郑经。 郑经冷冷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冷不丁问道:“懂格物、化学、天文吗?” 教父立刻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懂!传教士从小除了修习神学之外,这些格物、化学、天文知识也是我们的必修课程。 我们研究神学就要探究万物的奥秘,这些学问都是我们这些神职人员的必修课。” 郑经点点头道:“愿不愿意为我效力,若是能够让我满意,我可以为你建造一座专门用来传教的教堂。” 神父眼睛亮了,谨慎地问道:“是去华夏地区传教吗?” “可以这么说吧!能不能准许你传教,要看你是否值得我做出这个决定。” “尊敬的先生!我一定会用毕生所学取得您的信任,只要您能准许我在华夏地区传教。”神父没想到会有如此的意外之喜。 历来华夏地区的传教都是由耶稣会(天主教)负责,他们这种新教根本就不能染指在华夏传教的权力。 若是他能在华夏建立起第一座新教教堂,他的名字将永载新教史册,成为新教划时代的神职人员。 “好!请问神父怎么称呼?” “我叫约翰·麦尔藤斯,先生可以叫我约翰或者麦尔藤斯都行。” “麦尔藤斯神父,请带着士兵们将你们教堂所有的书籍打包装好,最近一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翻译这些书籍,将这些书籍翻译成我华夏的文字。” “先生!我的华夏文并不好,要想翻译这些书籍,您得为我配备一个同时懂华夏文和我们联合省文字的翻译,不然我不敢保证能够将这些书籍精准地翻译过来。” “放心吧!翻译已经给你找好了,只要你到了承天府就会有人协助你进行翻译。” 第一百零一章 南洋移民 郑经走后约翰神父才小声问看押着他的士兵:“士兵先生!刚才那位贵族先生是什么人,看起来他是一个地位非常高的人?” 士兵没有得到上司的指示哪里敢透露延平王的身份,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少打听不该打听之事,对你没有好处!” 其实郑经也不是刻意要隐瞒身份,只是这位约翰神父听说允许他到华夏地区传教,一时兴奋忘记了询问郑经的身份。 郑经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给这位约翰神父造成了这么大困扰,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心里琢磨这个年轻到底是谁, 他到底有没有这么大权力,可以允许自己到华夏地区传教。 这个时代的西方传教士对传教的执着绝对不是后世所能比拟,他们为了传教可是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从未踏足的土人部落。 对于突然得到的这样一份能够传教的美差,约翰·麦尔藤斯早就兴奋的不知所措,沉浸在了增加了多少信众的迷梦当中。 郑经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琢磨一个西夷传教士想什么,在爪哇之战结束之后,马打蓝连一个俘虏都没有交给郑军,不用说所有的红毛夷都被马打蓝土人全部杀光,巴达维亚城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马打蓝人是否屠城对于郑经来说并不重要,郑氏的目的是清楚红毛夷在满剌加海峡以东的势力,只要这个目的达成,红毛夷是生是死并不重要。 眼下郑经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联络本地的华夏百姓建立关系,郑经安排原来的那个南洋翻译联系所有在爪哇岛的华夏百姓。 与这些百姓约定十天之后在炮台这里召开一次联谊会,郑经打算倾听一下这些南洋百姓的切实诉求。 南洋翻译姓李,名叫李仕华,家族在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上都有一些生意。李姓在南洋是一个大姓,有很多李姓宗族在南洋讨生活。 至从随着唐显悦前来南洋联络马打蓝开始,李仕华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地为郑氏效劳,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郑经已经能够确定这个年轻人值得信任。 联络南洋华夏百姓的任务交给李仕华去做非常合适,他是本地人,能够最快的时间取得南洋华夏人的信任。 为了表示郑氏对这次联谊会的重视,用了十天的时间进行准备,别的不说, 只要是前来参加联谊会的百姓,别的做不了郑氏怎么也得管人家几顿饭吧。 爪哇岛现在的华夏百姓并不多,华夏百姓更多的是在旧港宣慰司所在苏门答腊岛上,爪哇岛上现在只有一两万人。 这还是红毛夷到来之后,华夏百姓与红毛夷不断进行贸易才渐渐形成的规模,若是没有郑经的干涉,用不了百年就会达到十万人以上的规模。 然而这些西夷都是一个德性,一旦发现华夏人口增加到一定的数量,他们觉得已经无法控制的时候,就会施加一次大屠杀,彻底的将华夏百姓割一波韭菜。 华夏百姓的勤劳肯干成了原罪,殖民者与土著只看到了华夏百姓积累了财富,却看不到华夏百姓的辛劳。 另一个时空华夏百姓在南洋受尽欺辱,那是因为没有一个为他们做主的国家,这个时空郑经来了,他绝对不会再让华夏百姓在南洋受到欺凌。 十天的时间转眼就到了,在炮台旁边搭建的会场上陆陆续续地来了五六百人,大部分的普通百姓都没有来参与这一次的联谊会,华夏百姓在外受气惯了,基本上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大多数百姓们都害怕一旦参与这个联谊会,朝廷的兵马一旦撤走,就会遭到土著的报复。这就是典型的弱者心态,总想着息事宁人,能活下去就绝对不去反抗。 郑经也知道想要改变百姓的懦弱心态需要很长时间,这不是百姓的错,而是百姓背后那个朝廷的错,一个朝廷连自己的百姓在外受了欺负都不出头,还能指望百姓对朝廷信任吗? 这一次能够找来几百人参与这次的联谊会,郑经已经非常的满足,这几百人就代表几百个家庭,这些人都是种子,他们会将郑氏的思想带回自己的村子,告诉他们的亲人、朋友、邻居和村民。 第一天,郑军什么都没有跟百姓们谈,行军灶一支,各种美食流水般地端上来,主要的食材都是大海里海鲜。 什么红烧带鱼、麻辣扇贝、清蒸螃蟹,各种的鱼虾蟹贝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郑军士兵还告诉百姓,放开了吃,能吃多少吃多少,绝对管饱。 为了保证这次联谊会的顺利召开,黄安特意调过来两艘渔船,保障联谊会的食材供给。 这个时代的纯天然绿色海产品,可不是后世那些人工养殖的海产品可比的,再经过郑军的各种香料加持,那真是色香味俱全。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酒,这主要是郑经下令,不得用粮食进行酿酒。未来的甘蔗产业发展起来在之后,倒是可以利用榨糖后的甘蔗渣发酵制作甘蔗酒(朗姆酒)。 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官府,邀请他们过来什么都不说,就是一顿好吃好喝地招待。 老百姓们疑惑了,这官府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这么大吃大喝地供着他们,不会秋后算账跟他们要钱吧。 下南洋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宗族相连,互相形成一个个的小团体,这也是华夏百姓在海外被欺负的另一个原因。 一个小团体的形成必然会排外,这些小团体之间互相竞争,互相的看不顺眼,就会被殖民者利用,通过离间就能各个击破。 若是华夏百姓能够团结起来,凭借着庞大的人口基数,在南洋肯定是横着走的。 可是无论是当年的三佛齐,还是后来的兰芳都失败了,这一次次地失败都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华夏百姓在南洋的组织能力太差。 而郑经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华夏移民百姓组织起来,形成合力,只要华夏百姓团结起来,在南洋那就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无论是土著还是西夷,谁都不可能斗得过华夏百姓。 第二天早上,考虑到昨天百姓们都吃了一肚子的荤腥,郑军为百姓们提供了玉米糁粥和凉拌海带再配上一块煎好的鱼肉。 吃完早饭之后,郑经带着郑军的文武官员出现在会场。站在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李仕华是双方的沟通人,第一个站在高台上大声说道:“乡亲们! 老百姓们无人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大官。 郑经笑着说道:“乡亲们!首先我纠正李仕华一个错误,我今天不是来训话的,而是来跟大家谈心的。 大家在南洋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有受到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跟寡人讲一讲,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没有人管的天朝弃民。” 老百姓无人说话也不敢说话,谁也不知道这位延平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多听少说为妙。 郑经发现冷场了,百姓不配合自己说再多有什么用,这边说完那边百姓就当成耳旁风,转眼就会丢在一旁。 猛然间郑经发现今天会议错在哪里了,这个台子虽然不大,上面只能站十几个人,但是这个台子却成了他们这些高官与百姓难以逾越的鸿沟。 知道了错误就必须要及时改正,郑经不顾身边的文武阻拦,快步走下台子,来到了人群中,在一张桌子旁停下脚步。 宴会的桌子采用的最简单的方桌,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一张桌子可以容纳八个人同时吃饭。郑经停下来笑着问道:“老乡!寡人能跟你们坐在一起吗?” 老百姓吓得赶紧起身让位,被郑经一把按住说道:“往旁边挪挪屁股,咱挤一挤就能坐下。” “这怎么能行!草民哪里敢跟大王挤在一只凳子上,这不是要折草民的寿吗?”一名百姓局促地说道。 “无妨!今天没有谁高谁低,大家都是来南洋讨生活的华夏百姓,老乡贵姓?” “草民免贵姓李,叫李二牛。”说话的李二牛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典型的广南人长相。 “那个李仕华跟你什么关系?” “草民与李家三郎是同村,都是一起结伴来到南洋讨生活的。” “这很好!一个村子一起出来相互也有个照应,有什么事也能互相帮衬着。” “大王说的是,我们村子出来的人大多都是从事小本生意,每年都会回到家乡进货,然后用船运到南洋贩卖。 可是这几年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老家的村子已经被搬离,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现在只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淘换一点儿货源进行贩卖,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了。” 郑经没有想到满清的迁界禁海已经影响到了南洋百姓的生计,这才是李仕华愿意为红毛夷做翻译的真正原因吧。 第一百零二章 移民联谊会 李仕华为红毛夷做翻译,除了能够在红毛夷那里得到报酬之外,更多的是想为自己的族人谋求一个稳定的进货渠道。 然而这一切安排因为与郑氏的战争彻底失败,李氏宗族不但没有从大陆拿到货,李仕华还成了郑氏的俘虏。 李氏的诉求在郑经看来,完全可以由郑氏代替,便对李二牛说道:“你们在南洋都有一些什么经营项目, 方不方便与寡人透露一下。” “这有啥不能透露的,您堂堂的延平王,还会与我等小民抢夺这蝇头小利吗?棉布、陶瓷、茶叶、丝绸等大宗的商品我们这等小民根本没有本钱涉足,只能采买一些,剪刀、农具、纸张等杂货,勉强糊口而已。” 郑经笑了, 郑氏是不会与这些百姓争夺这些蝇头小利, 而是会争夺更大的利益, 将这些南洋百姓的货源全部控制。 这些南洋百姓就成了郑氏的二级分销商,有了所有南洋百姓的加入,郑氏就可以开足马力进行生产。 “既然大陆已经拿不到货了,以后就到琼州府拿货吧,未来我郑氏将在崖州建设一座大型的小商品市场。 你们需要采购什么货物都可以在那里拿到货,而且崖州现在产精盐,若是有需要的话也完全可以采购。 崖州的精盐质量非常好,而且价格还比大陆的盐便宜,总之你们以后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做的。” “大王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而且寡人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出三年,琼州府生产的棉布也会大量出售。到时候只要你们有能力,生意有的做。” 李二牛有些疑惑地问道:“草民等一不为朝廷交税,二不为朝廷服役,历来朝廷对待草民等出海讨生活的百姓如同弃民。 大王为何要如此眷顾草民等海外移民?不知大王对草民等海外移民有什么需要之处?” 很明显这个李二牛别看名字起得随便,人却不傻,知道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郑氏这么拉拢他们肯定是有所图。 “老李倒是个聪明人,首先官府存在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保护他的百姓,海外的百姓也是百姓,要是在自己的家乡能好好地活下去,谁愿意冒着葬身海底的危险出海讨生活。 说到底老百姓之所以出海,大多数不过是在家乡活不去了而已,究其原因还是朝廷没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我郑氏如今扛起大明的大旗,就要为大明当年犯下的错误进行补偿,既然你们已经来到南洋定居,那么我郑氏就要在南洋显示存在。 红毛夷已经被我郑氏彻底击败,你们以后不用再担心受到红毛夷的欺压,可是没有了红毛夷还有当地的土人。 与当地土人相比,你们是绝对的少数,没有官府在后面撑腰,你们觉得你们能够应对的了土人的侵扰。 不管你们是以什么理由来到南洋,在土人看来你们都是在抢夺土人的生存空间,尤其是当土人看到你们过得比他们还要好的多的时候,他们就会对你们产生极大的仇视。 到那个时候,你们打算怎么应对?” 李二牛低下了头,他们这些在海外讨生活的百姓最怕的就是与土人的争斗,每一次争斗都会让他们元气大伤。 论数量,他们怎么也赶不上土人的数量,在绝对数量面前,华夏移民轻易就会被土人淹没。 “大王!草民等也想组织起来,可是草民等来自不同村社,每一个村社都有一个头领,谁都不服谁,如何组织? 组建团练需要大量的钱粮,这些钱粮该如何分摊,出钱出力的事谁都不愿意承担,为了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我们不得不与红毛夷结盟。 红毛夷刚刚来到爪哇的时候,完全是华夏移民帮着他们一砖一瓦将堡垒建设起来的。这些年我们还算与红毛夷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我们给红毛夷交税,红毛夷为我们提供保护。 如今红毛夷没了,说句心里话,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在爪哇待不下去,我们就去旧港,那里我们华夏移民多,土人也相对温和一些。” “看样子我郑氏将红毛夷消灭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啊?” 郑经的声音不大,听在李二牛等人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几个人吓得慌忙跪倒在地叩首道:“草民不敢!” “都起来吧!寡人已经说了,今天我们畅所欲言,言者无罪。”稍微敲打了一下,郑经便和颜悦色地将几人请了起来。 与南洋的华夏移民联谊,目的是将南洋移民凝聚起来,而不是将南洋移民推得更远。 几个人爬起来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死活也不敢再挨着郑经坐下。郑经坐一边,其他几人坐一边。 郑经等几人的情绪平复了一下,笑着说道:“几位老乡,不要胡思乱想,寡人就是随便一说,没有其他的意思。” 李二牛心里暗骂:随便个屁,你个衰仔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你说一句话能吓死人好不。 心里再不忿,几人也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毕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是连强大的红毛夷都能打败的人 “大王仁慈,草民等可不敢胡说八道。” 郑经笑着说道:“乡亲们不要紧张,寡人本来想说的是没有了红毛夷,还是寡人呢!从今以后你们在南洋的安全由我郑氏提供,你们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向我郑氏设在这里的官员进行投诉。 只要是你们占理,我郑氏一定会给你们做主,我们也与马打蓝达成协议,以后你们在爪哇岛与土人发生纠纷必须要由我郑氏的官员进行处置。 土人无权单方面对你们进行制裁,若是你们发现有土人的官员欺压你们,你们要及时的向官府禀报。” 几人心中就是一喜,朝廷能够对他们提供保护,是他们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事。可是随即心中又是一暗,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堪忍受朝廷的苛捐杂税才被迫出海讨生活的。 李二牛壮着胆子问道:“大王!不知朝廷打算向我们征收多少赋税?以前红毛夷对我们的税收征收是两成,只要不超过这个税额,草民等就愿意接受。” 郑经摇头道:“只要你们不是在郑氏所管辖的地界经营生意,郑氏不会向你们征收一文钱的赋税,你们的赋税将交给马打蓝的官府。 当然你们也可以到我郑氏所管辖的地方经营居住,这炮台方圆十里的地方都是我郑氏今后的领地。 在我郑氏的地盘居住经营,将按照货物经营的种类不同,进行不同的征税标准,最高的征税额度不会超过三成。” “大王!若是马打蓝官府恶意的增加赋税,怎么办?” 郑经摇头道:“征税是一个政权的权利,我郑氏是无权干涉的,当然你们若是觉得马打蓝官府横征暴敛让你们损失惨重,你们可以离开他们的治下,到我郑氏的治下生活经营。 当然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郑氏官府不会干涉你们,我郑氏官府只能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只要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我郑氏官府都会对你们提供保护。 不过你们若是在深入马打蓝人的辖区出现了意外,我郑氏官府也有可能会鞭长莫及,来不及做出反应。” 虽然郑经没有明说,但是李二牛等人还是听明白了,延平王并不希望他们留在马打蓝人的辖区。而是希望他们能够集中到官府控制的区域,全部集中到一起,官府更容易管理一些。 “大王!草民这等做小生意的人还好说,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就能搬迁过来,大家集中到一起,生意还更好做一些。 可是那些靠种田为生的百姓怎么办?他们好不容易将土地开垦出来,贸然丢下非常的可惜,而且这些百姓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 “这个很好办,官府会与马打蓝官府协商,尽量将这些百姓安置在我们的周围,更换过来的土地属于个人的私产,五年之内我郑氏官府不会向百姓征收一文钱的赋税。五年之后,田税最高不会高于一成。 你们做生意的人也是一样,只要愿意搬过来集中在一起,三年之内,第一年免税,第二年征收税额的一半,第三年征收税额的八成,到第四年才会全额征收。 这个条件你们是否满意?” 这样的条件当然是非常的优厚,若是官府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相信所有百姓都会非常愿意搬过来居住经营。 可是这天下哪里会有如此的好事,官府给出这样的条件,肯定是想要得到好处的,就是不知道朝廷需要从他们这些移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大王!这个条件太好了,好的让草民等不相信这是真的,大王是希望草民等做些什么?” 郑经摇摇头道:“我郑氏并不需要你们为我们做什么,应该是你们为自己做什么?你们不能总想着等着别人保护你们,而是要尽快成长起来,直到自己能够保护自己。” 第一百零三章 控制租界 不管李二牛等人是否能够听懂,郑经还是把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说了出来,对于郑经来说,海外是一个商品倾销地,而不是一个税赋来源地。 只有海外的购买力越来越强大,国内的生产才能越来越红火。至于这样放权会不会导致南洋各地慢慢脱离控制,这并不重要。 若是整个南洋到处都是华夏移民建立的国家, 那将是华夏的福气,到时候一个庞大的华夏联盟就能建立起来。 郑氏只要掌握住各个海峡关键的节点,就能将世界贸易的通道控制住,控制住这些战略节点,华夏就赢得了未来。 郑经对爪哇岛移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够在几十年内慢慢地将整个爪哇岛蚕食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爪哇的郑氏领地需要进行仔细的规划, 所有的建筑既要有居住作用, 也要有防御作用。未来华夏移民跟马打蓝土著的冲突绝对不会少, 华夏移民必须要在援兵到来之前有自保的能力。 这就要求所有的移民青壮必须要接受军事训练,做到全民皆兵,这就是郑经不打算在移民神圣抽血的原因。 他要将移民武装起来,用来对抗土著,这样的事郑经代表的华夏肯定不能直接插手,若是移民自己武装进行扩张,那就是另一回事。 一旦移民强大起来,那就等于是为华夏百姓开拓了生存空间,只要郑经代表华夏与这些华夏移民建立一套只属于华夏的贸易体系,华夏百姓与这些海外移民势力就能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总体来说郑经组织移民百姓开展的这一次联谊会很成功,通过与移民百姓的交流,了解了百姓的切实需求,也知道了百姓们最反感的东西是什么。 百姓散去之后,郑经将文武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郑经开门见山问道:“诸位知道寡人为何要跟移民百姓开这个看起来我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会议吗?” 这场会议其实大家都是反对的,大家都觉得延平王这么做对郑氏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要费心费力地帮着移民发展, 到底图个什么? 众人沉默了半天, 张有德起身行礼道:“臣抛砖引玉说一说,说的不对还请王上与诸位见谅。” “瑞图请讲,我郑氏从来都是有话就说,从来都不会因言治罪,有些道理就是在辩论中得到了升华。” “王上,诸位同僚!大家对于是否扶持移民的争论在于移民对我郑氏没有用处。事实上移民对于我郑氏有着重要的意义,看似我们在为移民提供保护,却得不到应有的利益。 实际上我郑氏能够利用移民开拓市场,将郑氏所生产的产品通过移民销售出去,只要我们的产品有广阔的市场,郑氏就能获得丰厚的收益。 这点儿付出与收益相比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我们与移民建立起稳固的关系之后,将来移民获得了政权,他们理所当然就会认我们为宗主国。 这样的利益从长远来看,要远远超过眼前这点利益。再说爪哇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交通要道,下西洋,也不用从这里经过, 我郑氏更应该将经营的重点放在旧港,扼控满剌加海峡。” “瑞图先生说的这些太过虚无缥缈,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会是如何,不能用这些看不到的将来,浪费我郑氏宝贵的国帑。 而且保护这些移民,我郑氏就要在爪哇长期保持军事存在,这在将来必然会与马打蓝发生直接的冲突。毕竟没有哪个有野心的政权愿意自己的国土上有一支不受自己控制的军事力量。” 张有德发现说话的是郑氏地位超然的唐显悦,赶紧施礼道:“唐老大人!不管我们有没有在爪哇保持军事力量,只要有华夏移民在,我们与马打蓝的冲突就不可能避免。 这不是我们能够避免的,除非我们将爪哇岛上的华夏移民全部撤走,这显然并不可能,没有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只要我们想在南洋获得移民的支持,就必须要对移民进行保护,这是一个负责任的政权的责任。我郑氏人力资源并不宽裕,我们与移民相比,是我们更需要移民。” “老夫说的是如何平衡付出与收获,不能是我们单方面的付出,让移民平白得到好处,这样的话,移民会觉得我郑氏是冤大头,并不会对我郑氏感恩。” 张有德抬头看了一眼郑经,郑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张有德便放下心来,解释道:“唐老大人,我们在眼下也是有回报的,只要这些移民全部采购我郑氏的商品,不再回到大陆采购,这将给我郑氏带来一笔可观的贸易收入,这笔收入足够弥补我们对爪哇的投入。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在爪哇的租界,一旦形成了良好的管理模式,就会对马打蓝的有钱人形成强大的吸引力,他们为了自己的财富安全,一定会选择到我租界买房置地。 这可是一笔非常大的收入,更别说将来商业发展起来,单单一个商业税收就是一笔足以让很多人眼红的收入。” 郑氏的文武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现代商业,根本就不明白一座发展优良的城市,会对周边产生怎么样的虹吸效应。 一旦郑氏的租界建设成一个安全港,在马打蓝没有安全感的富人都会选择到租界购置产业,进行避险。 这是人性的本能,趋利避害就是人的本性,尽管这样的做法会让马打蓝失去大量的赋税收入,还是挡不住富人们寻求资本安全的决心。 张有德是个优秀的幕僚,他能够很好地理解郑经的想法,并将郑经的想法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语言讲述出去。 这一点是郑经所不具备的,郑经若是用现代的商业理论讲给文武众臣听,大家可能会听的一头雾水,而张有德就不一样,他说的都是大家能够听懂的话。 “瑞图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如同我华夏在战乱的时候,富人都喜欢从乡下躲到城池里,因为城池能够给人提供一些安全的感觉,越是大城富人就越扎堆。 可是马打蓝刚刚拿下巴达维亚,正是其国王阿芒·古拉特威望最高的时候,马打蓝谁敢反抗他,与他作对,没有战乱,马打蓝的富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我们的地盘上。” 张有德刚要说话,被郑经拦下来,对唐显悦说道:“祖父!就算没有战乱,若是您做生意,是愿意将店铺开在城里,还是开在乡下?” “当然是城里了!乡下才能卖多少东西,而且乡下人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商业很难发展起来。” “这不就对了嘛,这就是寡人要把华夏移民利用优惠的政策集中起来,只有人集中了,才会出现市场,有了市场就会有商品的流通,一个初步的商业社会就建立起来了。 寡人给他们三年的优惠政策,让做生意的人很快得到第一笔财富,随着城市的扩张,必定要向外扩张。 那些原本依靠种地只能温饱有余的百姓,通过卖地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也会进入富裕人群的行列。 这样发展个十年八年,所有的华夏移民都富裕了起来,这样的城市难道还不能吸引那些土地有钱的土著吗?” “王上!哪有靠卖地发财的,败家子才卖地呢!卖地卖再多的钱总有花完的时候,难道钱花完了就不活了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这就尴尬了,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郑经很想告诉自己老婆的祖父,后世有多少靠着拆迁一夜暴富的拆二代。 这个时代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哪里会卖掉自己的田地和祖宅。这是能留给子孙的财产,任何舆论都不会认为卖地是发财的行为。 “祖父!卖了地不等于坐吃山空,城市的扩张会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只要肯下力干活,哪里会用得着吃老本。 再说这笔钱完全可以投资城市里的商铺,将商铺租出去,不也一样可以吃租金吗?” “王上!就算您说的这些都没有问题,百姓卖了地也不会坐吃山空,可是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加,每天需要消耗多少粮食,城市的粮食缺口怎么解决? 若是依靠与马打蓝进行交易,那一旦马打蓝与我们反目成仇,这个城市可就成了死城,一旦断了粮,连七天都撑不住就得投降。” 郑经哈哈大笑道:“祖父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寡人故意为之,粮食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以租界这么大点儿的地盘,想要实现粮食自给自足那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租界的粮食供应必须要依靠我们,只要我们一直握着这个粮食的供应,租界的移民就算是有分离倾向,也会慎重考虑。 除非他们拿下了爪哇岛的大片地区,甚至成了爪哇岛的主人,这一点来说也是我们喜闻乐见之事,华夏百姓占的地盘越大,就说明我们的生存空间就越大。” 第一百零四章 郑聪 粮食在明末清初这个时代就是最大的战略武器,大明朝廷若是粮食充足也不会让陕西饥民形成燎原之势。 对于郑经所说的刻意营造一个粮食供应严重依赖外来输入的城市,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这样的形态一旦形成,租界的人口越多,经济越发达,就越不敢与郑氏分离。 当然租界也可以选择与马打蓝合作,可是移民会信任马打蓝吗?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同文同种的郑氏不相信,去相信那些信仰、文化、语言都不相同的爪哇土人。 在爪哇之战后,郑经又在爪哇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为爪哇租界完成了租界城市的规划图,任何前来定居的百姓都要按照购买的地契进行房屋的建造。 居民区与商业区的地价也大不相同,最开始进行开发的商业板块就是靠近炮台周围的地块, 这里将会建成一个大的商业区。 关于租界的第一任长官, 郑经征求了大家的意见,众文武一致推荐郑聪为租界第一任长官。郑经当然知道这些文武将郑聪留在爪哇的用意,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摆在明面上。 郑聪的身上有着浓厚的大明背景,按理说郑氏扛起大明的旗帜,最适合做郑氏之主的更应该是郑聪这位鲁王的女婿。 然而郑氏上下都非常地清楚,大明的旗号不过是一件好看的衣裳,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穿一穿,不需要的时候,谁还能想得起来。 将郑聪放到爪哇,让他远离郑氏的权力中心,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没有了一个领军人物也就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 至于郑聪在爪哇会不会慢慢做大,最后脱离出郑氏的掌控。这一点郑氏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这南洋远离郑氏的中原。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船马的时代,距离远就代表控制力的减弱。 郑聪若是能够一统爪哇岛,郑经不但不反对,相反还会给予支持。而郑氏的未来在中原,也必须是在中原, 不然郑氏在史书上永远都难逃一个贼的名声。 不要小看这个名声,背着这个名声,郑氏就不可能做大,在与满清进行人才争夺的时候,郑氏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郑经为此特意找郑聪认真谈了一次,兄弟二人这几年聚少离多,根本就没有什么沟通的机会。自从郑经登上王位,做为最年长的兄弟,由于身份敏感,郑聪其实是很怕这个兄长的。 “哲顺!你对文武希望你留在爪哇管理租界有什么想法,只要你不愿意,为兄不会将你留下。” “王兄,臣弟愿意留在爪哇管理好爪哇这块土地。” 郑经看着郑聪说道:“你是真的想留下吗?你要知道一旦你选择留在爪哇,再想回到承天府可就难了。 而且爪哇并不容易管理,租界草创,想要管理这样一个方圆十里的小地方,看似容易,实际上却是困难重重。 为兄能给你的支持并不多,顶多给你留一百人马对你进行保护, 其他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再想过在承天府那样的好日子可就没有了。” “王兄!臣弟有的选吗?”郑聪苦笑道。 “其实你不用这样想, 在哥哥这里你们这些弟弟从来都不是威胁,不是我小看你们,你们就算是全绑到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若是没有这么一点儿自信,又怎么能驾驭得了父王留下的这些骄兵悍将。不过我倒是挺愿意看到你能做出一个榜样,你是我郑家除了我之外最大的男丁,你的行为会成为其他弟弟的榜样。” 可能郑经的话刺激到了郑聪,郑聪的眼睛红了,他还只是个弱冠少年,身上就背负了本不该他去承受的压力。 “王兄希望臣弟做什么,臣弟知道内子的关系,在郑氏的地位很微妙,自从王兄当政以来,臣弟尽量深居简出,就是不想被人利用。 可是臣弟还不到二十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臣弟不想当废物,真的不想当废物!” 郑经很理解郑聪现在的心情,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却要像一个老朽一样生活,这对一个年轻人的身心是何等的摧残。 “哲顺,为兄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在是否愿意留在爪哇这件事上并不想强加在你的身上,我所希望的是你能正确地看待自己的身份。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选择自己按照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坦白地说我郑氏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肯定不会给朱明做嫁衣,这对我家,对一直忠心耿耿跟着我家的兄弟不公平。 对于朱家子孙,我们可以荣养起来,保证他们衣食无忧,想要重新获得大明时的地位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别说是他们,就是我郑氏子弟,也不能有如此想法,我最不怕你们有本事,而是怕你们没本事,被人家说成是纨绔子弟。 留在爪哇对你是一个历练,你若是能够将整个爪哇的百姓凝聚起来,甚至将马打蓝干掉,为兄就封你为爪哇王。 从此你就是爪哇国的开国之君,成为我郑氏的藩属国,敢不敢拼一拼?” “有何不敢?” “好!寡人只能给你留一百人的卫队和十万两启动资金,如何经营全靠你自己,另外寡人送给你一个帮手,只要他能够一心一意辅佐于你,你在爪哇不难站稳脚跟。 另外为兄暂时会留何义的一镇人马在爪哇驻扎,一年之后就会撤走,也就是说你在一年之内必须训练出一支足以自保的军队,” “是谁啊?臣弟可认识?” “你们这大半年来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你们之间也算互相了解,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王兄说的是李仕华吗?” “就是他!” “太好了,有仕华兄相助,臣弟对在爪哇替王兄守住这片基业更加的有信心了。” “不是替我,是替你自己,是替整个爪哇的华夏移民。” 郑聪似乎明白了郑经想要表达的思想,认真地点点头道:“王兄!臣弟明白了,我郑氏要做华夏万民的守护者,而不是站在万民的对立面。 看似高高在上,早晚有一天会被愤怒的百姓推翻,就如李自成打进京城那样,只有永远站在多数百姓这一边,打压少数权贵这一边,让老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那我郑氏才能万世不易。” 郑经欣慰地点点头,这个弟弟悟性还算不错,这么快就能明白谁才是郑氏的盟友。能有这样的思想,将爪哇交给他让郑经放心不少。 除了留给郑聪的一百侍卫,将何义的一镇人马留下暂时驻扎,一方面帮着郑聪稳定爪哇的局势,另一方面还能帮着郑聪训练爪哇移民。 为了武装爪哇移民,郑经将缴获的红毛夷武器除了重炮之外全部给郑聪留下,让他武装自己的军队。 安置好爪哇的一切之后,郑经率领舰队开始向旧港返航,从旧港缴获的重炮郑经并不打算运回承天府,这些重炮在计划里要安置在满剌加海峡的狭窄之处。 林凤这段时间一边负责保护郑军的后勤通畅,一边安排船队多次勘测满剌加海峡,挑选一处适合建造炮台的地方。 在郑经返回旧港的时候,却在旧港发现了一艘挂着米字旗的西夷武装商船。不过旗子上的米字并不是郑经印象中的蓝底红字,而是蓝底红色十字搭配白色斜×。 郑经的瞳孔猛地收紧,没想到这么快就与这个时代即将成为世界霸主的约翰牛产生了交集,刚一上岸林凤就迎了上来行礼道:“恭喜王上大破西夷!” 郑经上前拉起林凤笑着说道:“前方能打胜仗,你这个防守粮道的将军功莫大焉,一场战役的胜利是各个部门互相配合的结果,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更不可能是寡人的功劳。 寡人这些天只带耳朵不带嘴,战场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哦!” 旁边跟着林陛也笑着补充道:“王上那是善于御将,只要把我们这些将军管好了,其他事就是稳坐钓鱼台。 而且这一战最大的功臣可是陈将军,没有陈将军舍生忘死的牺牲,我们根本就赢不了。码头上的那艘大舰你也是看到了,这样的大舰我郑氏可一艘都没有,我郑氏水师与西夷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差距。” 舰队入港的时候林凤就注意到了这艘伤痕累累的巨舰,给林凤非常的大,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船还能造这么大。 虽然说大明一直都有宝船的传说,可是谁都没见过真实的宝船长什么样子,但是眼前的这艘大舰着实是让林凤吃惊不小。 若是西夷都是这样的大舰,郑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林凤想到上百艘大舰围攻郑氏的场景,在南洋炎热的天气里却让林凤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上!我郑氏必须要加大造舰的投入,必须造出比西夷还要强大的战舰,要不然我郑氏早晚有一天会毁在这些西夷的手中。 这些西夷贪婪无度,根本就不讲礼义廉耻,他们最信奉的就是武力,我郑氏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一百零五章 自古以来 对于这样一艘大舰能够引起郑军水师将领的危机感,郑经非常欣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往后的三百多年就是这些白皮统治的世界。 往后的几百年,一切规则都是她们制定,而原本站在世界巅峰的华夏却在一步步地沉沦,直到郑经穿越的时代, 网络上还到处都是公知、带路党。 谁若是发出一些爱国的言论就会被定义为五毛党、小粉红、小战狼,甚至还能起一个‘爱国贼’的名号。 什么时候爱国都成了贼了,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上天让郑经穿越到这个时代,肯定不是让他来到这个时代虚度年华。 既然来到这个大争之世,郑经在有能力的基础上,一定要与这些白皮争一下这天下的主导权,凭什么这个世界就该让这些白皮主导。 郑经相信这艘大舰返回承天府引起的轰动更加的巨大, 战舰庞大的身躯一定会轰碎某些人天朝上国的迷梦。 这艘船能够起到对华夏百姓警醒的作用, 要比郑经说一千句、一万句话都要管用。 一时的落后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夜郎自大之心,是故步自封之心。 林凤的话林陛说过,陈辉说过,只要见到这艘大船的文武都说过,这就是觉醒的开始。 回到旧港的郑军营地,郑经才问道:“林将军,寡人看到码头停靠着一艘西夷的帆船,是干什么的?” “回王上,那船上的西夷,已经被臣扣下了,他们说自己是什么英国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人,臣一听是什么东印度公司的,就觉得跟红毛夷有关系,便下令连人带船一并扣下。 那船上翻译说他们与红毛夷没有关系,他家好像还不怎么对付,臣也分不清这些白皮到底谁跟谁, 便做主扣下, 等王上处置。” “扣得好!这些西夷的商船大多都有情报刺探行为,他们会将沿途看到的风土人情,军事部署汇报给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国家会根据这些情报判定对一个国家是采取敌对还是友好的态度。 他们觉得打不过我们,或者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我们,就会选择与我们进行贸易,可是一旦他们发现能够打败我们,立刻就会露出獠牙,对我们发动战争。 礼义廉耻对于他们来说狗屁不是,他们只看重利益,赤果果的利益。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们能够彻底得罪他们的时候,我们也需要跟他们进行贸易用以发展我们的实力。 不过对这些西夷的防御一刻都不能放松,早晚有一天我们会与西夷进行一场决定话语权的大战,大战之后的胜利者支配世界,失败者将会被踩在脚下,成为胜利者的垫脚石。” 若是没有与红毛夷在爪哇进行决战之前,郑经说这样一番话,很多人都会左耳朵进, 右耳朵出。认为这是延平王凝聚人心的手段,借助夸大外部的威胁, 让郑氏拧成一股绳。 可是现在郑经说这些话, 没有一个人不相信,因为他们发现在制器一道上,华夏已经远远落后于西夷了,这个时代还要再强撑天朝上国的脸面,那就是不要脸了。 这个时代远不是那个多磕头、少说话的不要脸的时代,官员们最起码的廉耻心还在,知道自己落后了,那就努力追赶。 “王上!如何处置那艘西夷的船和人?”林凤问道。 “明天将那个船长带过来,他们船上的货物你们没动吧?” “事情还没弄明白,臣哪里敢动船上的东西,臣只是将人扣下来,船上的东西都是原封不动。” “做的不错!我们是官府,不是强盗,该我们的一文不能少,不是我们的一文都不能要,人无信不立,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郑经的这句话引起众文臣的共鸣,纷纷起身行礼:“王上圣明!” “你们不用给寡人拍马屁,这天下哪有什么圣明的人,所谓的圣明不过臣工的歌功颂德。”郑经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手下的文武。 一个政权若是开始务虚而不务实,那么这个政权早晚都会成为小人的天下。在郑经看来,天天指着他的鼻子挑毛病都行,但是挑了毛病就要解决。 谁都会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嘴炮谁不会啊! 大明朝不就是被嘴炮拖垮的,只要是做事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只有不干活的清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长久以来,大家发现越干活越落不了好,那还有谁愿意干活。到最后可不就成了嘴炮的天下,朝堂上嘴炮横行,需要做事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能够任事之人。 大家没想到这样一句共鸣的称赞竟然引起了延平王的不满,一下子竟然无人敢于发言。营房大帐之中显得有些沉闷,郑经也是烦躁,便让众人散去。 唐显悦却没有走,待到帐中只剩下郑经与张有德二人时,唐显悦才问道:“方才王上因何动怒?” “祖父为何会这么问?” “老夫知道你是觉得一众文武是对你歌功颂德,而王上又对这种歌功颂德深恶痛绝,可是王上这天下哪里是非黑即白。 大家是觉得王上所说的话很有道理,是由衷的赞叹,并不是一味的歌功颂德,王上有些吹毛求疵了。” 郑经刚要张口说话,张有德便抢先说道:“唐老大人,王上并无动怒,只不过是借着话题给予大家一个警醒,我们还很弱小,若是现在就开始活在虚妄之中,我郑氏还能向前走多远?” 唐显悦没想到是张有德出来挡下了自己的话,张有德话很明显是站在延平王这边,认为延平王做的没有错。 “瑞图!老夫也明白王上的用意,可是没有必要这样让众臣下不来台,往小了说会被臣下认为王上刻薄寡恩,往大了说会让臣下对王上离心离德。” “祖父!若是这样就能让臣下离心离德,寡人倒觉得这是一个检验文武意志的标准,寡人的用人标准是唯才是举。 若是有能力,别说不用给寡人歌功颂德,就是当着寡人的面顶撞寡人,寡人也会唾面自干,若是没有本事,放到什么位置都是干的狗屁不是,马屁拍的再好,寡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拿下。” 唐显悦仔细地琢磨一番郑经的话,心里莫名感觉一阵发寒,延平王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以后读书人再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郑氏获得高位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了,唐氏代表着读书人的利益,又不能不为读书人说话。 未来唐氏与延平王一定发生冲突,这不是对错之争,而是立场之争。延平王的唯才是举那就是不管是不是读书人,只要有能力就能当官。 而读书人又要誓死捍卫读书人垄断当官的权利,这是根本性矛盾,除非一方妥协。 郑经对于老丈人父亲的想法也非常的清楚,适当的敲打一下,让这些人不要在郑经的大业上向着相反的方向使劲儿。 对于唐显悦这个外戚,又是祖父辈,郑经给予足够的尊重,而且这一次出使马打蓝促成了双方的合作,还是立下了大功的。 唐显悦最终还是失望地离开了,他在郑经这里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唐显悦并不是为自己的荣华富贵担心,而是担心读书人以后能不能在郑氏占据主导地位。 第二天,林凤将约翰牛家的船长押到郑经的大帐,郑经打量了一番这个一头金毛,典型的英格兰人长相,常年跑海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皮肤颜色,一张黑红的脸庞,眼窝深陷,一对蓝眼珠叽里咕噜的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下巴以下的裸露的皮肤是酒红色,这样的皮肤颜色在灯塔国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做‘红脖子’。 这个时代约翰牛跑海的没有一个好人,一个能够给海盗发私掠许可证的国家能有好人就怪了。这些人每一个都有两个身份,打得过的时候就化身海盗,打不过的时候就化身为商人,自由切换毫无违和感。 “你叫什么名字?”郑经用后世的美式英语问道。 船长听着郑经说着乡下人才使用的英语口音,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东方贵人。用纯正的伦敦腔说道:“尊敬的先生!我是纳乔·爱德华,是东印度公司的一名船长。” “你不经允许,擅自闯入我国领土,想干什么?” “不!不!不!先生您误会了,东印度公司没有任何的恶意,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贵国的领土,我们来这里是与尼德兰人做生意。 没有想到这里已经换了主人,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原谅,东印度公司是带着诚意而来。” “爱德华先生,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苏门答腊岛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领土,早在二百多年前,我国就在此地设立旧港宣慰司,对此地进行直接管辖。 红毛夷占领这里是对我国的无耻侵略,如今我们已经赶走了侵略者,对苏门答腊恢复行使主权,寡人郑重告诉你,回去告诉你们刚刚复辟登上王位的国王,我国向贵国给海盗发放私掠许可证提出严正抗议。 这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应有的行为,如果贵国不收回这一政令,我国拒绝与贵国进行交易,这一次我国就当你们是第一次进入我国领土,只给予警告处理。 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国军队发现贵国擅闯满剌加海峡,我国将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 第一百零六章 约翰牛来访 郑经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堆话,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在后世每当听到这帮白皮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华夏进行无端的指责,郑经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约翰牛,怎叫一个‘爽’字了得。 纳乔·爱德华被问懵逼了,这种国家大事跟他一个小船长说有什么用,可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能默默将郑经的话记下来,表示回去之后,一定转告东印度公司大班。 郑经也不想跟这样一个小角色多废话,挥手让人将他放了,并且让他检查一下自己的船上的物资可有损失。 纳乔·爱德华获得了意外之喜,他没想到华夏人竟然没有扣留他的货物, 当即表示希望与郑军交易,被郑军一口回绝。 同时表示这一次是非法入境,并不合法, 想要与郑氏交易,必须要在郑氏的海关进行报备,并且缴纳完足额的关税之后才能交易。 纳乔·爱德华在林凤舰队的监视下灰溜溜地退出满剌加海峡,返回印度,这个时候约翰牛在印度的主要基地是金奈,未来约翰牛的明珠城市孟买还在葡萄牙人的手里。 返回金奈圣乔治堡,纳乔·爱德华立刻求见圣乔治堡最高长官查尔德爵士,并且将郑经的所说的话添油加醋地讲给了查尔德爵士。 查尔德爵士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重大的事件,那就是华夏人击败了盘踞在巴达维亚的低地人。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今王国正在与尼德兰进行战争,王国已经在战斗中渐渐地处在了下风。 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一个东方大国成为了尼德兰的敌人,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这个盟友一定要牢牢抓住,若是能够在东方结成反尼德兰同盟, 那将是上帝的恩赐。 查尔德爵士坐不住了,前思后想之后, 决定一方面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回国内, 一方面自己必须亲自跑一趟与华夏的国王进行一次友好的谈判。 将纳乔·爱德华的商船驱逐离开之后,郑军并没有闲下来,而是集中兵力向前拿下了红毛夷在满剌加海峡的最后一个据点——马六甲城。 由于红毛夷更看重东方的香料生意,一直将建设的中心放在巴达维亚,无论是旧港还是马六甲,红毛夷都无心经营。 马六甲的防御比旧港还差,海军集中到港口一顿炮击,城堡里的红毛夷便举起了白旗,拿下马六甲城之后,郑经同样召见了马六甲居住的海外华夏移民,马六甲的华夏移民要比巴达维亚多上几倍。 这里曾经是郑和下西洋的锚地,开发非常之早,开始说是华夏移民将这座城市建设起来的。 马六甲有专门的华夏移民聚居部落,当地人称之为三宝山,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唐人街。有如此大的华夏移民基础,郑经决定就在这里设立一个炮台驻扎海军。 林凤被任命为马六甲总督,负责整个马六甲以及苏门答腊岛的安全防御,并且保证封锁海峡不让任何一艘西夷船只从海峡溜进来。 所有想要进入华夏地盘的西夷船只, 必须先在马六甲缴纳入境关税, 只有缴纳了入境关税, 才能在马六甲到旧港一线进行交易。 未来华夏生产的货物将会集中的马六甲海峡与西夷交易,西夷船只不得进入华夏星岛以东以北的海域。 为了更好地防守这条重要的贸易通道,郑军一边恢复着马六甲堡垒的力量,一边安排人员在海峡对面考察鲁帕岛,在鲁帕岛上挑选合适的位置建设炮台。 马六甲与鲁帕岛形成一个夹角,封锁住整个海峡没有多大的问题,就算是偶尔有一两艘的漏网之鱼,也无伤大雅。 建设两个军事基地需要大量的钱粮和人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建设起来的,正好可以将马六甲的移民利用起来。 这个时代的移民可不是后世有钱人才移民,都是活不下去才不得已走出去,即使如此一旦有了钱,还是想着回到家乡,落叶归根。 不少移民即使是在马六甲也一样在生死线边缘挣扎,过着贫苦的日子。建设炮台防御工事正好可以将这些移民青壮组织起来,给予他们养家糊口的营生。 这些移民对郑氏非常地重要,郑经甚至愿意扶持他们在马来半岛上建立起自己独立的政权。 如今的马来半岛大概分为三个部分,北部是霹雳国,南面是柔佛国,这两个王国的前身都是满剌加王国,霹雳国国王是满剌加末代苏丹马哈茂德沙阿的兄弟,柔佛国是末代满剌加末代苏丹的儿子。 谷个 中间部分就是红毛夷占领的马六甲城,这座城本来是被葡萄牙占领,在葡萄牙与红毛夷的香料争夺战争中,葡萄牙越来越虚弱,马六甲城也落入了红毛夷的手中。 当然满剌加海峡另一边的苏门答腊岛北端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王朝,这个王朝就是亚齐苏丹国。如今的亚齐苏丹国已经吞并了霹雳国,霹雳国的国君成了亚齐女王的丈夫。 之所以这么做,那是亚奇需要用联姻的方式用更小的代价掌握住霹雳的国土,这种联姻的方式并不少见。 如何与这个国家进行交往,是郑经比较头疼的一件事,虽然说这些年亚齐与西方列强的争斗中已经元气大伤,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正当郑经犯愁如何与亚齐打交道的时候,挂着约翰牛旗帜的船只再次出现在郑经的视线里。林凤的巡逻船在约翰牛的商船还没有靠近马六甲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们。 这艘西夷船只很听话,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反抗就被带到了马六甲港口。负责驾船的船长还是那个纳乔·爱德华,在与郑军交涉过后,郑军明白了约翰牛的来意。 这一次的会见,郑经特意让林凤在一旁旁听。以后林凤做为此地的最高长官,与西夷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呢。 林凤必须要尽快的掌握与西夷打交道的精髓,西方现在可以说是华夏的战国时代,正是思想、文化蓬勃发展的时候,各种的诡诈战术层出不穷。 所谓的外交就是我华夏的纵横之术,无非通过实力与话术获得最大的利益,这些都是华夏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可是华夏一统之后,这些东西却渐渐地被遗忘,成了儒家一家的天下。 查尔德爵士与纳乔·爱德华被带到原红毛夷的市政厅,现在的郑氏满剌加总督府。 郑经站在总督府大门口欢迎这位约翰牛的代表,查尔德爵士主动上前打招呼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查尔德带给您来自查理国王的问候。” “非常感谢贵国国王的问候,也请查尔德先生代寡人向查理国王问候。” 没营养的寒暄过后,宾主双方进入总督府落座。查尔德爵士率先开口道:“我听纳乔·爱德华船长说贵国正在与那些该死的低地人开战,不知贵国可有需要王国帮助的地方。” 郑经心中冷笑,嘴里却说道:“非常感谢贵国的关注,不过听说贵国如今也在与尼德兰开战,贵国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我国与尼德兰的战争已经结束,我们两国之间也没有太大的矛盾,之所以发生战争是因为一些小的误会,比如尼德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占领了我国的领土。 为了夺回我国领土,我国不得已才与尼德兰开战,如今我们的领土已经收回,与尼德兰的战争已经结束。 我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我国人民更是一个爱好和平的民族,信奉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查尔德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眼前这个年轻的国王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东方君主,王国与尼德兰的战争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在东方却表现的并不明显。 尼德兰在东方并未对王国发起战争,原本还以为是尼德兰看不上王国在东方的这点基业,没想到是华夏人拖住了尼德兰战争的脚步。 “尊敬的国王陛下,您可能并不了解那些低地人的卑劣,他们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想尽办法逃税,为了逃税他们专门设计了一款商船,相信国王陛下也一定见过那种该死的商船。 如此卑劣的行径,简直就是小偷,这样可耻的行为难道不该遭到所有正义国家的抵制吗?” 郑经微笑道:“这确实是一个很可耻的做法,任何敢在我华夏偷逃税务之人,寡人都不介意将他挂在旗杆上晒成咸鱼。 之所以你们会认为尼德兰人逃税,是因为你们国家的征税系统落后。我国自有一套完善的征税系统,不会担心尼德兰人逃税。 倒是贵国给海盗发放私掠许可却是极端无耻的行为,在大海上航行的商船最恨的就是海盗,贵国这么做就是与所有航海国家为敌。 若是我国商船被贵国海盗舰船劫掠,我国将视贵国为敌对行为,自动与贵国进入战争状态。” 第一百零七章 三个条件 郑经的话让查尔德爵士非常的沮丧,他不知道王国哪里得罪了华夏这个东方大国,为何刚一见面就感觉其对王国有着浓浓的敌意呢? 给海盗发私掠许可证确实是王国最受诟病的一件事,可是私掠许可证制度是王国兴起的命脉,谁都没有权力将其废除,而且由于王国开了私掠许可的先河,现在各国有样学样, 大家都给自家的商船、海盗发放私掠许可。 这个时候被郑经拿到场面说,查尔德爵士只能硬着头皮表示:“尊敬的国王陛下,王国的私掠许可并不是针对所有国家,而是只针对王国的敌人,比如那些该死的低地奸商。 王国对华夏这个东方大国一直心存敬意,愿意与贵国展开合作, 达成自由贸易的协定,这对贵我两国都有莫大的好处。” “查尔德先生, 不管你怎么说,海盗行为都是令人发指的犯罪,不是一个文明国家该干的事,贵国太野蛮了,我国希望与一个文明的国家进行交往、合作,而不是与一群野蛮的强盗进行合作。 在这我国有一个成语,叫做‘助纣为虐’!无论从任何一点来说贵国的行为都是无耻的,是不可原谅的。” 被人如此的指责,查尔德爵士就算是再好的涵养,脸上也挂不住,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华夏人国王就是对王国充满敌意,并不想与王国合作。 可是如今华夏人将马六甲海峡封锁,再想获得华夏的商品就得与华夏人妥协,王国军事实力很强大,可是却只能留在国内对付这些该死的尼德兰奸商。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不知道您为何会对我国有如此的敌意,我国是秉承着诚意愿意与贵国展开真诚而公平的合作。 双方的合作并不是单方面的获利, 贵我两国都有着优秀的工业品,完全可以互通有无,合作共赢。” “查尔德先生,互信是建立在双方都能接受的情况下,我国一直都秉承着开放的态度与各个国家来往,若是我国一艘商船在大洋深处被海盗打劫,商人连同货物都成了海盗的囊中之物。 我国政府如何向商人的家属交待,我们告诉他们,劫掠他们的海盗是一个叫做英格兰的国家支持的吗?” 查尔德爵士恨得牙根痒痒,你他娘的还有没有完了,抓住这一点不放了吗? 可是有啥办法,就这一条无论怎么解释,都抹不掉王国的污点,除非有一天王国成了世界的统治者。 查尔德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虽然华夏的国王对王国并不友好,但是他们并不排斥与王国做生意。之所以如此的刁难,是想捞取更多的好处,只是他现在还不确定华夏人到底想要什么? “尊敬的国王陛下, 我可以向您保证, 在大海上,只要是挂着贵国国旗的商船,王国的任何船只都会友好相待,若是出现被海盗劫掠的行为,王国会与贵国成立联合调查组,追查肇事者。 只要查到肇事者,不管是哪个国家之人,都会是贵我两国的敌人。这样的承诺不知国王陛下是否满意?” 查尔德爵士反客为主,把难题抛给了郑经,郑经心中一惊,不愧是老狐狸,这外交手段使的很溜嘛! 不过这个时代还不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再厉害的老狐狸也受到时代的局限,郑经反问道:“茫茫大海上死无对证,如何调查?” 一句话就把查尔德爵士给问住了,是啊!如何调查? 若是没有私掠许可这回事,遭遇海盗谁都不怨,大家自求多福,然而有了这个私掠许可之后,任何商船被劫掠都能扣在约翰牛的头上。 其他国家约翰牛可以不在乎,华夏约翰牛可不敢不在乎。这个时代所谓的东西方贸易,最主要的就是与华夏贸易,只要华夏真的将约翰牛排除在贸易体系之外,西方列强一定会为了与华夏贸易孤立约翰牛。 那样的话,约翰牛就会成为世界的孤儿,这一点上查尔德爵士非常清楚,若是没有见过郑经之前,查尔德对华夏还有居高临下的态度,见到郑经之后,查尔德已经生不出一丝倨傲之心。 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国王,甚至比他还会玩儿西方的套路,大航海以后慢慢形成的一些规矩人家都非常的门清,这样的人绝对是西方的噩梦。 查尔德爵士生出了与尼德·冯·奥托恩一样的想法,必须要将华夏遏制住,无论西方如何打生打死,大家都是一个信仰。而华夏却是异教徒国家,是主的子民的生死大敌。 不管心里如何想,查尔德面对郑经的问题还是要进行回答,当然查尔德也可以选择拒绝回答,若是如此,这场谈判他就彻底的输了。 “尊敬的国王陛下,若是贵国实在放心不下,贵国所有的货物完全可以交给王国的商人进行销售,这样贵国也能有效地规避风险。” “可以!只要贵国能够买得起,为了保证我国生产的商品不会积压,贵国需要缴纳一笔可观的保证金,在贵国做不到的时候,我国用这笔保障金弥补我国商家的损失。” “保证金?不知贵国要需要多少保证金?” 谷隤 “一千万两黄金!只要贵国信守承诺,这个钱永远是贵国的,什么时候我们双方的合约结束之后,这笔钱我国会原封不动退还给贵国。” “国王陛下!您在开玩笑吗?” “是你先开玩笑的!你们国家有这么大的能力吃下我国所有的货物吗?” 查尔德老脸一红,这个他还真不敢夸这个海口,他不能确定华夏一年的生产力是多少,整个西方的又有多大的市场。 本来就是话赶话的说了一句,没有哪个国家敢将自己的命脉交到别人的手里,真要是将这独家贩卖的权利交给一个国家经营,约翰牛稍微使使坏,就能让华夏陷入经济危机之中。 正因为如此,查尔德才笃定郑经不敢答应,哪想到郑经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跟他要一千万两黄金保证金。 这个时代大金矿都还没有被发现,冶金技术也没有那么发达,全世界的黄金加到一块儿有没有一千万两都不一定,更何况让约翰牛一家拿出来。 这就尴尬了,人家怼的有理有据,是你先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还怪别人说不靠谱的话吗? 知道在郑经面前占不到便宜的查尔德干脆败下阵来,把主动权交到郑经的手里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不知贵国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才能与王国进行合作贸易?” 郑经心中冷笑,早这么乖不就得了,何必浪费这么多的口舌。既然让老子提条件,老子肯定得狮子大开口。 “既然查尔德先生让寡人提条件,那寡人就不客气了,想要与我国进行经贸合作,贵国需要打答应我国三个条件。” “请国王陛下示下!” “第一:听说贵国正在研究一种机械,可以用于矿山的抽水使用,这种机械不管有没有研究成功,我国要全套的研究资料,同时我国向贵国采购一批贵国的纺织机械,这些机械一定要是贵国最先进的纺织机械。 第二:贵国造船技术非常不错,听说贵国的朴茨茅斯船厂如云,寡人也不要你们最先进的造船技术,只要贵国援建一座能够建造二级战舰的造船厂。 第三:贵国林肯郡有一个叫做艾萨克·牛顿的人,寡人要这个人,包括他的家人,书籍一切的一切都要。” 查尔德脑子有些不够使,这个华夏国王提的前两条都能理解,华夏国王提出的矿山抽水机械,查尔德知道王国确实有这方面的研究,不仅王国在研究,法兰克也同样在研究。 到目前这种机械还只存在于理论中,这种研究属于各个国家高度的机密,是谁透露了这个消息出来的。 而王国的纺织机械确实要比其他国家先进一些,但是却并没有多少差距,只要保证交给华夏的不是最先进的纺纱机就行。 造船厂也是如此,西方大国都能造二级舰,不差王国一家,只要华夏想要这套技术就一定能够买到。 可是这个艾萨克·牛顿是什么鬼,好端端要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干什么,再说了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还不一定呢?不会又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吧? “尊敬的国王陛下,您说的这个人查尔德并未听说过,您能给在下一个提示吗?” “此人的年龄现在应该在二十岁左右,牛顿家族在林肯郡应该也算是郡望之族,相信很容易就能找到。 只要能够保证这三条,都能做到,寡人可以向你承诺,未来贵国能够得到的商品配额不会低于三成。” “尊敬的国王陛下,前两条我可以代表王国答应下来,这第三条我实在是保证不了,到时候找不到人,或者找到了人,您到时候说人不对,岂不是白忙活了。” 郑经暗暗点头,看来这牛顿大神现在还没有出名,趁着现在将人给忽悠过来,那就是华夏的一大财富。 “查尔德先生!寡人连大致的地点都告诉你了,而且还跟你说了牛顿家族在林肯郡很有名望,只要去找就一定能找到。” “国王陛下!我冒昧问一句,您为何非要这个姓牛顿的人?” “寡人跟他有仇行吗?想要将他弄过来好好亲近一番!” 第一百零八章 回航之前的安排 郑经确实对牛顿有仇,不过那是在读书的时候留下的,什么三大定律,什么微积分,没有哪一个是容易学会的知识。 就像一个笑话说的,若是李白穿越到现代,让他背自己写过的诗, 他能全部背下来吗? 查尔德爵士走了,为了表示华夏的诚意,这一次没有让他空手而归,郑氏同他进行了一次交易,郑经告诉他,这是在协议达成之前的最后一次交易,若是约翰牛不履行协议, 将会永远失去交易的资格。 郑经太清楚经济制裁的威力,对于一个严重依赖对外贸易的国家,一旦被经济制裁,绝对会是灭顶之灾。 只要郑氏完全控制华夏货物的对外贸易通道,所有的华夏货物都要通过郑氏才能拿到,没有哪个国家敢于对抗华夏的制裁。 查尔德爵士非常清楚这一点,在返回金奈圣乔治堡,立刻安排一艘快船返回伦敦,他要亲自将这个重要的信息汇报给国会与国王。 在王国最困难的时刻,只要付出一点儿看起来不大的代价,就能获得华夏商品三成的份额,这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条件,有了与华夏交易获得的财富,王国就能从战争的创伤之中很快走出来。 对于郑经来说,只要将牛顿大神弄到手里,这一次的谈判就是大获成功。 这时林凤过来码头禀报道:“王上!今天海上很邪门儿,居然一点儿风都没有,前往鲁帕岛运送炮台建设物资的船只出不了港!” 在海边长大的郑经对于海上无风的天气还真是少见, 听到林凤的禀报,脑海中一个名词出现,这个名词便是开启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蒸汽机。 在跟查尔德爵士谈判的时候提到的矿山抽水机,这东西就是蒸汽机的原型之一,只不过现在是不是用蒸汽动力就不知道了。 郑经对林凤与其他文武说道:“我们现在在海上航行,严重依赖风帆的驱动。一旦没有风,我们的舰船要么依赖洋流进行飘动,要么就只能在原地打转。 要是有一种动力机械,在没有风的时候也能驱动船只航行,不受洋流、风力的限制,而且船只航行的速度也由我们自己控制,那该多好!” “王上这怎么可能?哪里会有这样的机械,那不成神仙了吗?”林凤不可置信地说道。 倒是林陛对郑经比较了解,知道郑经从来不会随便提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既然是郑经提出来了,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林将军,这不是没有可能,很多的东西在没有做出来之前我们也没有想到过,比如新式火铳的威力我们想到过吗?” “公台认为天下真的有这种机械吗?” “我不敢说有没有, 不过有没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机械有没有造出来的可能性,基于什么原理进行制造。” 林凤对林陛的说法很不屑, 甚至认为林陛能够爬到他们这些老兄弟的头上就是仗着跟延平王的私交好,会拍延平王的马屁。 “公台是觉得这机械有造出来的可能?”林凤的话里嘲讽的意味浓厚。 林陛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林将军!能不能造出来,我们可不知道,这得去问那些造枪炮,造机械的大匠。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有多少刚造出来让人感觉惊才艳艳的物件,等到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奥秘之后,便觉得这东西能造出来就是理所当然。 王上既然想到了这种新机械,那就一定想到了这种新机械会利用什么原理制造?” 说完林陛就看向了郑经,郑经知道林陛年轻,却掌握着郑氏最强大的舰队,其他几个舰队主将对他都不怎么服气。 这也是郑经暂时没有设立海军最高指挥官的原因,让其他人当海军主官,郑经也不甘心,只有当林陛能够力压这些海军将领的时候,那个时候,林陛就会是理所当然的海军最高长官。 郑经见众文武都将目光注视到自己这里,微笑着说道:“大家见过茶壶烧水没有?” 众人纳闷这机械与烧水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纷纷点头应是。 “既然大家都见过,那么寡人问大家一个问题,当水烧开的时候,为何能把茶壶的壶盖顶开?” 谷楒 众文武愣了,茶壶烧水大家都见过,水烧开的时候把茶壶盖子顶开那更是司空见惯,这不是最正常的一件事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为什么开水会把茶壶盖顶开呢?谁也想不出是为什么,也没有人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 眼见大家都说不出来,郑经摆摆手道:“都散了吧!” 文武们都是一头的雾水,眼见延平王并不愿意给他们解答这个茶壶盖为什么会被顶开的道理,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却又不敢逼问延平王。 接下来的几天,到处都能听到茶壶盖为什么会被顶开的议论,郑经对这件事并不关心,指望这些将领这辈子都发展不出新技术。 要想发展新技术还得靠着回到承天府与工匠们进行研究才行,另外方以智也是一个不错的理论研究者。 不过方以智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编纂教材,目前蒙学的教材已经编纂的差不多了,承天府的蒙学堂教师的培训也在紧锣密鼓的培养当中。 郑经知道自己已经该回承天府了,他离开承天府的时候,还是永历十八年冬十月,而现在已经是永历十九年的夏六月,一晃都出来七八个月的时间。 承天府不能主位空悬多时,这段时间郑经与张有德和唐显悦等文官一直都在紧锣密鼓地制定满剌加海峡的征税制度,林凤做为总督有义务保证满剌加海峡征税的顺利进行。 第一任满剌加海关长官郑经暂时委托给了张有德,张有德在郑氏没有任何根基,想要在郑氏保持高位,就必须紧靠着郑经。 张有德不但要对来往的商船进行征税,而且还要对整个海关系统的构建,培训进行总结。海关的建设在郑氏,包括整个华夏都不是一个成熟的建制。 虽然说隆庆开关之后,大明建立海关,用于与海外贸易通商,然而海关成了贪腐的重地,一年海关能够收上的关税,连海关人员都养不活。 有明一朝也没有听说过大明海关为大明贡献过大额的税收,反倒是郑芝龙这个大海盗深谙海上经营之道,以武力为后盾,以安全为保证,给来往海峡的商船发放船旗。 一只船旗动辄几百上千两银子,郑家一年的岁入比大明国库还要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可是郑芝龙却把挣来的银子大肆挥霍,并没有干成几件有意义之事,反倒是郑成功利用他的残部在与大陆争夺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将大员收回。 郑经从后世穿越而来,其他的他不知道,只有一点他认为是非常重要,那就是财权与军政必须分开。通俗地说,那就是挣钱的与花钱的必须要分开。 掌握财权的是挣钱的,挣得越多功劳越大,负责军政的是花钱的,同样的钱事办的越好功劳越大。 郑经的施政就是抓住这两条线,税收系统必须是单独的一条线,户官郑省英向下派遣各个税务官,包括管理郑氏的商船。 郑经不看别的,就看郑省英这个户官每年能给郑氏挣多少钱,钱挣得少了,那就是户官的失职。 海关不会纳入户官系统,这是一个直接对郑经负责的系统,海关的收入只对教育、军事、科研这三个方面拨款,这笔钱算是郑经的內帑。 郑经还没有建立自己的內帑,现在延平王府的开销完全依靠的是户官的拨款,长久来看王室不能总是趴在朝廷身上吸血,要有自己的造血能力。 海关收入就是一个开始,未来的王室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特许收入,以保证王室的开支。 在临回承天府之前,郑经单独召见了林凤,跟林凤密探了很久,林凤是郑氏的老人,忠心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林凤还有民政能力,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多面手,将他放在满剌加独当一面是郑经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没有人知道郑经与林凤谈了什么,林凤从郑经的房中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永历十八年夏六月,庚申, 郑军大军从马六甲城升帆起航,借着强劲的南风向北航行。来的时候大军铺天盖地,回的时候只剩下了阿猫阿狗三两只。 除了缴获的二级战舰之外,所有的夹板船全部留给了林凤,因为今后几年海战的主战场将不会是承天府,而是满剌加海峡。 得到主力补充的满剌加舰队拥有大夹板船十二艘,小夹板二十艘,此外还有十艘二号福船,其余的大小船只全部跟随郑经返回承天府。 第一百零九章 治理苗黎 满剌加舰队一跃成为了郑氏目前最强大的舰队。不过等到郑经返回承天府,造船厂将近一年的时间至少能建造出十艘大型夹板船,足够将林陛舰队再次武装起来。 未来几年郑氏的造船还要全力开动,至少要将所有不适合海战的福船全部替换下来,以后的福船经过改造之后,将作为商船的主力。 福船有福船的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操作简单, 使用的人力少,载重大,抗沉性良好,就是在大海上速度慢一些。 通过优化帆锁具,还能提升一些航行速度,可以说福船是风帆时代一款非常优秀的货运帆船。这样一款帆船跑大陆到满剌加的航线,非常的经济实惠。 六月底郑经船队抵达莺歌海盐场,经过一年多的建设, 莺歌海盐场已经颇具规模,盐场的经营,郑经全权交给了驻防琼州府的陆师负责。海口港的防御由水师负责,翁天佑为了盐场的安全便常驻莺歌海。 这一次郑经过来就是对琼州府的海陆两军进行换防,水师将会由陈辉接替翁天佑,陆师由陈莽接替翁天佑。 为了琼州府的建设发展,郑经在莺歌海停驻了一些时间,并且将主政琼州的张煌言请到莺歌海共同商议琼州府的未来。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在郑军的配合下,张煌言基本上理顺了琼州府上下的关系,琼州府现在的税赋虽然说还养不起,郑军的水陆两师,但是郑氏已经能够解决军队的粮食供应。 十天后,张煌言抵达莺歌海,一见到郑经便躬身行礼:“臣琼州知府拜见延平王!” 郑经一把扶住张煌言拉住他道:“苍水先生这一年多的时间在琼州可是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寡人可是听说有不少的士绅都在骂苍水先生是名教的败类,” 张煌言冷笑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每日蝇营狗苟, 只盯着自己饭碗里的那点儿东西, 丝毫没有任何的廉耻之心。 真不知道圣贤书都读到了哪里去了,臣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是不屑与此等寡廉鲜耻之辈为伍!” 郑经知道只要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僚,没有人不对这些盘踞在地方上的士绅痛恨。这些士绅在地方上盘根错节,不将这些人制服了,想要顺利施政难于上青天。 张煌言一直都是在军旅中度过,根本没有施政的机会,也就没有切实地体会到地方上施政的艰难。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什么叫做掣肘,想必张煌言已经切实体会到了这些地头蛇的掣肘。 郑经笑道:“苍水先生乃是柱国之才,小小的地方掣肘如何能够难得到苍水先生,想必经过一年多的时间,这些士绅都乖乖地听话了吧?” “他们倒是想跑的,可是他们舍得现在这个家业吗?都一年多了,也没见着满清打过来,估计此刻已经对满清打过来彻底的失望了。” “这倒是不错,善财难舍嘛!不过对这些在新政中利益受损者还是要看紧了,这些人办好事办不了, 办坏事可是都有两下子的。 今天将先生请过来不是为了这施政之事, 施政之事寡人对苍水先生万分信任, 不用多说什么, 此次请先生来是有几件事需要先生操办。” “请王上吩咐!” “此次我军远征爪哇大获全胜,算是将南洋的市场全部打开。承天府距离南洋还是太远了,为了节约贸易成本,寡人打算将纺织业布局在琼州府。 这其一是琼州府黎人妇女善于织布,可以充分动员起来,在崖州建设大型的棉纺基地,同时在琼州府大力鼓励种植棉花。 琼州府气候温润,完全可以一年三熟,只要管理得当,官府的税赋合理,种一季粮食就完全可以满足百姓口粮,其余两季就算轮种,保持地力也能发展出大片的棉田。 只要琼州府的棉纺织行业兴起,琼州府百姓想不富裕都难。那些在新政中利益受损的士绅,只要不是一心想着与我们作对,也可以将他们引导进棉纺织行业。 老百姓衣食住行四件大事,这纺织业到什么时候都是经久不衰的行当,官府给出优惠的政策,寡人还不相信那些人看到了利益会无动于衷。” 张煌言琢磨了半天说道:“王上!想要发展棉纺织业,琼州府人口不够啊!” “这就要考验苍水先生的能力了,山里的苗、黎人口,我们也要充分地利用起来,还有就是从大陆悄悄地倒腾人口出来。 谷黹 如何将人力资源利用起来,这是先生的事,寡人要的是结果,过程寡人不看,三年之内寡人要看到琼州府的棉花种植至少要达到百万亩以上。” “王上!别说百万亩,就是再多一倍臣都能保证种出来,臣担心的不是种植,而是担心销量。若是老百姓把棉花种出来,可是却卖不掉,会出大问题的。 不同于粮食,老百姓吃不完还可以养牲畜,而棉花这东西,老百姓根本用不了多少。若是一年的收成全部砸到手里,老百姓非得造反不可。” “苍水先生放心,百姓种棉的销售寡人托底,寡人放开了收购,脱籽棉花的最低价每斤不会低于四十文(作者找到的资料康熙八年松江棉花价格是每斤五十文,主角的时代也正好在这个时期,上下价格差不多。)。” “有王上这句话臣就放心了,臣保证三年之内棉花的种植不会低于一百万亩。” “除了开发棉田之外,动员苗黎下山也是苍水先生的重要责任,苗黎在山上普遍贫困,想要让苗黎下山就要给苗黎开出比山上更好的条件。 当然普通苗黎得利,头人的利益就会受损,如何平衡头人与普通苗黎百姓的关系,也是一大难题。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苗人男女断发文身,到时候苗黎下山如何保证汉人不歧视苗人的风俗也是一大难题。” 张煌言听得头都大了,自古西南土司就难服王化,想要驯服这些剽悍的苗黎土民,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延平王把这个大难题丢给自己,就是考验自己的执政能力,张煌言并没有多少地方行政经验。能够安安稳稳地在一地施政,还是到了琼州府这一年多的时间。 “王上!这苗黎之事最是难办,我们与苗黎的思想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我们认为是理所当然之事,在苗黎那里就会引起乱子。 所以有明一朝对于这些土司都是连拉代打,一点点儿地进行削弱,等到华夏百姓数量占据多数的时候,改土归流就成了必然之事。 若是现在就强行进行同化,不管我们使出什么办法,都会让苗黎部落出现动乱,我们目前的主要敌人是满清,这个时期引爆我们的内部合适吗?” “苍水先生!苗黎也是人,也是华夏苗裔,尤其是苗人更是蚩尤部落的后人,与我们没有什么区别,在寡人看来,不是苗黎难以交往,而是我们的官僚太过心黑手狠。 恨不得对百姓敲骨吸髓,我汉人百姓温和忍耐,对于官府的欺凌能忍则忍,而苗黎这些百姓脾气却很暴躁,并不愿意甘心受官府大户的盘剥。 矛盾就是这么产生的,别的地方寡人没有去过不敢说什么,昌化寡人亲身经历过官府对黎人的冷漠,以及黎人对汉人的不信任。 造成不信任的原因就是不公平,黎人的一头牛在互市交易的时候只能换一件铁犁头,而黎人辛苦织出来一匹棉布,只能换一点儿盐巴、剪刀。这样的交易本身就是不对等的,长久下来,黎人就会觉得我们汉人的商人都是奸商,是无良之人。 而官府对于这样明显的不公平的商业行为却不闻不问,任由奸商肆无忌惮地对黎人进行盘剥,这种贸易的不对等,造成的结果就是汉黎两族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如果只从商业的角度来说,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没有问题,若是放在官府的角度来说就会有很大的问题。 这就跟在灾年的时候,粮商大户囤积居奇一个道理。奸商掌握着货物的生产销售渠道,黎人没得选择,不管奸商要多少钱都得买。 奸商们得了利,官府却吃了亏,这样的事情必须要杜绝,想要获得苗黎的尊重,愿意听从官府的指挥,首先要让苗黎百姓感觉到官府对于他们的尊重。 这种尊重体现在对于他们生活习俗上的尊重,包括苗黎百姓特有部落文化,信仰传承。 其次是要苗黎百姓感受到公平,不要认为苗黎百姓不知道我们汉人的奸商是在坑他们,他们有很多人都是去过汉地,对汉地的生活非常的熟悉。 对待苗黎百姓我们能做的就两点,要么彻底的清除干净,从此琼州府包括整个华夏都不再有土司的存在,这条路有多难走,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相信苍水先生比寡人更清楚。 要么就必须将他们同化,让苗黎百姓从此与我汉人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服,说一样的语言,并且不再对苗黎的身份留恋。 若是不闻不问,任 . 由其发展,以后会后患无穷,我们不能给子孙后代留下隐患。” . 第一百一十章 琼州工业 张煌言当然知道汉人商贾坑骗苗黎百姓的事情,不过这些事他还真的没有在意,总觉得既然是交易,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官府不该干涉。 可是郑经的一番话让张煌言明白了,商业活动没有那么简单,任何的行为最终都会导向到官府,百姓被奸商坑骗, 他们在恨奸商的同时也会恨官府。 不管这个官府是否无辜,这笔账都会算到官府头上,官府收了百姓的赋税,自然要承担百姓的一切不满。 大明朝的官府就是因为只想着收税,不想着负责任,致使百姓对官府彻底的失去信任, 最后权力落到了士绅与宗族的手中。 一个宗族族长竟然有判人死刑的权力, 这样的宗法凌驾于国法之上的行为绝对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官府不想承担责任, 这部分的权力空间就会有人填补,郑经当然不愿意将官府的权力拱手让给士绅宗族,瓦解宗族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动工业发展,让各个小家庭在不依靠宗族的情况下能够独立生存。 苗黎山寨就是一个典型的宗法社会,只要郑氏官府推动工业生产,吸引大量的百姓下山加入工业化浪潮,必然会影响山寨首领的权威。 山寨首领的权力就会大幅缩水,最可能反对苗黎百姓下山的一定是山寨首领,他们会用各种的方法污蔑官府的行为。 官府要做的事就是在推动苗黎百姓下山的同时,宣传百姓下山的好处,只要百姓下山就一定能过上比在山寨里更好的生活。 当然这个宣传必须要落到实处,只要苗黎百姓发现下山的生活强过在山寨里的生活,山寨首领再说什么话都无法阻挡百姓的下山的决心。 张煌言并不明白,工业化生产将会释放出多么庞大的生产力,在崖州建厂首先要选择有河流的地方,然而崖州并没有太大的河流,只有一条安远河。 不过以目前郑氏的生产能力, 这样一条小河提供的动力足够支撑起一个小型的棉纺厂运转。等到规模发展起来,琼州府的诸多河流都可以成为建厂的选择。 华夏百姓对于水力的利用已经非常成熟,主要郑经提供一个合适的点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了工官何斌率领工匠进行水车的建造。 纺织机械,郑经暂时决定先使用华夏传统的纺织机械,这些机械虽然比起西夷的纺织机械已经落后于时代。 不过胜在结构简单,操作方便,作为培养纺织工人的入门机械,是一款非常不错的机械。 等到纺织工人熟练之后,相信约翰牛那边也该有了消息,约翰牛的纺织机械也差不多运到,东西方的纺织机械放到一起进行比较之后,也许就能给工匠们提供出不一样的灵感,再有郑经从旁点拨,相信珍妮纺纱机会第一个在华夏大地上诞生出来。 安排完纺织业的布局,郑经又去盐场视察了一圈,经过郑经与工匠们对盐场流程的优化,整个盐场能用机械的地方就绝对不用人力。 提升海水采用的是风车动力,莺歌海守在大海之滨, 常年都能保证有风, 风车动力对于工匠来说就是一个水力动力的变种, 难度最大的不是让风车转起来,而是让风车无论多大的风都保持一个速度转动。 巨大的风车一旦转动太快,很容易由于巨大的张力造成事故的发生,而且风车转动的快慢不一,又让动力不能保持匀速输出。 这个要求并没有难住聪明的工匠,工匠们想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那就是将风车上层制成了能够进行旋转的装置,通过调整风扇叶的迎风角度控制风车的转速。 同时风车内部还有制动装置连接到风车下方,在不需要风车提供动力的时候,或者调整方向的时候,进行进行紧急制动,控制风车的运转。 盐场的晒盐已经形成了规模,一年能够为郑氏生产食盐上亿斤,这样晒盐效率在整个世界来说都是相当的高。 整个盐场分为过滤池,蒸发池、结晶池三大部分。风车将海水提升到过滤池的过程中,进行第一次过滤,这一次的过滤能够海水中的杂质以及被抽水机抽上来的小鱼小虾过滤掉。 过滤掉后的海水分别流入几个巨大的蒸发池,当蒸发池中的海水达到标准之后,便会再次经过过滤流入结晶池中进行结晶。 结晶后的沉淀物便是食盐,而上层的没有结晶的水就是俗称的苦卤,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卤水点豆腐的那个卤水。 卤水有毒,但是却是非常有用的一种化工原料,可惜如今的郑氏没有化工的能力,这些宝贵的东西除了点豆腐之外再无用处,只能再次排到大海中。 谷俊 放掉卤水后的结晶物再次经过晾晒就制成了洁白如雪的食盐,当然这些食盐里还是含有一些其他的成分,不过对于百姓食用不会受到影响。 可以说这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食盐,莺歌海精盐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各地商人的追捧,甚至有商人悄悄地渗透进了满清的地盘,以其物美价廉的特点很快便受到了满清市场的欢迎。 盐场的收入成了郑氏的一大财政收入来源,可以说这是郑经继位之后,最大的一笔工业化生产收入。 其他的如造船厂、枪炮厂、钢铁厂等产业都是纯投入的产业,这些年郑经已经快把郑氏的老底掏空了,因为郑经大手花钱发展工业,郑省英没少跟郑经急眼。 不过在郑经的一番劝说下,往往都会被郑经说服,事实上郑氏这几年的发展也越来越好,说明郑经的策略没有任何的问题。 等到承天府的农业发展起来,郑氏不再为粮食发愁,并且其他农副业也开始发力,盐场也开始反哺的时候,郑省英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以郑经的能折腾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手里有钱,若不是现在的郑氏的金融系统还没有建立起来,也没有给百姓树立起信誉,郑经都想超发纸币来发展。 可是想想被大明玩儿坏的宝钞,郑经还是按下了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想法,他可不想一手把自己建立起来的大好局面给毁了。 现在郑经要的就是稳字当头,眼下还没有与满清硬钢的实力,只能暂时缩着头猥琐发育,顺便在南洋打打野,刷点儿经验值。 在盐场陈莽与翁天佑进行了防务交接,陈莽部驻防琼州府进行为期一年的换防,翁天佑则调回承天府。 经过这几年的战争磨合,郑经与刘国轩都发现如今在满清前线配置的兵力有些多,对于前线的防御水师要比陆师更加有用。与其将陆师放置在前线浪费,不如调回承天府进行整训。 新式火枪的装备,应该琢磨出一套配合新式武器的作战方法,不能已经换了装备,却还是旧式打法。 从莺歌海盐场出发,一天时间不到便赶到了昌化江口,昌化县如今成了一个围绕着铁矿服务的部门,就连县令都是何斌指派的下属官僚担任。 可以说昌化县成了工官的自留地,如今整个昌化县围绕着铁矿展开了各种服务,这个时候的郑氏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在昌化县建立钢铁厂也提上了日程。 现在就等着陈永华与吴三桂搭上关系,就会打通红河口到云南的水路交通,此时的安南正值南北朝南强北弱的阶段。 北朝莫氏已经名存实亡,若是没有满清站在莫氏之后支持,莫氏的末代之主莫敬宇估计连渣子都被郑氏吞掉了。 而南朝黎朝乃是黎利在宣德年间建立,如今也是名存实亡,整个南朝又被阮郑两大权臣把控,北方是郑氏掌控广平以北地区,阮氏掌控广平南部地区。 更南方是还保持着独立的占城,占城乃是著名的水稻产区,一年能够三熟的占城稻就是出自这里。 当然南方的阮氏和占城暂时还与郑经没有多大关系,郑经需要打通的是与安南北方郑氏的关系。 更为重要的是北郑控制的地区有一座超大型的露天煤矿,煤矿的煤炭质量非常优质,无论是炼焦。还是用做动力煤,都非常适合。 郑氏如今的炼钢主要还是依靠木炭,成本高昂不说,温度还提不上来,若是有了焦炭进行冶炼,郑氏的钢铁冶炼能够提升一个台阶。 这座煤矿的价值暂时还没有被重视起来,这个时候郑经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座就在家门口的大煤矿。 在昌化县,郑经见到了来昌化主持工作的何斌,两人谁都没有想到能在昌化碰面。何斌赶紧给郑经行礼:“臣何斌拜见王上!” “何先生不必多礼,是什么时候来昌化的?” “臣在规划昌化江口的钢铁厂的厂址,以后一些不重要的钢铁产品就放在昌化生产,不然来往运输实在太浪费人力物力了。 还有一点需要王上想想办法,那就是炼钢需要大量的焦炭,不能总是使用木炭炼钢,这会造成成本的极大的增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南风起 何斌的话正是郑经想说的话,听完何斌的话,郑经微笑道:“何先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正是寡人所想的。 寡人正好知道昌化对面的安南有一座大煤矿,煤矿的质量非常之高,而且只要露天就能开采,这是上天恩赐给我郑氏的礼物,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何斌现如今管理工业建设,对矿产资源特别伤心,听说有一座能够露天开采的煤矿,何斌立刻就动了心。 要说承天府也有煤矿,不过以现如今的开采手段,成本太高, 并不适合如今开采。 “王上!安南的地盘上我们去开采能行吗,会不会引起战争?” 郑经哈哈大笑:“战争!在海边上,就安南那点儿破烂, 咱们能打的他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王上!我们什么时候去开采?” “不着急,寡人在等陈复莆的消息,要等陈复莆送来与吴三桂谈判的消息。” 何斌是复兴社核心成员,自然是知道延平王所说陈复莆与吴三桂谈判的消息是怎么回事。心里顿时明白延平王这是在下一盘大棋,于是便不再追问煤炭之事。 ———————— 云南布政使司昆明府翠湖岸边,有一座装饰华丽的宫殿,宫殿最早是大明西平侯沐英修建,经过沐氏历代扩建,在永历年间又被赐给刘文秀当做蜀王府。 吴三桂封平西王移镇云南,永历十四年特意向满清顺治帝请旨“乞沐氏勋庄”,占据五华山永历宫为“平西王府”。 到永历十八年,吴三桂觉得翠湖别业不能体现他的身份地位,又大肆扩建翠湖别业,极尽奢华之能事,柳营一带皆珍馆崇台,花木扶疏, 回廊垒石。 在一处临湖的廊檐下,一位五十多岁身穿满清式样大红蟒袍的老人,光着头,露着刮得铮亮的头皮,脑后吊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花白小辫儿。老人正坐在廊檐下垂钓。身后站着两名端着托盘的丫鬟,托盘上放着消暑的瓜果、酒水,随时等候老人的享用。 廊檐下清风徐徐,老人胸前花白的胡须随着清风微微摆动,一双眼睛半闭着,似乎随时都有睡着的可能。 就算如此,站在老人身后的两个丫鬟,却站在老人的身后一动不敢动,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正在这时,湖中的浮子猛地向下一沉,老人双目睁圆,精光四射。一把提起鱼竿,一尾金色的鲤鱼被从湖中提起。 老人哈哈大笑,一把抓住钓起的鲤鱼,从鱼钩上取下丢进湖中, 再次在鱼钩上挂上鱼饵准备将鱼钩甩进湖水中。 这时候,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从廊庑之外走过来,伏在老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老人点点头道:“你去见见,既然能做主的来了,那就谈谈吧!” “是!岳父!” 中年转身离去,老人再次半闭着眼睛假寐,似乎刚才压根儿就没有来过人一般。 中年文士出了翠湖别业,顺着石板路一路前行,在一家名叫‘春晓茶楼’的茶楼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茶楼,似乎这个茶楼在昆明府开业的时间不久。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抬脚走进茶楼。茶博士赶紧上前招呼;“客官里边请,您是有约,还是闲坐?” “有约!” “那好!客人您请便!” 中年文士抬脚踩着木制的楼梯登上二楼,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坐着一位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读书人。 读书人头上戴着瓜皮帽,身上穿着月白缎子的马褂,面色如玉,唇上留着短髭髯,给你一种端庄大气的感觉。 中年文士也不客气,径直走到读书人的对面坐下,读书人抬手拎起来茶壶给他满了一杯茶轻轻一笑道:“夏兄请!” “久闻陈复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夏兄过奖了,夏兄才是人中龙凤,永华与夏兄相比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 中年文士名叫夏国相,出生时便已经是天下大乱,一直追随在吴三桂的身边,吴三桂欣赏其才,便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成了吴三桂的女婿。 谷蜱 在吴军中夏国相并不受人尊敬,认为他是靠着裙带关系爬上高位。这让夏国相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吴军中在支持吴三桂反叛满清的,夏国相便是其中之一。 对于陈永华的吹捧,夏国相明知道不是真话,还是觉得非常的受用。这就是大多数人爱听好话的原因,不是大家听不出真假,而是好听的话听着舒服。 “复莆兄此次前来昆明多盘桓一段时间,夏某为复莆兄做向导,好好游览一番我昆城之美景!” “多谢夏兄,永华正想着在昆城多待些日子,那就叨扰夏兄了。” 双方在茶楼里不可能去谈论深度的内容,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过是为了之后的谈判增加互信。在简短的寒暄之后,夏国相邀请陈永华同游五华山。 五华山乃是昆城第一名山,乃是昆明八景之一,不此时的五华山却并不对普通百姓开放,而是吴三桂的平西王宫所在地。 山上有非常著名的五华寺,传说中建文帝削藩失败曾经逃至五华寺出家为僧,当年还是西平侯的沐春秘密会见了建文帝,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不过明人张含写了一首《五华台》,诗云:‘五华台上望昆明,净练微茫似掌平。故国欲归归未得,海风山雨一齐生。’ 历史的真真假假已经无从考据,不过五华山的名声却与日俱增,陈永华与夏国相约好同游的日期,夏国相便悄然告辞。 陈永华吩咐茶楼老板,备上一份厚礼悄悄送去夏国相的府邸,什么都不用说。 不用说这处茶楼就是天地会在昆明的产业,是专门为与吴三桂进行接触开设,这就是一处对吴三桂公开的据点,据点放在明处能够让吴三桂看到郑氏的诚意。 几日后陈永华应邀与夏国相一起畅游五华山,两人一起在五华寺上完香后,便来到禅寺中的一间禅房,小沙弥送上茶水之后,便将房门带上,轻轻退了出去。 双方分宾主落座之后,陈永华笑道:“这佛门之地倒是一个清净之所,夏兄有心了!” “复莆兄!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妙,岳父如今被小人盯上了,去年的时候朝廷收缴了岳父的平西大将军印信。 逼得岳父修建园林奢靡度日以自污,可是朝廷还是对岳父不放心,一心想将岳父手中的兵权削掉。” “夏兄!陈某说句实话,遍观史书,无论是哪家坐了天下,首先要做的就是削藩,而且很少有平平安安削藩成功的。 汉有七国之乱,晋有八王之乱,隋唐的兄弟夺嫡究其原因也是主客易位,大明更是因为削藩打出了‘靖难之役’,如今满清上位,你认为满清不会削藩吗?” 陈永华的话算是说到了吴三桂集团的痛处,如今的吴军不是他吴三桂一个人的,永镇西南更代表着吴军上下的权势。 一旦被满清削藩,依靠着吴军这棵大树吃饭的军头,很快就会被吞的连渣渣都不剩,这些军头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会架着吴三桂在对抗满清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这是一个集团的整体利益,陈永华不过点破了这层窗户纸,吴军上下的有识之士早已看出了这一点。 不然吴三桂也不会冒着被满清抓住把柄的风险与郑氏接触,这种事本来就是心知肚明之事。满清朝廷在不断地试探,吴三桂同样如此。 夏国相叹口气道:“复莆说的是!岳父如今是一忍再忍,只要朝廷不把我军逼到绝境,我们还是不会与朝廷兵戎相见。” 陈永华冷笑道:“夏兄何必自欺欺人,陈某听说满清朝廷已经将贵军的推荐用人之权收回,满清这是在一步步地压缩你们的空间,早晚有一天会将你们拆分安置,到那个时候你们的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们自己了。” 对于陈永华的说辞,夏国相早有准备,他吴军若真的是忠于满清,在见到陈永华的第一时间就会将陈永华抓起来送到巡抚衙门,交给云南巡抚袁懋功。 双方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不过谁也不会轻易亮出底牌。夏国相微微一笑道:“复莆兄就不要操心我们与朝廷之间的恩怨了,你们还是多想想一旦朝廷大兵压境,你们怎么应对吧?” 陈永华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夏国相问道:“夏兄这话是认真的吗?”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夏兄不会不知道满清连琼州府都丢了吧,就满清那群旱鸭子,在陆地上还能对我郑氏有些压力,真要下了海,我郑氏大军保证全部将其送进海底喂鲨鱼。” “复莆兄!你们现在在海上是有一些优势,不过夏某可是听说善于海战的施琅一直在上疏朝廷增加水师。 一旦朝廷开始重视水师,你觉得凭借你们那点儿人力物力 . ,如何对付得了朝廷的大军,旗人老爷是旱鸭子,施琅总不是旱鸭子吧?” 说到施琅等郑氏叛逃出去的将领,也是郑氏难言之痛,这些数典忘祖之辈,已经成了郑氏的心腹大患。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吴军反应 陈永华无法反驳夏国相的话,真要拼国力,郑氏根本就不是满清的对手,这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算现在郑氏有两府之地,也不过两百万人口,而满清却有近万万人口,几十倍的差距, 除非是科技上进行降维打击。 郑氏现在的科技能够与满清形成巨大的代差吗?很明显是不能,当然陈永华并不知道郑氏如今的新式火铳已经与满清拉开了代差。 可以说正是郑氏明白与满清的差距,才有了与吴三桂接触之心。陈永华对夏国相说的郑氏与满清之间的差距并不否认,而是顺着夏国相的话说道: “这正是你我两家合作的基础,我郑氏与你吴军就是孙刘,而满清就是曹贼, 我们两家若是不能联合起来,就会被满清各个击破。” “请问复莆兄有何高见?” 陈永华沾着茶水在禅房的桌子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 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云南, 这是元江,顺着元江就能航行到安南。 安南这一段的河流被称作红河,顺着红河一路到出海口便是红河口,这里正对着我琼州府的昌化县。 贵部需要出售的物资可以通过红河一路送到红河口,与我郑氏交易,而贵部需要的物资也可以通过红河返回云南。 想必凭着吴军在云南的势力,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吧?” “复莆兄!云南境内我军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安南境内我军却无能为力,如何能够说动安南郑氏愿意让我们借道红河进行交易才是关键吧?” “一句话还是利益,若是我们的交易有利于北郑,他们还会反对吗?” “我们能给他们什么利益?若是让利太多,还有交易的必要吗?” “说的好!若是北郑不识抬举,那就打到他明白,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再说北郑所居之地本就是我大明交趾布政使司故地,大不了我们收回故土嘛! 一旦挑起战争满清还会收回你们的兵权吗?至于战争的借口还不是现成的,莫氏眼瞅着就已经被灭国了, 只要打着帮助莫氏恢复故土的旗号, 要求北郑退回南方。 当然战争是最后的选择, 能够用和平的方式达成一个三方都有利的局面,才是最好的结果。” 夏国相摇摇头道:“复莆兄!这件事太大了,夏某做不了主,不敢给你答复,不过夏某要知道郑氏能为我吴军提供什么值得我吴军冒险的物资?” 陈永华沉声说道:“盐铁!” 就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夏国相七荤八素,自古盐铁都是官营,这是最暴利的行业,涉足其中者无一不是豪富之人。 不过夏国相也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并不相信郑氏能够提供多少盐铁,低声问道:“郑氏能够提供多少盐铁?” “只要贵部出得起钱,要多少有多少!” “复莆兄!这大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我军若是要一万斤精铁,百万斤盐贵部能够拿的出来吗?” 陈永华听到这里便笑了,用带有鄙夷的眼神看着夏国相说道:“夏兄的胃口太小了,一万斤精铁,打造武器,满打满算也就武装个几千人,能管什么用? 陈某希望我们的采购能以十万斤为单位,我郑氏不光是可以为贵部提供精铁,还可以为贵部提供火铳。 保证比贵部使用的鸟铳更加精良, 贵部可以派人先验货然后再进行采购。当然除了盐铁这样的大宗战略物资之外,我军还可以为贵部提供鱼肉罐头、红薯干粉、等便于携带的军粮。 行军打仗带着这些军粮,能够保证贵部的士气一直保持一个比较高的水平,当然云南的特产我郑氏也会大力采购。 谷幖 我们之间的合作是互利共赢的,不是以一方得利,另一方吃亏为目的。” 夏国相拿到郑氏的贸易条件,便匆匆离开,陈永华看着夏国相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吴军动心了。 如此重大的谈判,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谈判下来的。 陈永华没有离开五华寺,他知道就算他想离开也根本就离不开,在吴军上下没有达成共识之前,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五华寺等候吴军的消息。 夏国相离开之后急忙返回翠湖别业,这一次吴三桂没有再钓鱼,而是在密室之中商议郑氏给出的条件。 密室里除了赶回来报告消息的夏国相,还有吴三桂手下的悍将胡国柱、马宝以及谋士郭仕图等人。 密室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吴军中的数一数二的存在,吴三桂不复钓鱼时的懒散,一双三角眼咄咄逼人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大家都来齐了,那就议一议郑氏来人之事吧!” 马宝是个急脾气,当即说道:“王爷!那还说什么,只要郑氏能够为王爷提供精铁与食盐,也就是稳赚不亏的买卖,精铁我们可以留着自己用。 食盐完全可以转手卖出去,只要我们能把这价格压下来,这就是一笔好买卖。” 吴三桂笑骂道:“你个马三宝,就知道钱,你也不看看我们有命挣,有命花吗?” 马宝小名三宝,吴三桂这么称呼他以示亲近,别人可不敢这么叫,夏国相负责谈判解释道:“城璧兄!与郑氏进行交易,能够增加我们的实力,这是好事,难就难在我们如何瞒住朝廷,不让朝廷知晓。 郑氏给出的条件是打通元江水路,在元江水路却在安南人的手里,安南北郑能不能听我们的还不一定,而且有北郑参与,保密性就会降低,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王爷!这还不好办,如何解决运输问题,让郑经那个海盗崽子解决不就行了,他爹不是个东西,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年若不是郑森背信弃义,赵王何至于兵败广东,我们跟这小子打交道,确实要留个心眼儿。 依末将看,我们就管云南的事,他能把货运进云南我们就买,运不进来,他爱干嘛干嘛去。” 胡国柱一拍大腿说道:“王爷!马城璧说的对,我们没必要纠结这运输问题,他能运进来我们就买,运不进来我们就不买。 在云南凭着我们的实力,想要将一个地方遮蔽起来,那还不容易,再说这事郑家做,比我们方便的多。” 郭仕图微笑道:“王爷!臣倒是认为应该与郑氏加强合作,能给朝廷添堵,朝廷就不敢过分苛责我们。 朝廷将我们当做鹰犬,那我们就不能让兔子没了,这也算是一种养寇自重。相信郑氏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希望我们能给拖住朝廷,让朝廷不敢全力对付他们。” 吴三桂咳嗽一声,众人赶紧收住声,将目光看向吴三桂,吴三桂叹了口气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们看似兵强马壮,可是我们却有一个硬伤,那就是云南粮食产量低,我大军的军粮大部分都是要从湖广调入。 一旦朝廷将湖广供给我们的粮食掐断,我们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起兵,一条就是投降! 我们能看到的东西,你们以为朝廷看不到吗?朝廷之所以敢对我们步步紧逼,那就是看到了我们吃饭的粮袋子在朝廷手里攥着呢! 与郑氏的合作,必须要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一旦泄密,我们就必须提前起兵,诸位本王想问一问你们都做好了与满人开战的准备了吗?” 吴三桂说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云贵现在驻扎的这么多兵马,两省是根本养不活的,而且云贵之地贫瘠,除了矿山之外根本就拿不出什么与满清对抗的本钱。 这就是吴三桂这些年使尽各种手段向满清朝廷要钱的原因,他必须要将力量一点点儿积蓄起来。然而这是一个恶循环,他越要钱自保,满清朝廷就会越防着他。 吴军感受到了满清的敌意,就只能更加拼命的保存实力,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也是郑经所说的满清与吴三桂必有一战的真正原因——安全感!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算成功的谈判 吴军上下其实都听出来了,吴三桂对于郑氏的交易是消极的,与众将相比,他更希望得到一个类似于沐氏那样永镇西南的职位。 永镇西南对吴家最有利,可是对吴军的将领却没有任何的好处,一旦吴家确立了在西南的地位,他们这些将领很快就会被边缘化。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吴家以后不需要这么多的骄兵悍将, 满清朝廷更不想要这些与他们离心离德的军头,他们只能被丢到某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 这是吴军上下绝对不能容忍的,他们必须推动吴三桂迈出造反的那条路,与郑氏合作就是其中的一步。 整个吴军可能不愿意与郑氏合作的只有吴三桂一人,对于吴三桂提到的粮草问题,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吴军上下看来,一旦开战吴军能够快速拿下湖广这个最大的粮仓。 只要湖广在手吴军还会缺粮吗?吴三桂的担忧根本就不成立, 在吴军将领看来,他们的平西王有些老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在万军丛中救出自己父亲的那员悍将。 对于吴三桂的质疑,夏国相解释道:“岳父!陈永华承诺只要是我们需要的物资他们都能替我们弄到,甚至还提到了火铳,他说为我们提供的火铳要比我们使用的鸟铳更加的精良。 当然价钱肯定也会贵上不少,不过小婿觉得,若是郑氏真的能够搞到精良的火铳,那可是能够极大的提高我军的战力。 对付满蒙骑兵,在我们缺少骑兵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还是火器。若是我们的火器能够挡住骑兵的进攻,朝廷的其他人马不足为惧。” 吴三桂知道他不能站在大家的对立面,既然大家都愿意促成与郑氏的交易,他也不能反对。不过必须要在保密的状况下进行,不能被朝廷侦知,一旦走漏消息,必须推出一个替罪羊给朝廷一个交代。 吴三桂这样的态度可以说是很不负责任的, 做为一个军事集团的首领,不能没有担当, 遇到难以抉择之事,要么选择拒绝,要么选择扛起责任。 若是好处是自己的,责任却让别人来背,以后谁还会为你效力。 吴三桂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弊端,他只是想用这种方法让手下知难而退,对吴三桂来说他对如今主政的鳌拜还是很畏惧的。 夏国相是吴三桂的女婿,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岳父冷了场,就算是对岳父的话再不满,也要替岳父撑起场面。 “岳父,诸位同僚!既然是小婿一直在与郑氏沟通,这事就交给小婿做吧,出了事小婿一力承担。” “国相!一切要小心行事,切不可让朝廷抓住把柄,若是事不可为,你就先躲到郑氏的地盘上,等到事态平息下来之后,再回来。” 夏国相听到吴三桂如此嘱咐心里一暖,平西王还是重感情的,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换取荣华富贵。 “岳父放心, 事关重大小婿明白一旦出事,会让我部处于极度不利的局面,不过满人在云南没有多少势力,只要防住巡抚袁懋功,其他人不足为惧。” 吴三桂没有说话,而是拉开了密室中正面墙上布帘,布帘后面是一张挂在墙上的巨大的西南地图。 这张地图吴军将领不止一次见过,吴军上下也不止一次在这张地图上进行推演,一旦与满清闹翻,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湖广。 吴三桂拿起一根木杆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道:“诸位请看!这里是我云南布政使司与安南的分界点,如果郑氏能将物资送到这里,我们就跟他们交易。”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吴三桂所指的地方,此地与安南交界,汉瑶混居,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是满清朝廷也不会关注这样的地方。 将交易地点选择在这里,首先这个地方偏僻落后,非常容易保密,其次是此地就在元江左岸,只要郑氏能够打通水路,交易还是很方便的。 当然打通水路的任务就只能交给郑氏来做,郑氏去做隐蔽性更高一些。至于郑氏能不能打通水路,那就不关吴军之事了。 反正成与不成,吴军也没有损失,能够交易更好,不能交易就当没有发生这事。 吴军核心层商议细节之后,夏国相再次去五华寺见陈永华,陈永华没想到吴军上下这么快就达成了一致,心里就是一沉。 越是时间短,就越是说明吴军的高层对合作之事并不热衷。果然夏国相一见到陈永华便苦笑道:“复莆兄!合作之事有变,平西王不想与贵军来往,以免引起朝廷猜忌。” “夏兄!既然如此,那陈某就告辞了,延平王还等着陈某的消息。” “复莆兄!不要着急,平西王不做,夏某倒是可以做。当然这件事与平西王府无关,出了事也是夏某一人承担。” 谷玁 陈永华略一琢磨便想通了吴三桂的做法,这是打算让夏国相冲在前面当替罪羊呢,不过只要能够达成合作,管他是跟吴三桂,还是跟夏国相呢! “夏兄!既然这件事成了你我之间的事,不知夏兄打算怎么交易,我郑氏可没有本事将货物送到云南。” “复莆兄!我们也不让你们将货物送到云南腹地,你们只要将货物顺着元江,送到云南边界就行,夏某在那里建一座榷场,用于我们之间的交易。” 说完夏国相拿出一张地图,在地图上的一个点了一下,陈永华看着那个地方,皱着眉说道:“夏兄!你这是将风险全部都转嫁到我郑氏的头上了。” 夏国相两手一摊道:“复莆兄!这真的是没有办法,在云南夏某还有点儿影响力,出了云南夏某屁都不是。” 陈永华知道这已经是吴三桂最后的条件,明摆着告诉郑氏,你能打通商路,我就跟你做生意,打不通我也不冒这个险。 真他娘的是个老狐狸,陈永华心中暗骂。不过嘴上还是对夏国相说道:“夏兄!这件事已经超出了陈某的权力范畴,延平王给陈某的授权是你我两家合力对北郑施压,打开商道,顺便让北郑也获得一些好处。 可是让我一家打通商道,有些难为我们,这样一来,就算是能够打通商路,这成本也会翻倍增加,这一点夏兄可有考虑。” “只要不高于我大清的价格,我们就能够接受,这不是大的问题,如果你们卖的比我大清还贵,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夏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些东西是你花钱就能买得到的吗?比如精良的火铳,贵部可有地方去采买。 若是贵部多了不说有一万杆精良的火铳,能够将满清的骑兵挡住,贵部还会担心打不过满清吗?” 陈永华说的精良的火铳到底是什么样的,夏国相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好坏,不过到了这个时代,所有带兵之人都已经知道了火器的威力,如果有一万杆精良的火铳,吴军的实力立刻就能上一个台阶。 “复莆兄可有火铳的样品?” “夏兄!你这是难为陈某,带上这个陈某是嫌自己命长吗?” “见不到样品,夏某如何能够确定这火铳精良呢?” “夏兄!若是夏兄有闲暇时间,不妨到琼州府走一趟,有句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夏国相摇摇头:“现在朝廷紧盯着我平西王府,夏某长时间离开昆明,必会给朝廷留下把柄,暂时夏某还是离不开。”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到我郑氏打通商路之后,贵部再验货吧!” 陈永华对夏国相这个蹩脚的理由非常不屑,不敢去就说不敢去。夏国相对于自己的敷衍也丝毫不加掩饰,整个吴军其实是瞧不起郑氏的。 连东南那点儿杂鱼都打不过,被人家直接赶下海,若不是大清缺少水师,才让这些海寇暂时在海外孤岛上苟活。 夏国相对于郑氏有精良的火铳是持怀疑态度的,若说这些海寇通过贸易能够倒卖一些盐铁还是可信的,火铳那就扯淡了。 这才是夏国相拒绝去琼州府的真正原因,不是不敢去,而是不相信陈永华所说的话。 离开昆明,陈永华选择亲自走一遍元江水道,一方面考察一下通行元江水道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也是从元江走去琼州更近一些。 从昆明一路顺着滇池沿岸南下,十几日时间便来到了临安府,在临安府沿着沿着元江左岸一路向着下游行走。 清初的云南大多数地方都是未开发之地,沿着河岸行走非常危险,若是遇到山洪爆发,一个不好就得没命。 为了能够考察出沿江的河道哪里能够通航,哪里不能通航,陈永华冒着生命的危险用脚步丈量整个元江的主干道。 临安府的元江已经属于整个元江的中游,河道落差已经没有上游那么明显,不过河道的落差还是不能允许船只航行。 一直向下走到临近安南的梨花驿,河道开始平缓起来,陈永华在这里跟当地的土人买了一艘小船,顺着河道顺流而 . 下,进入到安南境内。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北郑 进入安南之后,陈永华很快便被安南人发现,陈永华直接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大明官员。安南地方官员不敢怠慢,将陈永华一路送到了升龙府(交趾城)。 在升龙府陈永华见到了北郑的当家人郑柞,如今的北郑名义上还是后黎朝的官员,是后黎朝的定西王。 现在的北郑与满清关系很紧张, 原因就是满清认为莫氏是正统,一直给北郑施压不允许北郑攻击莫氏。 然而莫氏好死不死的,还想着恢复祖宗的荣光,趁着北郑南下与阮氏交战的时候进攻北郑。郑柞当然不肯吃这个亏,稳住南方战线之后,掉头回来就将莫氏按在地上一顿摩擦。 如今的莫氏已经被压缩在高平、太原等一小片地方,若不是碍于满清的压力,北郑随时都能将莫氏平灭。 陈永华就是在这种微妙的时刻来到了北郑的统治中心, 在定西王府陈永华见到了北郑的统帅定西王郑柞。 这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 有着武人的一副好身板,坐在主位上不怒而威。陈永华被倒剪着双手绑着,只有双腿还能活动。 一进大殿就被士卒一脚踹在腿弯处,陈永华站立不稳跪倒在地。为了表示自己天朝上国的尊严,陈永华一屁股坐在地上,冷笑道:“陈某听说安南一向自诩小华夏,以礼仪之邦自诩,这就是安南的待客之道吗?” 老人还没有说话,下首位置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父王无礼?” “本官乃是大明延平王府咨议参军陈永华,代表的是大明的脸面,安南辱我便是辱我大明,真当我大明拿你们没有办法吗?” 对于陈永华的虚张声势,中年人还想出言呵斥,被郑柞抬手阻止,对士卒吩咐一声:“给大明客人松绑!” 士卒将陈永华绑绳松开,活动了一下手臂对着郑柞拱手道:“多谢定西王!” 这个时代的安南高层说的都是华夏语言,双方的沟通毫无障碍。 “年轻人, 你如何能证明是大明官员,大明的皇帝都被吴三桂那个贰臣勒死了,哪里还有大明?” “先帝是被吴三桂谋害,但是承天府还有国姓爷的子孙在,国姓爷可是隆武先帝亲赐的国姓,难道还代表不了大明吗?” “这么说你是郑经的臣子了?” “正是!” “原来是郑氏之臣,你来我安南有何贵干?” “下臣来见定西王是想与定西王做一笔长久的买卖。” 郑柞哈哈大笑,嘲讽道:“郑氏不愧是亦商亦盗起家,什么时候都不忘生意二字,不知郑氏想与我安南做什么生意。” 陈永华也不在意郑柞的嘲讽,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事对定西王没有一点坏处,我郑氏利用一下红河水道,从红河水道为吴三桂运送点儿物资,每一笔物资按照物资价值,向贵部缴纳百分之五的过路税。” “年轻人!若是本王没有听错的话,你刚才可是说你是明臣,吴三桂可是大明的死敌,你郑氏给吴三桂运送物资,本王不得不怀疑你是在资敌。 你郑氏就是如此做明臣的吗?真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定西王!此一时彼一时也!吴三桂是大明之敌, 同样满清也是大明之敌, 与满清相比,吴三桂只是听命于满清之鹰犬。 杀先帝者满清也!如今大明最大的敌人是满清,只要能与满清敌对之势力,都是我大明的盟友。满清灭掉之后,吴三桂也好,其他汉人也罢,大家都是华夏苗裔,谁坐天下都是华夏的天下,无非是改朝换代而已。 可是满清却是异族,进入中原之后,剃发易服,坏我华夏衣冠,这已经不是改朝换代,而是亡天下也!” “年轻人这个论点倒是新颖,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哪位大儒的观点?” “不瞒定西王,这乃是亭林先生的高论,陈某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华夏大邦人杰地灵,果然还是人才辈出,非我安南偏居一隅可比。” “定西王也是一代人杰,在危难时刻临危受命,南拒阮氏,北击莫氏,将来能统一安南者非定西王不可。” 郑柞哈哈大笑,对眼前这个思维灵活的年轻人很是欣赏,顿生爱才之心。 “年轻人!借你吉言,本王一统安南,需要英才辅佐,若是年轻人愿意来我郑氏,我郑氏愿虚左以待。” 安南随大明礼仪以左为尊,虚左以待那可是以国士待之,可见郑柞是真的欣赏陈永华。 谷仧 陈永华摇头道:“多谢定西王抬爱,陈某乃是明臣,此生忠于大明延平王,不可能再谋他就。” “那是可惜了,郑氏如今已是日薄西山,满清早晚都会将其剿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定西王还是商议一下与我大明合作之事,这事对郑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有没有好处本王都明确地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我安南怎么可能做这种贪小利而吃大亏之事。 如今我郑氏正在与莫氏征战,满清一直施压于我朝不许我朝灭掉莫氏,本王听说莫氏与吴三桂的关系非常密切。 本王若是做了这样的事,被莫氏侦知捅到京城,满清若是借题发挥,大军南下我军就算能够挡住满清的攻伐也会元气大伤。 阮氏可是一刻都不会闲着,元气大伤的我郑氏还能挡住阮氏的进攻吗?你是觉得本王会给他人做嫁衣之人吗?” 果然能成为一方枭雄之人,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一个小小的过境交易郑柞就能联想一大堆的连锁事件。 这些事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可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冒这个险值得吗?这才是最关键之事。 陈永华知道凭着自己的能力是无法说服郑柞放开红河水道,让郑氏的物资进入云南,难道这件事就这么黄了吗? 不管陈永华有多么的不甘心,什么时候都是凭借实力说话,明郑的实力在北郑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北郑打心眼儿里就没有瞧得起郑氏。 被拒绝是一件非常正常之事,至于说满清的反应,那只是众多原因之一。若是明郑有足够让北郑惧怕的实力,或者说郑氏能够承诺帮助北郑挡住满清的进攻,郑柞都不可能拒绝的这么痛快。 好在北郑并没有难为陈永华,毕竟就算是瞧不上郑氏,郑氏也是一方诸侯,没有必要结成冤家。 将陈永华送到红河口,在这里北郑官员帮着陈永华雇佣了一艘渔船横渡大海前往琼州。陈永华看着安南的小破船,心中打鼓,这样的小破船若是遇到风浪能够航行到琼州府吗? 好在船老大每日在海上捕鱼,操船的水平不错,也加上天公作美,并没有赶上什么恶劣的天气。两天后,陈永华踏上了琼州府的土地。 不知道是渔民手里的罗盘定位不太准确,还是南风的作用。计划停靠在昌化江口的船只,在偏北的儋州靠了岸。 小船刚一靠岸,立刻就受到了儋州官吏的盘查。陈永华亮明身份之后,儋州港口的小吏不敢怠慢,飞快禀报给儋州知州。 儋州知州将陈永华迎到知州衙门,经过一番商谈,陈永华才知道原来延平王现在正在琼州府,前几天刚到昌化县巡视铁矿的建设情况。 陈永华大喜过望,本来还想着在昌化搭乘运输铁矿砂的货船返回承天府呢,没想到延平王竟然就在昌化。 跟儋州知州借了一匹驿马,陈永华快速赶到了昌化县。郑经正在与何斌谈及陈永华与吴三桂谈判之事,没想到陈永华就到了昌化。 还真就是无巧不成书,君臣几人见面自然是一番寒暄。陈永华将如何与夏国相接触,以及回来路过北郑的地盘,被北郑拒绝使用红河过境之事原原本本地向郑经讲述了一遍。 郑经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我们屡次失败带来的后遗症,不但吴三桂瞧不起我们,就连一个安南的北郑都瞧我们买不起。 诸位!要想让人瞧得起,首先就得自己的胳膊粗,不然我们永远都不会被人瞧得起。复莆受的委屈,其实不是针对复莆个人的,是针对的我郑氏。” “王上!那我们还与吴三桂交易吗?”陈永华问道。 “当然要交易,不但要交易,还要大量的交易。” “可是我们如何打通红河通道?” “寡人正在与何先生商议如何拿到安南的一座煤矿,若是北郑痛快将红河通道让出来,我们还不好下手呢! 既然北郑瞧不起我们,那我们就给北郑亮一亮肌肉,让北郑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城下之盟。” “王上要与北郑开战?” “也不算大打,可以说是打一场有限地战争,要让北郑明白得罪我们比得罪满清更可怕。满清能让其灭亡,我们会让他灭亡的更快。 当然更重要的是打完之后的谈判,打一仗是为了让北郑明白我们的实力,谈是为了告诉北郑,我们对他们没有兴趣,借道红河对北郑是有好处的。 同时我们也会对北郑承诺,给予北郑安全的保证,一旦受到满清的攻击,我郑氏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代差的战争 对付北郑这样一个割据的势力,用不着出动太多的军队,郑经只安排了周全斌的两镇人马做为登陆部队。 水师更是大杂烩,最好的舰船都留给了林凤,大多数舰船都是福船,不过缴获红毛夷的那艘巨舰足以撑起场面。 就这艘船一开到红河口,对北郑的威慑那就是致命的。郑经担心的不是如何打败北郑的军队, 而是担心北郑一旦誓死不降,那就麻烦了。 为此郑经召集文武在昌化开了一个短暂的军事会议,在会上郑经就北郑问道:“诸位!大家议一议这北郑问题该怎么办,这事关我郑氏的一大战略,不能卡在运输问题上。” “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南人不识抬举, 那就打到他们老实,乖乖地将通道让出来。”周全斌这个好战分子,那是闻战则喜。 “邦宪!就算我们打败了北郑,又怎样?北郑只要拖着不降,我们哪有那么多的精力耗在安南。要知道我们的主要精力应该是对付满清,与吴三桂合作也是对付满清的一部分。”陈辉反对道。 周全斌一看反对的居然是陈辉,不由恼怒道:“我说老陈,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咱俩虽然说现在不是搭档了,但是也是合作多年的老伙计! 你怎么能涨他人的志气,灭咱自己的威风。北郑不过是安南的一个割据势力,只要咱使劲儿一打,他们就得担心自己的地位会不会被其他势力抢夺。” “周将军这话不错,北郑不过是安南一个割据势力,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逼北郑就范,只要让北郑明白,不与我们合作,他们现在的地位都不保。 我们第一仗就要让北郑明白,我们想要灭掉他们并不难,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乖乖听话, 这第一仗我们必须要打好。”老将蔡翼也赞同道。 郑经发现自己陷入了明初的误区了,那个时候安南可没有几股势力共存,而且明朝对安南的统治还有一些不得人心。 郑氏的这次作战并不以占据土地为主要目的,而是以打通水路通道为主要目的。这样就不会伤及北郑的根本,相反这条商道开通,对北郑还有莫大的好处。 “诸位说的不错,是寡人想的太多了,我们的战争不是为了攻城略地,对北郑造不成什么大的仇恨,而且合作还能带给北郑好处,这件事大有可为。 目标是打通红河水道,只要红河水道打通,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 第二目标是租下北郑的一块土地,用于囤积货物,当然我们不是白占这块土地,要给北郑租金。 只要达成这两个目标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另外何先生抓紧时间制造一批平底内河货船,我们的海船可开不到红河里。” 这种平底驳船,在大明的江南沿海非常多见, 结构简单, 造价低廉,帆桨并用。载重一般都在百料左右,平底驳船最大的好处就是吃水浅,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抗风浪。 何斌点头应下,这本就是他这个工官的职责范围之内之事。 对北郑的出征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准备,从昌化航行到红河口连两天都用不了。若是进展顺利十天左右就能完成。 也不挑什么黄道吉日,在会议结束之后的第二天,郑军一共集结了三十多艘大小战船,搭载着周全斌的两镇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向了红河口。 一天多的时间便赶到了红河口,对于突然出现的郑军,红河口的安南守军,连作战的勇气都没有,直接一哄而散,跑的无影无踪。 郑军想抓一个给郑柞送信的人都不知道该找谁,好在这些逃跑的士兵还算负责任,并没有四散逃亡,而是逃向了离红河口最近的一个城池。 城池守将不敢怠慢,快马向河内的郑柞进行禀报。郑柞接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哪有这么巧,刚把那个郑氏的官儿给放了,郑氏就打了过来。 可是守将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谎报军情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谁没事嫌自己的脑袋长得太结实。 郑柞立刻命自己的长子郑根点起一万人马杀向红河口,同样郑军在周全斌的率领之下在红河口登陆之后,开始向着河内攻击前进。 郑经则命令水师派出小船考察红河河口的向内陆的水文资料,只要能够航行福船的河道,郑经还是希望水师能够给陆师在侧翼提供掩护,以防万一。 谷衴 这个时代的红河水量非常地充沛,从河口一直到海阳城这段河道二号福船完全能够通过。不过内河水道的风力不够,二号福船的航行速度非常缓慢,甚至连在岸上行军的陆师都追不上。 郑根的大军与周全斌的两镇人马在海阳以西遭遇,双方都是征战多年的宿将,想要搞偷袭这种把戏肯定没有用。 当两方的统帅都收到了斥候发现了对方的时候,两方主帅都迅速摆出了攻击阵型。 周全斌所部是全火器军队,需要构筑火炮阵地,因此率先停下了行军的脚步,就地构筑火炮阵地。两镇人马光是火炮就有一百门,火炮阵地的构筑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北郑军队还是冷热兵器混编的军队,军队中远程兵种既有火铳手,也有弓箭手,更多的还是手持大刀长矛等冷兵器的士卒。 在周全斌下令构筑阵地的时候,郑根却一门心思赶紧与敌军相接。他已经从斥候的口中得知郑军只有五千人,他手里的兵力是郑军的两倍。 这一仗是妥妥的以多打少,是稳赢的局面,不过郑根跟随父亲征战多年,又岂是浪得虚名。他将一万人马分成三部分,手持刀盾的刀盾手为一部分,弓箭手与火铳兵为一部分,为刀盾兵提供远程掩护。 郑根自己率领中军坐镇其后,郑根郑军形成了一个倒品字形的阵型,很快双方的距离就已经拉近到了一里之内。 这个时候郑军的火炮阵地还没有构筑完成,站在望楼上的周全斌一边催促着炮兵部队抓紧时间构筑阵地,一边命令新式火枪兵一旦敌人进入自己的射程就果断进行自由射击。 普通鸟铳兵列三段击阵型,随时准备接敌,战争一触即发。 郑根也是不断听着斥候的禀报,他敏锐地发现对面的敌人是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敌人。因为斥候禀报,这些郑军的人马都没有披甲。 在郑根看来,一支无甲的军队,要么是特别的穷,要么是觉得披甲无用。郑军肯定不是没有钱,那就一定是认为披甲无用。 郑军现在确实不再花费大量的精力浪费在甲胄上,而是采取了重点部位防护的办法,进行身体防护。 也就是在郑军的军服里面有些重点部位都是有钢板防护,比如胸口、腹部,头上等重要部位都有重点防护。 更让郑根感到惊讶的是这支郑军居然没有装备刀枪,难道就凭着火铳能拦住自己的一万大军吗? 这个时候郑根的大军已经推进到郑军两百步距离之内,郑军的火炮阵地终于布置好了。炮兵指挥官请求开炮射击北郑的前锋部队,被周全斌拒绝了。 周全斌下令火炮吊射北郑后方的军队,将北郑军队打到前后脱节。北郑军队如此密集的队形,炮兵都不用瞄准,随便一炮下去,就能犁出一道血胡同。 无法急速射,短短两分钟内就打出了五百发炮弹,顿时将北郑军队炸蒙了。郑根所在的中军损失惨重,就连郑根若不是亲兵拼死保护,都得这一轮的炮击中丧命。 郑根心有余悸,好在这个时代的火炮需要炮管冷却,给了北郑军队一个喘息之机。前锋的弓箭手与火铳兵已经推进到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达到了新式火铳的有效射击距离。 新式火枪兵开始自由点名,新式火枪兵以班组为单位,优先打击身穿盔甲的军官,阵地上白烟袅袅,飘散着阵阵的尿骚味。 这是火药燃烧后散发出来的味道,同时烟雾也影响了郑军士兵的射击精度,只能对着人影绰绰的地方射击。 好在北郑军队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这样远距离的打击手段,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想不到分散队形,以躲避郑军的射击。 终于炮击造成的烟雾慢慢散去,北郑军队已经突破到了百步之内,这个距离周全斌大声命令新式火枪兵一边后撤一边对敌打击。 让北郑军队非常尴尬的局面出现了,北郑军队看似在气势汹汹地进攻,实际上却伤亡惨重。郑军看似在防守,却几乎没有出现伤亡。 这一切都被后方的郑根看在眼里,心急如焚,他很清楚,他的军队现在在进攻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死了多少人,不然就这个伤亡程度恐怕已经崩溃了。 当北郑军队推进到郑军八十步距离的时候,这个时候北郑军队的远程武器开始发射,这个距离能否伤人全凭运气,不过密集的发射中郑军还是有了伤亡。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郑相争 北郑军队还在低着头继续推进,已经顾不上身边伤亡的袍泽,终于到了郑军六十步的开火距离,郑军士兵开始了后退式三段击射击,六十步的距离成了北郑军队的天堑,每向前一步都是尸横遍地。 不光是来自燧发枪手的排枪射击,还有新式火枪兵的远程侧翼打击, 尸体的堆叠终于让北郑士兵麻木的神经被刺痛。 他们发出凄厉的哀嚎,丢掉手中的武器掉头就跑。很快便形成了溃败之势,到了这份儿上,郑根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只能灰溜溜地向后溃败,等到脱离战斗之后,郑根一清点所剩兵马, 顿时嚎啕大哭。 从升龙府带出来的一万人马,如今连一半都没有了。这个时候摆在郑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退回升龙府, 将军队的指挥权交还给父亲。 另一条路就是请求父亲召集兵马对郑军进行围剿, 这郑军的五千人马是很厉害,若是出动十倍的兵力,这些郑军能打多少? 思来想去,郑根还是不甘心失败,马上安排人返回亲信返回升龙府向郑柞请求援兵。而郑军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乘势将红河岸边的海阳拿下,做为郑军的临时营地。 在红河上游弋的郑军战船看到河岸上的海阳城升起了明郑大旗,郑经立刻命令战船靠岸与周全斌部会师。 周全斌见到郑经之后便抱怨道:“王上!这收着手打实在是太难受了,若是放开了打,臣保证这北郑的一万人马一个也别想跑。” 郑经拍拍周全斌的肩膀笑道:“我们是来示威的,可不是来结仇的,打得太狠了,那仇可就结大了。” “就北郑这点儿人马,要臣说,干脆将翁天佑与陈莽部全部调过来,四镇人马差不多就将这北郑灭了。” “灭了以后呢?” “灭了之后, 我们就自己接管, 省的看这些鸟人的脸色!” “若是安南人不愿意承认失败, 私下里处处给我们捣乱,我们的战略目标还能实现吗?” 周全斌恶狠狠地说道:“不服气那就杀到服气,满清就是靠着大杀特杀占了整个中原,满清能行我们也行!” “邦宪!你说的也是一种方式,不过这个方式的代价太大,满清打进中原多少年了,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完全的统一天下。 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与满清相比,我们拖得时间越长,与满清的差距就越大。寡人现在要的是立竿见影的效果,而不是在安南牵扯我们太多的精力。” “这也太便宜他们了,现在咱们怎么办?是向前推进,还是在这里等着?” “等!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郑柞,郑柞不敢将战事拖延太久,不然南方的阮氏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 郑根派回升龙府的亲信见到郑柞之后,原原本本将战事对郑柞讲了一遍, 并且把郑根想要增派人马合围郑军的打算也讲给郑柞。 郑柞稍一琢磨便拒绝了郑根的要求,郑柞打了半辈子的仗,通过郑根亲信的描述, 他就能判断出郑军很明显是手下留情了。 按照描述的战斗,郑根的大军根本就没有伤及郑军分毫,郑军完全可以进行追击杀伤,在追击中的杀伤可比战斗中的杀伤大多了。 凭着这一点当然不能说明郑军并没有想要彻底灭掉自己的想法,不过若是坚持打下去,即使郑军没有得利,最后得利也不是自己。 北方的莫氏与南方的阮氏可都盼着自己倒霉呢,这个时候自己一旦与郑军进行大战,不管输赢,后方都会被这两边偷袭。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不管打与不打,还是要跟郑氏谈一谈。当时那个姓陈的来,自己就不该口气太强硬,这完全划不来。 郑柞在想通了这一点后,立刻下令让郑根带着残兵退回河内休整,然后派人去找郑军接触,试探一下郑军现在是什么条件? 使者名叫丁文佐,地位在北郑非常之高,是郑氏的谋主。丁文佐是儒生,对大明和中原有着很深的亲近感。 他非常理解郑柞的想法,当初郑柞将陈永华打发走,丁文佐就委婉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北郑应该游走于各个势力之间谋求最大的利益,而不是把人得罪死。 丁文佐不等郑根返回升龙府便乘着小船顺流而下,寻找郑军的主力,郑军的战船已经遮蔽了红河河道,任何船只都不可能通过郑军的封锁。 谷鵻 丁文佐毫无意外地被郑军截获,被郑军水师抓住后,他直接表明身份要求见郑军的主帅,郑军水师士兵很快便把消息汇报上去。 郑经有意给陈永华出气,便让陈永华接待丁文佐,陈永华对这个安南老头儿有些印象,主要是这老头穿着一身儒衫让陈永华很有好感。 丁文佐发现接待他的是陈永华后,便知道郑军这是有意在羞辱北郑。你不是说没得谈吗?那好现在你还得跟我谈。 这真的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不过丁文佐毕竟知道轻重,以他的城府对这种不轻不重的羞辱还能云淡风轻地接受。陈永华专门安置了一个船舱与丁文佐商谈,陈永华并没有因为郑军大军压境便盛气凌人。 “丁大人请坐!大军出征条件有限,还请海涵!” “无妨!老夫也不是来做客的,明人不说暗话,贵部悍然入侵我国,是何居心?” “丁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对,此地乃是大明故土,前方不远就是大明的交趾城,这座城还是我大明在升龙府的旧址上重建的。 就算是我们打过来,也顶多算是统一战争,而非入侵,丁大人熟读经典难道不知道大明交趾布政使司吗?” 丁文佐一不留神就吃了一个暗亏,在法理上这里确实是大明的故土,就算是黎利将明军赶出交趾,也得承认是大明藩属,这一点是无法抵赖之事。 “就算依陈大人所说,安南是大明藩属,大明兴兵来犯也要有圣旨行文,不能不教而诛吧!” “丁大人!我军并未主动攻击贵军,是贵军率先向我军发起的攻击,我军前来还是就红河通道的问题与贵军谈判。 这本是一件双方都能获利之事,陈某不明白贵部坚持什么?” “陈大人,我安南与云南广西接壤,一旦被满清侦知我安南向吴三桂提供物资,一定会对我安南进行报复,到那时谁来保护安南的安全?” “丁大人!这件事只有吴三桂、北郑与我大明知晓,其他人如何得知,吴三桂会将此事说出去吗?我大明会将此事说出去吗?你们会将此事说出去吗?” “陈大人!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事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这种事怎么可能长久瞒得住?” “丁大人,即使是被满清侦知,你觉得最倒霉的应该是谁?是你北郑吗?吴三桂才是那个最担心的人。 更何况挡在你们与广西交界的地方还有一个莫氏做为缓冲地带,难道你们就不想将莫氏干掉吗?” 丁文佐内心非常赞同陈永华的说法,不过他只是一个传话筒做不了任何的决定,对于陈永华的说法,丁文佐只能不置可否地问道:“贵军打算如何使用红河通道,可有什么章程?” “第一:我军需要在红河口岸选择一地用作仓储用地,为了保护这片仓储,我军需要对仓储所在地驻兵保护。 当然我军的用地需要向贵部支付租地费用,这个费用问题我们可以进行协商。 第二:我军拥有对仓储驻地周边百里之内的探矿权,当然发现的矿藏所有权属于安南,我军有优先开采权和使用权。开矿所获利润根据我们之间的出资比例进行分配。 第三:我军有优先使用红河河道的权力,贵部必须保证我军在红河上船只的安全,同样,也不是无偿使用,根据运输货物的价值向贵部缴纳通行关税。 第四:所有条约必须严格保密,不得向任何非相关方泄露条约内容,此条款是为了保护我们三方的利益。 我方暂时就这四条,贵部若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出来,我们本着友好合作的态度进行商议,只要不是过分的条件都可以商量。” 丁文佐带着这四条条件回到了升龙府,郑柞知道事关重大,悄悄与丁文佐密谋商议,自己这一方要提什么条件。 丁文佐沉声说道:“定西王!臣见明郑水师船舶高大威武,远超我安南水师,若是能够从明郑手中获得几艘这样的大海船,我军在对付阮氏的时候,就更有优势了。” “丁先生这个条件提的好,本王看不光如此,明郑的火器也非常的犀利,若是能够卖给我们一些,我们也能在对敌的时候多一些胜算。” “定西王英明!此战我军败北,最大的原因就是明郑的火器犀利,若是我们能够拥有明郑同样的火器,以后对上阮氏胜算也会增加不少。 不过我们 . 光有船与火器还不行,还需要知道如何使用,那么大一艘船,若是没人帮助指导,我们连开动起来都费劲,更别说是驾驭着去作战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双郑会(上) 郑柞与丁文佐密谋了很长时间,终于敲定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两方之间使者频繁往来沟通,为两王相见做好铺垫。 三天后,郑经与郑柞在升龙府与河内之间一处临时搭建的地点进行了会面。郑柞震惊于郑经的年轻,郑经也没想到这个北郑中兴之主竟然已经垂垂老矣。 不过郑经可不敢小瞧这个能够临危受命,将郑氏从生死边缘拉回来, 还能压着阮氏打的枭雄。做为一个晚辈,郑经的姿态放得很低,首先向郑柞躬身施礼道:“晚辈郑经拜见前辈!” 郑经没有称呼郑柞的爵位,也没有自称爵位,因为两人的爵位都是西贝货,上不得台面。郑成功的延平王是流爵,是不可以继承的。 而郑柞的爵位是继承他爹的,他爹的爵位又是后黎朝封的, 黎朝国主才是郡王爵位, 哪里有资格封王,这也就是礼崩乐坏的乱世,若是承平时节,各个藩属国的王位传承都得宗主国亲自册封,拿不到金印金册那就是非法的。 郑经现在还举着大明这块招牌,当然是不能承认郑柞的爵位,只能以私礼拜见。毕竟他面对的是个能做他祖父的老人,行个晚辈礼也不吃亏。 郑柞没有想到如此年轻的郑经,竟然没有一点儿年轻人的张扬跋扈,在给自己行礼时更是让自己如沐春风。 不禁拿郑经与自己的儿子相比,郑柞发现相差甚远,郑氏有如此雄主兴盛就在眼前,看来自己当初拒绝陈永华确实是错了啊! “贤侄免礼!贤侄来到安南老夫还未尽地主之谊,失礼了!”郑柞也同样没有强调自己的身份,也是以私人身份回应。这一老一小两个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谁也不会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是晚辈不请自来失礼了, 晚辈此次前来安南并无恶意, 只是为了商业合作。至于与贵部发生的军事冲突,晚辈深表遗憾。 郑氏军队一直都在防守,并未主动进攻,不然以我军的能力,贵部那点儿人马根本就逃不走,这一点希望前辈能够明白。” 话说的不好听,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郑柞很想否认这一点,却知道这一点无法否认。不管这个年轻的郑氏之主表现多么的如沐春风,从骨子里依然透出了胜利者的强势。 更为关键的是人家只出动了五千人马,红河上的大船根本就没有参加战斗,若是这些大船也参加战斗,就算倾北郑的全部实力,真的能将这些敌人灭掉吗? 郑柞看着滚滚东流的红河水,长叹一声道:“你们明人有个叫杨慎的,写下了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看来老夫真的是老了, 已经看不清天下英雄, 郑成功有子如此,想必也能含笑九泉。 不过老夫要说一句,我安南人,虽然国小民贫,但是一样有不屈的精神,贵部若是逼迫过甚,我郑氏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奋战到底。” 郑经从后世而来,非常清楚安南这个民族的特性,这个民族的韧性非同小可,逼迫过甚绝对会适得其反。 慢慢渗透才是王道,因此郑氏提出的四条通商要求都是冒似公平,实际上内含杀着之棋。只要北郑放开贸易通道,北郑的商业利益早晚都会被郑氏渗透。 一个势力一旦商业命脉掌握在别人手里,尤其当郑氏大量的工业品倾销到北郑的市场,会严重破坏北郑这种小农社会的经济。 当北郑百姓发现,自己辛苦织出来的布匹,质量比郑氏的机织布质量又差,价格又高的时候,北郑的市场就会被郑氏的布匹冲垮。 布匹如此,其他商品也是如此,比如盐铁、武器等。 当北郑百姓都习惯购买郑氏的商品,认为郑氏的商品才是好产品的代名词,再在北郑培养一批买办阶级,让他们通过代理郑氏的商品得利。 甚至利用手里的财富获得权力,他们就会慢慢控制整个北郑的上层,这才是最小成本的控制,比强占土地耗费钱粮,最后却因为损耗严重而退出强上不知多少倍。 “前辈放心,我郑氏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满清,任何能够打击满清的机会,我郑氏都不愿放过,这也是我这次来的目的,还请前辈能够理解。” 郑柞点点头道:“我郑氏之地非常愿意与贵部合作,不过我方也有几个要求,若是贵方能够答应,我郑氏便答应合作。” 郑经笑道:“既然是合作,那就应该有来有往,不知前辈有何要求?” “我郑氏对贵部的火器印象深刻,希望贵部能够为我部提供一批火器,并帮助我们训练成军。” “前辈!火器可是我郑氏的杀手锏,而且价格高昂,我们自己都不敢装备太多。不知前辈打算装备多少军队?” 谷紥 “多了我们也不敢要求,就五千人的装备,以及负责对这五千人进行整编训练!” 郑经叫过何斌问道:“何先生!帮前辈算一下装备五千人马的火器需要多少银子?” 何斌应了一声,沉声说道:“按照我郑军的编制,五千人马就是两镇,需要装备四千杆火铳和一百门火炮。 每杆火铳的造价五十两,一门火炮的造价三千两。光是装备的造价就要五十万两。这还只是物料造价,若是算上工匠的工食银,至少要再加上十万两。 而且有了装备没有弹药还不如烧火棍好使,这弹药的花费更是无法计算,关键要看训练的频率如何,下臣不好估计。” 郑柞听得直咋舌,五千人马的装备就这么贵,那要装备五万人马,岂不是连北郑卖了都不够。 “何先生!你就直接说这子药的单价多少银子?”郑经佯怒道。 “是王上!火药每百斤需要工料三两,含工匠工银至少需要五两,弹丸也是乃是精铁打磨而成,每百发五两银子。火铳一次射击装药三钱,打出一枚弹丸。 若是精训士卒,每日至少需要打放一发弹丸,就算是集训三个月时间,一个士卒的耗费也要达到六七两。 火炮的耗费那就更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一发炮弹光是制造成本就要二两银子,若是精训炮兵,这成本可比火铳高多了。” 郑柞大概是算数不太好,不知道这些装备要花多少钱。大手一挥,说道:“钱不是问题,只要贵部愿意提供,我郑氏就能出的起这个钱。 不过我部必须见到样品才行,要保证最后得到的火器与样品一致。” 郑经微微一笑:“前辈说的不错,值不值这么多钱当然要验了货才能定。” 周全斌很快便从士卒手中拿到了一支燧发枪,郑经示意何斌接过枪支进行讲解。这支火铳与新式火铳外观没有任何区别,实际上就是一种武器。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新式火铳有膛线,而且火铳使用的子弹不同。若是两种枪的外观不一致,如何能够骗得过北郑观察郑军人员的眼睛。 何斌接过燧发枪笑着说道:“定西王!请诸位都过过眼,这火铳是我军现在装备的最先进的步兵武器。” 燧发枪在北郑官员、将领的手中都过了一遍,大家都发现这杆枪无论是做工还是工艺都远超安南所装备的火铳。 郑柞看过之后,将燧发枪交到何斌的手中说道:“何先生给我等讲讲这枪的厉害之处吧!” 何斌站起来指着火铳说道:“无论是什么火铳,最关键的都是铳管的制造,铳管制作的越好,就越能保证不会在发射的时候出现炸膛。 我军装备的这款火铳能够保证连续击发一百次不会炸膛,这是我们的大匠亲自做过的试验,其次这款火铳所有铳管的口径都一样,也就是说只要你的弹丸标准,所有士卒手中的弹丸都能互相使用。 相信诸位带兵之人都经历过火铳的口径不一,弹丸的大小不一所造成的装填问题,要么装不进去,要么漏气严重打不远。” 郑根的眼睛亮了,他本来还对这次战败心中不服,可是心里对郑军的火器还是心存畏惧的,一个带兵之人太清楚口径统一的重要性了。 “何先生!你们真的能保证所有的火铳口径都一样吗?” 何斌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位将军放心,若是出现口径不一,我军不收你一文钱。正因为这火铳制造精良,所以才价格昂贵,这是没有办法之事。 而且这杆火铳采用燧石发火,省去了点燃火绳这一步骤,在战场上先敌一步意味着什么,诸位都是经年宿将,就不用何某说了吧! 而且这款火铳还有一个非常优秀的设计,那就是将火门安置在右侧,这样的设计保证了士兵在瞄准射击的时候不被火药燃烧的气流伤到。 单凭这一设计就已经让这款价值倍增,被何况这款火铳还有一些更加人性化的设计,比如防风用的火药池盖,能够背在身上的枪带,看似一些微小的设计,实际上都要花费大量的成本。”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双郑会(中) 其实就算何斌不卖力介绍,北郑上下也对这款火铳非常的心动,可是五十两一杆的单价让北郑上下都觉得肉疼。 甚至觉得郑军是在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可是听完何斌的介绍又觉得这火铳真值这么多钱。这就是推销的重要性,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中了对话的话术圈套。 何斌通篇都在强调这款火铳的制造难度,以及火铳的与众不同, 只有彰显与众不同,才能体现出火铳的高价值。 不管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还是经过检验才能让人相信,郑柞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何先生!这火铳能打多远?” 这个问题回答的时候就要小心了,因为北郑军队是在战场上感受过郑军的远距离射击的。若是说的射程近了,会引起北郑方面的怀疑,若是说的远了打靶的时候一旦无法上靶更会出糗。 不过郑氏上下早有准备, 这个准备在准备走红河水道的时候, 就已经设想过。何斌不慌不忙地说道:“理论上这杆火铳打个二百步没有问题, 实际上只要超过六七十步,就没有了准头,除非是一些神射手,才能在更远的距离射击。” 何斌的话也印证了郑根的想法,因为他在战场的后方很清晰地感受到,在百步之外的时候火铳的声音明显没有前锋突击到六七十步的时候密集。 郑根在郑柞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郑柞点点头对郑经道:“贤侄!能不能让我军将士放几铳感受一下贵部火铳的威力?” “前辈!这很有必要,一件武器适不适合,只有试过才知道!” 为了保证每一个北郑文武都能体验一把郑军火铳的威力,周全斌又调过来十几杆火铳供北郑文武射击(其实更主要的是担心一杆火铳连续发射出现意外。)。 北郑文武在郑军士卒的指导下进行装填、射击,当然郑军的纸壳定装弹肯定是不会泄露出来,而是换上原来郑军使用的竹筒分装法进行装填。 北郑文官还好,武将们射击了一次之后,便彻底喜欢上了这火铳,北郑上下都已经趋向购买这款火铳了。 郑柞刚想拍板定下来,采购四千杆的时候,就被丁文佐拦了下来, 压低声音说道:“定西王!太贵了, 我们还是少采购一些吧,按照郑军一个镇的标准采购两千杆,然后请郑军帮着训练。 我们学会了如何训练,以及更好地使用新武器。然后完全可以自己训练,同时这些火铳拿到手我们完全可以交给工匠进行仿制。 我安南工匠都是心灵手巧之辈,有实物的比照,照猫画虎也能做出来了,何必多花钱买那么多,一杆火铳就要五十两。 让我们的工匠仿制估计连十两都用不到,还是少买一些吧!” 郑柞听丁文佐这么一说,也从想要这火铳的狂热中醒悟过来,对啊!一下子买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拿到实物,还怕工匠仿制不出来吗? 最后郑柞做出只采购两千杆火铳的决定,这让想在北郑身上薅羊毛的郑氏上下有些失望,两千杆总价才十万两。 如今郑氏自己能够生产铁,又有分工合作的先进生产模式, 生产成本已经大幅降低, 一杆火铳的生产成本不会超过五两银子。 何斌主管工业生产,心里非常清楚这些工业产品的成本,难怪延平王一心发展军事工业,要搞出代差来。 这军火买卖是真的暴利啊!五两的成本竟然能卖到五十两,这是多少倍的利润,不用想吴三桂拿到这隧发火铳也一定会进行大量的采购。 不用想这些势力拿到成品后肯定会进行仿制,当他们发现自己仿制的火铳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赶不上郑氏生产的时候,肯定还会回头进行采购。 毕竟士兵们用过了好的武器,再给他们差的武器,士兵们肯定会觉得长官不拿他们的命当回事,这可是靠着军队起家的军头的大忌。 在敲定了火铳交易之后,郑根凑到郑经身边涎着脸说道:“郑国主,咱们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了,那火炮能不能便宜点卖给我们?” “我们有便宜货,现在我们的仓库里有一大堆的虎尊炮、碗口铳、发貢,您要是想要的话,只要给个铜料价就行。 反正这些炮都是铜铸的,我们本来也是打算将这些铜炮熔了,铸造铜钱。殿下就按照铜钱的重量给钱就行。” 谷桬 郑经说的这一堆的破玩意,北郑军队里都有,这些装填繁琐,射程因为喇叭口漏气的原因,短的可怜的破烂,还想卖给安南,这郑经疯了吗? “郑国主在说笑吗?我们要你们这堆破烂有何用,若是有用,贵部也不会丢在仓库发霉。” “这就是了,要不怎么说一问价钱一文货呢?值不值这么多钱,要看这火炮能不能提供这么大的价值。” “可是这三千两一门炮怎么比红衣大炮还贵?” “那是因为红衣大炮没有我军的火炮好,还是那句话好不好验过货就知道值不值了。” 与火铳不同,郑经打算卖的是郑军现在装备的新式后膛炮,郑军高层是反对卖新式后膛炮的,别看这火炮是佛郎机炮魔改出来的,可是与佛郎机已经大不相同。 不但增加了炮闩,定位槽,更提高了加工精度,更重要的是在新式后装炮上装备了炮耳、照门、炮规,以及升降角度的螺杆。 这样的设计让后装的火炮,减少了佛郎机的漏气,增加了射程,同时也增加了火炮的射击精度。 可以说这款火炮已经是这个时代,郑经能够想到的最好的陆战火炮。当然海战使用的长炮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度都要比后装炮要好,可是海战长炮太过沉重,无法适应陆地的行军要求。 这样一款优秀的陆战火炮,要卖给别人,尤其是敌友还不能完全确定的时候,大家当然是坚决的反对。 郑经也不跟属下硬顶着来,而是问大家:“一门炮卖三千两怎么样?” 何斌可是很清楚一门炮的制造成本是多少,绝对不会超过三百两,这卖一门炮就能多造九门炮,堆数量这些敌人也不是对手。 郑经跟大家解释,卖火铳也好、火炮也罢,最重要的是不能卖掉核心的技术,比如我们的火铳为什么能够保证所有的铳管都是一个标准,这就坚决不能透露出去。 比如新式火铳的子弹,被人看到就能模仿出来,这就坚决不能出售,我们能出售的是别人无法完全模仿的。 同时郑经更是强调,我们的武器不可能永远停留在现在这种水平,若是我们不去鼓励工匠开发新式武器,就我们这些装备早晚都会被人超越。 既然是注定要被超越的东西,为何不趁着值钱的时候大赚一笔,我们只有不断进步,才能拉开与敌人的装备代差。 卖出点儿装备对我自己也是一种激励,让我们时刻都明白,我们并不是唯一的,还有和我们一样装备的军队。 若是遇到装备比我们厉害的军队难道还不打仗了,军队的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研究新战法,然后提出与战法相对应的武器构想,将这种构想要求反馈到工匠那里,工匠们根据你们的要求进行新的武器开发。 若是军队每天只知道混吃等死,一点上进的动力都没有,怎么指望工匠能够挖空心思给你们研究新装备。 新装备可不是说有就有的,而且工匠并不知道军队的需求,如何能够开发出对军队更合用的武器装备。 郑经的话让一众带兵的将领面色羞惭,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这装备开发换代与军队自己是息息相关的,众人再也不提反对出售火炮之事。 当北郑文武看到了郑氏火炮的射速与威力的时候,都是大吃一惊,一门火炮短短的时间内就打出了五发炮弹,而且基本上都落到了划定的区域之内。 这样的落点说明了火炮的精准度,有了这样一款火炮对于敌人的压制,敌人再想轻松突破己方的防线可就困难了。 这样战场利器,无论多少都要买啊!这是郑柞当时的心情,一咬牙一跺脚,郑柞拍板采购一百门火炮。 至于炮弹火药,北郑认为他们自己也能造,也就多少采购了一点样品,郑经心中冷笑,你以为这射程和威力光是一门炮就能解决的吗? 没有郑氏的慢燃火药以及高精度的炮弹与炮管契合,能够打出如此的射程,当然郑氏上下没人会提醒北郑文武,既然你们愿意省钱,那就省吧,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双郑会(下) 两郑的政治会面彻底变成了商品交易会,订购完火铳、火炮,北郑又看上了郑氏停靠在红河河道上的二号福船。 当郑柞提出采购福船的要求之后,郑经心里简直就是美出了边,正愁着自己手里这些福船在新式夹板船逐渐替代福船之后怎么处理,竟然有人愿意主动接手。 郑经立刻示意何斌与北郑上下进行沟通,何斌也是不负众望, 与北郑谈成了二十艘二号福船的采购协议。 郑氏负责对这些旧船进行翻新,然后每艘二号福船以两千两银子的价格卖给北郑。这个价格若是买新船的话,顶多是收回一个成本,可是这二手船就不一样了,卖多少钱都是属于净赚。 因为就算不卖,一旦用不着,这些船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拆掉,一条是当靶船。 当然这个价格是不包括船上的装备, 想要配备齐整条船的装备,至少还要再加三千两,这就是军火贸易的暴利。 三项军事采购项目草案达成了五十万两的交易金额,这让郑氏上下尝到了军贸的甜头,难怪延平王一力推动与吴三桂合作。 一个小小的安南格局势力都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进行军事采购,比北郑强大的多的吴三桂集团,一出手估计至少都是百万起步吧? 军事合作谈完,双方敲定了一年之内完成交货的协议,剩下的民事合作用不着郑经与郑柞两个最高领袖盯着。 郑经这边是何斌与陈永华组合,郑柞那边是郑根与丁文佐组合,双方就各个问题都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尤其是在下龙湾上方租借土地建设货场,顺便获得方圆百里矿藏的开采权这一项,更是展开的了激烈的交锋。 郑根瞪着眼睛怒吼道:“你们这是在逼迫我安南签订城下之盟,这是丧权辱国的条约,我们拒绝签订。” 陈永华冷笑道:“世子殿下!你觉得以你们郑家的实力,你们能够挡得住我军的攻击吗?或者说我军若是强占这块土地, 你们挡得住吗?” “就算是挡不住那又如何,只要我国不屈服, 你们就别想在安南的土地安稳下来。二百多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我安南上下有决死对敌的决心。” “那又怎样,你们郑家拼命到最后,胜利的果实会被南方的阮氏摘走,你们能落下什么好处?” 这就是军阀最致命的硬伤,不能说军阀没有爱国之心,可是在爱国与自身利益出现抵触的时候,军阀往往选择的是先顾着自己的利益。 郑根被陈永华一句你们能落下什么好处堵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从骨子郑根也不想给他人做嫁衣裳。 丁文佐一看郑根败下阵来,立刻顶上来说道:“陈大人,我们首先是安南人,其次才是郑氏,为了安南我们牺牲一下自己又有何妨。 你们汉代的司马迁不也说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身为安南人为安南而死就是重于泰山。” “难为丁大人能够引用《太史公书》, 可是丁大人不要忘了, 太史公那个时候, 你们这里的土地可是我大汉的。 也就是这块土地上的百姓都是汉人, 你们是汉人,我们也是汉人,大家都是汉人,都是一个国家,哪里来的丧权辱国。” 丁文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自己嘴贱什么啊,跟宗主国的官员讲历史,那不是自取其辱。从历史来看,安南的北方部分大部分时间都是属于华夏故土。 严格意义来说,若是安南人不承认自己是汉人,那就应该退到顺化以南,那里才是华夏从未直接管辖的土地。 就算是现在,理论是安南也还是大明的藩属国,因为安南并没有公开宣布与大明脱离宗藩关系,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打着大明旗号的郑氏在安南拿一块土地都不算是侵犯安南的领土。 丁文佐没想到自己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讲历史讲不过,那就讲人文:“陈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大明有那么多的宗藩国,也不能随便就占哪个宗藩国的土地呀!” 何斌一拍桌子怒斥道:“哪个要占你们的土地了,我们的条件上写的明明白白的,是租借!是要给你们租金的,就按照你们安南当地的土地市价给予租金。 你们就是租给佃户也不一定每年能获得这么多租金吧,难道租你们一块地就成了强占你们的土地了!” “何先生!这种租借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而已,还不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丁大人!你觉得我们若是要强占,还用跟你们费这么多嘴皮子商量吗?” 谷訛 “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心里清楚,不过是想要用最小的代价占据我国的土地。” 不得不说丁文佐所说的话已经无限接近真相,郑氏确实不想在安南牵扯太多的精力,有太多的事情等待郑氏去做。 对于大陆,郑氏要抓紧时间布局,等待大陆一旦有变,郑氏大军随时都能做出反应。眼下郑氏更重要的精力都要放在满剌加,以应对红毛夷随时而来的反扑。 在北郑这样的小杂鱼身上没有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就算是给北郑让利一些都没有问题。 何斌缓和气氛道:“丁大人,你们也可以提出你们的看法嘛!你们觉得这个租借怎么定合适?” “既然是租借,那就应该有一个年限,不能没有任何年限可言,到时候你们硬赖着不走我们能怎么办?” 何斌与陈永华低语了几句,陈永华对丁文佐点头道:“丁大人觉得多少年为期限合适?” “五年如何?五年期限一到,我们再商议继续签订契约。” “丁大人!五年的时间我郑氏顶多刚刚将这个货栈梳理明白,刚开始要盈利的时候,契约到期了,到时候你们翻脸不再与我郑氏续约,我们的投资不就白白丢在这里了。 你要知道光是一个货运港口没有个两三年的时间就甭想建起来,更别说货栈的配套设施,这些可都是我郑氏需要花费真金白银修建的。 若是不能续约我们可搬不走,这些损失贵部能承担吗?” “贵部觉得五年不行,贵部觉得多少时间合适?” “要陈某说怎么说也得二百年吧!” 郑根差点被陈永华的无耻嘴脸给气乐了,直接一拍桌子愤怒地指着陈永华道:“姓陈的,你们还谈什么租借,我们干脆送给你们得了!” “世子何必动怒,既然是谈判,那就应该有来有往,最后达成一个折中的令双方都满意的条件。愤怒可是弱者的表现,世子堂堂北郑继承人,何必学那些弱者!” 郑根这个气啊!有这么糟践人的吗?老子不就生个气拍个桌子,怎么就成了弱者。 不过被人家五千人马打的丢盔弃甲,确实没有资格豪横,老子把这口气忍了。 “陈大人,你这不是谈判的态度,这是讹诈!” “你们说了一个时间我们说了一个时间,既然大家都不同意对方的时间,那就取个中间数好了,这样如何?” 丁文佐算是领教了郑氏官员的无耻,这位陈复莆还号称是读书人,这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奸商。 跟这样的势力打交道讲什么仁义礼智信毫无意义,人家的起家靠的是打劫,一切都是以实力的地位出发。 “陈大人!老夫不管你怎么巧言令色,丁某与世子做最后的让步,最多五十年,多一天都不行,若是贵方不同意,我安南宁愿死战到底。” 这个期限已经大大超出了郑氏的底线,郑氏的底线是三十年,三十年的时间郑氏差不多已经将大陆统一,到时候安南是否续租已经由不得他们。 陈永华与何斌假意低声商议了几句,便由陈永华起身表示:“既然丁大人已经做出了让步,我们也不能没有表示,就按着丁大人说的五十年计算。 我们租方圆十里之地,用于货栈以及配套的军营建设,租金按照贵国的地租标准上浮三成支付。 同时方圆百里之地,我郑氏拥有探矿以及开采之权,贵部以矿山入股,我们以资金入股,按照股份比例进行分配利润。” 对于采矿这一块,北郑方面并没有什么异议,他们也不认为方圆百里能有什么大的矿山,就算有矿能有多少。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座露天煤矿是东南亚最大的露天煤矿,不但产量高,质量还好,是高热、低硫的优质炼焦煤。 . 第一百二十章 推销(上) 双方协议达成之后,郑经带领大队人马返回琼州,留下何斌与陈辉在安南鸿基做基地建设的准备工作。 陈辉是新上任的水师琼州府长官,今后他的防区除了琼州府,还多了一个鸿基基地,何斌则带领着工匠在基地周围进行煤矿勘探。 尽管延平王说这里一定有一个大煤矿,不过何斌还是要亲自带人进行勘探过后才能放心。 让何斌没想到的是他带着工匠第一天出去勘探, 就发现了煤矿的痕迹,一些煤层已经被雨水冲刷露出的煤矿的真容。 当地的安南百姓似并不喜欢煤炭,何斌查访了一些农户,发现附近的百姓竟然没有人使用煤炭生火。 何斌只能认为当地百姓并不缺少燃料,煤炭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当地的百姓早就知道这些黑色的石头能够燃烧, 却没有人敢于使用这种黑石头。 只因烧这种黑石头容易死人, 当地百姓就觉得这种黑石头是有毒的, 即使是再缺少柴火也没有敢于尝试用煤炭生火。 这种情况不单单在安南发生,就是华夏大地,也多有发生,在人类没有有效使用排烟系统之前,一氧化碳中毒就是使用煤炭的最大阻力。 当然这个时代的百姓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氧化碳,他们给这种毒气起了一个接地气的名字,叫做炭毒。 安南鸿基煤炭所产的优质无烟煤,更是难以发现炭毒,所以说当地百姓中招的很多,以至于让百姓看到黑石头,避之如瘟神。 当地百姓听说郑氏要开采这种能够烧火的黑石头,都纷纷嘲笑郑氏,觉得这是在招灾祸到自己家里。 正因为是没有人要的黑石头,郑氏的开采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力,矿山的土地很快就买了下来,并在当地百姓中雇佣劳工进行采掘。 对于郑氏的采掘,当地官府在收到郑氏的厚礼之后, 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赋税, 便给郑氏开具了地契。 安南百姓更是难以抵挡郑氏开出来的相对高薪,郑氏给安南百姓开出的条件是一个月给银半两,管一日两餐,每日为煤矿工作六个时辰,一月有一天休沐时间。 这个年代,一天管两餐要比每月开出半两银子更有诱惑,普通百姓无论是华夏还是安南,亦或是西方都吃不饱。 每天能吃饱饭对于百姓来说那就是天堂一般的生活,至于,挖煤造成的粉尘污染,尘肺病。那是什么玩意,老百姓根本不会理睬。 当然郑氏还是处于人文关怀,为每一个工作的旷工发放了口罩,并强制所有旷工在工作中必须戴上口罩工作。 很快,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第一船焦炭从鸿基港起航运往昌化,何斌也跟随着运输船返回昌化,有了焦炭的稳定供应,昌化的炼铁事业终于可以开始进行。 在何斌组织工匠轰轰烈烈地大炼钢铁的时候,陈永华带着郑氏准备出售给吴军的商品样品, 驾着一艘小船在十名侍卫的护卫下, 再次进入到云南境内。 这一次陈永华没有去昆明,而是就停留在梨花驿等待夏国相的到来。 在永历十九年底的时候,夏国相才不紧不慢地来到梨花驿与陈永华见面。 两人再次见面夏国相连连道歉:“复莆兄!实在是对不住了,接到你的消息,正值我平西王府年底汇总比较繁忙,一时没能脱开身,还请复莆兄见谅!” “无妨!好饭不怕晚,就怕不是好饭!” 夏国相听出了陈永华语气中的不满,尴尬一笑道:“没想到复莆这么快就将安南的水道打通了,实在是令夏某诧异!” “只要是我郑氏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北郑而已,我郑氏略施手段就能让其乖乖就范。” “不知复莆兄这次给夏某带来了什么货物?” “基本货物的样品都带了一些,还请夏兄依次品鉴!” 陈永华拿出的第一样货物是鱼肉罐头,夏国相看到陈永华放在桌上用黄泥封着的陶罐,以为是酒便笑道:“复莆兄这是要请夏某吃酒?” “吃酒的事不着急,我们还是先验货!” 说着陈永华便将陶罐上的泥封拍掉,打开盖子,将里面的鱼肉倒在一个盘子里,递给夏国相一双筷子说道:“夏兄请吧!”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闻着像是鱼肉?” “不错!这就是鱼肉,夏兄还是先尝尝味道,然后我们再谈这鱼肉的来历。” 夏国相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吃了一口,放下筷子说道:“口味一般,寻常百姓家中是美味,权贵人家没有任何吸引力。” 谷矘 “若是陈某跟你说这鱼肉是半年前做好的你还觉得味道一般吗?” “怎么可能?半年前做好了,放到现在还不成了臭鱼干!” “这就是我郑氏的本事,别说是半年,再过半年,这鱼肉只要不打开盖子他就依然口味不变。” 夏国相一下子就明白了陈永华想表达的是什么,一把抓住陈永华的袖子激动地问道:“这东西贵不贵?” 陈永华指着罐子说道:“这一罐子的鱼肉差不多三斤左右,售价三十文,比起猪牛羊肉和鸡鸭肉要便宜的多。” “这个价格确实很公道,贵部能为我军能够提供多少罐?” “夏兄!你也知道这东西需要用陶罐装载,沉重而又容易破碎,因此就算是我们之间的贸易全部展开也不会有多大的量。若是由我们运送,每罐还要加五文运费。” “复莆兄!若是我军自己去运输,贵部能够提供多少?” “若是贵部自己运输,只要贵部的运力足够我郑氏不限量供应。而且每罐还能便宜五文运费。” “好!就这么说定了,来年夏某亲自到琼州向贵部订货!” “夏兄订货不必到琼州,直接到安南我郑氏基地就行,这个基地专门负责与贵部和安南的交易。不过夏兄若是到琼州做客我们也非常的欢迎,正好夏兄也体验一番我郑氏治下的风土人情。” “复莆兄放心,夏某一定会去叨扰一番的。” 介绍完鱼肉罐头,陈永华吩咐人生火烧水,很快小火炉上铁锅里的水就已经烧开。 陈永华从一个袋子里抓出一大把红薯干粉条放进开水锅里,将红薯粉条烫软,将粉条捞出来放进一个大碗里随便加了一些油盐酱醋搅拌起来。 这一切做完之后,陈永华又拿出一个陶罐拍开泥封说道:“这个罐子里的是真的酒,不过与夏兄平常喝高粱酒与米酒有一些区别。 刚才陈某制作的食材叫做粉条,请夏兄品鉴!” 夏国相对吃食没有在意,而是把眼睛盯住了陈永华刚才所放的盐上面,他指着那罐莺歌海出产的精盐问道:“这精盐就是贵部所产吗?” “不错!确实是我郑氏的特产,琼州精盐!” “这盐可能大量供应我军?” “还是陈某刚才那句话,只要贵部有运力,要多少有多少!” “这精盐的价钱怎么样?” “若是贵部自己到我基地码头提货,一斤十文,由我郑氏送到云南每斤加一文运费。” 这个价格已经是经过郑氏上下核算后的结果,如今的满清控制区域粗盐零售价格基本上都在二十文以上。 这个价格明显是高于明朝时期的盐价,清初盐价高于明末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满清杀人心狠手辣,敢于偷逃赋税的盐商少了,官盐多了,私盐少了。 食盐成本低廉,尤其是晒盐法制作的食盐更是只有一点人工成本,盐价的高低主要取决于流通和赋税。 对于华夏这样一个大的食盐市场一斤盐加一文税收,一年的盐税至少能多收百万两。正因为这是百姓最大宗的刚需需求,自古食盐都是官府专卖。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捞钱,郑氏将比满清市场上质量更好的食盐价格定的更低一些,这就能够给贩卖者足够的利润空间。 “复莆兄!你确定贵部的精盐全部是这种白如雪,一点儿都不含沙子的精盐吗?” “千真万确,订货的时候,夏兄完全可以去仓储基地亲自查验,若是有问题,不用夏兄说,我们自己就会将出现问题的食盐收回去。 夏兄还是先吃点我郑氏的特产,尝一尝我郑氏特产的美酒,说不定这两样美食美酒一样能带给你惊喜呢?” 夏国相也发现今天自己有些失态,实在是陈永华带来的这些商品都颠覆了自己的认知,无论是鱼肉罐头的耐储存性,还是精盐低廉的价格,都颠覆了夏国相的认知。 夏国相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根粉条放进嘴里,红薯粉条特有的滑爽软糯,让人立刻产生愉悦的感觉。 陈永华制作粉条的过程夏国相是亲眼目睹,根本就没有什么高明的烹饪方式,完全就是食材本身的香甜。 夏国相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一种投放到市场上立刻就能传遍大街小巷的美食,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美食价格上如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推销(下)(为书友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万赏加更) 夏国相吃了一口鱼肉,又喝了一口甘蔗酒(朗姆酒),发现竟然有股的甜丝丝的味道,不似白酒那么辛辣,也不似米酒那么寡淡。 夏国相回味了一下这看着酒杯里与白酒颜色差不多的酒液问道:“复莆兄,这是什么酒,怎么还有一丝丝的甜味?” “这是甘蔗酒, 是用甘蔗汁酿造,甘蔗汁本就是制糖原料,所以酿造出的酒有一丝丝的甜味。”实际上这甘蔗酒是用榨汁之后的甘蔗渣发酵酿制,郑经是学农业出身,知道以现在的压榨技术根本不可能将甘蔗之中的糖分全部利用完,便想到了利用甘蔗渣含有的糖分制作甘蔗酒。 这对他这个农学院出身的大学生来说,没有任何的难度。而且明末清初蒸馏技术已经普及, 并不需要郑经发明一套蒸馏设备。 “夏某听说葡萄能酿酒,果子能酿酒,没想到这甘蔗也能酿酒,真的是世上万物都有妙用。不知这粉条与甘蔗酒的价钱如何?” “粉条一斤二十文,不过这粉条是干的,煮软之后,至少能够变成二斤,算起来还是很划算的。甘蔗酒因为使用甘蔗汁为原料的原因,价钱要贵一些,一斤酒要三十文。” 到现在夏国相已经看到了郑氏的四样商品,包括鱼肉罐头、食盐、红薯粉条和甘蔗酒,这四样东西在夏国相看来鱼肉罐头与红薯粉条是非常好的军用物资。 在行军作战的时候,能够保证每日让士卒吃上一些鱼肉,士卒的士气能够大幅提升,而且这些物资价钱并不比粮食贵。 食盐与甘蔗酒完全可以转手贩卖牟利,十文钱的成本,转运到湖广,转手至少能卖三十文,就湖广那种粗盐都能卖到二十文的地方, 郑氏这种精盐,三十文估计能够被抢光。 这可是暴利,有这两样商品,就能够保证吴军用郑氏的商品挣钱再采买郑氏的物资,就算是鱼肉罐头与红薯粉条也一样能够在平常时候出售给百姓牟利,不过首先要保证军队的后勤补给安全。 这四种货物让夏国相吃惊不已,他心里更清楚,这些货物只是郑氏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货物,并不是郑氏的核心产业。 夏国相发现自己心中郑氏海盗的形象崩塌了,一个海盗哪里能够一下子弄出这么多的好东西,若是说食盐可能是郑氏倒卖的。 这甘蔗酒、红薯粉,还有鱼肉罐头可是闻所未闻的新产品,这些东西就算是放到大清的东南也一点儿都不愁销路。 这哪里还是一个海盗,分明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一方诸侯,看来吴军要对郑氏另加评估了。 在品尝了这些食物之后,夏国相问道:“贵部不是能够提供精铁吗?不知是否带来了样品?” “夏兄放心,陈某承诺提供的物资全部都有样品,一些没有提到的货物也带了样品, 不过精铁太重放在了船上没有搬下来,夏兄要看得到船上去看。” 对于精铁的渴望让夏国相坐不住了, 立刻要求陈永华带他去船上验货。出门的时候夏国相看到了陈永华侍卫肩上背着的火铳,他一眼就发现了这种火铳与吴军的鸟铳不同。 “复莆兄!能不能让夏某看一下士卒肩上的火铳?” 陈永华笑了,就等着你提出这个要求呢,你若是不提,如何将火铳卖给你。 “没问题!”说着让一名侍卫将肩上的火铳放下来,交到夏国相的手里。夏国相虽是个文人,但是常年在军旅中,对武器那可是熟稔的很。 火铳一放到手里,夏国相就发现这火铳要比吴军装备的火铳重一些,再看做工也比吴军的火铳精良。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夏国相没有发现夹火绳的龙头,打量了一番明白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自生火铳。 这样一杆火铳在大清的达官贵人手里至少要值银百两,也不知道郑氏这样一杆火铳值多少银子。 夏国相顿时没了看精铁样品的心思,立刻要求找个空地放几铳。找场地这种事儿对于云南这种动物比人多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难事,有的是无人的空旷之地。 很快夏国相就在士卒的指点下打放了几铳,夏国相敏锐地发现郑军的火铳无论是有效射程,还是准头都比吴军的火铳要强得多。 若是吴军几万人马全部装备这自生火铳,那战力立刻就能提升一倍以上,就算是对上满洲重步也能打他个落花流水。 “复莆兄!这自生火铳贵部装备了多少?” “不多!也就五六千人马,价格太高多了我军装备不起。” “若是我军采购,贵部能够提供多少?”夏国相没有问价钱,若是无法大量提供,问了价钱也没有意义。 夏国相与安南北郑的想法不一样,当他看到火铳的第一想法不是仿制,而是想着一下能装备多少。 “只要资金到位,一年我军能给为贵部提供五千杆,再多就无能为力了。” 谷鱼 夏国相一想,一年五千杆,两年就是一万杆,这个速度不低,完全可以接受,这样的先进火铳肯定价格不菲,太多了吴军也装备不起。 “若是我们采购五千杆,贵部能够按什么价格出售?” “贵部自己到安南我军的仓储基地自提,五十两一杆,若是由我军送到云南每一杆需要加二两银子运费。” 这个价格一下子击破了夏国相的心理线,在他想来这样一杆精工细作的火铳,价格就算没有旗人老爷手里打猎的价格贵,怎么也得七八十两吧。 没想到陈永华一下子就报了一个五十两,夏国相忍不住问道:“是所有的火铳都如复莆兄侍卫使用的这么精良吗?” 陈永华拍了拍火铳的枪身,沉声说道:“夏兄!不是陈某说大话,五千杆火铳的枪管可以随便互换,每一杆的口径都是一样。 绝对不会出现口径大小不一的情况,到时候我们会给夏兄一份火铳规格表,其规格都保证在规格之内。 若是出现没有达到规格要求之火铳,我军双倍赔偿。” 夏国相点点头道:“那夏某就放心了,兹事体大,夏某并不能做主,能否让夏某带一杆火铳返回昆明,请平西王亲自定夺?” 陈永华果断摇头道:“不行!这些火铳每一杆上都有编号,若是遗失士卒会受到军法处置,陈某无权让士卒承担风险。” 夏国相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万一自己拿着这杆火铳返回昆明,直接交给工匠仿制,郑氏不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夏某不能带样品回去,如何说服平西王采购?” “夏兄!这生意是双方觉得合适就做,不合适就不做,若是贵部不愿意买,我们不卖就是了。我郑氏也可以卖给耿继茂,或者尚可喜,亦或者其他人。” 陈永华知道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够让对方拿捏住,一种武器的优劣可是能够改变战局的力量,这可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只要吴军上下有野心,这火铳他们必须买,因为他们很清楚,郑军有这种武器,可能别的军队也有,若是吴军没有将来很有可能吃大亏。 这就是军火贸易的特殊性,自古以来军火贸易都带有强烈的政治属性,不能以普通商品的利润衡量。 只要郑军提供的武器优于吴军,吴军只要能够买到手,那是一定要买到手的。武器装备关系着一个势力的存亡,只要还想着拼搏一把的势力,就不会在武器上面不屑一顾。 果然夏国相也没有就能不能让他带样品回昆明纠缠,在查验过精铁的样品之后,夏国相问道:“这精铁贵部一年能够提供多少?” 陈永华微微一笑,轻启双唇说道:“只要你们买得起,无限量供应。” 夏国相没想到陈永华的口气这么大,不过今天陈永华带来的货物给了他很大的冲击,他也不敢确定,郑氏有没有这种能力。 “贵部这精铁怎么出售?” “百斤十六两银!若是我军运到云南每百斤加一两运费。” 夏国相皱眉道:“贵部这铁价可是够贵的,赶上了闽铁的价格。” 闽铁与佛山铁是明末最好的铁料生产地,也是价格最高的地方,当然质量最好的还是闽铁。明末时闽铁就是百斤十六两银,郑氏的铁价就是参考闽铁定价。 “夏兄!我郑氏之铁质量要比闽铁更好,难道还不值闽铁之价吗?” 夏国相虽然不知道陈永华带来的精铁是否有闽铁的质量,若是真的比闽铁的质量更好,这个价格确实是值。 “复莆兄!这精铁的样品是否能够让夏某带一些回去?” “除了火铳这种关系到士卒前程的武器,其他东西夏兄都可以带回去。陈某这一次带来的一船货物,夏兄都可以拉走。 如何处置全凭夏兄自愿,另外陈某还专门给夏兄准备了一个小礼物,这个货物夏兄可以自己经营,运作的好,一年挣个几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是什么货物?” “白糖!”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吴三桂 至从黄泥水淋法制作白糖普及之后,白糖的生产已经形成了规模。尤其是广东布政使司徐闻县便是远近闻名的制糖大县,很多人家都在从事白糖制作,这些以制糖为生的百姓被称为糖户。 当然这个时代高含糖的甘蔗品种还没有培育出来,白糖的价格非常地昂贵,一斤白糖的价格几倍于食盐。 听到白糖这个词,夏国相眼前一亮, 随即又摇摇头道:“白糖是好,不过销量太窄,老百姓吃不起。” 夏国相知道这白糖的利润很高,但是并不是食盐这种百姓刚需,只能富贵人家的吃食。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富贵人家,这白糖的市场并不是很大。 不要说白糖这种现在还是奢侈品的白糖, 就是百姓刚需的布匹, 也是一样,要不然怎么华夏百姓的衣裳破烂不堪, 大量的丝绸棉布却出口海外,真的是百姓不想穿好衣服吗? 显然不是,老百姓太穷了,根本就没有消费的能力,这就是皇权社会并不懂得什么叫经济规律,不懂得为百姓提供创造财富的条件。 只有百姓富裕了,才能拉动消费,国家才能收到更多的税,才能形成正向循环。越是压榨,百姓越穷这税就越是收不上来,收不上税官府就会缺钱,就只能加税,百姓就会更加贫困。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一点,这是现代经济理论, 不是古人能够理解, 不过陈永华既然将白糖当做礼物送给夏国相经营, 那是有底气的。 承天府在红毛夷时代就已经发展出不错的制糖业, 再加上经过郑经的改革与提高生产效率, 承天府的制糖成本已经比大陆的制糖成本低了三成。 承天府的甘蔗压榨不是大陆百姓一家一户的手工压榨,而是利用水力带动机械压榨,在压榨这一方面就降低了大量的成本,更别说后续的各个工序。 陈永华笑着给夏国相报出了一个采购价:“夏兄稍安勿躁,既然说让利给夏兄,怎么可能让夏兄吃亏,我郑氏给夏兄的报价是每斤白糖二十文,红糖十五文。” 这个价格已经比市场价格低了一半以上,也就是说只要夏国相拿到货,随便倒手都能挣钱。 夏国相明白,这是郑氏在向自己示好,通过这种让利稳固双方的关系,这个价格可能已经是郑氏的成本价格。 “复莆兄真是个秒人,这份厚礼夏某就却之不恭了。” “都是生意,郑氏卖给谁都是卖,有钱让夏兄去赚好过被别人赚。” “复莆兄真是个妙人!”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这种大家都有好处的买卖,夏国相觉得这样的生意才叫生意,大家都有好处才能长久嘛! 陈永华笑而不语, 他知道这些货物的样品一旦到了昆明, 必然会在吴军上下掀起波澜。 只要吴三桂眼睛不瞎,一定能够看出这些商品的价值,采购也会随之而来。 夏国相带着人直接将陈永华的货船划走,并请陈永华在梨花驿暂时等待一些时日,最多一个月就会再次返回。 临走之前,夏国相忽然问了一句:“贵部火炮如何?是否出售?” 陈永华连忙摇头:“我军没有火炮可以出售,我军的火炮也要从西夷那里采买!” 夏国相有些失望地带着手下驾着陈永华的货船离开,元江在往上游,已经很难行船,走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弃船上岸。 不卖给吴军火炮这一点是郑经亲口交待的,陈永华当时还有些不解,便问郑经:“王上!既然我们能够卖给北郑火炮,为何不能卖给吴军?” 郑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北郑与吴军谁更强大?” “当然是吴军强大!”陈永华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 郑经笑了笑说道:“这就是不卖给吴军火炮的理由!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复莆可以仔细思考一下!” 陈永华如今可不敢再把延平王当学生看,这个学生如今的思想远不是他这个经学老师能够比拟。 延平王没有把话说透,就是在点拨自己,让自己琢磨这其中的奥秘。 陈永华想了好多天才终于明白延平王为什么不卖给吴军火炮,其实这就是帝王的平衡之术。 谷夳 如今吴三桂与满清的军队相比,吴军士兵强于一直在征战,手下全是精锐之师,论士卒的敢战能力,吴军强于满清绿营。 不过满清的满蒙八旗骑兵却比吴军强大,吴军多年在西南征战,骑兵的数量锐减,已经从关宁铁骑变成了大部分步兵。 骑兵因为缺少马匹补充,以及西南的地形并不适合骑兵展开,吴军的骑兵已经越来越少。在骑兵方面,满清对吴军有压倒性优势。 一旦双方开战,吴军步兵强,满清骑兵强,郑经用火铳武装吴军使得吴军对上满清骑兵有一战之力。 这样实力均衡才能在战场上谁也奈何不了谁,若是郑军为吴军提供便于跟随步兵行动的火炮,吴军很有可能就会对满清形成压倒性优势。 若是满清被吴军快速推倒,郑军就要直接面对吴军,这对郑军绝对不是好事,郑军‘驱逐鞑虏、恢复华夏’的口号就会失去意义。 想明白这一点,陈永华豁然开朗,顿时对延平王佩服的五体投地,延平王在举手投足间便做出了最符合郑氏利益的决定。 至于一些圣母病的人会说,两军拉锯连年征战会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对郑氏来说并不是问题,郑军完全可以利用满清与吴军交战的机会,将中原百姓大量移民到海外,充实海外人口。 陈永华在梨花驿等待期间,夏国相却在日夜兼程往昆明赶,半个月后,在小年之前夏国相回到了昆明。 夏国相带回的郑氏商品,让吴军上下大为震撼,郑军提供的每一样商品都是吴军目前难以拒绝的。 吴三桂看着这些似乎是为吴军量身打造的物资,心中明了,看来自己是小瞧了郑氏那个后生小子了。 这小子是在推着吴军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而且这是赤果果的阳谋,这些物资只要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无论哪一样放到市面上都能获得不菲的利润。 自己若是反对这样明显获利的交易,手下的兄弟都会起来反对自己。没有了手下这帮兄弟的支持,自己还能安稳地当好这西南王吗? 可是这种交易一旦持续下去,就没有不被朝廷知晓的时候,朝廷一定会加紧对自己的钳制。直到有一天逼着自己不得不与朝廷反目成仇。 后生心黑手狠,还舍得下血本,看起来要比郑大木强多了,郑大木生了个好儿子啊! 在没人的时候,夏国相悄悄向吴三桂汇报:“岳父!郑军有一款非常犀利的火铳,八十步的距离可以击穿一寸厚的木板,六十步的距离能够击穿两寸厚的木板。 而且这款火铳还是自生火铳,不用火绳,在有风的天气里也能打放自如,就算是小雨天,只要火药没有受潮一样能够射击。” “如此犀利的火铳,郑军也不多吧,应该是最精锐的侍卫才能装备吧?” “那陈永华说,这火铳价格太高,郑军也只装备了五千人,不过只要我们采买,他们能够保证一年为我们提供五千杆。” “五千杆!这个数目可不小,足以影响一场大战役的胜负,郑军一下子向我们提供这么多的武器,这价格肯定非常高昂吧?” “确实很贵,不过比小婿想象中要便宜一些,郑军的报价是五十两一杆,不过这个价格得我们自己到安南提货,若是郑军给我们送到边境榷场,需要加二两运费。” 吴三桂捋着花白的胡须,眯着三角眼,阴晴不定,这下更确定了郑经那个后生就是要怂恿自己与满清开战。 竟然连这种战场大杀器都要卖给自己,这是多么希望自己赶紧与满清打起来。 吴三桂心里很清楚,能够看出自己与满清早晚都会走向冲突的人有不少,毕竟自己手握兵权,这些军队又只听自己的,不听朝廷的,这让朝廷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虽然说朝廷给自己的兵员定额是六万,可是六万人如何能够自保,这些年为了养兵,自己可是搜山刮水,只为了能够多积攒一些实力。 吴三桂很清楚朝廷对他的这些小动作心知肚明,如今朝廷已经没有了大的战事,天下已经太平下来,朝廷下一步一定会收紧各个藩王的权力。 取消平西王府的荐官权力就是一个开始,往后还会有更加严厉的手段,想要自保就得扩充实力。 让吴三桂最不能下定决心的是对满清八旗的畏惧之心,毕竟前半生一直都是在与满清八旗作战,对满清八旗的凶悍是深有体会。 对吴三桂来说,最低的要求就是能让他在云南当土皇帝,我表面上给你满清皇帝称臣,你给我银子养兵,替你镇守西南边陲之地。 若是连这个要求都不行的话,那咱就只好一拍两散,真刀真枪地做过一场,谁能笑到最后还一定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琼州见闻 夏国相在昆明待到过了大年初三,便带着吴三桂交给他的任务从昆明出发返回梨花驿。 吴三桂在得知郑军竟然会向他出售精良的火铳后,便给夏国相交待了一个任务,让夏国相秘密前往郑氏的地盘去拜见郑经。 夏国相接受任务之后,快速返回梨花驿与等候在那里的陈永华汇合,夏国相这一次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一方面要与郑氏签订多个贸易互换的协议, 另一方面还要与郑经进行秘密谈判。 再次见到陈永华时,已经过了元宵节,二人一同顺着红河河道返回红河口,顺着海岸线北上来到了郑氏在鸿基的仓储基地。 仓储基地还在紧张地进行着施工,这样这笔启动资金就来自安南采购武器的预付款,看着鸿基基地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让夏国相震惊不已。 “复莆兄!一下子在安南征发这么多劳役,会不会引起安南百姓的不满, 自古劳役都容易引起民变。” 陈永华哈哈大笑道:“这些劳工赶他们走他们都不会走, 在这里可是每天管两顿饱饭,一个月还能拿半两银子的薪水。” “饱饭?” “没错!就是管饱!” 吃饱饭对于百姓来说太难了,一个能够吃饱饭的地方还能拿到银钱,是多少百姓梦寐以求的好事。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自愿将自己卖进大户为奴为婢者,无非就是为一口饱饭而已。 郑军竟然能够给劳工吃饱饭,这得投入多大的本钱,郑军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在安南人的地界上建设这么一座基地又是想干什么。 很快夏国相就明白了郑军为何在这里建设基地,离着基地没有多远的地方浓烟滚滚,在夏国相询问下才知道那里是在烧焦炭。 所有烧好的焦炭会被装船运到琼州府与承天府的钢铁厂进行钢铁冶炼,炼焦与烧木炭有共通之处,说起来很复杂,简单的说就是在煤炭高温燃烧的时候,快速阻隔空气让煤炭焦化。 敢情郑军这是看上了安南的煤矿了,郑氏如此大规模的炼制焦炭,看来他们的冶铁产业规模不小啊! 窥一斑而见全豹,从这样一个小小的基地, 夏国相似乎已经看到了郑氏的富庶,能够对安南百姓如此大方, 那对自己治下的百姓又该是如何呢? 在鸿基基地,陈永华与夏国相搭乘着运送焦炭的货船返回昌化,昌化的炼铁高炉已经竖起,配套的一些铁制品工厂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当中。 要说如今郑氏的官员谁最忙,何斌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整日在承天府与琼州府两地来回跑,忙的脚不沾地。 陈永华陪着夏国相在钢铁厂转了一圈,夏国相是文人,根本不懂技术,只是看到工厂里高炉林立,具体干什么的他也不懂。 不过看着这些高炉林立的壮观景象,夏国相也能知道郑氏的实力不俗,整个吴军、整个云南也没有一处这样的铁厂。 夏国相还是好奇这铁厂一年能出多少铁,便低声问陈永华:“复莆兄!贵部这个铁厂一年能出多少铁?” 陈永华笑道:“这你得问何先生,陈某不懂实学,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正好到了中午,何斌便做东在铁厂食堂招待二人, 在饭桌上, 夏国相发现竟然没有酒, 虽然觉得郑军有些怠慢, 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没有表现出来。 似乎是猜到了夏国相的心思,陈永华解释道:“夏兄!工厂有明文规定,工作期间不得饮酒,午餐属于工作时间,工厂不能提供酒水,还请见谅! 晚宴的时候,一定好好招待夏兄一番!” 夏国相心中一惊,这郑氏官僚都这么自律吗?这位何大人可是工部第一人,放到朝廷可是兵部尚书啊! “无妨!夏某不是来吃喝的,做事的时候确实不该饮酒,饮酒容易误事。” 在吃饭的时候,夏国相状似无意地问:“何先生!贵部这铁厂一年能产多少铁?” “夏先生!昌化铁厂设计产量是年产一万万斤生铁,不过眼下正在建设当中,今年连三分之一的目标都完不成,想要实现一万万斤的产量,至少需要三年时间,这还是进展顺利的情况。 谷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琼州府底子太薄缺少工匠,所有的大匠都需要从承天府调拨过来,铁厂在琼州要一边建设,一边培养人才。 即使是延平王一再要求要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力量进行大生产,还是无法快速实现年产一万万斤的目标。”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听着何斌在说着诉苦的话,夏国相心里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这他娘的是大型凡尔赛现场吗?这样一个整个华夏出了名的边鄙之地,能够做出这么大一个铁厂,你还说是条件太差,达不到要求。 大清其他地方,那些一年能出个几十万斤好铁的地方是不是该直接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现在的精铁价格在大清一些偏僻之地都快达到了百斤二十两银,你这一万万斤就算是按照你们的报价百斤十六两,那也是一千六百万两的产值。 大清朝一年的岁入才多少?这还是琼州府的产量,大员那边是郑氏的老巢,产量还不得翻上一倍? 这就是夏国相想拧了,郑氏现在的规划是将不重要的工业安置在琼州府,核心技术全部留在承天府,承天府的钢铁产量只要满足军工需要即可。 核心技术集中在一起是为了更好进行保密工作,承天府的钢铁冶炼质量更高,已经达到了粗钢的水平。这些粗钢都是用来武器制造,承天府最大的用铁大户就是枪炮厂与造船厂。 看完了钢铁厂的建设与生产,陈永华带着夏国相一路南下在莺歌海盐场登陆,夏国相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盐田。 当他看到结晶池内白花花的食盐被工人们用平底铁锹堆成小山一样的盐堆的时候,夏国相就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来到郑氏的地盘,给夏国相最大的印象就是郑氏做什么事都是规模庞大,而且能用机械的地方绝对不用人力。 还有一点深刻的印象就是郑氏地盘上的百姓,都是面色红润,脸上没有其他地方那种因为长期吃不饱饭的青灰色。 在他询问过钢铁厂普通工人的待遇的时候,更是吓了他一跳,钢铁厂一日管三餐,每月干得好最高能拿到二两银子。 夏国相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还特意再问了一遍,他询问的工人是个黎人青年,原本想要进矿山开矿。 可是矿山的工人名额已经满了,看着一个寨子里别的青年都在矿山里挣到了钱,青年心里又急又悔。 当初田峒主来寨子里招募工人的时候,自己犹豫怕被人坑骗,结果慢了一步再想进矿山却进不去了。 青年暗自咬牙,若是汉人再来招工,自己说什么都要第一个报名。一年后,汉人果然再次在黎寨招工,待遇比矿山还要高,青年第一时间就报了名,成了铁厂第一批工人。 夏国相问他的时候,青年非常骄傲地用刚刚学会的琼州官话说出了自己的待遇,当夏国相得知这个青年竟然是一个土人青年的时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汉人什么时候跟土人这么和谐了?随即夏国相明白了,这些土人在铁厂拿到这么多的好处,又怎么能不拥护郑氏在琼州的统治。 若是整个琼州的土人都在郑氏的治下得到了好处,那琼州府就成了郑氏固若金汤之地,一旦有外敌入侵,这些土人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保卫他们现在的好日子。 土人们肯定会相信一旦换了人来统治琼州府,他们肯定过不上这样富裕的日子。最让夏国相不能理解的是,郑氏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鱼肉,这捕鱼又不是说捕就能捕上的。 与昌化围绕钢铁产业快速发展起来不同,莺歌海气候干旱,种地很难养活百姓,可是这种干旱炎热的气候却给晒盐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莺歌海如今有两大产业,一个产业是晒盐,这个产业是属于郑氏的公有产业,另一个是制砖业,这个产业成了民间百姓的一个重要产业。 能够形成这样的产业主要还是因为在建设盐田的时候需要大量的砖石,郑氏的工匠只能就地取材烧制红砖。 等到盐场建成之后,这些砖窑就闲置下来,一些心思活跃的百姓看到了商机,出手盘下了这些砖窑,莺歌海出产的红砖成了琼州府的热销建筑材料。 至于说会不会出现建筑逾制,郑氏官府给出了明确的说明,红砖物美价廉,最适合百姓建房,使用红砖建房并不逾制。 看完莺歌海后,夏国相已经对陈永华承诺的盐铁供应再无质疑,郑氏这样的生产规模,吴军有多少钱都不够花的。 至于其他的商品生产并不在琼州府,夏国相没有必要再在琼州府逗留,由陈永华陪同着搭乘着一艘运输铁矿砂的福船前往承天府。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吴郑密约 在海上漂了十几天后,夏国相吐得七荤八素,从安南到琼州这段海上路途,由于赶上了好天气,海上风平浪静,船只并没有那么颠簸,夏国相并未感受到晕船的滋味。 从琼州到承天府的距离要远上好几倍, 自然不可能什么时候都风平浪静,晕船似乎就成了每一个刚上船的人必然要经历的梦魇。 从大员湾登上陆地,夏国相感觉大地都在摇晃,若不是两旁有侍卫扶持着,很可能会一屁股坐在码头上站不起来。 上岸后缓了一天的时间,夏国相才算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在等待郑经接见他的空档, 夏国相出了安置他的馆驿在安平的大街上闲逛。 不同于琼州府的粗犷,承天府的郑氏的核心地带竟然有一些异域风情, 当然更多的是夏国相熟悉的大明百姓装扮, 不过安平城里的百姓看起来要比琼州府的百姓更加的富足,他们的衣着光鲜,很少看到有衣衫褴褛之辈。 甚至夏国相还看到一些留着奇怪的发式、穿着奇怪服饰的人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些人看起来非常的扎眼,不过郑氏的官府似乎对这些人见怪不怪,并无人干涉。 更让夏国相惊奇的是整个安平除了郑家当家人居住的王城之外,并没有外城城墙。这样一座人口密集的城池,郑氏竟然不修城墙。 这要是遇到强敌来犯,王城就成了最后的防线,这些进不去王城的百姓就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夏国相的想法符合这个时代的思想,大多数人都认为城墙是对百姓的保护,在危难时能够保护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而郑经从后世穿越而来,他很清楚城墙从来不能真正保护自己的百姓,真正能够保护自己百姓的是国家的强大,百姓富足。 军队能够抵御外敌的侵袭,御敌于国门之外,而百姓富足又如何会揭竿造反? 连续几天的时间,夏国相都是自由活动, 可以自己出去闲逛,也可以请馆驿的工作人员陪同做为向导。 除了一些保密的地区不允许进入之外,其他的地方夏国相转了一个遍。安平城如今已经有将近二十万人口,就算放在大陆的城池也算是一个大城。 繁华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夏国相拿昆明城与安平进行了一个横向对比,得出的结论让他感到沮丧。 昆明城除了少数达官贵人,大部分老百姓普遍贫困,有钱人骑马坐轿,绫罗绸缎衣着光鲜。普通百姓依然是短衣打扮,三餐不继。 而安平城的百姓,就算是贩夫走卒也都是精神饱满,面色红润,这种充足食物带来的健康面貌根本不是粉饰太平就能遮掩过去的。 夏国相连续几天的时间在安平的大街上竟然没有发现一顶轿子,这里的百姓出门要么是走路,要么会乘坐一种叫做公共马车的交通工具。 马车也与昆明的马车有很大的区别,每辆马车都是四个轮子,前面两个轮子小,后面两个轮子大。公共马车有着固定的停靠地点, 马车上装点的铃铛隔着老远就会提醒百姓有马车过来了。 夏国相也体验了一回公共马车,上车之后只要向一个上面有小口的箱子里投放两个铜板,就可以一直坐到终点站。中途下车也一样是两个铜板, 马车上的管理也不会退给你钱。 进入马车车厢,中间通道两边是一排排的硬木靠背长凳,供乘客乘坐。左边是男子座位,右边是女子座位。 公共马车规定,男子不得挤占女子的座位,即使是女子座位再空闲也不可以。 夏国相觉得这郑氏的地盘上一切都是这么的新鲜,让他感觉就像来到一处世外之地。他很清楚自己看到的只是郑氏的冰山一角,那些不让他看到的地方才是郑氏最核心的地带。 在来到安平三天后,夏国相终于得到了郑经的召见,夏国相也是第一次走进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郑氏宫殿。 在王城大殿内,夏国相向郑经抱拳行礼:“外臣夏国相拜见郑藩主!” “免礼!欢迎夏先生到我承天府做客,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郑藩主客气,外臣对虚礼并不在意,这次来大员主要还是与郑藩主商讨合作之事。” 郑经哈哈大笑道:“寡人最喜欢合作,大家合作共赢,不知贵部打算如何合作?” 谷諿 “外臣在临出发之前,平西王让外臣给郑藩主带话,郑藩主高举大明的大旗,不知何时反攻大陆?” 夏国相的第一个问题就问的非常犀利,你们既然说是大明,那与满清就是死敌,你们倒是与满清死磕呀! “我郑氏一直都在与满清作战,不然琼州府可不会白白就交到我郑氏的手中。” “郑藩主何必敷衍外臣,贵部有舟师之利,拿下一个海外离岛算不得本事,若是贵部能够占据闽浙或者两广,我家王爷承诺必然起兵响应。 贵我两家结成同盟,到时候画地而治也不是不可能,不知贵部可有反攻计划?” “请问夏先生,拿下琼州不算本事,总比剃发易服有本事多了吧?” 剃发易服就是所有汉人的耻辱,大家都不提的时候,还能装聋作哑,可是被郑经这么赤果果地说出来,那就是彻头彻尾地羞辱。 江南人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呐喊还没有消散,一些被压制的声音还在回响。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汉人却甘愿为旗人的鹰犬,被人这么赤果果揭露出来,脸上怎么能挂得住。 “郑藩主!如此咄咄逼人,可不是合作的态度,平西王当年剃发易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么多年一直紧握兵权,在清廷保持相对超然的存在,就是在等待一个反戈一击的机会。” “若是寡人没有记错的话,吴将军已经是花甲之年了吧,再等几年吴将军还有精力反戈一击吗?不是寡人危言耸听,满清从来都没有将贵部当成自己人,你们现在不增强实力,难道等着被满清一点点蚕食干净吗?” 夏国相苦笑一声,对郑经的话却无法反驳,他知道郑经说的是事实,明眼人谁都能看的清,可是整个吴军上下根本就没有战胜满清八旗的勇气。 满清八旗这些年的积威已经让这些汉人军队,即使八旗什么都不做,都会让这些汉人军队胆寒三分。 “不满郑藩主!这一点我们上下也看的很清楚,可是真要起兵反抗,又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与朝廷之间就是尽量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和气,尽量不撕破脸皮。” 郑经知道夏国相这话说的是实话,若不是如此,吴三桂也不会将他派过来与郑氏接触,知道这一点也就不难猜出夏国相此次来承天府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夏先生!寡人可以郑重给你承诺,一旦贵部与满清开战,我郑氏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我郑氏会从另一个方向对满清展开进攻,让满清顾此失彼。” 得到郑经明确的答复,夏国相知道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其他的贸易合作,与这种军事同盟相比那就不叫事。 夏国相此次前来最大目标就是与郑氏达成一个秘密的同盟条约,这种条约必须要落实到纸上,双方的最高领袖签字之后才能生效。 郑经口头答应,那只是代表双方在大方向上一致的,涉及到具体的条约,那必然是要经过一系列的唇枪舌剑。 在郑经接见夏国相的第二天,郑氏与吴三桂代表进行了秘密谈判。谁也不知道双方谈了什么,谈成了什么样的结果。 夏国相在谈判完成后便由陈永华陪同着,再次返回琼州,从琼州府转乘到鸿基的货船抵达鸿基。 在鸿基夏国相随着一百万斤精盐和一百万斤的精铁船队返回云南,随着这批货物抵达云南,郑氏与吴军的贸易合作正式拉开帷幕。 梨花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随着双方贸易的开展,在几年后竟然发展成了一个西南地区颇具规模的集镇,由于地处云南与安南交界之处的河口,吴军将梨花驿更名为河口镇。 郑氏通过与吴军的交易获得了宝贵的铜铅资源,制约郑军新式武器装备的瓶颈彻底打开,而吴军也在两方贸易中获得了丰厚的利润,有了更大能力装备更多的军队。 就是夹在中间的北郑也在三角贸易中获得不少的好处,首先吴军与郑军的货物在经过红河水道时都要缴纳一些关税,这些关税都是按照事先谈判好的数额进行缴纳。 其次北郑地处红河平原,是最优秀的水稻主产区,一年能够两至三熟,北郑的这些粮食在三角贸易中源源不断地进入云南,满足了吴军的扩军需要。 其次郑氏的商品也不可避免地流入到北郑的市场,北郑更是将郑氏的货物贩卖到了寮国、柬埔寨和暹罗等国。 这些好处使得北郑的口袋逐渐丰盈起来,手里有了钱粮,北郑的心思活泛起来,南边的阮氏没有把握战胜,北边的莫氏就是最好的猎物。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温柔乡 时间退回到永历十九年的腊月,郑经从琼州府返回安平城,回到王府后宅给母亲请安后,便返回自己的院子,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小娃娃正在院子里骑木马。 小娃娃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顿时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娃娃的哭声惊动了屋中的女人,两个女人一前一后扶着门框走了出来,当看到眼前站着的男人的时候,唐婉儿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这个狠心的人,撂下她们娘俩一走就是一年多,没有缠足的锦瑟赶紧上前将小娃娃抱在怀里安抚。 小娃娃在锦瑟的怀里感觉到了安全感,顿时止住了哭声。好奇地探出头, 瞪着乌溜溜地大眼睛瞅着这个胡子拉碴的怪蜀黍, 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大姐儿快叫爹爹!”唐婉儿赶紧对小娃娃吩咐。 小娃娃刚止住的哭声, 再次响起。唐婉儿赶紧解释道:“夫君!大姐儿没怎么见过生人,男丁也就在拜见母亲的时候,见过几个叔叔,对你有些认生。” 郑经尴尬地笑笑,说道:“无妨!是我这个做爹的不好,连自己的闺女都不认识了,有点儿失败,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留在安平,抽出时间多陪陪她,感情慢慢就培养起来了。” 唐婉儿忽然惊觉自己居然一直挡在门口,没有让夫君进门,顿时脸上一红,让开门口:“夫君快进屋内让锦瑟伺候夫君更衣。” 郑经笑着点点头当先进了屋内,屋内的陈设基本没变, 唯一多了的就是一些婴儿的用品,小包子脸将小娃娃交给唐婉儿,开始伺候郑经更衣。 有了当初的那一次主动被郑经拒绝的经历,小包子脸见到郑经就脸红,看着锦瑟娇羞的样子,郑经故意逗她道:“锦瑟!你这满脸通红的,是想到什么羞人的事了吗?” 还没等锦瑟说话,一旁的唐婉儿接话道:“我们的小锦瑟是想男人了!” 郑经愕然,这少女与妇人果然不同,没想到如此虎狼之词竟然能从唐婉儿这个大家闺秀的口中说出。 小包子脸承受不住羞臊,也顾不上还没有帮着郑经将外衣脱掉,丢下一句:“你们两口子没一个好人!”扭头跑了。 身后传来郑经与唐婉儿放肆地大笑,小包子更是臊的加快脚步,躲进了厢房,半天都没敢出来。 唐婉儿笑过之后,赶紧替锦瑟解围道:“夫君!这丫头妾身一直视为姐妹,让妾身惯坏了,才这么没有规矩,请夫君见谅!” 郑经没有接话,而是自己将外衣脱掉,只留下中衣, 将头上固定发髻的簪子取下,头发打散垂在脑后, 伸了个懒腰说道:“还是回家好啊!不用整天那么端着,而且这头上顶着一头的头发,实在是太难受了。 若是将这一头的头发剃掉,那该多轻松,想想都觉得轻松。” 唐婉儿捂着嘴笑道:“夫君说的哪门子浑话,把头发剃了那不成了和尚,夫君是想遁入空门吗?” “你太抬举你夫君了,你夫君我贪杯好色,这辈子和那些贼秃无缘!” “夫君还是慎言,免得佛祖怪罪!” 郑经冷笑道:“别说是没有佛祖,就算是有佛祖,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我华夏百姓勤劳善良,为何屡屡要被异族欺凌。 佛祖保佑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佛祖劝人向善,却在佛门之地,大肆兼并土地,这些佛门弟子是为我华夏凝聚了人心,还是为我华夏排除了劫难。 那猴子说的好,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信天信地不如信自己,你夫君我信的是人定胜天,信的是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唐婉儿自是知道自己的夫君虽然不是儒生,却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这些乱七八糟的信仰更是不喜。 至于郑经说的那猴子,唐婉儿知道是话本《西游渡厄传》中的一句话,这个话本在民间广为流传,可以说是最受孩子欢迎的话本。 可是郑经后面的两句话,唐婉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出处,便问道:“夫君!‘自信人生二百年’是出自哪个典故,妾身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郑经一听唐婉儿问这句话的出处,暗叫不好,连忙说道:“为夫也忘了是在哪个残本上看到的,觉得很对为夫的性子,就记了下来。” 谷皆 唐婉儿惋惜道:“如此好词肯定有上下句,可惜夫君记不起来了!”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闲聊,忽略了地上玩耍的小娃娃,小娃娃大概是觉得大人冷落了她,于是就给两口子闹了一点动静。 就听得‘咣当’一声,接着就是小娃娃被吓到的哭声,二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闺女将墙角的灯架子给搬倒了。 灯架子上的一盏西洋琉璃灯落在地上碎成了玻璃渣,这下可把唐婉儿吓坏了,她知道这琉璃灯可不便宜,是从西洋过来的舶来品。 一时气愤,抬手就要打还在吓得大哭的闺女,被郑经眼疾手快一把拦了下来,安抚道:“莫动手,这么点儿个奶娃子懂个什么,是我们忽略了闺女,该认错的是我们两个。” “夫君!这琉璃盏灯很贵重,而且夜晚点起来比蜡烛还要明亮,没想到就这么被这丫头给碎了!” “一个破玻璃灯贵重个屁,这就是那些西夷欺我华夏造不出来,才高价卖给我们。不就是沙子烧出来的破玩意,回头你夫君就安排工匠琢磨着烧制玻璃。” “夫君是说这透明琉璃是沙子烧出来的?” “确实是沙子烧出来的,不过不是普通的沙子,普通的沙子烧不出这种透明的玻璃,而是要一种颜色洁白的石英砂才行。 这东西应该跟皇宫烧制琉璃瓦的过程差不多,不过为夫也不太清楚这烧制的过程,这些技术在西夷那边也是秘密,听说西夷那边有个叫威尼斯的地方,就是靠着烧制玻璃制作镜子发了财。 这东西应该不是多么高深的技术,我郑氏的将领在海战指挥中,对望远镜有着广泛的需求,正好需要玻璃做为制镜材料,咱闺女摔了一个破灯倒是提醒了他的老父亲,应该把玻璃的制造提上日程了。 我闺女这是立下了大功,不但不能罚,还要赏!你这个当娘的要赏罚分明哦!” 唐婉儿知道夫君是在换着方法为闺女求情,看来闺女在夫君的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这让唐婉儿心里一暖,赶紧将闺女抱在怀里安慰。 郑经知道自己现在跟闺女太陌生,现在还没有与她建立起亲子关系,这需要慢慢来,眼下只能看着唐婉儿抱着小娃娃抚慰。 想着闺女都一岁半了,自己还没有抱过一次,郑经的心里就是一阵惭愧。 慢慢补偿吧!郑经的心里暗自盘算! 都说小别胜新婚,郑经这是一别经年,已经多年夫妻,自然是熟门熟路,一夜鱼龙舞,第二天神清气爽,就是有点儿费腰! 连续几天郑经都没有离开后宅,每天除了给母亲请安之外就是和老婆闺女腻在闺房里,好在臣属们也知道延平王刚刚回来,都很默契地没有打扰他。 几天的时间,在被唐婉儿扶着,闺女在自己的身上骑了几回大马,便彻底跟自己混熟了。 郑经心里暗笑,小娃娃还是好哄,只要你是真心对她好,她就能跟你亲近。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天,臣属们发现这延平王有点儿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迹象出现,顿时不干了。 文武众臣纷纷在前殿要求延平王赶紧从后宅出来上殿理政,郑经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没有了。 连续几日的松懈,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松懈散漫的日子,实在是消磨人的斗志,整天的跟一堆糙老爷们儿商量着做事,哪有在后宅里哄着闺女,逗着丫鬟,睡着老婆舒坦。 臣属打扰郑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林凤从满剌加传回消息,红毛夷委托佛郎机人给林凤传过消息,希望与郑氏进行谈判。 这件事虽然在郑经的预料之内,自己将红毛夷赶出南洋,红毛夷的香料生意就完全要看郑氏的脸色,若不是现在红毛夷正在与约翰牛开战,红毛夷肯定会调集人马再与郑氏大战一场。 可是现在红毛夷与约翰牛在老家大打出手,一个约翰牛就已经非常的难对付了,更别说再加上一个东方强国。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海军会议 郑经授权给林凤全权谈判权力,由林凤代表郑氏与红毛夷在满剌加城展开谈判,首先郑氏会向红毛夷表示,双方之间贸易的大门不会关闭,之前的敌对行为完全是红毛夷错误的政策造成。 只要红毛夷能够摒弃支持满清的政策,双方就能恢复经贸合作,同时郑氏俘虏的红毛夷士兵, 红毛夷方面也能通过缴纳赎金将其赎回。 郑经非常清楚这些白皮的嘴脸,只要他们觉得自己没有把握战胜的时候,肯定会用各种的手段用谈判的方式获取利益。 尤其是红毛夷这种视贸易为生命线的国家,那更是如此,只要郑氏答应继续与他们贸易,再将俘虏的士兵给他们还回去。对于不差钱的红毛夷来说, 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至于红毛夷会不会在缓过神来对郑氏报复, 那是显而易见之事,关键是等他们腾出手来的时候, 还有没有报复的机会,那就要看郑氏发展的快不快。 红毛夷的问题现在并不是郑经重点考虑的问题,虽然他不知道这一次红毛夷与约翰牛的战争谁胜谁负,但是他却知道约翰牛是最终的胜利者。 在三藩之乱开打之前的这段空窗期,是郑氏休养生息发展实力的绝佳时机,郑经可不敢浪费这上天赐给的良机。 一场与红毛夷的大战,让郑氏上下全都看到了自己与西夷在海军上的差距。纷纷要求造船厂抓紧时间研究俘虏的二级战舰,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仿制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郑氏就需要调整海军的作战编制,以前对付满清的小型舰队模式已经不足以应付未来的战争。 于是新的作战编制开始编组,经过郑经与海军除了远在满剌加的林凤和琼州府的陈辉,其他海军高级官员在王城召开军事会议。 会议上林陛首先发现发言:“王上!诸位同僚,通过对红毛夷的作战,我们不难发现,红毛夷的战舰与我们的战舰已经拉开了很大的差距。 在我们现在普遍的装备不如西夷的情况下,想要战胜西夷,就必须要以数量优势弥补质量优势, 这就让我们不得不把原本分散的小编队模式进行整合。 我们要做到无论在哪个战场上,我们都要形成压倒性优势,尤其是在满剌加面对西夷的前线,压力更是巨大。随时都要防备西夷可能出现的偷袭,以及各种渗透作战。” 今天参加会议的郑氏水师人员,都亲自登上缴获的‘巴达维亚’号进行过仔细的考察,对于西夷在造船技术上的突破,让他们这些常年飘在海上的老海狗深感震撼。 与这艘战舰相比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些夹板船就像一个玩具,只要这艘战舰愿意,随时都能进行碾压。 大家对于林陛提出的整合水师力量的建议都是万分赞同,若是红毛夷有两艘这样的战舰,这次对红毛夷的征伐,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南洋距离红毛夷的老家太遥远,他们想要从老家调动战舰过来并不是容易之事,在郑氏没有造出足以匹敌西夷的大舰的时候,数量优势尤为重要。 郑经见大家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抬手止住大家的议论说道:“既然大家都对整合水师没有意见,寡人决定将水师正式更名为‘华夏海军’。 以后的华夏海军是搏击大海的利剑, 而不是掩护陆军的辅助,海军的作用将是守护我郑氏的海上贸易生命线, 歼灭任何敢于来犯之敌, 不给敌人踏足我华夏领土半步的机会。 从郑氏水师到华夏海军,不仅仅是改了一个名字那么简单,而是海军的根本任务已经发生了改变,海军从今天开始将会成为郑氏维护海外利益的利剑,将会一步步走向大洋深处。 西夷能够跨越万里来到我华夏门口,我们也要有这种能力,总有一天我华夏海军也能将战舰开到西夷的家门口。” “王上这话听着提气,这帮子红毛、黄毛没一个好东西,总有一天老子带着大军杀到他们的老家,让他们在老子的战靴下求饶。” 澎湖留守洪暄对没有亲自参与爪哇之战,感到非常遗憾,听到延平王的豪言壮语,立刻起身表达对延平王的支持。 郑经笑道:“洪将军放心,下一次对西夷开战一定让洪将军做先锋!” “王上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当然是真的,别忘了离我们最近的吕宋岛上还盘踞着一伙西夷,这伙西夷这些年可没少屠戮我华夏百姓,老藩主在世时便一直谋划着征讨吕宋,替我华夏百姓报仇。 可是天不假年,老藩主英年早逝,将这副千钧重担交到了寡人手上,寡人当然要继承老藩主遗志征伐吕宋,歼灭这伙西夷。” 谷鱠 “那敢情好了,到时候臣第一个杀上吕宋的土地!” “你要有这个想法,寡人可就不能将先锋的担子交给你了,我们这一次的军事整编也就失去了意义。” “王上!这是为何?” 郑经没有回到这个问题,而是对林陛说道:“公台你给大家讲一下,我们未来的海军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 “是!” 众人将目光看向林陛,林陛起身向众人抱拳道:“诸位!我华夏当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那是何等的威势,可是现在为何会沦落到连个造船都比不上西夷了?” “还不是朝廷禁海,朝堂诸公无人明白海上的利益,觉得水师劳民伤财,主动自废武功。”老将蔡翼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华夏海军式微的原因。 林陛摇摇头道:“蔡将军说的只是一个方面,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建军思想不专业。不要说别的,诸位都是海军的高级军官,谁能畅想一下未来的海战是什么样子的?” 众人没想到林陛会问这样的问题,未来的海战谁都没有见过,怎么畅想,难道还能无中生有吗? 见众人都回答不上来,林陛沉声说道:“这就是我们与西夷拉开差距的重要原因,当时在琼州府王上要将新式火炮卖给北郑的时候,大家都反对。 王上却说,我们不能指望一件装备打一辈子,现在看起来是先进的武器,也许过些年就成了落后的装备。 只有不断地制造出更先进的武器,我们才能与敌人拉开代差,王上要求陆师不但要钻研战法,还要根据战法对装备提出要求。 同样海军也应该如此,西夷的船为何会超越我们,那是因为人家在不断琢磨未来的海战怎么打,要用什么样的装备才能打赢敌人。 海军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军种,别的不说一个能够熟练使用牵星术定位的海军领航员是发一杆火铳的步兵能够替代的吗? 用陆军的思维看待海军,这种思维今后绝对要不得,海军的敌人只能是敌人的海军,对陆地上的战争那是陆军的任务,不是海军的任务。 海军最多能够用舰炮远程支援一下陆军,海军最大的责任是将敌人挡在大海上,不让敌人的一兵一卒靠近我们的陆地。” 这下众人听明白了,以后的海军成了专业打海战的军队,不能浪费海军的兵力去打陆上的消耗战。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海军变得更加专业,海陆之间的责任分工明确,权责分明也不容易扯皮。 众将都是打了多年海战的老海狗,对于海军与陆军的区别深有体会,别的不说一个新兵上舰,首先得先过晕船这一关,然后还要慢慢熟悉船上的各个部位。 在大海上,一个操作不慎,很有可能会导致一艘帆船的沉没。海军的士兵就要要求比陆军更加专业,也更加的难以训练成军。 郑军能积攒下这么多的海军操船人员,得感谢郑芝龙纵横海上几十年攒下的家底,若是海陆不分早晚都得把这点老底子消耗没了。 不同于陆军一个新兵发一杆火铳训练个三五天就能拉上战场,海军士兵想要合格没有一年以上的经验,只配做一个船上洗甲板、打杂的辅兵。 郑经见众人都明白了林陛的话,语重心长地说道:“诸位都是老藩主留给寡人的经年宿将,每个人都是战功赫赫,可是过去的战功不能代表未来的战争。 与装备落后相比,更可怕的是我们的思想已经落后,当敌人已经开始进行专业化海军的时候,我们的海军还在想着攻城略地,拿宝贵的海军资源去做陆军之事,这是对海军资源严重的浪费。 我们的海军也必须要走专业化道路,未来的海军只做两件事,准备打赢海战和打赢海战。一切都要围绕着海军敢打必胜的理念进行训练,而且必须设立假想敌。 你们不妨大胆一些,想象一下敌人会使用什么样先进的装备,当你们遇到这样的装备该如何应对,我们的战舰又要进行怎样的改进。 你们提出了新的装备要求,军工人才能根据你们的要求进行研发,工匠们可不知道海战怎么打,怎么能够研究出适合你们作战的装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大舰队 郑氏的这一次海军会议,可以说是一次里程碑式的会议,会议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将水师换成海军的称呼。 而是在于海军作用发生的改变,从一个辅助军种,成了一个真正独立的军种,从思想上摒弃了陆战思维。 海军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一个技术性的兵种, 随着海军的发展专业性只会越来越强,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没有红毛夷士兵的帮助,郑氏的士兵都无法将‘巴达维亚’号开动起来,更别说进行有效的作战。 这是一次转变思想的会议,让郑氏海军正式摒弃了原本的海盗思想, 之前的郑氏海军从来就没有统一过思想,只有一些有理想的将领还有一点皇汉思想, 想着兴复大明。 海军的正规化就是要大家摒弃海盗思维, 要有军人的荣誉感,在思想上认为自己是华夏的守护者,而不是拦路打劫的海盗。 这样的思想正是郑军所欠缺的,郑经一直都想将郑氏军队的思想建设抓起来,可是以前是忙于自保,不敢进行大的动作。 一旦操作不好,不但思想工作没有做好,就连人都给做没了,如今一场爪哇之战,既赢得了胜利,也让郑军上下看到了差距。 郑军已经从灭亡的边缘走了出来,当大家不再为生死担心的时候,就有了新的追求。郑经挟大胜之威,正是威望最高的时候,这个时候正是思想建军的好时候。 郑军在海军会议被划分为三大舰队,第一舰队为本土舰队, 作战范围包括整个大陆东部海域,以及朝鲜、倭国和吕宋。 第二舰队为琼州舰队,作战范围包括整个大陆南部海域,以及安南、占城、婆罗洲等华夏南海区域内所有作战任务。 第三舰队为满剌加舰队,作战范围包括整个满剌加海峡区域,以及整个南洋群岛,包括应对满剌加以西海域的威胁。 第三舰队目前作战任务最重,也是最有可能发生军事冲突的战区,加强满剌加舰队就成了华夏海军的首要任务。 提督第一舰队军事长官林陛,洪暄副之。 提督第二舰队军事长官陈辉,陈泽副之。 提督第三舰队军事长官林凤,老将蔡翼副之。 林陛主持海军日常工作,第一舰队的训练由副将洪暄主抓,这样的任命,便将林陛的地位与其他将领拉开,成为郑氏海军第一人。 郑经一直想做的事,就是将林陛这个能够理解自己思想的年轻将领提拔起来,怎奈资历一直不够,这一次的爪哇之战, 成就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理所当然的成了华夏海军三大舰队的当家人,成了海军将领里的最大赢家。 海军会议结束后,郑经便在林陛的陪同下来到船厂,‘巴达维亚’号从回到承天府就被拖到船厂被工匠们反复研究。 船厂总管大匠洪九公将郑经与林陛一行人迎进船厂,洪九公知道郑经不喜欢虚礼,直接将一行人带到‘巴达维亚’号上。 洪九公介绍道:“王上!臣等现在正在对整个大舰进行反向测绘,等到反向测绘完成,臣等打算将这艘大舰进行拆解。只有全部拆解之后,工匠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这艘大舰的精髓。” 郑经点点头道:“寡人允许你们拆解,不过你们要将所有的拆解过程进行编号,保证拆解完成之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组装起来。” “王上放心,船厂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主抓大舰的建造,剩余的力量保证夹板船的建造。” “不!福船的研究也不能停止,我们的福船用做货船还是非常不错的一款运载船,当然以后那些一号福船以下的小船就不要生产了,那是在浪费宝贵的船厂力量。 寡人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那就是尝试我们的硬帆与西洋软帆进行组合。这样的搭配是不是既能保留西洋船帆受风面积更大的优点,也能兼顾我福船硬帆操作灵活的特点。” 洪九公没想到延平王会提出这样的观点,软硬帆相结合能够达成什么样的效果,需要通过不断的试验才能总结出数据。 不过延平王的这个想法确实打开了他的思路,洪九公虽然没有文化,也没有学过物理,不懂造船设计的理论知识,但是他却是一个有着丰富的实操经验的造船大匠。 一艘大舰你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可能说不出,可是他却能明白船上每一处设计的用处,而且能够凭借经验做到最优化的处理。 谷茗 缺点就是这个时代的大匠对技术的传承是依靠着口口相传,由于不识字,很难留下文字的记录,而那些读书人又不屑于从事造船这种贱业。 这就导致了华夏的造船,很难进行系统的发展,这也是华夏造船渐渐落后于西方的一个重要原因。 顶层的精英根本就不注重这些技艺的整理与传承,这也是郑经不顾郑氏上下反对也要开启全民义务教育的原因。 短期内还能凭借着自己后世记忆里的那点儿浅薄的知识拉近与西方的距离,可是在长远的发展上来看,一套系统的学术传承理论才是一个国家的命脉。 套用一句后世说烂了的话,那就是教育是最低成本的国防。 这个时代东西方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采用精英教育模式培养人才,只不过东方的教育更偏重于哲学理论和道德修养的教育。 而西方在文艺复兴、思想解放后,开始了类似于华夏春秋时代的百家争鸣,各种学术思想层出不穷,人文、科技也是在这个时代开始渐渐形成了系统性的理论知识。 这是东西方后来拉开差距的最大原因,东方人智慧太高,太早的打开了智慧之门,百家争鸣之后,智慧点全部点在了权谋上,实用之学只能沦为权谋的工具,成了等而下之的杂学。 郑经从后世穿越而来,他非常清楚这些基础学科的发展才是社会进步的基石,义务教育不但能够流水线一般地提供各个行业最基础的人才,同时也能从最优秀的人才中选拔出各个行业的顶尖人才。 在造船厂,所有的工匠现在都要利用休息的时间识字,识字率是各个岗位晋升的一个标准,尤其是刚刚进入船厂的年轻人更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所有青年进入船厂,每天都要进行识字培训,三个月后的考核如果不能达标,将会被安置最边缘的岗位,拿最低的薪水。 在承天府能够拿到高薪,受到百姓羡慕的几个工厂分别是造船厂、枪炮厂、火药厂、钢铁厂。 这几家工厂被称为郑氏四大厂,都是延平王府的公有产业,只要能够进入这些工厂工作,就等于端上了铁饭碗。 不但薪水高,待遇好,而且还是官身,在安平城消费的主力就是这些工厂职工以及他们的家属。 谁家的小子要是能进这几个工厂,马上就会有媒婆前来提亲,这意味着只要小伙子认真工作,一年之后就能拿到一级工的职称。 这个职称是正式工的标准待遇,月薪二两,还管一日三餐,每年还会发两身新衣服。这样的待遇可以说二两银子一文钱都不用花,都能留给家里过日子。 更关键的是,只要是进入四大厂的职工,其家属工厂都会给安排工作。 都是普通百姓移民来到承天府,早就打破了宗族体系。男女大防在郑氏工业化的推动下,也渐渐的出现了松动。 四大厂都办有托儿所和幼稚园,两口子都上班的工人早上上班的时候将孩子送到托儿所,晚上下班的时候再接回家。 托儿所里还负责教孩子认字,这样的新鲜的模式很快便在四大厂风靡起来,双职工家庭可以放心地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虽然让女人进工厂遭到了不少守旧者的抨击,认为这是礼崩乐坏,妇人不守妇道,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卫道士的指责就像是臭屁一样,除了能够带来一股恶臭之外,根本就阻止不了妇人进入工厂的热情。 同时四大厂还制定了职业技能等级工制度,每年都会按照规定的要求对全部职工进行职业技能考核。 一旦有职工通过考核升上一级,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薪水的上涨,待遇的提高,更关键的是社会地位的提高。 只要升为二级工,就能担任班组长,成为工厂最基层的管理者,若是能够达到三级工的标准,那恭喜你,你已经成功跻身为官身,工官衙门会给你发放从九品衣冠,你一跃就成为了官身。 职业技能最高等级是八级,这个级别被称为超级大匠,考核要求是超级大匠能够独立开发出新的产品,包括从绘图到制造的整个流程要全部掌握。 这个级别已经不是普通工匠所能够达到的境界,必须要有深厚的理论基础,同时还要具备超越同行动手能力。 一旦达到这个级别,就会被授予荣誉工官职位,享受超过工官的待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陆军调整 读过史书的人一看就知道郑经搞出的这套职业等级制度就是秦时的军功爵制度的变种,只是换了皮囊包装了一下。 一想到那些工匠们凭借着这一制度能够跟他们这些读书人一起跻身朝堂之上,这些读书人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可是想去反对又没有任何的理由,人家延平王说了那些职位都是名誉上的,根本不会挤占朝廷的编制。 他们很清楚,这虚实之间的转换不就是一张纸,当初的内阁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是不是虚的还要看是否赋予这些匠人权力。 很明显这些匠人的权力大大提高了,四大厂的工人有几万人,这么多人的管理机构只是一个工官官署在管理,怎么可能管理的过来。 而且现如今工官官署对于工厂也只是进行监督,而不是直接指挥,工厂的日常管理还是工厂自己负责。工厂自己负责了管理,承担了责任,相应的也就增加了权利。 如今的官员再想无偿的役使工匠可是门儿都没有,所有工人都是在编的职工,也是吃皇粮的一员,他们与各个地方衙门里的小吏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晋升上来。 所有的读书人都明白郑经这样的行为,会让工匠的地位快速提高,这样的政策执行下去,用不了多少年,工匠的地位就会与读书人的地位持平,甚至还会超过他们。 好在郑氏海盗起家,内部读书人不多,受到的阻力不是很大,这事要是放在大明,一天别的不用干,光是扯皮就能牵扯郑经的所有精力。 安排完海军的工作,接下来就是陆军的改组工作,经过爪哇之战所有陆军将领都认可了新式的战法。 众将领一致要求进行全员换装,同时众将已经看明白,在前线的思明、澎湖和南澳陆军的作用越来越小。 陆军留在前线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守岛的任务完全交给海军即可,这些岛屿只要没有利益满清也没有动力前来争夺。 现在前线三大军镇的陆师应该全部撤回承天府进行集体整训,淘汰老弱,补充新兵,为接下来的对吕宋作战进行准备。 对于吕宋的攻伐,郑经已经将时间定在了永历二十年的冬季,之所以对南洋作战的时间都是选择冬季,不是郑经对冬季偏爱,而是南洋地处热带没有春夏秋冬之分,只有旱季与雨季之分。 正好南洋的冬季是旱季,适合用兵,不然赶上雨季阴雨连绵,别说打仗了,就是人都能给淋发霉了。 吕宋与爪哇不同,爪哇有一个很厉害的地头蛇马打蓝国,能与郑氏配合对红毛夷进行打击。吕宋的土人则是一盘散沙,不但指望不上,而且还要防备土人的偷袭。 这些土人好事干不了,坏事可没少干, 斗牛国每一次的屠杀华夏移民这些土人都是帮凶,完全可以归纳为不可团结的一类。 郑氏想要攻打吕宋的大佛郎机, 就必须要完全的依靠自己,海军只能解决大佛郎机的海上力量,陆上的战争必须要依靠陆军的作战力量,陆军是此次战役的主角。 三大军镇全部后撤之后,承天府的陆军一下子就多了一万五千人,这些包括驻扎在承天府的翁天佑、杨富与刘俊部七千五百人。以及谢永常的骑兵、杨来嘉的侍卫亲军,再加上黑藩军。承天府一下子聚集两万五千精锐的郑氏大军。 这些军队可不是当年的军队,而是全部汰弱存强后的精锐之师,是郑氏的有生力量。这些军队每一个士兵都是当做军官来培养。 一旦需要扩军的时候,这些士兵立刻就能担当起什长,什长当排长,排长当队正,队正当营官,营官当千总,千总当镇将。 为了适应大兵团作战的需要,五镇都督府升格为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由郑经担任,下辖左右中前后五军。 左军都督刘国轩、副都督翁天佑。 右军都督周全斌、副都督杨富。 中军都督黄廷,副都督刘俊。 前军都督王秀奇、副都督何义。 后军都督谢永常、副都督陈莽。 其中左、右军都督下辖三镇步兵;中军都督下辖两镇步兵,另外郑经的侍卫亲军也属于中军编制;前军都督下辖两镇步兵,另外辖制黑番鬼营;后阵都督下辖两镇步兵,另外辖制骑兵。 谷壺 五军人马进行调整之后,将会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换装,所有在承天府军队计划一年之内必须完成换装。 这是个要求对于枪炮厂来说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枪炮厂不但要完成郑氏军队的换装,还要满足对北郑与吴军的军火供应。 当兵官洪旭将生产任务下达到枪炮厂,枪炮厂管事大匠胡六顿时急眼了,连同海外驻军,总计三万杆新式火铳,还有外销的七千五百杆火铳,再加上海军的采购,永历二十年一年至少要生产五万杆火铳才能满足需要。 直接将兵官衙门的生产任务驳回,就一句话做不了。洪旭哪里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工匠竟然如此藐视他这个兵官,顿时将状告到了郑经这里。 郑经一看一年五万杆的任务,顿时明白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难怪胡老六会急眼。 这哪里是下达任务,分明是乱弹琴,这也怪自己当时话没有表达清楚,这个时候胡老六的情绪要照顾,兵官洪旭的面子更要维持。 郑经只能和稀泥,将二人叫到一起,问道:“老胡!你给寡人一个数,明年一年能够生产多少杆,你们现在已经生产了多少杆?” “回王上!由于我郑氏铅供应不足,新式火铳一直无法大规模的装备,王上从爪哇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不少采购的铅锭,使得新式火铳的子弹能够稳定供应。 臣现在能保证一年出厂三万杆,这还是包括我们枪炮厂所有的库存,若是按照目前的生产量,臣只能保证每月两千杆的产量。” 郑经点点头道:“也难为你们了,这生产效率可不是说提高就能提高的,记得寡人跟你说过的钻床搞出来了没有? 有了钻床,这枪管的生产是不是就会更快一些?或者你们自己也想想有什么办法扩大生产,比如加大学徒工的培养。 现在藩府对你们全力支持,只要能够提升产量,藩府能够做到的你尽管提。” “钻床倒是做出来了,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主要是间隙太大,转头来回摆动,钻出来的枪管合格率非常低,根本不敢使用钻床进行钻管。” 郑经知道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任何机械设备的诞生都是从粗糙到精密一点点儿的发展,只要明白了原理,找到毛病所在进行改进就是了。 “这钻床的研究不能停下来,不能因为加工精度的问题就弃之不用,你们要不断对其进行改进,找到其为什么会出现各种问题的原因。 这才是一个做技术的大匠该有的态度,你们要有精益求精的精神,寡人还是那句话,现在你们是要人有人,要物资有物资,寡人别的话不说,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增加产量。” 面对延平王的压力,胡老六知道必须要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就算不能满足明年的要求,也不能相差太远。 “王上!臣听说那些西夷善于摆弄机械,能不能让臣到劳改农场招募一些西夷的工匠补充到臣的枪炮厂。 臣不但有造枪的任务还有铸造陆军炮的任务,这些任务都不轻松啊!” “可以!只要你能保证那些白皮番鬼能够真心为你效力,寡人随你征用,不过要对我们的技术严加保密,而且这些白皮一旦进入枪炮厂必须进行密切监视,不得再让其接触他们的同胞。” 对于延平王的小心,胡老六非常理解,他太清楚自己手里的秘密意味着什么,这些新式火铳的秘密属于内行人一看就会的范畴,必须要严格把控才能防止秘密外流。 “王上放心,这些西夷若是听话还好,若是不听话,枪炮厂的护卫有的是办法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除了招募西夷之外,臣还要求扩充枪炮厂的人员,而且新招募的工人必须要识字,经过这几年王上的指点,臣算是彻底明白了,这识字与不识字,差别巨大。 一个不识字的学徒,从学徒到出师没有三年的历练想都不要想,而一个识字的学徒可能一年多的时间就能出徒了。” 这个要求可把郑经难住了,眼下承天府的义务教育才刚刚铺开,连琼州府还没有展开,哪里有那么多识字的青年。 还没等郑经说话,洪旭不干了,老头儿瞪着眼睛怒道:“胡老六,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儿手艺就敢挑衅王上与本官!” 胡老六吓了一跳,多年受欺压的经历让胡老六立刻怂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忘了自己已经是郑氏的高级技术官僚,口中连称:“小人不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工人的力量 郑经看到胡老六被洪旭吓得跪倒在地,心中恼怒万分,不是恼怒洪旭呵斥胡老六,而是恼怒胡老六这样的大匠在多年受权贵欺压之下,本能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 身体上的软弱可以通过各种营养食物补充,可是这精神上的软弱,却需要多少代人的修复才能重新站立。 想要工匠能够理直气壮地与官员进行辩驳, 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郑经对胡老六怒道:“现在是讨论问题,别动不动就跪,当寡人是暴君吗?” 胡老六激灵一下,忽然想起自己也是官了,而且品级也不低,凭什么被兵官一句话就吓得跪地求饶, 自己又不受他直接管辖。 “臣知罪!” “行了!下不为例,以后议事时有事说事, 有不同意见都可以讨论, 别动不动就跪地求饶,显得寡人与洪大人没有雅量。” 郑经指桑骂槐的话让洪旭老脸一红,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些过了,不过出于对工匠的不屑,还是拉不下脸来道歉。 “臣明白了,不过臣说的是实话,枪炮厂需要大量有知识的人,尤其是擅长实学之人,将来枪炮厂的所有文盲都会被淘汰,要么自己努力自学成才,要么就只能转入地方。” “这肯定是未来的趋势,不过现在你的要求太过了,我郑氏治下哪有那么多的识字年轻人供你挑选,各地的地方官吏都不够用。 给了你枪炮厂,造船厂要不要,钢铁厂要不要, 火药厂要不要,张苍水不止一次要求寡人给他派遣官吏,协助他管理琼州府,都被寡人拒绝了。 你们呀还是要立足自身,办好职工夜校,把人才自己培养起来。若是你们再对知识青年进行争夺,地方官非得跟你们急眼不可。” 延平王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胡老六若是再坚持,那就是不识好歹了,当下表示,回去后一定克服困难扩大规模,争取将产量提升到每个月生产两千五百杆。 郑经也知道工业发展不是一蹴而就之事,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嘱咐胡老六回去之后一定不能放松对钻床等机械的研究。 胡老六离开之后,洪旭皱眉道:“王上!这样优抚工匠是否有些过了?” “念荩为何会认为对工匠的这点儿优抚过了呢?” “臣......觉得工厂都是年轻力壮之辈,这些人又对军器制造异常熟悉,若是有心人在其中煽动,瞬间就有可能形成燎原之势。” 洪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封建王朝最怕的就是青壮的聚集, 难道先秦以后就没有人发觉集中大规模生产的效率更高吗? 当然不是, 肯定有人明白, 可能也提过相应的建议, 这些建议无一例外被否决了。王朝宁愿效率低下,也要维持小作坊生产模式。 无他,就是担心聚众闹事,甚至是造反。 相信郑氏当中有洪旭这样担忧之人不是少数,四大厂聚集了几万职工,大多数都是青壮,这些青壮在工厂的管理下都对纪律有着良好的服从性,只要稍微训练一下就是一支强军。 “念荩觉得工匠为何要造反?他们造反的理由是什么?” “王上!任何时候都不缺野心家啊!” “没错!这话没有问题,不过野心家想要煽动百姓造反,一般都是满足几种条件,第一百姓贫苦活不下去,与其饿死不如奋起反抗。 第二是类似受到白莲教这样的组织蛊惑,一些生活不如意者会受到蛊惑盲从,跟着这样的组织造反。 第三是内部权贵争权夺利,属于上层矛盾。 那么问题来了,想要工匠们造反,首先得让工匠们相信他们跟着造反之后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可是寡人已经给了工匠优厚的待遇,使得工匠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还有谁能有本事给工匠们更好的日子,这事只要工匠稍微有点儿脑子就不会被蛊惑。再说寡人的职业分级制度就是给工匠们一个上升的通道,让他们知道只要努力就有向上升的可能。 一个现在日子不错,还有期待的未来,谁造反谁是傻子,念荩认为工匠是傻子吗?” “王上!民多愚昧,不要以为工匠就多么的明理,他们一样会受到蛊惑,这种事就算万中无一,一旦出事也是天崩地裂。” 谷敡 “既然民多愚昧,那就开启民智,让大家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让老百姓能够看懂国家的大政,不至于被底下的小吏愚弄。 治国如治水堵不如疏,只要当政者多站在百姓的角度想一想问题,让老百姓能够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老百姓疯了才会造反。 放到工匠这里也是一样,如今的一些年轻工匠基本上都是夫妻一起在工厂做工,两个人一天的吃喝全部在工厂,所得的收入除了为孩子缴纳的托儿所费用,其他几乎没有花费。 用不了几年,工人的手里就会存下不少的积蓄,这些积蓄就能改善自己的衣食住行,他们过上好日子,最该感谢的就是我们这些当政者,怎么会起来造我们的反,砸自己的饭碗。” 洪旭见郑经固执己见,知道自己的劝说根本就没有起到效果,以为郑经不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其实郑经恰恰知道工人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到底有多可怕。 若是郑经是个单纯的土著,他会毫不犹豫地相信洪旭的话,将四大厂进行拆分,尽量将这些力量分散开,哪怕效率再底下,也比随时坐在一座火山上强得多。 正因为郑经是穿越者,知道历史的进程,他不能浪费一点儿时间,在整个体系都开始落后西方的情况下,若是再进行保守的执政方法,很可能这辈子都在追赶西方的路上。 大航海已经接近尾声,世界上没有被瓜分的土地已经不多了,这个时候不奋起直追,华夏民族只能被永远地锁死在东亚的这片土地上。 这是一个穿越者绝对不能容忍的,宁愿工人的力量强大到掀翻郑氏的统治,也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发展机遇、 洪旭是郑氏老臣,忠心耿耿,他考虑的问题是郑氏的千秋万代,而不是华夏民族的未来,站在帝王的视角上洪旭是绝对的忠臣。 站在历史的角度上,洪旭却是不合格的,因为历史的局限性上,他看不到历史的轨迹,对于技术的重要性,也非常的轻视。 郑经当然不会去怪罪洪旭,相反还要给他赋予更大的监督权力,所有军队的监督,兵官衙门都有权过问。 望着洪旭已经垂老的身姿,想着已经故去的老将马信,郑经忽然有些伤感,这些老人都老了,郑氏在承天府人才匮乏,每一个老人都是弥足珍贵。 “念荩!令郎如今在哪个衙门办差呢?” “犬子如今在户官衙门协助郑大人管理户官衙门!” “念荩回去之后,告诉令郎寡人想见见他!” 洪旭心神一震,明白了郑经的用意,连忙躬身行礼道:“犬子还需历练,王上不可骤然将其拔上高位。” “无妨!寡人想着将他留在身边,正好瑞图现在不在身边,寡人身边也缺个参谋赞画之人。” 听郑经这样一说,洪旭一颗心放了下来,他真怕延平王一下子将儿子洪磊提升到高位上,这样恩荫子弟官途不会太长。 洪旭更希望儿子能够一步步从下层升上来,这样的官途才更加的稳固,延平王既然只是让他跟在身边历练,那就是在着重培养。 若是在延平王身边都历练不出来,那就活该洪家没落了,延平王能够这样提携洪家子弟,就说明王上是明白老臣的一片忠心。 洪旭回到府中等到儿子下值,立刻让他准备明天去王宫觐见延平王,洪磊是个三十多岁少言寡语的中年人,做事很稳重,却缺少年轻人的冲劲儿。 可能是洪旭常年在外征战,儿子由夫人一手拉扯大,这个儿子跟他这个父亲并不亲近,只是低声应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洪磊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刚才父亲给他说的话,他需要仔细地想一想,王上召见自己做什么,自己现在的地位还没有资格要王上单独召见。 别看洪磊平时少言寡语,不过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与其他人对郑氏一片欣欣向荣欢欣鼓舞不同,他却看到郑氏潜在的危机。 那就是郑氏现在的红火并不能长久,老一代的人才凋零之后,郑氏要从何地吸纳人才。没有人才眼下的兴盛,只能是空中楼阁,一旦人才断代,会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垮塌。 洪磊其实很好奇,这位被郑氏上下奉为英主的延平王是否看到了郑氏隐藏的危机,如果看到了隐藏的危机,又要如何应对这样的危机。 洪磊对郑氏的未来是持悲观态度的,在洪磊看来,郑氏的权贵圈子就这么大,不管二代是好是坏都得用,不然更加无人可用,这让洪磊对明日的问对充满了期待。 第一百三十章 郑氏隐患 翌日! 洪磊早早吃过饭,便赶往王宫递上牌子,等候宫中的召见。 在王宫外的茶坊等了有一个多时辰,茅房都上了两回,终于等到了请他进去的王命。 洪磊跟着王宫的侍卫,进了郑经办公的原大员总督揆一的办公室,这次洪磊第一次踏足这里,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异域风情,可是郑经办公的书案却是典型的中式条案。 这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视觉冲击,总觉得这房间里哪里不太对劲儿。 洪磊上前给郑经行礼:“臣户官属官洪磊叩见延平王,王上千秋!” “免礼!请坐!” 洪磊明显一愣,不应该是赐座吗? 不过他也无暇多想是不是延平王用词用错了,赶紧谢恩在郑经的示意下坐在条案斜下方的一把椅子上。 刚欠着屁股坐下,就听延平王的声音传来:“你父亲已经跟你说了吧,对于把你调到寡人的身边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臣谨遵王命!”洪磊回答的四平八稳,完全没有一个青年人的冲劲儿。 郑经没想到洪磊这么木讷,心里就有些不喜,不过既然打算留在身边培养,还是考察一下成色再说。 “洪卿对我郑氏如今的发展有何看法?” 洪磊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郑经以为洪旭的这个儿子已经养废了的时候,洪磊突然抬头说道:“王上!我郑氏如今危如累卵!” 郑经诧异,这小子是想学狂生吗? “说说你的想法!”郑经挑眉说道。 “王上!您有没有关注过我郑氏如今的官场队伍,我们的官僚队伍的平均年龄是多少?” 郑经笑了,这就有点儿意思了,点点头道:“我们的文武官僚,尤其是文官的年龄普遍偏大,这是由于我郑氏先天不足,没有多少读书人愿意投靠我们。” “王上!这只是其中之一,更为关键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口基数选拔优秀的后备人才,相较于从普通百姓中选拔人才,像臣这样的二代竞争力更大。 不出意外的话, 一二十年之后, 郑氏的权力就会掌握在我们这些二代的手中。” 郑经眉头皱了起来, 洪磊的话触及到郑氏的核心,郑氏权力的传承该怎么传承。郑经不禁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洪卿!请继续讲下去!” “是!这个权力的传承不是王上或某一个人决定的,而是基于郑氏的现实,只能选择官员的子嗣接替父辈。 因为相比于从百姓中间选拔,二代的素质更高,更能胜任,可是这样的传承一旦连续三代之后,会不会出现官员的固定化。 我郑氏也会一个想着反攻大陆,兴复华夏天下的理想政权,变成了一个一心只想着偏安在承天府的割据政权。 因为一旦反攻大陆,官员的这种几乎等同于世袭的官位,就会被大陆更多的人才挤占,他们会成为我郑氏反攻大陆的最大阻力。 更为可怕的一点,我们并不能保证我们的后代一代更比一代强,更大的可能是一代更比一代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景,我郑氏的衰败就会近在眼前。” “洪卿!你的这些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从王上后撤思明等离岛百姓开始,臣便在思考这些问题,我们的后撤短期内给我们带来了人力资源, 让我们有了了短期的繁荣。 然而长久看来,舒适的生活,会使得百姓失去斗志,百姓们都过上了舒适的生活,谁还愿意当兵卖命?” “你说的百姓舒服的日子过多了就不愿意当兵了,这一点寡人不敢苟同,初唐的府兵都是家中有恒产者,府兵的根基就是自耕农。 初唐的府兵横扫漠北,打得突厥不敢南顾,因此舒适的生活不是百姓不愿意当兵的原因,百姓不愿意当兵那是因为当政者没有给予士兵荣誉的地位。 初唐的府兵是受百姓尊敬的百姓守护者,百姓以能当府兵为荣耀,而宋以后的兵成了什么,宋人把兵与囚犯等同,我朝的士人百姓把兵比作了匪,过的人不如狗,还备受百姓嫌弃。 谷妼 这样的兵百姓当然不愿意当,谁不想做一个好名声的职业,谁又愿意让人把自己与匪并列,因为百姓愿不愿意当兵不在于日子过得怎么样,而在于军队带给士兵的荣誉。 不过你的话提醒了寡人,军队的待遇与荣誉感都要加强,一个没有军魂的军队确实不能走的更远。” 洪磊没想到延平王对这样的隐患并不在意,顿时有些着急,站起来躬身行礼:“王上!我郑氏必须要吸收新鲜血液才能让人才队伍不断地扩大。 不然早晚有一天,我们只能退化成一个偏安一隅的割据势力,臣是福建人,做梦都想着打回老家去,而不是一辈子窝在承天府。 臣的这种想法,臣之子却并不理解,他离开家乡的时候还不记事,对于家乡的印象只留在臣与家父等长辈人的只言片语中。 臣子受臣的影响,多少还有一些大陆情怀,可是再下一代呢?他们还会对大陆有感情吗?” 洪磊的这番话刺激到了郑经,郑经不由想到了诸葛武侯,他不知道北伐艰难吗?他当然知道,可是他还是坚持一次次地北伐。 这为了什么,无非是告诉蜀汉上下,兴复汉室是他们的责任,这个责任要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正因为这种精神的传承,每一代蜀汉人都有一个北伐的梦想,这个梦想直到蜀汉灭亡的前夕,姜伯约都还在坚持。 如今的郑氏与蜀汉何其相似也,也偏安一隅,也是立志于反攻大陆,这个志向就是郑军的军魂,所有加入郑氏之人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我郑氏之君是要反攻大陆,兴复华夏的。 “洪卿之言甚合寡人之意,不知洪卿可有解决之道?” “臣一直在苦思解决之道,然而臣才疏学浅,没有找到解决之道。” “你没有找到,寡人却找到了,那就是推行全民教育,从所有的百姓中间选拔人才,大陆是人多,可是他们能够读书的人能有多少,几百万读书人有吗? 而我郑氏两府之地,编户齐民的百姓有两百多万,这还不算我们不断同化的土人,加上这些土人,我郑氏治下的百姓不会低于三百万人。 这三百万人丁,就算五分之一是儿童,也有六十万人,我们从这六十万儿童中培养人才,就算百中选一,也有六千人。 六千人还不够我们两府之地使用吗?解决人才问题,我们需要换个思路来考虑问题,不能还按照以前的老眼光看待问题。” “王上!百姓的子弟都读书,谁还会去种田、做工,没有农工如何保持我郑氏政权的稳定?” “谁说读了书就不能种田了,读书是为了更好地种田,原本种田是凭着经验种,读了书以后种田就是凭着学问种。 种田之道也是一门学问,若是人人都是种田能手,我郑氏的土地产出将会大大增加。” “可是王上!让读书人去种田是否有辱斯文?” “以后男女儿童都读书,大家都是读书人,谁也不比谁高贵,从事什么职业全凭个人喜好,以及个人的能力。 大家都在一个学堂学习,根据各种考核筛选人才,进行不同的分流,最后剩下的将会自由选择自己将要从事的职业。 愿意种地的可以去种地,愿意做工的可以进工厂做工,职业选择完全自愿。不用担心无人种田,兴许再过个几十年之后,现在一个人精耕细作也就能种十亩地,可能到了那个时候,一个人能种一百亩也不一定。” “这怎么可能啊?人力有穷时,种的多了顾不过来就会粗放种植,最后的收益肯定会降低的。” “人力是有穷时,可机械之力却是无穷的,我们本来就不该把那么多的人力绑在土地上,人力更应该用在发展工业上,用工业的发展减轻人力的辛劳。 这本来就是历史趋势,我们的老祖宗从狩猎到采集再到刀耕火种,再到农业技术的一步步提升,每一步的的提升都伴随着工具的进步。 只要我们不断推动工具的进步,总有一天机械工具将代替很大一部分人力。” 洪磊没想到延平王竟然想着用机械代替人力,脸上顿时生出恐惧,连声反对道:“王上不可!若是机械代替了人力,必然会造成权贵对土地的无限占有,百姓将以何为生? 失去了土地营生的百姓,就会成为流民,流民就是社会最大的隐患,大明就是被流民拖垮的呀!” 郑经没想到洪磊还真是愿意动脑子之人,他能想到机械会与人争夺劳动权,机械的使用会大量地导致农民破产,造成大量的事业。 这是必然的现象,可是这正是郑经想要推动的,土地集中化的过程,同时也是城市工业的快速发展阶段。 破产百姓会给城市带来丰裕的劳动力,这些劳动力又能推动工业的快速发展,当然这其中要有一个度,这就需要官府进行有效的调控,不能让百姓活得没有希望。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融初建 郑经没想到自己本来是安抚老臣的一步棋,竟然让他发现了一个人才,洪磊的思想虽然还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但是他的一些观点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 不知道另一个时空,洪磊在郑氏为何名不见经传,不过看到洪磊沉默寡言的样子,想必他的思想一直都不被郑氏的统治阶层接受吧。 还好他遇到了自己这个穿越者, 能够理解他的所有思想,还能为他的思想进行修补,郑经给洪磊一个任务,让他平时跟着自己帮着整理文件,做好郑经每天的工作安排,充当秘书郎工作。 秘书郎这个工作看似简单, 实际上最是考验人的应变能力,最能锻炼人,洪磊跟在郑经身边锻炼两年, 放到地方上绝对能够独当一面。 ———————— 越到年底,郑经就越忙,各种的会议,年终总结都要一场场地开,还要做下一年的工作安排,有时候忙起来虽然与后宅就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郑经却连家都回不去。 尤其是在财政会议上,户官郑省英更是大发脾气,认为郑经花钱太大手大脚,永历十九年全年的收入只有不到两千万两白银的赋税和商业贸易收入。 可是郑经却花掉了两千三百万两,一年的亏空竟然高达三百万两,这三百万两的亏空完全靠着郑氏多年的积蓄在贴补。 若是有一天把这些存银全部都败光了,一旦出现财政赤字可怎么办,军队发不出军饷,军队可是要哗变的,工人发不出薪水是会罢工的。 对于郑省英地犯愁, 郑经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在郑经看来, 那些银子放在库房里就是一堆破金属疙瘩,只有花出去产生了收益,才是真正的用到了实处。 不过郑省英的牢骚也给郑经提了一个醒,是时候将统一货币政策以及银行系统搞出来了,金融工具才是经济发展的倍增器。 郑氏如今的水利机械技术已经非常的成熟,郑氏的工匠已经解锁了齿轮技能,制造一套水力冲压设备并不困难。 齿轮技术是西方的钟表传到华夏之后,才给了华夏工匠一个重大的启发,原来力量还能这样运用。 通过不同齿轮的组合能够增加机械的力量,甚至改变运动的方向,这就是齿轮的妙用。这是一个杠杆原理的拓展理论,目前的科学水平已经有了完全的理论基础。 制造银币的好处除了使用银铜合金获得的铸币税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货币的统一性,这一点会对百姓日常的交易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涉及到大额交易,白银的成色问题,是困扰百姓的一大难题,因为成色问题的案件更是层出不穷。 银币能够有效地解决这一问题,官方统一发行的银币能够保证成色的一致性, 在交易中会极大的避免产生交易纠纷。 这只是银币的一个好处,更大的好处是随着银币的推行,郑经能够在兑换银币的过程中将银行这一金融利器推广开来。 老百姓在兑换银币的过程中,就会潜移默化地接受银行里有数不清的钱,钱放在银行要比在自己家里更安全这种想法。 尤其是当百姓知道自己的钱放在银行里还能获得一点儿利息,比放在家里要好的多的时候,会有大量的百姓选择将银子存进银行。 本来郑省英听着郑经说统一货币规格,效仿西夷制作银币,还觉得这是一步好棋,统一规范之后,百姓花钱的时候就会方便很多。 可是听到郑经说道银行要给存钱百姓利息的时候,郑省英立刻坚决反对。在郑省英看来,郑氏财政现在本来就已经入不敷出,怎么还要花钱补贴百姓,收买人心。 郑经听完郑省英的反对意见,不由得哈哈大笑:“省英叔!银行挣不挣钱,你可以打听打听红毛夷,红毛夷可是玩儿金融的行家,人家那么小一个国家,开了那么多银行,哪家银行不是挣得盆满钵满。” “王上说的银行,难道就是我们华夏所说的钱庄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银行除了存款放贷之外,还会承担异地汇兑业务,比如省英叔想要到琼州府做生意,携带大量银钱,又沉重又不安全。 谷儩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有了银行,省英叔就可以在安平城的银行开一张汇票,缴纳汇费之后,带着汇票直接前往琼州府,到了琼州府的银行就可以凭着汇票与暗语就能从琼州府提出银币。 省英叔觉得这样的服务能不能挣钱,等到我们反攻大陆之后,各个布政使司又有多少城市,一旦我们将大陆统一之后,只要把银行网络铺到府一级,省英叔觉得我们一年能挣多少钱?” 郑省英抓住了郑经话里的漏洞,反问道:“王上!做生意的百姓是省心省事了,这风险都转嫁到银行身上了,这银子我们银行不也得给另一边送过去,不然那边的帐不就对不上了。” 郑经微微一笑道:“当然不用送过去,承天府这边的生意人到琼州府做生意需要从承天府向琼州府汇钱,同样琼州府的生意人到承天府做生意需不需要从琼州府向承天府汇钱。 既然两边都在汇钱,所有的账目进行对冲就好了,至于两边的顺差与逆差,留到下一年继续对冲就好,当顺逆差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进行现银调拨。” 郑省英没有想到还能这样操作,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个道理简直就太简单了,两边的贸易往来又不是单方面的,年底的时候只要把汇算单据做好,就能顺利过渡下一个财年。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延平王真是心思细腻,能人所不能。老藩主有子如此,当是郑氏合该大兴啊! 郑省英常年打理郑氏的生意,郑家又是海商起家,只要讲明白银行如何操作,对于郑省英来说这就不是难事。 郑经当然不会对这样的事情亲力亲为,在经历几个月的准备时间,郑省英拿出了银币样品,为了方便百姓实用,这一套货币共设置了一两、半两、一角、一文四个面额。 其中一文是的材料是铜铅合金进行冲压制作,不再使用原本大明的外圆内方中空铜钱,而是直接使用实心铜板做为货币。 铜钱正面是‘永历通宝’四个字,背面的中间部分写着‘壹文’字样,铜币周边是锯齿状防刮铜设计,只要被刮铜后,这些锯齿就会抹平。 银币的设计也是如此,采用银铜合金,银九铜一,一两正面写着‘永历银宝’,背面中间是‘壹两’字样,用了锯齿状设计,防止不良人刮银牟利。 半两与一角的设计样式与一两相同,不过一角的银币的由于太小,背面并没有‘永历二十年承天府户官督造’字样。 郑经对制作的新货币非常满意,立刻命令郑省英将郑氏现有的存银全部制成银币,保证下个月四大厂的薪水发放,以及军队的军饷发放都能用新货币进行发放。 同时开始筹备银行,准备进行大范围的银币兑换,所有家中有银子的百姓都可以无偿进行兑换。郑省英大概估计了一下,这些年在承天府沉淀下来的存银保守的估计都是万万两。 若是全部都能进行兑换,光是一个铸币税,户官衙门就能凭白的多得出近千万两的银币。这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让郑氏的财政赤字问题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 为了保证银币的顺利推行,郑省英还规定,永历二十年承天府所有税收除了实物税之外,都使用新的银币进行缴纳。 老百姓其实对到底是银坨子还是银饼子并不在意,老百姓在意的是官府不能以次充好。不过当老百姓拿到新的银币后,普遍的反响都非常好。 经过加工抛光的银币卖相可比银坨子好看多了,老百姓拿到银币的第一感觉是这银饼子真好,都能钻个眼儿给小儿子挂脖子上当银锁了。 最欢迎新的银币的还不是普通的百姓以及各大厂的工人和士兵,而是做生意的商人,他们每天都在进行不停的交易,对于银子的成色问题最是敏感。 有了新的银币进行交易,直接按着银币上的面额进行找零就好。商人们在拿到银币的第一时间就对银币进行了称重,发现个个都是足额的。 这些商人在心里由衷地给官府点了个赞,觉得官府这一次算是给百姓办了一个大好事,有了新的银币,每天能减少多少纠纷。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向银行兑换银币,老百姓们就发现,银行出了一张公告,老百姓把银子存到银行,一两银子一年能有十文钱的利息。 只要一两银子就可以开户,期限一年起存,一年之内若是没有到期就取出银子,银行不会付给利息,欢迎手中有闲钱不用的老百姓将钱存入银行赚取利息。 老百姓们对于把自己的钱存进银行还能给自己钱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听说,虽然郑氏在百姓中的名声不错,但是对于把看的比命还重的老百姓来说,遇到这种明显有便宜的事,还是表现出了犹豫的心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德意志的野望 这个世界永远不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观望了一些日子之后,终于有人迈出了第一步。 林老四是个公共马车车夫,今年快三十岁了,还没有成亲,没有成亲的原因不是他有多穷,而是承天府男多女少。 在公共马车行, 每个月的薪水是三两银子,马车行并不管饭。不过这三两银子的薪水一两银子用来吃喝,一两银子用来零花,还能时不时的在小酒馆里喝上二两甘蔗酿。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除了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婆娘之外,其他的生活还是非常的惬意。 林老四在观察了几天银行的工作流程之后,决定试一试这银行的成色。拿着刚刚兑换的一两银币按照银行的规矩开了一个户头, 将一两银币存进了银行。 第二天。 林老四就去银行要求把银币取出来,表示自己急用。 银行的工作人员很痛快地就把银币给他支取出来,并微笑着欢迎他随时来办理业务。 再过了一天。 林老四又向银行存了二两银币。 隔了几天又去银行取了出来,接连几次都是存了取,取了存。银行工作的伙计都认识他了,见了他依然还是笑脸相迎。 经过一次次地试探,林老四终于相信这银行所言应该是真的,于是将自己这几年存下的老婆本,一共十两银子全部存进了银行。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林老四无疑是给所有的百姓蹚出了一条明路,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把自己手里的余钱存进银行。 银行的初步信誉算是打开,紧接着银行开始在整个承天府四个县进行布局,同时郑省英亲自到琼州主持琼州府分行的准备工作。 就在郑省英忙于银行的工作时,林陛在满剌加与红毛夷的谈判结果也送回了承天府。郑经审阅过谈判条约,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之后。 便吩咐洪旭将分散与各地的红毛夷俘虏集中到安平城,几次对红毛夷的战争,一共俘虏了两千多红毛夷官兵。 这一次双方谈判的重要内容就是对这些俘虏的赎回,每一个念到名字的红毛夷俘虏都是双方达成协议的俘虏。 这些俘虏将会由郑氏的军舰运送到满剌加移交给红毛夷, 至于没有念到名字的人,好多人都失望地低下了头。 这些人感觉他们被抛弃了,他们信赖的联合省东印度公司将他们抛弃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尼德·冯·奥托恩和赫曼·汉娜,与他们二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与二人级别差不多的皮特上校。 皮特上校的名字出现在了被赎回的名单中,尼德·冯·奥托恩有些不相信郑军的宣读结果,要求自己亲眼看一眼条约文本。 郑经示意临时充当翻译的何斌,将文本递给尼德·冯·奥托恩,奥托恩仔细地阅读了一遍条约文本,他只看荷兰文的那部分,因为那部分华夏人很难伪造。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赎回名单里确实没有他的名字,奥托恩颓废地低下了头,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自从被俘之后,郑军多次向他表示劝降,希望他能为郑氏效力,都被奥托恩拒绝了,他觉得自己把公司的二级舰弄没了,让公司损失了巨额财产,已经很对不起公司了,哪里还能为敌人效力。 然而自己的坚持却换来如今这种赤果果的抛弃, 何斌适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奥托恩先生!因为你是德意志人, 不是尼德兰人。” 就这么轻轻地一句话, 让奥托恩心如死灰,西方同样讲非我族类的,而且更加的严重。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皮特上校能够获得赎回,因为皮特上校是尼德兰人,而他和赫曼·汉娜不是。 其实奥托恩没有发现的是,还有很多尼德兰人也没有在被赎回的名单当中,这些尼德兰人都是有一技之长者。 心态崩溃的尼德·冯·奥托恩和赫曼·汉娜立刻要求与郑经见面,两人被一起带到郑经的公廨。 当二人进入这座风格熟悉的建筑中,神情有些恍惚,差点认为自己是在去见东印度公司的高层。 谷捣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们很想知道贵国打算如何安置我们?”二人没有绕圈子直接就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郑经很喜欢这样有事说事的说话方式,能够节约很多时间,微笑先请两人坐下后说道:“二位!我国准备筹建两所学堂,一所海军学堂,一所陆军学堂。 若是两位愿意的话,可以进入这两座学堂任教,只要两位能够为我国培养出优秀的指挥人才,我国会给予两位优厚的报酬。 就算将来两位想回到德意志地区,去实现德意志的统一,我国也不是不可以帮忙。” 两人很直接,没想到郑经更加的直接,而且还说出了帮德意志地区统一的话,尼德·冯·奥托恩是贵族回到德意志地区还有可能成为一个小领主。 汉娜只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在非常看重身份的德意志地区恐怕连个上升的渠道都没有。 对于去军校教书,二人并不排斥,可是德意志的统一这就是一个伪命题。 大德意志地区包括现在处在对抗奥斯曼前线的奥地利,北方碎片化的各个城邦国,甚至连尼德兰与瑞士这样的地区也属于广义上的德意志地区。 将这些地区捏成一个国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看来这个中国国王对于西方的了解也是个二半吊子。 “尊敬的国王陛下,西方问题非常复杂,远不是陛下道听途说的样子,我们这样的人回到德意志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有什么大的野心。”尼德·冯·奥托恩委婉地拒绝了郑经的提议。 郑经摇摇头道:“奥托恩先生可能误会寡人的意思了,寡人说的统一德意志,不是大德意志地区的统一。 而是强调北德意志的统一,这些分裂的碎片化的城邦应该联合起来,不然你们的家乡永远只能充当大国的棋子,以及在战争中充当炮灰。 在寡人看来,勃兰登堡-普鲁士联合公国有统一北德意志的力量,若是你们回到德意志,可以选择加入普鲁士,推动普鲁士的强大。” 这下二人不淡定了,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华夏国王是真的了解西方,自从条顿骑士团世俗化后普鲁士就有了强国之姿。 就在两人离开欧洲的时候,勃兰登堡大选帝侯腓特烈·威廉趁着波兰与瑞典两大强国之间发生战争的时机,通过谈判脱离了与波兰的臣属关系,用中立的态度获得了两大强国的承认。 这给了普鲁士难得的发展机会,只要普鲁士不犯错,将来在欧洲占有一席之地绝对不是梦想。 不过想要实现北德意志的统一还是难上加难,不同的宗教信仰导致路德宗与天主教之间形同水火,信仰天主教的邦国又受到法兰克的保护。 信仰路德宗的普鲁士若是推动统一,必然会遭到法兰克的干涉,以普鲁士的体量如何能是强大的法兰克的对手。 “国王陛下!欧洲的关系错综复杂,想要实现北德意志的统一太难了,我们不否认勃兰登堡选帝侯有成为强国的基础,不过想要统一根本不现实。 普鲁士根本挡不住来自其他强国的干涉,统一北德意志并不是北德意志自己的问题,是大国并不希望北德意志成为一个统一的大国。” 奥托恩与汉娜所站在的层次不一样,看到的问题也不一样,当汉娜听到关于德意志统一的话,心情是激动的,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德意志推动国家统一。 而奥托恩站的更高,看到的东西也更多,他深知德意志的问题远不是德意志内部互相排斥那么简单,更是大国博弈后的结果。 郑经也没有想过就凭着这么两个在北德意志地区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的人去改变德意志的命运,而是希望通过他们与北德意志的强国普鲁士建立联系。 通过自己的引导,这二人有一天回到家乡肯定会选择加入普鲁士,他们能在普鲁士掀起多大的影响,郑经却无法预料。 奥托恩与汉娜终于脱离了劳改营的苦难生活,两人分别成了海军与陆军学堂的顾问。建设专业化海陆军一直都是郑经的追求,封建式半职业化的军队会极大的影响军队的现代化进度。 军事学堂的开办,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军事教材,首先理论课自然以华夏的古典军事著作为依托,对学员进行教授。 新式战法的作战技巧,以及军事技术演变与进步,则需要东西方的将领根据东西方的经典战例进行讨论制定。 这就是加入这些西方将领做为顾问的好处,郑经还在计划以尼德·冯·奥托恩和赫曼·汉娜组建专业的模拟西方列强军队的蓝军进行对抗演习。 在这种不事先制定规则的演习下,进行对抗,甚至还得加强蓝军,在装备上,算法上偏向蓝军才行,只有这样才能不断的磨炼郑氏麾下的陆海两军。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教育之争 永历二十年四月,郑经再次收到林凤的奏报,约翰牛携带着郑经所要求的机械、图纸与人员已经抵达满剌加,林凤询问这些人与机械要怎么办? 郑经一边安排快船去满剌加要求林凤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到崖州,一边准备出发前往琼州去见一见这些约翰牛的东西。 尤其是那个大牛的牛顿,郑经很想见识一下活的牛顿是个什么样子的,为此他决定带上方以智, 两个东西方最聪明的人坐在一起会发生怎样的碰撞。 这一次去琼州,来回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也不是打仗,郑经决定将老婆孩子一起带上,就当陪着老婆孩子一起度个假。 后世的崖州那可是热门的旅游胜地,号称天涯海角,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去过,这一世倒是去过好几次。 然而现在的崖州穷的叮当响,又是琼州府降雨最少的地方, 人口又少,最繁华的地方是最近几年在郑氏手中发展起来的莺歌海盐场。 对于这种出行,郑氏文臣的内心是非常抵触的,在他们的眼里,延平王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王宫中,其他的事情由他们代劳就好。 文臣们认为延平王的出行必然要配备保护力量,这些军队出行难道不要花钱吗? 如此劳民伤财的行为,是文臣深恶痛绝的,至于内心中是不是这么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过这些文臣却不敢反对,原因是延平王从继位以来,从来没有对王室乱花过一文钱,甚至都没有要求过为王宫选秀。 就连有大臣提议王宫应该使用宦官,都被延平王一口回绝。延平王到现在只有一位王妃,连侧妃都没有。 这样节俭的延平王,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更何况如今郑氏最挣钱的行业都是在延平王的手里搞起来的, 延平王若是想要捞钱, 以延平王的手段,有多少钱都能捞进延平王的私人口袋里。 这些文官即使心中再不满也不敢反对郑经的出行,毕竟无论是军权还是财权都掌握在郑经的手中。 安排好承天府的政事,政务由六官负责,军事海军由林陛主持,陆军由刘国轩主持,有军政方面难以处置的问题,也可以派快船将奏疏送到琼州府。 四月下旬,郑经带着老婆孩子和锦瑟,一家四口登上一艘一号福船,在洪暄率领的十艘夹板船的护卫下,带着一千侍卫亲军,赶往琼州府。 五月初,郑经便抵达了海口港,在海口港与张煌言汇合之后,二人一起绕道航行,半个月后抵达了崖州。 在海路上,郑经与张煌言畅谈琼州府发展的问题, 张煌言提出了几大困难制约了琼州府的发展。 第一:琼州府孤悬海外不能与各个陆地接壤,物资的交流与人员的往来受到了极大的制约, 导致琼州府人才匮乏。 第二:琼州府地处偏僻之地,人口稀少,难以对现有的土地进行有效的利用。 第三:汉人与土人的关系不融洽,导致长期以来,汉人所代表的官府与土人所代表的峒寨都是矛盾重重。 第四:琼州府缺乏工业基础,不能有效地利用琼州府得天独厚的条件。 张煌言总结的几条都是琼州府遇到的现实问题,琼州府地处热带地区,一年之间并无寒暑,非常适合人类居住生活。 然而由于远离中原核心地带,任何统治者都不愿意发展这个地方,不愿意对这里进行大的投入。 因为统治者逻辑里,边疆就是随时可以打烂的地方,治理的再好,一旦入侵者打过来,第一时间就成了敌人的地盘。 治理的越好,就越是给敌人做嫁衣,傻子才干这种资敌的蠢事。 因此任何朝代,边疆都是贫苦的代名词,历数各个时代都是如此,不是边疆不能发展起来,而是统治者没有发展的动力。 郑经却不同,他想的是御敌于国门之外,除了华夏的核心领土之外,他会在外围设立一系列的藩属国。 郑经不会要求这些小国为宗主国做什么,只要这些小国能够在外敌入侵时能够充当缓冲地带就好。 琼州府在郑经看来是核心领土,是绝对不能被任何敌对国家打上陆地的领土,当然要认真开发利用起来。 对于张煌言所提的四条困难,郑经也给出了他的解答,首先第一条关于人才的问题,承天府也同样遭遇这样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问题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想要解决人才匮乏的问题,就要立足于培养自己的人才。解决教育的公平,就是打开困境的钥匙。 正好方以智也在船上,也讲起了他在承天府推行义务教育的经验,想要打破士绅对教育的垄断,就必须由官府投资建立公立教育。 谷犕 也就是说要由官府花钱建设学堂,要求所有百姓的子弟都必须进入学堂读书,只有实现全民免费教育,才能扩大受教育的人口基数,从中选拔出更适合社会发展的各个类型的人才。 张煌言顿时头大了,要实现官府全部投资免费教育,一琼州府这样贫苦的地方怎么可能支撑的起来。 郑经看出了张煌言的难处,便笑着说道:“苍水先生,做事总是会有困难的,不能因为有困难就不去做。 琼州府先做计划,普查整个琼州府的人口结构,大概有多少适龄读书的儿童。然后核算一下琼州府还有多少资金缺口,王府给你补齐。” 一听郑经愿意出手帮忙,张煌言立刻说道:“王上此言当真,王府愿意补贴琼州府的教育?” “绝对当真,不过王府资金必须专款专用,不能有丝毫的挪用!” “王上放心,这笔钱谁敢伸手,臣会砍了他的脑袋。” 对于张煌言这种明显错误的说法,郑经没有刻意去纠正,而是转移话题道:“所有的教材都是密之先生编纂,正好密之先生这段时间在琼州,你们琼州趁着密之先生在琼州这个难得的机会,请密之先生对琼州的教师队伍进行培训。 要知道教育搞得好不好,教师队伍质量高不高那才是关键。更何况新式教材,原本的那些读书人再没有经过培训之前,并不能胜任教师这个职业。” 张煌言对郑经教师质量要高这句话颇为认同,不然为何会有名师出高徒这句话。却对读书人不能胜任教师这个职业却非常的不满,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人连当个西席的资格都没有了。 “读书人为何胜任不了教师这个职业?王上对读书人的偏见太深了。” “非是寡人对读书人有偏见,实在是密之先生编的这套教材,一般的读书人根本就看不懂。” 张煌言把目光看向方以智,带着询问的目光问道:“前辈!不知这教材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何一般读书人看不懂。” 方以智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王上说的不错,整个教材,除了国文课之外,其他的几门课如数术、格物、炼金(化学)等科目,读书人不经过培训,跟看天书一样。” “前辈!官府花费这么的钱粮,让学子学习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岂不是在浪费百姓的民脂民膏吗?” “玄著觉得这些学问没用?” “晚辈并没有这么说这些学问没用,不过要分清主次,官府还是应该主要抓好四书五经,只有学好这些经史子集,才能为国家提供大量的人才。 至于其他的学问应该交由那些愿意学的学子去自学,比如前辈这样,这些东西大事无补,不该浪费太多的财力去做这些无用之功。” 郑经最头痛的就是张煌言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是真正的君子,他们是真的信奉这些儒家经典,能够真正的做到舍生取义。 与其他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的文明相比,华夏几千年经历了多少苦难还能屹立于天下,正是有千千万万个张煌言的支撑,他们身上那种宝贵的坚持,能够闪耀整个历史的天空。 可是放到现实中,这样的人最固执,很难回头。比如张煌言已经来到琼州好几年的时间,除了由王府主导的昌化与莺歌海,整个琼州的变化不大。 张煌言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保守,如果说郑经是改革派,那张煌言一定是保守派。对于这样一个在道德上毫无瑕疵之人,郑经真的不希望将他冷藏。 “苍水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我郑氏是靠着什么战胜了红毛夷,又是靠着什么拿下了琼州府,而敌人却不敢向我郑氏进行反击?” “当然是我郑氏船坚炮利,满清拙于水师,只能望洋兴叹!”张煌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先生有没有想过这些舰船是怎么来的,读四书五经就能读出来吗?” “造船自有工匠效劳,何来用读书人?” “工匠造船没有问题,那为何我大明的造船技术会落后于西夷,以至于现在我郑氏想要对抗西夷还要学习西夷的造船技术。 而我们的工匠大都是大字不识几个文盲,他们并不懂什么叫做浮力、什么叫做长宽比,什么叫做阻力,完全是凭借着经验造船。 苍水先生也见过去年我们缴获的那艘大船,寡人告诉你,这样的大舰在红毛夷的家乡有好几十艘。 而我们连这样一艘大舰都对付不了,完全是用人命去填,直到大船上弹尽粮绝才逼得红毛夷将领投降,我们已经落后于时代了啊! 我们若是再不努力追赶,有一天西夷就会驾驶着比这船还要大几倍的大船打到我们的家门口,到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教育问题 张煌言无法回答郑经的问题,儒家最大的问题就是漂亮话说一大堆,却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他很想说那就让工匠也造大船,可是他知道这样说会被延平王笑掉大牙。 若是能够造的出来,看到西夷的大舰还会如此震撼吗?可能对于华夏工匠来说,他们能够将这艘船拆解一遍, 然后照猫画虎的模仿出一艘来。 然而船为什么要这么造,桅杆为什么要这么立,帆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却是一无所知。 张煌言发现自己每次与延平王辩论,到最后输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延平王总是能够拿出详实的证据将自己的一位说辞都反击回去。 “王上为何如此厌恶儒学?难道儒学就没有可取之处吗?” 郑经一听张煌言问这话,心里就有些烦躁, 这种问题就跟后世漂亮国的逻辑差不多。 你们要学习我们的制度。 我们学了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按着我的规矩来? 我们想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你不完全按着我的来, 你就异端,你就是邪恶的。 我们希望与你们共存。 这个世界只有我们是最正确的,你不守我们的规矩就是错误的。 ...... 套用到儒家这边也是如此,是一个完整的逻辑闭环。 你们都应该读书。 我们读了啊! 那你们怎么还读那些杂书? 我们希望兼容并蓄,多学一些知识。 你们不学我们,就是旁门左道,就是奇技淫巧。 我们希望所有学问都能共同发展。 你排斥我们,觉得我们无用。 ......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问,郑经都懒得搭理他,可是面对这个说是华夏脊梁的男人,郑经还是狠不下心。 “苍水先生!寡人从来没有厌恶儒学,也认为儒学对于凝聚华夏人心,保证华夏千年版图不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寡人反对的是儒家搞一言堂,凡是不同于儒学的思想学说,都被你们斥为异端邪说,大肆抹黑。连对天下有着至关重要的实学都能被你们抹黑为奇技淫巧。 你们一直讲君子要有雅量,难道就不能与其他学说并存吗?在寡人看来,儒学有儒学的用处, 法家有法家的好处,墨家有墨家的优势。 兼容并蓄才是一个民族发展的动力,一味的排斥只会故步自封,终有一天我们会被那些西夷打上门来,我们会被他们踩在脚下,彻底沦为奴隶。” 张煌言能够听得出来,郑经说的这些话是发自肺腑之言,让他不明白的是延平王明显对西夷的敌意比满清还要高。 他当然知道郑经所说的兼容并蓄对于国家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于儒生来说,官位名位就那么多,多一个人来竞争,儒生就少一个。 事关儒生权力名位,儒生怎能不拼命阻挡,即使是张煌言也不能免俗,当有人动了这块集体的利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维护集体的利益。 “王上!不是臣没有雅量,就算臣支持也挡不住天下读书人的反对,一旦天下的读书人都知道王上推动的是从读书人口中夺食的政策,王上反攻大陆之时必然会受到层层阻力。 所有的士绅都会站在王上的对立面,这将会给王上的大业带来巨大的困难啊!” 谷銆 “反对吧!寡人不怕,既然满清能够将刀狠狠地挥下去, 寡人也一样能,这些士绅要么改变,要么毁灭,正好能够将大明的基础社会推到重新规划,将国家的权力影响到每一个百姓。” “王上!满清是杀了很多人,可是满清并没有动士绅的根本,士绅虽然剃发易服,但是依然是乡村的根基。 有功名的读书人,满清依然没有向他们征发赋役,科举依然考的是四书五经,八股文章。 读书人明白,让他们剃发易服是让他们听话,该给他们的好处一样都不会少,这才是满清能坐稳中原的真正原因啊!” 郑经一愣,随即释然,怪不得后人说只有祖龙与太祖才能配得上千古一帝的称号,其他人无论是谁都配不上呢。 祖龙一天下,郡县制影响华夏两千年,到现在也依然是沿用着祖龙的基本制度,而太祖则是打破了皇权不下乡的藩篱,彻底的清除了士绅、宗族、官吏对百姓的盘剥。 想到这里,郑经哈哈大笑:“他们想要反对,想要当老爷,那寡人就砸碎他们,让他们彻底的成为过街的老鼠。 用不当官威胁寡人吗?他们不当,寡人就自己培养,明太祖的办法太落伍了,竟然做强迫他们当官这种好事。 他们可以选择不当我郑氏之官,敢于闹事者,寡人的大军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煌言心中一片冰凉,他在郑氏的时间越久,就越是能够感受到郑氏拥有无限的潜力。郑氏现在并不缺地,需要土地南洋有的是,唯一制约郑氏发展的是人口,是汉人百姓。 一旦郑氏两府之地的免费教育全面推开,人才一定会不断涌现出来,以张煌言的阅历绝对不会相信那些读不起书的百姓中没有适合读书的种子。 士绅子弟多出人才,那是因为士绅有培养子弟的条件。张煌言若是从后世而来就会知道一个词叫做‘阶层固化’,随着社会的发展,阶层固化就会越来越严重,穷人越来越难出头。 对于无法改变的事实,张煌言虽然心中同情儒生,认为儒生的务虚是能够通过引导变得务实的,但是张煌言知道推进全民教育是一个国家走向强盛的必由之路。 华夏百姓自古就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任何一个有能力的家族都会全力支持子弟读书,只不过在官本位的思想下,读书的目的在华夏发生了扭曲。 嘴里喊着读书明理,心里却想着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要想改变百姓对读书的看法,不再一心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就必须要扩展读书的应用。 “王上!自古读书人为了都是高官厚禄,所有人都读书,难道所有人都去当官吗?那些读了书不能当官的人,他们会不会心存不满?” “苍水先生!即使不推行全民教育,读书人都能当官吗?全民教育是为了开启民智,使得百姓不再愚昧无知。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让我华夏子弟多学一些其他知识的原因,即使当不了官,也能凭借学堂里学到的知识,谋求一份足以养家糊口的职业。 数术学得好的可以继续深造,研究更高深的数术,就算不能继续研究下去,也能去找一份账房的职业,养家糊口不是问题。 格物学得好的可以继续深造,研究天地之间一切运行的规律,破解宇宙的奥秘,就算不能继续研究下去,也可以进入工厂做一名技术员,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研究出一项可以改变人类发展的技术。 其他的科目也是一样,我们就是要通过这些基础知识的筛选,选出各行各业需要的人才,并不是只有当官这一条路。 总之,我们不能总是认为只有当官才最有出息,在承天府一个工匠若是做到超级大匠,他享受的待遇比工官还要高。 超级大匠虽然不是官,却享受官员的待遇,这样的待遇难道还不能吸引年轻人投身于实学之中吗?” 张煌言没想到郑经现在就已经将工匠的地位拔的如此之高,将工匠地位拔高那就意味着未来工匠代表的实学必然会在郑氏的地位会水涨船高,未来儒生的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工匠所代表的的实学。 实学的成绩是看得见摸的着的,而儒学却是虚幻的,将来儒学不进行改变,必然会被实学所取代。 张煌言此刻的心是无比慌乱的,他很想恳求延平王能够给儒学一条生路,可是他却知道延平王没有做错,是儒学自己太不争气,在自己最强大的时候,竟然能够被关外一个蛮夷部落掀翻。 怀着这样沮丧的心情,跟着郑经来到了崖州,工官衙门下属的工匠正在安远河上指挥着招募来的苗黎劳工筑坝修建水车,这些水车提供的动力将会带动纺织机械运转。 如今的崖州城外的安远河边就是一座大工地,除了在建的棉纺工厂之外,还有一座大型的商品交易市场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当中。 一旦建成之后,崖州将成为华夏对外贸易的窗口,所有的国家只要是缴纳了入关关税,都可以到崖州进行交易。 当然华夏商人也可以将货物运到旧港、爪哇等地区交易,华夏商圈之内的贸易可以自由流通,只要照章纳税,官府不会横加干涉。 由于距离的原因,郑经等一行人抵达崖州的时候,从满剌加起航的第三舰队还没有到达崖州,趁着这个难得的闲暇时间,郑经带着老婆孩子,好好地崖州的沙滩上享受了一回天伦之乐。 快两岁的闺女,在崖州洁白的沙滩上来回撒欢,玩儿的不亦乐乎。唐婉儿腿脚不便利,只能看着郑经与闺女还有锦瑟在沙滩上疯玩。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女子独立 唐婉儿想到夫君曾经劝说她放开缠足,不要再裹着那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任何强迫残害身体的行为都是无耻的。 当初还觉得夫君的言语有些轻薄,这缠足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怎么就成了无耻的事情,现在坐在这洁白的沙滩上,她忽然理解了夫君的话。 夫君真是个好人, 唐婉儿默默地想到。 若是唐婉儿这样的想法让郑经听到,郑经一定会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穿越到古代还要被人发一回好人卡。 发好人卡的还是自己的老婆,这有地方说理吗? 唐婉儿看着疯玩儿的三个人,忽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脱掉了绣花鞋, 一点点儿解开了自己的裹脚布。 当裹脚布一层层地解开, 露出了一只已经完全变形的小脚, 除了一个还算正常一点儿大拇指。其他的脚趾已经在漫长的束缚下,趾骨完全折断深深地扣进了脚掌中。 脚背已经高高的弓起,脚后跟与前脚掌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凹槽,在后世任何任何一个正常审美之人看来,这样的脚都是丑陋无比。 真不知道士大夫变态的心理为何会喜欢这样的一双脚,甚至有些人还能专门恋足,不管相貌如何,只要这足弓不够标准都视为丑陋。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脚是仅次于身体的女性特征,在礼教严苛的时代是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裸露,更何况是在这种大海边的野外。 唐婉儿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已经严重地违反了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规矩,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解掉缠足的唐婉儿高声喊道:“夫君!扶我一把!” 正在陪着闺女在沙滩上堆城堡的郑经听到唐婉儿的呼唤,一回头就看到了已经将裤脚挽到膝盖之下,露出一截雪白小腿的唐婉儿。 更为让郑经吃惊的是,唐婉儿居然将缠足解开,自从与唐婉儿有了夫妻之实之后,郑经就多次希望唐婉儿将缠足解开, 她还不到二十岁, 这双脚万一还有可能恢复一些呢! 然而每一次一说,都被唐婉儿认为郑经是在轻薄于她,尽管郑经跟她讲缠足对身体的坏处,唐婉儿还是不能接受这种从小就被灌输的传统被打破。 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自己解开了缠足,郑经赶紧跑过去问道:“婉儿!怎么了?” “妾身想要泡下脚,感受一下海水的温度!” “好!我扶着你过去,早就该把那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丢掉,这种残害身体的行为总有一天我要将其全部禁止。” “夫君不可,这缠足之风已经盛行几百年,只要这么做会得罪很多读书人,得不偿失。” 郑经一边扶着唐婉儿坐在海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将一双小脚伸进清凉凉的海水里,一边说道:“婉儿!这可不是小事,未来的国家竞争,比拼的是科技竞争力,蛮力已经越来越没有用。 女人做为家庭的重要成员,不能再秉承无才便是德的愚昧思想, 男人在外打拼,子女的教育全靠母亲教导,一个没有学问的母亲如何教导子女学习。 可以说华夏的未来在于华夏的少年是否强大,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而少年能否强智,能否强,母亲是非常关键。 所以说华夏的女子必须要与男子一样接受教育,这也是我在承天府推行所有儿童全部免费教育的原因。 你想想,一个缠足的女孩子怎么能够天天去学堂读书,更何况未来的纺织业女子将会成为工厂的主力,没有一个好身体,如何能够保证我们的纺织业发展壮大起来。” 唐婉儿白了郑经一眼道:“原来你是想着让我们女子给你做苦力啊!” “这怎么叫做苦力,我这叫为女子实现自我价值提供帮助,当女子并不靠男人养活,就能自食其力的时候,婆家也能高看一眼不是。 不是所有的老百姓家中都是衣食无忧,一个能够给夫家带来财富的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必定比什么都不会做的女子更高一些。 这就是当四大厂放出招收各个工人的家属做工的时候,大多数工人都是踊跃报名的原因,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并不在乎自己家婆娘是否抛头露面,更在乎的是家里的日子是否过得宽裕。” 唐婉儿若有所思,她可不是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从来就喜爱读书的唐婉儿,深受唐显悦喜爱,甚至放在身边亲自教导,可以说学问甩郑经好几条街。 对于郑经对她说的这些话,唐婉儿不认为自己的夫君是信口胡说,不然无法解释夫君在郑氏一步步的布局。 从一直鼓励自己走出王宫,不要做深藏深宫的妇人开始,自己的夫君就在下一盘大棋,或许自己也是夫君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夫君希望妾身做什么?” 谷躇 “做一个新时代的女性,要知道你的身份地位与普通人可不一样,你要带头引领某些事情,要比普通人有优势的多。” “妾身能做什么?” “做你喜欢做的事,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认为有意义的事都可以。” “那妾身若是去教书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现在承天府的学堂都是男女分校,你可以找一家女校去任教。甚至可以尝试着管理一座女子学堂。 不过我希望婉儿教出来的是自食其力的新女性,而不是一心只想着依附男人的附庸。” “妾身明白了,除了纺织之外,女子能干什么?妾身担心若是在妾身的学堂学了几年最后因为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最后连个婆家都找不到,妾身不是害了人家吗?” “这样的新女性都找不到婆家,男人的眼睛得有多瞎,你放心吧,当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站在男人面前,没有哪个男人不会沦陷,你相公也是男人,不就沦陷在婉儿的才情之下嘛!” 唐婉儿心中甜蜜,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听到所爱之人的赞美,听着郑经的略带着甜味儿的情话,她彻底的沦陷在了郑经的温柔之中。 这一刻,唐婉儿愿意为郑经做任何事,只因这个男人对她尊重与爱护。 晚上回到住处之后,唐婉儿悄悄对郑经说道:“夫君!妾身今日天葵已至,晚上让大姐儿跟着妾身睡,你去锦瑟的房间睡吧!” “这怎么可以,难道你夫君我就是那么好色之徒吗?” “是谁说的,自己是酒色之徒,佛祖不会收你的!” “我那是跟你开玩笑。” “夫君!妾身明白你对臣妾的好,堂堂延平王竟然到现在都只有一妻,想必大臣们也经常在劝说王上增加后宫吧。 再说锦瑟都已经十八岁了,放出去还能找到好人家吗?你是想让她孤独终老吗?” “这怎么成我的不是了,哪有自己给自己找竞争对手的,你就不怕我的心跑到锦瑟那边,不再回到你的身边。” “妾身相信夫君,夫君不是那样的人,若是夫君是那样的人,早在妾身生产的时候就已经收了锦瑟。 妾身知道夫君不收锦瑟是考虑妾身的感受,妾身能够嫁给夫君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这辈子妾身知足了。” 郑经暗自感慨,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就能让一个美貌与才华集于一身的女子如此的感激,可见女子活的是多么的卑微。 想必不光是自己在顶着大臣们的压力,唐婉儿同样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么多年唐婉儿只生下了一个女儿,郑经没有男丁出生,这就是大臣们最大的担忧。 没有逼着郑经纳妾,已经是郑经威望足够的缘故了,若是郑经的威望不够,估计早就有大臣提出让郑经回到后宫抓紧造人了。 郑经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老婆赶出房门,看着厢房里亮着的灯光,他知道这主仆二人已经商量好了,要不怎么今日会将闺女交给唐婉儿带。 自己到底该化身禽兽,做个渣男,还是坚守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一夫一妻制的思想。就这么纠结着脚下却不听使唤地来到了锦瑟的房门前(渣男就是渣男,装什么清纯)。 郑经抬手轻轻推了一下房门,居然从里面插上了。房门的响动惊动了里面的女人,包子脸低声问了一句:“谁啊?” “是寡人!” 里面似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王上!奴婢已经睡下了,您不去与王妃同寝,来奴婢这里做什么?” 小样的,这是拿乔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本来想跟你说件事,既然你已经睡下了,那寡人明天再跟你说吧!” 说完故意加重脚步向外走,然后又轻手轻脚躲到门后的廊柱之后。里面的包子脸没想到自己断了一下架子,竟然把人给赶走了,慌忙开门想要把人给叫回来。 趁着包子脸打开门的一瞬间,郑经身子敏捷地钻进了包子脸的房间。只见红烛的映衬下,锦瑟穿着一身大红的锦衣,锦衣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看到这里,郑经若是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二世为人这么多年可就白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牛顿来了 锦瑟房间里陈设非常简单,就是一张床榻,一张八仙桌,配着几只圆凳。靠着门口的位置放着一个脸盆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铜盆。 这样的装饰符合一个通房丫鬟的身份,看到郑经已经进了门,锦瑟红着脸说道:“奴婢伺候王上安寝吧!” 郑经摆摆手道:“不忙!既然要走这一步, 虽然有些草率,但是寡人还是不能太亏待你,你可还有家人?” “奴婢自幼就卖进了唐府,从小就跟着王妃,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早已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或许这会儿他们早已作古。” 郑经叹了口气暗骂:这该死的世道! “以后若是联系到你的家人, 就让他们来投奔你, 寡人不会亏待他们。” “奴婢谢王上厚恩!” 说着锦瑟就要跪地叩头,郑经赶紧一把将她拉起来,趁势将她搂在怀里,坏笑道:“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你伺候寡人,今日就让寡人伺候你更衣,如何?” 锦瑟羞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将头埋进了郑经的胸膛装起了鸵鸟。 郑经没想到包子脸竟然如此的羞涩,这让郑经升起了保护的欲望,抄手将锦瑟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玉体横陈时,郑经才发现包子脸的大红锦衣竟然是开裆裤。 原本站着的时候,有衣摆的遮挡,并不能看出端倪,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失去了衣摆的遮挡,嫁衣的本来面目便展露出来。 虽说古人没有情趣,这情趣服装就强过后世万倍,若是再解锁几个更加羞耻的姿势, 那画面简直美得不敢看。 锦瑟感受到了郑经的目光, 偷眼一看,发现郑经正在盯着她观看,更加羞涩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这一关终究还是要过的,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面对郑经侵略的目光包子脸只能声若蚊音地说道:“王上!能否先熄灭烛火?” 郑经不想给包子脸的第一次体验留下不好的印象,便笑着点头道:“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听你的!” 说着郑经脱掉外衣,只着中衣熄灭了烛火。 ...... 第二天。 郑经带着锦瑟去见到唐婉,这一次的见面,是完成身份的转换,没有唐婉儿的认可,锦瑟就不能算做郑家人,这是大妇的权力。 锦瑟恭恭敬敬给唐婉儿磕头敬茶之后,算是真正入了郑家之门。 唐婉儿喝了一口锦瑟敬上的茶水笑着问道:“夫君昨夜睡得可好?” 郑经苦笑,我能告诉你我大半夜都没有睡觉吗? “还好!一夜无梦!” “锦瑟!如今你我成了真正的姐妹,共事一夫,以后你得替我多多伺候夫君,以免他在外面沾花惹草。” 这话锦瑟可不敢接, 你们两口子闹着玩儿,别拉着我这个做下人的,妾就是妾,永远成不了妻。 郑经赶紧喊冤道:“婉儿!我冤枉啊!我在外面可是一直守身如玉,不信你问我的侍卫长杨来嘉。” “呸!这事你让妾身去问外人,妾身还活不活人了!” 郑经笑道:“怕什么,管着自己的相公不出去鬼混是天经地义之事,又不是什么丢人之事。放心吧!你夫君我这辈子就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再好也跟我没有关系。 天下的女人有的是,若是看见一个都想要,那不是人,是发情的畜生。” 唐婉儿似笑非笑地看着郑经,让郑经感觉有些不自在,再加上昨晚确实是没有管住自己的下半身,面对唐婉儿的眼神只能落荒而逃。 ———————————— 又过了几日,满剌加的林凤和巡视安南的陈辉,陆续到达了崖州,郑经第一次见到了年轻的艾萨克·牛顿。 当林凤给郑经引荐牛顿的时候,郑经仔细打量着这个有着赫赫声名的历史名人。只见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在下船之前经过了一番精心地打扮,棕色的卷发被拢成了一个马尾垂在脑后。 上身穿着一件半长的毛呢风衣外套,里面是蚕丝与棉线混纺的白色衬衫,脖子上还围着一条丝绸的围巾。 谷鐏 下身穿着一条毛呢马裤,下半截是白色的丝袜紧紧包裹着,脚上穿着一双小牛皮的靴子。郑经看着他这身装扮,真替他热得慌。 这家伙向郑经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式见面礼,竟然用字正腔圆的潮汕话向郑经问出了:“你好!尊敬的中国国王。” “你已经学会了?” 显然这小子没有听懂这句话,将头看向了翻译,郑经笑着用英语说道:“不用看了,我能说一些你们的语言,就是不太标准。” “尊敬的国王,你的英文说得像是爱尔兰乡下人!” 得!一见面就被大神嘲讽了,谁让后世的英语改革改成了漂亮国发音呢。再说几百年的口音差距,又岂能没有差别。 “亲爱的牛顿先生,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请你来是想跟你讨论一些关于力的学问。先不说这个,我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接风宴席,先吃过宴席再说其他。” 郑经说完就让跟在身边的洪磊招呼着众人赴宴,崖州的工地这里也没有什么酒楼,所谓的宴席就是在工地的食堂里,让大师傅挑新鲜的食材给做几桌子饭菜。 在宴席上郑经开始套着牛顿的信息,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大神牛顿,他可不敢马虎,要是被约翰牛给糊弄了,这人可就丢大了。 好在牛顿在后世的名声太大,只要读过初中的人都能记住牛顿的一些简要的生平,在经过一番核对之后,郑经放下心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如假包换的艾萨克·牛顿。 吃过饭之后,牛顿终于问出了自己藏在心中将近一年的问题:“尊敬的中国国王,您在东方这么远的地方,为何知道我的名字,还要点名要我不远万里来到东方?” “因为在东方,在我这里你的天赋能够得到最大的释放,你想做什么我不管,需要什么,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是这个世界出现的东西我都能给你弄来。 你来到东方,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做你想做的事,无论是钻研你的力学,还是你的微积分,亦或者是其他你自己喜欢的学问都可以。 我身边的老前辈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智者,你们之间可以一起交流,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忘年交的。”郑经没有直接回答牛顿的问题,而是直接说出给予牛顿的福利。 牛顿蒙了,自己这几年在学术界是有了一点儿名气,可是这点儿名气竟然能够传到遥远的东方,甚至不惜成为东方大国与自己的祖国交易的筹码。 “谢谢国王陛下的盛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恐怕会让您失望的。” “不会的!我说了,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就算是在英格兰,你也得不到这样的支持吧?” 牛顿并不是怀疑郑经会为他提供优厚的条件,能让一个国家拿他做为谈判条件,自己在这个东方国王的眼里肯定是有分量的。 让他最不解的是这个东方国王是如何知道自己的,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先知吗? 牛顿的想法若是让郑经知道,不知道该后悔呢,还是该庆幸。 “尊敬的国王,在您的国家有教堂吗?能够做礼拜吗?” 郑经笑道:“在承天府不但有教堂,还有神父,你的信仰不会改变,这是我的诚意。” 牛顿知道自己来到东方在短时间内是回不去故乡了,若是没有个教堂安抚自己无处存放的心灵,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郑经跟牛顿见面吃了顿饭,便把牛顿交给了方以智安排,等到牛顿的语言关了之后,便能直接与方以智进行交流。 这个青年身上的能量就算在东方释放七八成,就足以让华夏的科学技术水平上升到世界最先进的水平。 而郑经则忙着去看已经从船上卸下来的约翰牛纺织机械、矿山抽水机,以及约翰牛安排过来帮助郑氏建设船厂的技工和图纸,从黎人山寨招募的黎人木匠与郑氏的工匠共同检查了这批约翰牛机械。 不得不说约翰牛的机械制造水平就现在来说也已经超过了大明的制造水平,不过郑经还是很失望,这个纺纱机械与自己想象的珍妮纺纱机相差甚远。 不过约翰牛的织布机却比华夏的织布机要先进的多,至于那矿山抽水机更是离蒸汽机的距离十万八千里。 可以说这一次与约翰牛的谈判,最大的收获就是牛顿大神,至于其他的机械对于郑氏来说有一些借鉴的意义,总体来说借鉴的意义没有郑经想象的那么大。 不过在郑经看来这些机械意义不大,可是在郑氏工匠的眼里却是打开了一扇窗,有些一直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地方,看到约翰牛的纺纱机,马上想到了新的好办法。 约翰牛的这些机械都是手摇机械,并不能直接与郑氏现在的水车动力系统相连,需要工匠们对这些机械进行改造。 当所有的纺织机械都安装完毕,在试生产的时候,出现了意外,由于没有掌握好动力大小,一台纺纱机直接被水车动力掀翻,郑经发现这台纺纱机的纱锭还在转动,只不过纱锭变成了竖着的形状。 郑经恍然大悟,原本一直想不起来的珍妮纺纱机的原理一下子想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工农矛盾 珍妮纺纱机的发明就是一个偶然,当时一个叫做詹姆士·哈格里夫的人意外踢倒了老婆的纺纱机,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把纺纱机扶正。 当他弯下腰来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原来他看到那被踢倒的纺纱机还在转,只是原先横着的纱锭变成直立的了。 这给了哈格里夫很大的启发,他开始尝试改进纺纱机, 将原本横着放的纱锭并排竖着安装,很快一台能够同时纺八根纱线的纺纱机就被他制造出来。 这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其实原来并不复杂,只要一个合格的木匠就能在约翰牛的纺纱机基础上制作出来。郑经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工匠们,工匠们经过一番讨论发现这是一个完全可行的办法。 很快崖州的纺纱机就全部改成了同时能纺八根线的纺纱机,这使得郑氏的纺纱效率一下子就提高了八倍。而且工匠们还在不断地改进纺纱机, 尝试同时安装更多的纱锭。 以前的织布效率低下,主要纺纱的效率太低,如今的纺纱效率提高,织布的速度快速提高起来,可是现在反过来成了织布的效率赶不上纺纱的效率。 于是这织布机的改进也提上了日程,随着水力纺纱的大规模展开,琼州府的棉花产量已经无法满足纺纱厂的原料供应。 除了向周边的地区采购棉花料之外,就需要张煌言这个地方主官协调琼州府的棉花种植面积。可是轻工业是一个劳动力密集型产业,需要大量的年轻劳动力。 琼州府本来人口就不足,大量的年轻劳动力被共产丰厚的收入吸引着进入工厂,更是让农业生产陷入困境。 由于商品批发市场的建立,让琼州生产的棉布根本就不愁卖,这让本地手里握有资本一直不知道做什么的本地士绅看到了商机。 一些士绅联合起来与官府谈判,希望他们也能投资建立棉纺工厂,刚开始的时候,张煌言还非常愿意这些士绅投资建厂,这工业带来的税收可比农业带来的税收高多了。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水稻田被士绅种植上棉花之后,张煌言害怕了。这要是整个琼州的土地都种植经济作物,琼州府的粮食供应必定会出现大的问题。 张煌言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 现在不光是平原地区的汉人愿意进工厂, 就连山里边的土人也愿意下山进入工厂。 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 整个琼州就出现了七八家士绅投资建设的棉纺工厂,这些工厂不可避免地开始与农业争夺人口。 张煌言发现琼州府的人口不够用了,甚至一些平原地区都出现了土地撂荒的现象,这可把张煌言吓坏了,这工厂再好,一旦没有饭吃的时候,那可就是捅破天的大事。 发现了这个端倪的张煌言,紧急上疏延平王府请求延平王府帮助解决琼州人口不足的问题,同时琼州府下达了最严厉的行政命令:任何水稻耕地不得更改种植性质,违反命令者,所有收获全部由官府没收。 这条行政命令一下,整个琼州府的士绅一片哀嚎,琼州府的平原土地大部分都掌握在士绅手里,张煌言执政琼州以来,光是缴纳田税就让这些士绅对张煌言恨之入骨。 现在又不允许他们种植价值更高的棉田,这张玄著是上天派来祸害琼州士绅的吗?士绅们愤怒了,尤其是北部几个比较发达地区的士绅更是联合起来到琼山城向张煌言请愿。 面对士绅的群情激奋,张煌言缺乏处置突发事件的缺点暴露出来,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件事,便求助到了驻守海口的海军第二舰队长官陈辉。 然而陈辉没有接到延平王的命令之前, 根本不敢出动军队对付百姓,士绅也是百姓中的一员,在没有出现造反情节的时候,军队不得将枪口指向治下的百姓。 这条铁律让张煌言无法得到海军的帮助,只能一边与士绅进行谈判,一边等待延平王的消息。此时的郑经正在吕宋作战,收到张煌言的求助奏疏之后,略微一思索便想到了对策。 这种明显的经济问题,最好还是用经济手段来解决,士绅手里用的纺织机械还是原本大明的纺织机械,其效率与成本根本不是郑氏大型水力纺织工厂可以比拟。 想要打垮这些士绅非常容易,只要纺织厂的成品机织布价格压到士绅手里的布匹成本价以下,让他们生产一匹就亏损一匹。 这样做的结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划算,郑经当然不会这么做,眼下琼州府面临着两大困难。 一个困难是琼州府的大量耕地都掌握在士绅手中,士绅当然愿意种收益最高的作物,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 另一个困难是,由于大量的年轻劳力更愿意进入工厂做工,收入稳定,还不用承担种田的赋税,这导致了大量的土地撂荒。 张煌言最担心的是出现粮食危机,这个问题郑经也是高度警惕,琼州府与其他大陆地区的情况不同,一旦出现危机,就会出现灾难性的后果。 谷彽 比如琼州府被敌人优势海军围困的时候,琼州府如果粮食不能自给自足,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做为一个穿越者,想要对付一伙本是空的土鳖,还是非常的容易。郑经给张煌言送去了解决办法,那就是既然是经济问题,那就以经济问题的方式解决。 首先郑经告诉张煌言,用行政手段规定,任何耕地都不得撂荒,土地一旦撂荒,官府有权收归公有。 老百姓为了土地不被收回,就得将去耕种土地,当然这样的耕种是不情不愿的,也不会有任何的积极性。 接下来官府可以规定,只要百姓种植水稻,就能免除一半的赋税,税赋少了一半,老百姓种植水稻的积极性就会大大的提高。 老百姓选择回去种田就会让士绅手里的工人减少,想要留住工人就不得不提高工钱,而他们自己为了原材料掌握在自己手里,是绝对不会为了减少一半赋税就把投入大量资金的棉纺工厂关闭。 这种惠民的政策只会惠及到那些小的自耕农和没有进入棉纺行业的士绅,这种针对性的政策一出,琼州府投资棉纺业的士绅一片哀嚎。 好多本来已经打算放弃土地去工厂做工的百姓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收拾农具种植起了水稻。 当然长期来看即使是再加大补贴,农业依然搞不赢工业,想要保证粮食稳定,粮食作物的基本农田就必须得到保证。 琼州现在的变革将会是未来整个华夏的一个缩影,船小好调头,在琼州进行的各种尝试都不会影响整个华夏的根本,成功了能够成为整个华夏借鉴的经验,失败了也能成为一个反面的教训。 更为重要的是随着琼州府的工业发展,缺少人力资源的缺点渐渐暴露出来,这让郑氏不得不想办法与吴军合作,从大陆引进人口。 这个人口买卖的口子打开,吴军得到了甜头,开始四处搜罗人口,用人口换取郑氏的各种工业产品。 为了改变郑氏治下男女比例失衡的状况,郑氏的商船还在倭国与朝鲜等国家大肆采买年轻女人为郑氏治下的百姓婚配。 林老四就是第一批买到老婆的收益者,这个时代的小八嘎与小西八都是出了名的温顺,林老四花了二十两银币买了一个来自倭国的小八嘎。 为此林老四不但花掉了自己的老婆本,还在银行贷了十两银币的贷款,每月还款一两银币,按照银行的规定计划一年之内还完。 这种年利率二成的贷款利率在后世看来已经是妥妥的高利贷,可是放在这个时空,那就是良心利率。 这样的利率和分期还款的方法正好适合林老四这样收入稳定的人,林老四在官府通过抽签领回了一个小八嘎。 小八嘎非常勤快,在紧急培训的语言中,她已经明白,从今往后林老四就成了她的男人,以后她要为林老四生儿育女。 自己的一生也要依靠这个男人而活,被林老四领回家后边开始动手干活收拾林老四的一间破房子。 天黑之前,除了床榻上那些破被子、脏衣服还没有办法收拾干净外,原本住的跟狗窝差不多的屋子就被小八嘎收拾的非常利落。 看着整个屋子就像不是自己家一样,林老四咧着大嘴憨厚地笑了,三十岁的汉子终于有了成家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 林老四把身上仅有的一两银币,还有一把铜钱交到了小八嘎的手上,带着她去街上采买一些生活用品,两个人现在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语言交流,只能连说带比划才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安排好小八嘎后,林老四便匆匆忙忙地赶到公共马车行去上班,他今天不用出早班,所以并不用太早到车行。 在车行里一起工作的同事,纷纷调笑林老四昨天晚上来了几回,还行不行,若是不行咱爷们儿可以去代劳。 面对同事的调笑,心情大好的林老四也不生气,当时胸脯拍的啪啪响,大肆吹嘘自己昨晚是如何的大杀四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盐场会议 安排完在崖州的棉纺织工厂,郑经召集在琼州的所有高官以及从满剌加过来的林凤在莺歌海盐场召回会议。 这一次的会议是年前陆海军会议的延伸,参加会议的大都是没有在承天府参加会议的文武官员。在会上郑经除了将承天府的海陆军会议的会议纪要讲给与会人员之外,还顺便提出了新的要求。 郑经首先对张煌言说道:“苍水先生!随着延平王府对琼州府的投资不断加大,工业规模越来越大,琼州府对延平王府越来越重要。 琼州府的稳定与发展就是你这个地方一把手的主要任务,琼州府的基础设施实在是太差了, 别的不说各个县之间的官道,那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不下雨还勉强能走,一旦下雨,就彻底的失去了沟通各个方面的能力,尤其是向中心位置的道路更是如此,这样的道路状况极大的阻碍了我们与山里的苗黎百姓的联系。 地方官府未来几年的主要精力除了在沿海位置发展工业之外, 对于内陆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也必须要同步进行。 每年的地方收入一定要拨出一定预算用于道路等基础设施。至于修路的劳力,可以到北郑的地盘上招募, 甚至可以跟北郑合作,让他们为我们提供劳工。” “王上!这修路要大量征发徭役,会不会引起百姓的不满?” “以后我们的观念需要改变,每年的徭役时间坚决不能超过规定的时间,而且徭役的地方也绝对不能离开本县,最好是在百姓的家门口。 自古徭役太重都会引发社会动乱,甚至是天下大乱,我们不能不警醒,那么这修路需要的劳工就只能采用雇佣的方式。 这就是寡人刚才所说的我们可以向北郑谋求劳工,相比于北郑我们的百姓工钱要更高一些而且我们的百姓更应该从事一些核心技术的岗位。” 张煌言明白了,这不就是向北郑买人当奴工吗?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办法确实不错,这些劳工在琼州修上十几年的路,这条命也就卖给了琼州。 就算在繁重的劳动下能够活下来的,也会被同化为华夏百姓,正好还能为琼州增加人口,延平王的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至于花费,每年只要划拨出一定的预算出来, 对琼州的经济影响并不会很大, 而且随着琼州经济的快速发展,税收的水平也会逐年提高,对于基础建设投入也能逐年增加。 张煌言对于这种惠及民生的政策只要不是太难推行,都会赞成,就算遇到困难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就是国士与官僚的区别,他可以坚持不同观点,可是却绝不在政事上拖泥带水。 说完基础设施的建设问题,郑经又说到其他问题:“苍水先生,每年地方收入要进行统一预算,除了基础设施上的投入,教育医疗上投入也需要单独预算。 要做到每一个村寨都能保证有一名医生,每一个集镇都能有一座小型的药堂诊所,这些药堂诊所的药物的价格必须要控制在百姓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一些价格高昂的药物官府要对药物进行补贴,让百姓不会因为吃不起好药而放弃治疗。 教育问题在来的路上,寡人已经与苍水先生讨论过,这里也就不再多说,教材与教师的培训苍水先生直接与密之先生对接就行。” 郑经很想按照后世的标准建立医院,可是他知道这根本就现实,目前根本就没有这个条件, 现代医学的建立,是在科学技术不断发展的基础上建立的,现在的国医手段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座现代医院。 只能通过对贵重药物补贴的方式对百姓减轻负担,让百姓不至于因为吃不起贵重的药物自我放弃,这对官府的威望是极大的打击。 张煌言虽然不懂现代政治理念,但是他知道郑经的这些做法完全具备一个仁主的所有条件,一个能够善待治下百姓的君主,无论怎样都不会太差。 至于延平王为何不拿这些难得收上来的赋税去装备军队,张煌言只能理解为延平王现在还没有下定与满清决战的决心,毕竟口号与真正的行动是两回事。 郑经在谈完对地方上安排之后,又对陈辉说道:“陈将军!你现在的责任重大,随着琼州府的开发程度越来越大,相信眼红我们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说敢于直接挑战我们海军的势力,我们都有能将其击败,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与防备敌人的入侵同样重要的是严格盘查来往的商船。 尤其是随着商品批发市场建立之后,会有很多南洋地区、西夷的船只前来交易,甚至大陆的商人也有可能会偷偷过来交易。 这些来交易的船只,并不是所有的船只都是怀着善意,有些人甚至来的目的就不单纯,我们的一些先进技术和从事技术的人员坚决不能在没有批准的情况下离开琼州。 而且这种管理一定要规范化,合理化,不能让原本是合法的商人对我们产生厌恶。这个度非常地难以把握,需要你们有足够的耐心制定出合理合法的预防规定。” 陈辉立刻起身保证一定会制定一个严密的防御措施,确保郑氏最先进的技术不会外流。 在谈到陆军问题的时候,郑经对陈莽说道:“陈将军!陆军从今年开始将要对所辖区域内的百姓进行分批次的军事训练,琼州府所有年满十八岁到三十岁的青壮都必须无条件的接受军事训练,每年军事训练的时间不低于十五天。 这些青壮一旦在大战开始之后,保证随时都能征召,随时都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所有十八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在没有编入军队之前,都是我们的预备役士兵。” 陈莽一听郑经所有青壮百姓都要接受训练,沉思了一下问道:“王上!这军事训练会不会引起百姓恐慌,以为我们要打大仗了?” “刚开始百姓肯定会恐慌,而且会想方设法逃避军事训练,不过只要我们做的好,来年的军事训练百姓会踊跃参加。 既然是预备役兵员,青壮的训练就不能白出力气,训练完成后,每一个预备役兵员发放一两银币用于训练奖励。 而且还要尽量选择在百姓农闲的时候进行训练,若是在各个工厂,要在不影响工厂正常运转的情况下,进行分批次的训练。” 只要不让老百姓白忙活,让老百姓干啥都没有意见,半个月的训练能够拿到一两银币,这个钱虽然并不多,但是也比白忙活要强的多。 尤其是在乡下,农闲的时候,闲着可没人管你三顿饭,还能给你一两银子。 有了郑经拨银子的保证,陈莽立刻保证一定将各个县的预备役工作的架子尽快搭起来,争取在今年的就能完成第一次全部青壮的预备役训练。 郑经点头认可,预备役的制度搭建起来之后,郑氏在兵员上就有了充裕的后备力量,当然这样的极限动员很伤百姓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坚决不能使用的。 可是极限动员能力又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象征,这个时代除了草原上依靠抢劫的民族,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有这种极限动员能力。 谈完了琼州府的军政问题之后,剩余的时间郑经便留给了述职的林凤。林凤自从在满剌加驻扎下来之后,便开始在满剌加与旧港用心经营。 这么多年华夏的军事力量在南洋完全缺失,可以说大明在南洋的影响力已经渐渐消失,华夏移民已经完全不指望大明朝廷还能在海外帮助他们。 对于郑氏的到来,满剌加与旧港两地的百姓并不热情,完全就当是又换了一个土人政权,既不热情也不得罪。 这让林凤一开始的工作进展得非常艰难,直到又一次华夏移民与土人发生冲突,移民实在没有办法求到驻军那里。 驻军没问谁对谁错,立刻派出一个队的武装,对土人进行打击,别看土人欺负华夏移民很厉害,在对上全副武装的郑氏军队,顿时现了原形。 一顿排枪打过去,土人抱头鼠窜,将土人打跑之后,带队的军官立刻返回军营,连百姓的一口水都没有喝。 这让移民百姓深受感动,这才是为老百姓着想的军队,是百姓心目中秋毫无犯的王师。当百姓们抬着猪羊到郑军驻地劳军的时候,却被驻军告知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事,军队有纪律不敢拿百姓的东西。 百姓们哪里见过如此仁义的军队,华夏百姓根植与内心的善良,让百姓觉得受人恩惠就要回报。既然驻军帮了他们大忙,若是不能劳军感谢,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于是百姓们就坚持每天都来劳军,直到林凤收到禀报从满剌加城赶回旧港。在与百姓们沟通过后,林凤拍板收下了百姓劳军物资。 为了弥补百姓的损失,林凤出钱买下这些物资,老百姓一看竟然要给他们钱,顿时急了,我们是来劳军又不是来买东西,收了钱岂不是性质变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洋利益 郑经继位后,在改组军队之后,对于军队就下了一条禁令,就是无论在什么条件下,军队都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 这一条军纪被写在了军法的第一条上,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违反。郑经很清楚,想要一直保持非常良好的军纪很难, 可是想要让军队堕落下去,非常的容易。 对于郑经来说,军队不是为了郑家服务的,而是为了国家服务的公器。既然是公器那就是一心为公,而不是用公器而谋私利。 林凤身为一地最高长官,自然要清楚这一个道理,他今天收下百姓的劳军物资, 明天麾下之人就敢收更多的物资, 理由都是现成的。 有句俗语讲: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底层的腐烂想要治理只要一道命令就能解决,要是从根子里烂了,那就全完了。 林凤不但要给钱,而且还要当着所有属下的面给钱,就是要让属下们明白,无论是谁都没有权力违反军纪。 老百姓哪里见过如此军队,更是对郑军心生好感,对郑军的信任度明显的提升了一大截,如今的郑军在旧港与满剌加与华夏移民百姓的关系已经非常融洽。 有了郑军的保护,华夏百姓在与土人的竞争中稳居上风,华夏百姓的勤劳肯干那是出了名的,以土人的懒惰如何能与华夏百姓竞争。 对于郑军已经在南洋打开局面之事,郑经并不意外,华夏移民在处处受压制的情况下都能在南洋打出一片天地,更何况现在有了后台撑腰的情况下。 随着华夏移民不断将生活边界向外扩展, 土人只能不断后退, 甚至躲入丛林之中。竞争不过的土人对华夏移民的仇恨越来越深, 只是现在有郑军撑腰他们不敢有所动作。 一旦有外来的势力与他们勾结,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冲向华夏移民,洗劫华夏移民的财富以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就是郑军必须守住满剌加的原因,这些西方列强挑拨人心的伎俩那是炉火纯青,以土人那点儿可怜的脑容量,只要轻轻一煽动就会成为他们谋利的垫脚石。 在林凤用简要的语言将南洋的军政汇报了一遍之后,郑经听他没有提爪哇便问道:“爪哇现在如何?郑聪那小子能够稳住局势吗?” “回王上!二公子那边臣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我郑氏在爪哇驻扎着一个镇的军队,想必那些爪哇人也不敢随意挑衅二公子。” “林将军!你返回南洋之后,亲自去一趟爪哇,看一看爪哇的发展情况,如果爪哇的局势已经完全掌握在郑聪的手中,他自己的军队也能独当一面,那就将何义的陆军撤到旧港和满剌加。” “王上!这是为什么啊?没有了我郑氏大军的震慑,难免马打蓝不会蠢蠢欲动。” “我们的军队不能放在爪哇做毫无意义的驻扎,陆军退到旧港和满剌加便开始进行预备役训练,旧港与满剌加是我郑氏对外贸易的前哨,一旦海军失败, 陆军必须要能够坚持到援军赶到。” “臣明白了!回去以后亲自去跟二公子与何将军谈一谈,不过若是放任爪哇自己发展不管,爪哇很有可能真的分离出去, 不受我郑氏控制。” “无妨!我们也没有能力控制那么多的土地,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对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只要我们保证这些地方的市场是我们的,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林凤并不懂经济发展的逻辑,并不明白所谓的市场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倒是很清楚郑氏现在的力量确实不适合贪多。 “臣明白了,王上是想把力量都集中在各个要点上,其他不重要的地方就让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商品在这些地方正常销售。”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未来的世界,谁控制了商业节点,谁就控制了整个世界。在与敌人敌对时,我们随时都能将这些节点掐断,让敌人无法通过这些节点,将其困死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谈到世界,林凤就跟不上郑经的思维了,别看郑氏的将领手里都有一张郑经亲自分发的世界地图,不过他们却没有几个认真研究过世界地图的重要意义。 郑经很清楚自己手下的将领,最缺乏的并不是指挥军队的能力,而是对于世界的大局观。 见林凤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其他几人也是一头雾水,郑经觉得应该利用这个机会给大家讲一下世界地理。 吩咐侍卫挂上一张世界地图,指着欧洲部分的地图说道:“这个地方在欧洲叫做伊比利亚半岛,这个半岛上有两个国家。 这两个国家跟我华夏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其中一个小国家就是我们口中的佛郎机,欧洲人称为葡萄牙王国。 这样一个还没有我华夏的浙江布政使司大的国家,却在整个世界拥有广泛的殖民地,其中一块还是在广州边上的澳门。 另一个国家就是我华夏称之为的大佛郎机,欧洲人称之为斗牛国,这个国家的核心领土大概有我们华夏的山东与南直隶加起来这么大。 在海外的殖民地更加广泛,这一片新大陆的土地大半都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就连我们家门口的吕宋也成了他们的殖民地,而且在吕宋还多次屠杀我华夏移民。 其余的红毛夷、约翰牛、法兰克这些欧洲国家或大或小都在疯狂地在全世界收割土地,不管当地的土人是否愿意,他们就宣布土地是他们的。 这样无耻的行径,给他们的国家带来了大量的财富,使得他们的国家在短短的百年之间在富裕程度上就已经超过了我华夏。 而我华夏却还是死守华夏的核心土地,不愿意睁开眼向外看一看,现在的这些西夷还没有能力进攻和奴役我们。 有一天他们发现能够轻易打败我们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向我们扑上来撕咬。直到将我们变成如他们其他的殖民地一样的土地,奴役我们的百姓。 可是你们知道这些西夷为何会开始进行大航海吗?” 方以智与西方传教士接触的多,听到过一些关于大航海的信息,便说道:“王上!这些西夷开启大航海,听说是为了寻找印度。 他们寻找印度的目的是为了与印度交易,西夷长期与天方奥斯曼国进行战争,奥斯曼国挡住了西夷通往东方的通道。 西夷为了打破奥斯曼对东方商品的垄断,想要找到一条从另一个方向通往东方航道。那个时候西方正在流行大地是圆的学说,他们认为我们生活的大地是一个大球。 既然大地是圆的,那么就应该从任何方向都能达到目的地,这是支撑他们开始航海的理论。” “密之先生博学多才!”郑经称赞道。 “密之先生,那我们生活的大地到底是不是圆的?”陈辉问道。 “已经证明了,我们生活的大地确实是圆的。西夷的一个叫做麦哲伦的航海家,他率领着船队从斗牛国出发,一路向西绕过新大陆横渡大东洋,来到了吕宋。 在吕宋想要殖民土著的麦哲伦被土著杀死,他的手下继续向西航行,绕过昆仑州终于返回了大佛郎机。 这样一场绕着世界航行的壮举,一方面证明了我们生活的大地确实是圆的,另一方面发现了原来我们生活的天下是一个海水比陆地大的多的天下。” 众人听完方以智的话,都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尤其是听说佛郎机在欧洲的核心领土都没有浙江大的时候,纷纷不淡定了。 “这么一个蕞尔小国,凭什么占据这么多的土地,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佛郎机早晚会招祸。”张煌言一张口就是儒家那一套。 “王上!这佛郎机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么多的土地,我们应该把这些土地夺过来,让这些东西成为我们的土地。”这是陈辉这个好战分子。 “土地再多,控制不住,早晚都会给别人做嫁衣,有多大的能耐吃多大的饭,贪多嚼不烂。”这是林凤这样稳重型的将领。 “王上!我们还是先把中原华夏的土地夺回来,然后再想外面的事吧!”这是陈莽这个陆军军头的想法。 陈莽很清楚向外开拓,海军优先,反攻大陆那一定是陆军优先,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陈莽首先要站在陆军这边思考问题。 当然陈莽的小心思现在还表现不明显,海军渔夫与陆军马夫之争还没有展露出苗头,随着郑氏的不断发展,陆海军的军费之争必然会让陆海军越来越对立。 这是不可避免的,一年的财政收入有限,能够拨给军队的也是有限的,到了军队,陆海军还要对军费进行二次分割,会哭孩子有糖吃,不经过一番你争我抢,如何能够拿到军费的大头。 在郑经看来,陆海军有一些竞争,只要不触及原则,他并不会干涉,若是出现因为陆海之争,影响大局,那就要果断出手进行整顿。 第一百四十章 人力资源 在琼州处理完纺织厂之事,郑经带着牛顿和约翰牛派过来协助造船的几个工匠和图纸返回承天府。 这些工匠直接安排到了造船厂中,帮助郑氏升级造船厂,有了这些约翰牛的帮助,郑氏的造船技术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郑氏的工匠在约翰牛工匠的指导下,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专业化、体系化造船。 各种的水力机械运用到造船厂中, 让一些郑氏工匠看的是眼花缭乱,就连大匠洪九公都不得不服气于约翰牛工匠的严谨。 有了约翰牛工匠的帮助,郑氏的造船厂很快就得到了升级,能够同时生产两艘二级舰,如此庞大的战舰两艘同时建造,让郑氏的木材供应出现了短缺。 为了尽快造出一艘二级舰, 船厂不得不集中原料将其中一艘建好,加上缴获红毛夷的一艘二级舰到年底之前, 郑氏拥有了两艘二级战舰。 船造出来了,一时半会儿却很难形成战斗力,因为郑氏手中能够操纵软帆的水手太少,就算是登上战舰也只能是勉强操纵船只在海面上航行。 至于一些复杂的战术动作想都不用去想,原本计划中的永历二十年年底出征吕宋的计划只能搁置下来。 对于这样的情况,郑经也是非常的无奈,只能放弃在今年年底拿下吕宋的计划。既然不能对吕宋发动攻击,那就只能专注于夯实郑氏的经济基础。 随着郑氏与满清的互相经济封锁,原本江南广州等依靠外贸发展起来的城镇,不同程度的出现了衰落。 尤其江南各地,更是出现了大量的士绅将桑树砍伐掉,改种稻田。这让大量依靠江南赋税的满清朝廷,出现了重新开海的声音。 满清四大辅臣的斗争也愈发的进入白热化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开海的声音根本就进入不了当权者的视线里。 整个北方满清的权贵圈地成风,圈地造成了大量的流民,这些流民聚集在一起成了清廷的一大隐患, 在这种情况下, 一个组织的声音出现在流民的群体里。 在直隶天津卫一个流民聚集地,正值正月的隆冬季节,流民们身上无分文,头上无片瓦。大家为了活命,都是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兄弟!听说没有,延平王在海外建号立国,急需百姓填充无主之地,只要能到海边,延平王的大海船就能将人接到海外。” “竟说这没影的事儿,延平王是谁,在海外建国又与你我有甚关系,别说咱爷们儿去不了海外,就是去了海外,还能让咱爷们儿顿顿吃上饱饭吗?” “我说兄弟,你还别不信,你说咱都混成流民了,说不定哪天就饿死在路边成了躺倒,连命都快没了, 还有什么不舍的。 人常说树挪死、人挪活, 万一咱跑出去,兴许还能活下去呢,不为别的,就为老婆孩子以后不受冻挨饿,那也应该拼一把。” 这个流民动心了,压低声音问道:“兄弟!你是听谁说的,这事有谱吗?” 说话的人四面看了看低声说道:“不怕你知道,咱是天地会北直隶分舵天津卫堂口的分守口,就负责天津卫的流民接应。” “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说爷们儿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你是能给爷们儿银子,还是能给爷们儿地,你若想走,今天晚上悄悄摸到海河河边等爷们儿。 到时候会有渔船悄悄将你们运出大海,延平王府的大船就在海外等着你们。” 流民登时不信了,撇着嘴说道:“你当海河是你家的,真当那海河巡检司是吃素的,你还想从海河上去到海上。” “若是不走通海河巡检司的关系,你以为爷们儿敢做这事吗?你是想在这冻死饿死,还是出去碰碰运气,随你自己选择。” 流民纠结了半天,又问了一句:“出了海能先管一顿饱饭吗?家里浑家与两个崽儿都饿了一天了。” “上了大船,饭管够,不怕撑死,你随便吃。” 流民狠了狠心,一咬牙说道:“您说的对,人挪活、树挪死,咱也出去试试,万一还能过好了呢!” 当天晚上,在约定好的河边,悄悄地聚集了很多的流民,这些流民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是拉家带口之人。 为了不惊动官府,所有人都被告知要禁声,尤其怀里抱着孩子的一定要保证孩子不要哭出声来。 很快在组织的精心组织下,一船船的流民登上了小渔船顺流而下。这里本来就已经离着海边不远,只要能够平安过了前方的大沽口海河巡检司,他们就能平安到达海上。 在经过海河巡检司的时候,所有的渔船人员各个都是捏了一把汗,生怕巡检司的战船出来拦截。 对于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渔船来说,巡检司的战船那就是庞然大物,只要被发现,他们就没有任何逃走的希望。 可是巡检司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似乎是所有的人员全部进入了梦乡,根本就没有在河岸边执勤的士卒。 所有的渔船都顺利地通过了巡检司的关卡,这让捏了一把汗的流民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当渔船进入大海,很快就遇到了前来接应的郑氏快船。 在快船的引领下,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流民们就看到了在月光下如山岳般耸立的大船。 大船上的军人站在甲板上对着铁皮喇叭大声喊着让流民们有些难懂的话语,仔细分辨后才明白,人家喊的是男人上左边的船,女人和孩子上右边的船。 流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与家人分开,可是都到了这里,再想回去已经回不去了,只能听从大船的安排,顺着绳梯登上大船。 流民们踩上甲板之后,在士卒的催促下,却围在栏杆边上不肯离去,他们只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儿顺利登上大船。 女人与孩子受到了郑军官兵的优待,她们并没有如男人一样爬绳梯上舰,而是在甲板上放下吊篮,将人一批批的吊上去。 这一次的行动一下子就从满清的京畿之地偷运出来一千多人,之所以能够在天津取得这样的成功,是因为满清根本就没有想到郑氏会胆大包天,在他们的心脏部位进行活动。 这就有点儿灯下黑的缘故,这一次的行动,也让郑氏看到了满清的防御漏洞,开始通过复兴会与天地会等在大陆的暗线悄悄地转移大陆的流民。 整个永历二十年,郑氏如同蚂蚁搬家一般,从开年利用满清高层争权夺利的机会,到年底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从满清治下弄出了十几万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安置在了承天府,只有一小部分安置在了琼州府与南洋。承天府如今最主要的目标是逐渐同化山里的土人,这些土人有自己的部落组织,好勇斗狠,比起南洋土著难对付的多。 为了形成对土人的人数优势,郑氏不断向内陆修建定居点,同时伐木开垦,建立新的村庄。 这样一点点的渗透,让土人的生存空间不断压缩,土人终于受不了这种不断的挤压,开始联合起来向郑氏进行反扑,然而被早有准备的郑军迎头痛击,大部分土人都成了郑氏的俘虏。 只有少数的土人逃回了山里,这些逃回山里的土人再也不敢出山骚扰,只能在山里苟活,然而山里边物资匮乏,根本无法养活太多的人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土人走出大山向郑军投降,为了尽快的同化这些土人,这些土人被移民到琼州,以及南洋各地与华夏百姓混居。 失去了群居生活的土人,只要过去一代人,他们身上的土人印记就会渐渐淡忘,甚至还会痛恨自己土人的身份。 为了让自己更靠近华夏百姓,他们会努力的融入华夏百姓,变得比华夏百姓还华夏百姓。 任何种族只要失去群居效应,就会慢慢走向消亡不远。承天府的土人如此,琼州府的土人也是如此。 想要同化一个种族,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打散,分开安置在主体民族身边。 与投降分开安置的土人不同,被俘虏的土人则被安置进了劳改营,开始了永无休止的基础设施建设工作。 这些俘虏每天一睁眼就是在监工的监督下修路、修路,永无尽头,直到这些俘虏的生命耗尽。这些俘虏除了每天消耗大量的体力之外,在吃喝上郑氏并没有亏待他们。 毕竟郑氏弄一个免费的劳工并不容易,郑氏还想让这些劳工多干一些年,可不敢一下子就给弄死了。 劳动力现在是郑氏最宝贵的资产,比金融重要的多,金融本身创造不了任何的财富,而劳动力能够创造财富。 对于从后世穿越而来的郑经,他当然清楚资本的力量,尤其是不受控制的资本会造成怎样的破坏,郑经在制定金融政策的时候,就明确规定,未来的华夏金融必须掌握在国家手中,任何私人不得涉足金融领域。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移民(上) 王富贵从天津外海踏上郑氏的大船,一颗心就没有放下过,不是因为这些他听不懂说话的南蛮子虐待他,而是这些南蛮子对他们这些流民实在是太好了。 当所有人都登上大船,暂时并没有让他们进入底舱休息,而是让他们在甲板上席地而坐,随后士兵们便抬着一只只大木桶来到甲板上。 一个能说一些北方官话的南蛮子军官, 举着铁皮喇叭大声说道:“乡亲们!欢迎登上我郑氏海军的运输舰, 王富贵听懂了这几句话,赶紧伸长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军官接着说道:“大家登上战舰就要守我战舰上的规矩,能做到吗?” “能!”流民们稀稀拉拉地回答着。 军官也不管他们是否听懂了, 又继续说道:“所有人必须按照要求在规定的地方待着,不得四处乱跑,若是有人不守规矩, 我的手下不介意将各位丢下大海喂鲨鱼,听明白了吗?” 事关自己的性命,流民们这回的声音响亮了许多,事关身家性命,流民们不敢不打起精神。 接下来军官再次大声说道:“马上要给你们每个人发放一只木碗和一双筷子,这木碗和筷子将是你们以后的餐具,谁若是遗失,就自己拿手抓着吃。” 军官说完就有士兵过来给每一个发放餐具,很快餐具发放完,又开始让这些流民排队打饭。流民的饭很简单,就是一条一斤左右大小的海鱼。 流民们没想到这上船的第一顿饭就是让他们吃鱼,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鱼可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美食,寻常难得一见。 尽管士兵们不断提醒这些流民,还是有流民被鱼刺卡住喉咙,只能安排到船上的军医那里用镊子从喉咙里把刺拔出来。 这还是没有多少刺的海鱼,若是淡水的青鲢鳙草四大家鱼, 这一顿饭估计得送走几个。 当流民们都吃完了自己的食物之后, 天已经亮了,在士兵的监督下,这些流民开始洗甲板,擦拭船上的各个部位。 这些活本来都是船上的士兵的工作,可是为了不让这些流民闲着,就只能不断的给他们找事做,士兵们拿着一块白色的棉布四处检查,一旦发现什么地方还有灰尘,就会罚这些流民再擦一遍。 一人犯错,所有的流民都要集体受罚,这种惩罚的目的就是告诉这些流民,他们是一个集体,必须共同进退。 流民本是一盘散沙,想要达到郑氏现在的对于百姓的要求,必须要进行严格的改造。。 王富贵从吃过第一顿饭之后,心中就充满了忐忑,这南蛮子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将他们这些苦哈哈弄到船上到底想要干什么。 什么时候听说过给流民吃大鱼大肉的,虽然他没有念过书, 但是却听说过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些南蛮子不会是想让他们去送死吧? 随着大船不断向南航行, 气温越来越高,一路上为了避免被满清的水师发现踪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郑军大船队尽量都是在远离海岸的大海上航行。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海上航行,他们终于再次看到陆地的轮廓。当船队在鸡笼港靠岸之后,流民们被士兵们监督者清理他们曾经住过的底舱。 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底舱流民的住所已经成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场所。尽管每天都会安排这些流民进行清洁,无奈的是流民的身上实在是太脏了,这种清理只能是一种表面的清洁,那种密集居住之后的恶臭的味道却难以清除。 直到将地舱彻底的清理了一遍之后,流民们才被士兵们驱赶着登上码头,码头上前来接应的鸡笼地方官吏在衙役的配合下将这些流民赶到一个大池子跟前。 所有的人都被要求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同时流民头上的头发也被全部剃掉,王富贵站在人群中更加的害怕了,这些蛮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这些本来已经剃发易服的百姓,头顶上的头发这么长时间没有打理,头发已经长长了寸许,再配上脑袋后面的那根耗子尾巴,甭提多么的丑陋。 随着一颗颗脑袋上的头发全部剃掉,剃掉头发的流民被赶进了水池,水池中是配比好用来消毒的石灰水。 石灰水具有腐蚀作用,这些流民一下水便被蛰的吱哇乱叫,想要爬出水池,结果却被站在池边的衙役一顿棍棒打了回去。 每个人必须在水池中浸泡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从水池中出来流民就会进入下一个场所。在淋雨场所,所有人必须要将自己身上的污垢全部洗干净。 流民们第一次见到了,拧一下阀门就能落下水的机关,这水居然还是热水,这些用竹管制作的淋浴设施让流民们大开眼界。 流民们没有想到一个洗澡的地方竟然能够如此设计,而且这热水又是怎么来的,烧这么多的热水得耗费多少柴火。 他们哪里知道人家的热水根本就不用柴火烧,而是直接利用深色的水箱吸收阳光的热量,这个小发明当然是出自延平王的手笔。 洗完澡之后,每一个人都被分发到了两套棉布衣服,然后拿着写着自己姓名的木牌到指定的地点去等待自己的家属。 与男人不同的是,女人的头发并没有全部剪掉,而是全部剪成齐耳短发。女人爱干净是天性,好容易有了这样能够让自己畅快地清洗自己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地洗一洗。 王富贵已经换好新衣服在等待的地点等候了好长时间,也没见到自己的浑家与两个孩子过来,心里更加的焦急。 人就是如此,只能理解自己能够理解的范畴,超过理解范围之后,一切在王富贵看来不合常理的做法都是阴谋。 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都与自己的家人团聚,跟着指挥的衙役走了,王富贵忍不住在想:自己浑家与两个娃娃是不是已经被南蛮子给害了?越是焦急的等待,时间就越是显得漫长。 就连吃饭的时候,平常最喜欢吃的鱼肉他都感觉不那么香了(连吃一个月,谁吃也不香),终于他看到了自己浑家领着两个娃娃从远处走了过来。 时隔一个月的时间,王富贵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浑家与孩子,他发疯一般地向着浑家跑去,也顾不上外人看向他的目光,一把将自己的浑家与娃娃搂在怀里,说什么都不愿意分开。 一旁的女管理,看到突然跑过来一个不守规矩的男人,吓了一跳,随即大怒,抡起手里的棍棒劈头盖脸向着王富贵打去。 王富贵被打的莫名其妙,大怒道:“介娘们儿,打爷们儿干嘛儿?” “回到你的位置等待,你的家属会走到你的位置去寻你,不要找事,小心被送到劳改营。” 王富贵听懂了女管理的话,灰溜溜地松开自己的浑家,低着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浑家默默地跟在身后领着两个孩子跟了上去。 随后王富贵被带到了县衙门口,一个身穿绯色官袍,头戴乌纱的大官坐在县衙的门口,正在听属下的汇报。 就在流民等的焦急的时候,大官站了起来接过下属递过来的铁皮大喇叭大声说道:“乡亲们!本官鸡笼县大令冯锡范,本官代表延平王府欢迎你们的到来。” 流民们不知道这个大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大官。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冯锡范看了看黑下来的天色,问道:“乡亲们!都吃饱饭了吗?” 这句话引起了流民们的共鸣,要说这一路上别的怎么样不好说,可是在吃饭上,这些南蛮子确实没有亏待他们。 “大老爷仁慈!草民们都吃饱了!” “都吃饱了就好,若是你们没有吃饱饭,那就是我这个县官最大的责任,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正式成为我鸡笼县的百姓。 从明天开始,你们将要跟着你们的村正,去属于你们的村子里耕田、种地,过自己的日子。在我延平王的治下,只要踏实肯干,就没有吃不饱饭的日子。” 听到大官要给他们分田地,流民们喜出望外,这有了土地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是这土地到底是怎么个分法,又要交多少租子,交多少赋税? 王富贵大着胆子问出所有流民心中的问题:“大老爷!这地是怎么分,是个什么章程?草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冯锡范哈哈大笑道:“这位乡亲问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丑话确实要说到头里,我延平王治下百姓,按照王府律令,每位百姓无论男女老小,按人头分地,每人五亩土地。 这五亩土地可不是白给你们的,不但这五亩土地不是白给你们的,就是你们从登上我们的运输船开始,吃的每一顿饭都是要算在你们自己的头上,这些都需要你们慢慢还上。 你们在来的海路上,每人每天十文钱的伙食标准,十岁以下儿童减半。这笔伙食费是官府暂时从银行借款为你们垫付的,你们要在未来五年之内还清。”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移民(中) ,穿越之海权时代 移民们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每天都能吃上鱼,原来是吃自己的,早知道是吃自己的,就应该跟官府商议一下,降低标准,咱吃点差的只要吃饱就行。 移民们哪里知道,郑氏给他们提供的伙食是最低的伙食标准,在郑氏最不缺的就是鱼。 当然现在的移民们还不知道,等到他们有一天吃鱼吃到吐的时候,就知道大米饭才是最香甜的美食。 冯锡范讲完这些路途上的花费之后,又把给他们发放的衣服、还有移民村为他们准备的房子都一一作了价格。 流民有些会做算数的移民掰着手指认真地算着这些花费,他们发现不包括房子,光是这些生活花费,到下一季庄稼收获之前,他们每个人要付出至少二两银子。 郑氏为移民提供的是三间木屋和一小间厨房加储物间,外加一个二分地的小院子。 这样一栋房子的价格十两银币,这个价格放在大陆的普通城池也能买一个小院子了,很明显官府在房子上是要挣钱的。 移民们一盘算,若是自己家有五口人的话,等到收获的季节至少要还官府二十两银子,这还没算土地的价格呢! 土地一季的产出能有二十两吗?移民们顿时愁眉苦脸,这南蛮子的地界也不好混啊! 移民们窃窃私语,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的日子是祸是福,可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再想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南蛮子的官府怎么安置他们只能听天由命,冯锡范似乎感受到了移民的不安,举着大喇叭大声说道:“乡亲们!是不是担心这还没有开始生活,就欠了这么多钱,大家不要担心,官府不会不考虑百姓的民生问题。 首先本官要强调的是你们的花费远不止这些,而是还更多大的开支,比如耕牛、农具、种子、肥料,这些都是你们的生产成本,这些成本让你们出钱,肯定是难为你们。 那么这些成本怎么解决呢?官府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那就是你们几家组成一个互助组,比如说张三家买耕牛、李四家买农具...... 然后你们几家一起合作,分摊生产成本。其他种子、肥料的成本只能是你们自己承担,这个别人无法替代。 这些成本全部算下来差不多要三十两银子,这些钱指望你们一下子还上,那是不可能的,官府为了照顾你们的生活,特意与银行合作,你们第一季生产的花费将由银行替你们承担。 这笔钱银行将会打包成债务,分摊到五年的时间进行偿还,每年只需还其中的五分之一加上贷款所产生的利息。 银行的贷款利息是年利率百分之十,而且不会利滚利,也就是说贷款十两一年之内只要还十一两就可以。” 移民们听这个姓冯的大官兜来转去,就是不提土地的问题,心中有些着急,一名移民大声问道:“大老爷!你说了这么多,草民等没有土地去哪里种地?” “问的好!本官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说土地问题,是因为你们现在根本就买不起地,只能选择租种官田。 不过本官承诺你们租种的官田随时都能花钱赎买到你们的手里,一亩田的价格二十两银子,官府每人分给你们五亩地。 这就是一百两银子,假如你家有五口人,你们就能种二十五亩地,这些土地的价值就是五百两,这么多钱根本不是你们能够承担的起的。 既然你们问到了关于土地的问题,那本官就在这里为大家解答一下,在我郑氏领地,土地分为私人土地与官地,私人土地只用缴纳官府规定的赋税,赋税总额不会超过收成的两成。 而你们要种的是官地,不但要缴纳两成的赋税,还要再额外缴纳两成的租子,也就是说你们的土地需要承担四成的赋税。” 王富贵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好事。在直隶的时候,光是给东家的租子就得交四成,还要负担朝廷的各种赋税。 “大老爷!除了这四成赋税之外,我们还要交别的摊派吗?” “这位乡亲问的好,官府征收的赋税每年都会提前公示出来,你们庄稼还没有成熟之前就知道了自己该交多少赋税。 如果有哪个收税的官吏敢于私自加收赋税,你们可以到县衙告状,本官管不了,你们还可以到安平王城去告状。” 移民们对于告状这种事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民告官不管对错,先打民一顿板子,这种奇葩的律法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想出来的。 在冯锡范这里得到承诺的移民们,次日一早便由官府指定的村正按着名册将人叫走。每个村子一百户人家,大概人口在四五百人左右。 这一批移民拢共分成了两个村子,王富贵跟着村正来到一个已经建好的小村子。整个村子全部是木制建筑,所有村民在村正的组织下进行抓阄分房。 其实房子的大小,格局都是一样的,之所以这样进行分配,还是最大限度地让移民感受到公平。 移民们拿到自己房子的钥匙,顿时快步冲向自己的房子,王富贵也是如此,拉起浑家与孩子一口气冲到自己的院子门前。 小院的院墙用竹篱笆圈起来,围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大门在中轴线上与堂屋的正门相对。 一条青砖小径将院子一分为二,左边是规划中的菜地,右边是规划中的柴房、杂物间,以及厨房。 进入木房子,里面别有洞天,一进门就是堂屋兼客厅,左右两边的房间被隔成了四间小卧室,这样的四间卧室,足够一家五口共同生活。 王富贵带着浑家与一儿一女进了房子,摸着光秃秃的脑袋,摸摸这摸摸那有些不自信地问道:“屋里的,这院子以后是咱们的了?” “当家的,你没听大老爷说吗?咱还得还上贷款才是咱的,拿钥匙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按了手印了。” 一想到刚才按的手印,王富贵心里就是一哆嗦,他与另外一户人家组成了合作社,他出钱买耕牛,那一家出钱买农具。 连同耕牛与房子等所有的开销,王富贵什么都没干就背上了四十两银子的债务,与官府订立的契书要求五年之内还清,一年需要还十二两银子的债务。 这是一笔沉重的债务,一年到头能挣十二两银子吗?王富贵的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当着浑家与孩子的面,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敢说出丧气的话,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那就想办法生存下去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王富贵的浑家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这些南蛮子费这么大的劲儿将他们这么些弄过来,可不是为了逼死他们。 将这些人都逼死对他们没有一点儿好处,官府既然计算出一年还十二两银子,那就说明了一年在这里除了活命至少能够挣十二两银子。 一家人还沉浸在有了房子的情绪当中,一阵铜锣声响起,王富贵知道这是村正召集各家当家人出去议事。 村子正中间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建有一个凉亭,凉亭后面就是村正办公的村公所,村正不是本村人,而是从屯田兵中调过来的老兵。 这也是对老兵的对口安置,做了村正,每月能够有二两银子的月俸,这个钱直接由县衙的户房负责发放。 移民们很快就聚集在凉亭周围,村正大声说道:“我们村子刚刚成立,现在还没有任何的粮食储备,一切的粮食等生活物资都需要县衙调拨。 县衙每天会给各家各户按照人口发放生活物资,各家各户凭借户贴到凉亭这里领取自家第二天的食物。 各家只要听到铜锣声,一定要尽快赶过来领取,误了时辰,你们就只能饿上一天,都听明白了没有。” 移民们纷纷点头应是,村正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是南方人,倒是有些像北方人,后来移民们与村正熟悉之后,才知道村正确实是北方人,是随着鲁王南下的山东兵。 村正说完就开始配合着县衙的衙役发放给各家各户的食物,今天发放的食物是按照五口之家的标准进行发放:两条二斤多大的海鱼、二两糙米、一小包酱菜和一小袋食盐。 至于蔬菜这种不容易长途运输的,而且季节性极强的食物根本不在食谱当中,不过在移民当中,尤其是女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藏着一些蔬菜的种子,这是华夏百姓根植在骨子里的危机意识。 王富贵拎着发放的食物回到家中,浑家已经拿着一根一头削尖的木棍,努力地清理着院子里的那一小片菜地,菜地除了杂草之外还会有一些可以食用的山野菜,这些野菜在灾荒年的时候,就是百姓的救命粮。 女人小心地将这些挖出来的山野菜收集起来,准备在今天晚上煮一锅野菜汤,王富贵看着只穿着亵裤在菜地里忙活的浑家,赶紧将人叫起来说道:“屋里的,官府给发吃食了!” 女人回头一看当家的手里拎着两条用草绳穿着的大鱼,咧着嘴笑了,露出了满嘴参差不齐的黄牙。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移民(下) 移民的物资十分的匮乏,厨房里为移民准备的工具只有一口铁锅,一把菜刀,一个木桩制成的菜板,一个烧柴的土灶台,还有一只大瓷缸和两个木桶与一条扁担。 这些便是厨房里全部的家当,至于吃饭的饭碗在船上的时候, 就已经给他们发放过,短时间内吃饭的工具算是得到了解决。 新家新物件,家里一点水都没有,王富贵赶紧拿起扁担挑起木桶,出去挑水。村子旁边就是一条小河,小河河水清澈,这样的活水可以作为饮用水源。 王富贵是个非常勤快的北方汉子, 几个来回,家里的大瓷缸里已经装满了清水, 女人在王富贵挑水的工夫已经在河边将鱼清理干净。 农家做饭也没有什么讲究,将海鱼切成小块放进铁锅里加水清炖,然后再将洗干净的野菜也一并放进锅里炖煮,不大工夫一顿香喷喷的农家饭便已经做好。 在吃饭的时候,王富贵想起了领取食物的时候,有人询问能不能将鱼全部换成米,没想到衙役直接回答不是不可以,不过得花钱买。 “屋里的!你说这鱼贵还是米贵?”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鱼贵了,咱们在老家的时候,这辈子也没有这一个月吃的鱼多,家里要是能吃上鱼那跟过年一样。” “说的是啊!可是你知道今儿个领东西的时候,那个吴老二问差官能不能将这鱼换成米,结果差官说得加钱才行。 在这里居然鱼肉比米还便宜,你说奇怪不奇怪!” “爹!我也想吃米,不想吃鱼。”端着碗正在吃鱼的儿子忽然开口说道。 王富贵一巴掌呼在儿子的后脖子上,骂道:“混账性子,天天吃鱼的日子还把你的嘴吃叼了, 也不想想当初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儿子撇撇嘴, 没敢哭出声来,低着头掉着眼泪继续对着碗里鱼肉发起进攻。 “当家的!奴家有个预感,这一次咱的选择做对了,还真是人挪活,树挪死,以后这日子肯定会过好的,这里的官府仁义。” 王富贵他们这些汉子都是男人,在船上每天都要不停地干活,并没有感受到南蛮子有多少善意,相反的是觉得这些南蛮子规矩忒多。 “屋里的,你咋就觉得这南蛮子官府仁义呢?” “当家的!别的不说,就说这来的时候在大船上,好多的孩子都晕船,吐得半条命都没了。船上的军爷纷纷帮忙照顾这些孩子,甚至还帮着清理我们这些妇人居住的地方。 要不是这些军爷照顾,这一个月的时间还不知道会死多少孩子呢!” “屋里的,咱说句难听的啊!那些当兵的没对你们这些妇人动手啊?” “要不奴家咋说这官府仁义呢,一船好几百女人, 也有一些有姿色的, 那些当兵的跟和尚一样,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就算是要求我们这些妇人做事,态度也非常的客气,一路上也不乏有些妇人想要贴上去换取好处,也被这些当兵的拒绝了。” “这世上还有不偷吃荤腥的狸奴,真是怪事了!” 不管移民们如何猜测郑氏政权的目的,郑氏的移民方案都不会改变,接下来几天时间里,村正会同县衙的官吏一起将每一户移民的土地划分好,与此同时官府拨付的耕牛农具也分发过来。 这些土地都是已经开垦好的新田,官府的稻种秧苗,桑苗等作物一旦拨付,移民就能开始进行耕种。 分了田的移民虽然知道这些官田还不是自己的,但是一想到只要有钱这些官田他们能够优先购买,就对这些田地投入了巨大的热情。 王富贵一家四口人按照官府的规定,他分到了二十亩地,其中有四亩地必须种植桑树用于养蚕,四亩地用来种植棉花,八亩地种植水稻,剩余的四亩地才是他们自己自由耕种的土地。 也就是说王富贵家分到的二十亩田,只有八亩是靠河的水田,其他十二亩都是旱田。 这些移民都是北方人,在耕种方面与南方有很大的差异,需要村正与官府派下来的有经验的农业技术员进行耕种指导。 在农业技术员的指导下,所有移民先将官府发放的稻种在小地里进行育苗,在等待育苗的过程中开始栽种桑苗。桑苗栽种完之后便开始进行水田的平地、打畦埂引水灌田。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秧苗也已经长高,便开始了插秧。正应了诗中所说的‘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紧接着又要种植棉花,以及玉米、番薯、大豆等各种的杂粮。这些东西是农作物是农人在桑麻之外的又一项重要的经济收入。 这些北方的移民,哪里见过如此一样接着一样的劳作,与北方相比,南方的种植要比北方繁琐的多,受的苦多,获得收益也就比北方更多一些,这也是江南比北方富庶的原因之一。 贫苦百姓家的女人干的活一点儿不比男人少,移民百姓干农活的时候都是全家一起出动,就是孩童也要帮着爹娘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北方有句俗话叫‘孩子不吃十年闲饭’,半大孩子也能顶得上半个劳力,可是让移民们没有想到的是,在移民们开始稳定生活之后,村正开始要求所有十二岁以下的儿童都必须到学堂读书,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全凭自愿。 移民们不乐意了,让家里男娃读书还能说得过去,怎么女娃也要去读书,这女娃读书有什么用,读多少书,不还是要去嫁人,嫁到了别人家就成了别人家的人。 然而不管移民是否愿意,所有的孩子都要去读书,谁家的父母若是不让自家的孩子读书,直接抽回分给的土地,打入劳改营。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移民们,只能强忍着不满将孩子送到了两个移民村中间的学堂。两个小儿女被送进学堂,这让本就对南方的耕作不太熟悉的王富贵两口子更加的忙碌。 没有了孩子的帮忙,一些本来能够让孩子完成的边边角角的杂活就只能自己完成,虽然说是辛苦了一些,但是看着田里的庄稼一天天的长高,在用了官府提供的肥料之后,庄稼长得郁郁葱葱,王富贵两口子就感觉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两口子甚至畅想着,收成完了之后,除了缴纳赋税,再留下自己的口粮,能够余下多少钱还银行的贷款。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四个月的时间过去,水稻稻穗开始变黄,这个时候就需要放水等待地面稻田地面之后,就得抓紧时间收割、脱粒、晾晒。 在抢收的时间里,就连学堂都主动放假,要求学生们回家帮着父母进行抢收。 王富贵家八亩水稻抢收、晾晒完之后,经过称量之后,得到的结果让王富贵大吃一惊,凭借他多年种地的经验,他能够看得出他的这些水稻收成肯定错不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八亩水稻最后竟然打了三十六石(一石稻谷一百二十斤,脱壳后的糙米要重一些),合到每亩竟然能够达到四石半。 除了缴纳给官府的十四石四斗赋税之外,自己还能落下二十一石稻谷,官府给出的稻谷收购价格是一石半两银币。 家里四口人的口粮保证至少要留下十石粮,再留一石最好的稻谷做种子,剩余的十石能够全部卖掉,光是水稻就能收入五两银币。 收完水稻之后,紧接着就开始了棉花的采摘,四亩棉田,一家老小齐上阵,几天时间就采摘完成,共收获了一千多斤的籽棉。 移民没有加工籽棉的设备,只能按照籽棉的价格卖给收购的商人,官府定下的最低收购价格是十文一斤。 王富贵一家的棉花收入除了纳税之外又获得了七两银币,水稻与棉花的收成让王富贵收获了能够换上今年贷款的银钱。 有了收获之后,官府不再供应食物,从此之后,移民吃什么、穿什么官府不再操心,王富贵存够了还贷款的银钱,第一时间就带着银子到村公所将贷款还给了驻村的银行网点。 没有了今年的贷款压力,王富贵对接下来四亩杂粮田的收入信心十足,他们这些北方人根本不会种南方的作物,更何况杂粮田里种植的玉米和番薯。 如何种植全靠村正与下村的农技员进行指导,王富贵家的四亩杂粮田,按照农技员的规划,种了一亩番薯,半亩大豆,剩余的两亩半全部种植玉米。 杂粮田是经济作物,官府定下的税赋是定额赋税,折色赋税为每亩征收二百文赋税,由于移民耕种的是官地,每亩还要额外缴纳缴纳二百文租地银。 王富贵家四亩杂粮田需要缴纳一千六百文杂粮田赋税,官府考虑到移民第一年迁徙过来,到处都需要钱粮,这第一年的杂粮折色赋税并未收取。 不要小看这一千六百文的免税,这些钱足够给一个移民家庭添置一身新衣服,还能再买点儿布料用刚刚采摘的棉花缝制几床棉被,毕竟这承天府也是有冬天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出征吕宋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永历二十一年的年底。 船厂已经有四艘二级战舰下水,其中去年下水的两艘战舰如今已经渐渐形成了战斗力。在红毛夷归化人员的帮助下,郑氏海军已经渐渐掌握了这种西式战舰的操纵与战斗方式。 四艘战舰第一舰队分到两艘,第三舰队分到两艘,第二舰队,暂时并未获得新式战舰。 四艘战舰分别被明明为, 万年舰、天兴舰、旧港舰和满剌加舰,其中‘万年舰’与‘天兴舰’划归第一舰队,‘旧港舰’与‘满剌加舰’划归第三舰队。 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到大舰的第二舰队长官陈辉为此还将官司打到了郑经的案头,郑经只能好言安慰,表示下一批次的大舰一定优先装备第二舰队。 有了新式战舰,作战阵列也随之进行了调整,以两艘大舰为旗舰,第一舰队建立两支分舰队, 一支分舰队包括一艘大舰,十艘大夹板船,二十艘小夹板船,再配备十艘一号福船做为补给运输舰。 两支分舰队由第一舰队正副主官分别指挥,平时进行战役对抗,战时共同编组进行配合作战。 经过一年多的准备,郑经终于决定在永历二十一年年底对吕宋发起打击。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郑氏的细作从吕宋不断传回消息,在吕宋的斗牛国人现在的主力战舰依然还是以盖伦船为主,大概有十几艘的样子。 由于斗牛国的海军贪污腐败严重,战斗力已经远不如从前,甚至都赶不上当初的红毛夷水平。 不过斗牛国在吕宋经过百年经营,单单是斗牛国人至少就有七八千人,还有更多的斗牛国男人与本地女人生下的本地斗牛国人。 斗牛国的男人几乎是全民皆兵,一旦发生战争,他们很快就能组织起上万人的军队,配合着西夷坚固的堡垒, 想要攻打吕宋还是需要一定的实力。 为了做出更加充分的作战计划,郑经召集海陆两军高层进行战争推演, 在王宫作战室中挂着大幅的吕宋地图,并且用红笔将斗牛国盘踞的马尼拉地区圈了出来。 郑经用木杆指着马尼拉湾说道:“诸位请看,这里是斗牛国在吕宋的老巢,这个港湾可比我们进攻爪哇巴达维亚港湾易守难攻多了。 马尼拉湾入口最窄处只有三十多里,中间还有一座小岛相隔,小岛上布置有炮台,炮台上的长管火炮能够将整个海峡封锁。 想要进入马尼拉湾进攻斗牛国的马尼拉城,首先就要打掉这座炮台。诸位说一说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座炮台?” “王上!想要攻打这座炮台,首先要能够压制住这座炮台的火力,目前我军的火炮能够压制炮台的火炮只有‘万年舰’与‘天兴舰’上的大口径火炮能够做到。 其余大夹板船上的火炮与炮台硬拼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若是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小岛进行偷袭或许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洪暄第一个发表意见。 郑经摇摇头道:“不妥!根据细作穿回来的消息,斗牛国人根本不让外人登岛,岛上全部是斗牛国的西夷。 我们的人一旦靠近就会被发现,不但靠近不了,还会受到不必要的伤亡。” 洪暄的偷袭计划被郑经否决之后,众人都陷入沉思之中,这种孤岛的进攻,除了强攻之外就只剩下围困一条。 可是这座炮台小岛并不是一座孤岛,它的身后还有整个马尼拉的斗牛国援军, 一旦短时间内拿不下炮台就要应对斗牛国的战船攻击。 林陛见众人不说话, 便问郑经:“王上!这座炮台有多少炮,细作查清楚没有?” “咱们的细作无法上岛,无法确定火炮的数量,不过寡人认为料敌于宽,还是要按照红毛夷的炮台标准进行计算。 红毛夷的炮台重炮有五十门,而且西夷的炮台都是石头砌筑,防护要比战舰严密的多,我们火炮打人家一下没多大的事,我们战舰挨上一炮弹就会造成伤害。”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刘国轩站起来说道:“王上!诸位,既然西夷能修炮台那我们也能修,细作不是说小岛距离北边的陆地不到六里地。 我们完全可以先占据北边的陆地,将重炮运到陆地上,修筑炮台与敌人对轰。这样我们西夷的攻守易势,炮台被我们拿下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刘将军!若是我们在登陆修筑炮台的时候被西夷的陆军进攻怎么办?”洪暄问道。 “咱巴不得他们主动出来跟咱打野战呢,我们的新式火铳的射程与精度远胜于西夷,只要西夷敢于出来野战,我们正好将其一网打尽,省的在攻城的时候给我们制造麻烦。” “观光这个主意好!我们多携带重炮至少要有五十门,这五十门重炮,运上陆地之后将不再运走,以后就做为马尼拉湾的陆地炮台与小岛一起守护马尼拉湾。” 郑经第一时间就认可了刘国轩的这个办法,刘国轩是陆战思维,首先看到的是如何在地图上找到对己方有利的位置。 这种作战方式必须建立在己方有着优势的后方,不用担心自己的后路被断绝,这一点上正好郑军在家门口作战,占有绝对的地利优势。 而斗牛国对于殖民地的理解就是能够给王室与贵族带来财富的地方,对殖民地并不愿意下力气经营,各个殖民地都是放任自流,贪污腐败横行。 以至于西方主要列强中斗牛国经营殖民地的能力最差劲,比起后来居上的约翰牛与高卢鸡差了好大一截。 不过斗牛国的腐败正好给了郑氏进攻的机会,让郑氏的进攻能够将损失尽量降到最低。 在拿下马尼拉湾小岛炮台的过程中若是斗牛国的海陆军出现,正好借机一并消灭掉,若是斗牛国龟缩在马尼拉城不与郑军正面交战,那就直接向内推进。 凭着郑军海陆两军的绝对优势,只要拿掉了威胁最大的炮台之后,最后的难啃的骨头就只剩下马尼拉城。 对于驻守马尼拉的海军,无论怎样挣扎,在绝对优势下要么选择投降,要么选择沉没。对于对陆作战与攻城,郑氏已经找到了一条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进攻方式。 当然作战计划并不等与实战,在进行作战计划设定的时候要留有余量,比如在作战计划中海军在没有彻底消除斗牛国海军的时候,绝对不会将陆军送到马尼拉城下。 经过连续几日的推演,一份完整的作战计划做了出来,此次对吕宋作战海军出动第一舰队主力,共计八十二艘战舰。黄安的后勤商业舰队负责运送后续的补给以及陆军部队。 为了确保攻击顺利,五军都督各军主官分别率领两个镇出战,再加上随郑经出动的侍卫亲军,以及这一次特意调动的黑番鬼军,共计两万六千三百人马。 可以说这一次的出兵,以及动用了郑氏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 一切准备就绪,郑军在永历二十一年的腊月初九誓师出兵,出兵的理由是现成的,那就是西夷在吕宋屠杀华夏子民,身为华夏子民的守护者,郑军对于华夏子民的保护责无旁贷。 只要扛起民族大义,打起保护百姓的旗号,这场战争在郑军的宣传下就是一场正义的战争。 庞大的舰队在领航员的引领下,经过两天两夜的时间渡过巴士海峡,找到了吕宋岛北方的陆地。沿着陆地边缘海一路南下,又经过了两天的时间舰队来到了马尼拉湾入口的外围。 对于突然到来的庞大舰队,可把守护炮台的斗牛国士兵吓坏了,当他们看到郑军军舰上飘扬的汉字旗帜之后,立刻明白了这是来自郑氏的军队。 在这片海域里,能够出动这么大的舰队的势力只能是郑氏,尽管心中无比的恐惧,守军还是派出小船打着白旗向郑军交涉。 郑军让士兵将人拉上林陛的旗舰‘天兴舰’,这个斗牛国的使者能够说一些简单的中文对话,而且是郑军能够听懂的潮州口音。 这个家伙一见到郑经便开口质问道:“尊敬的中国将军,贵军如此规模的舰队在没有提前通知我方的情况下就靠近我国领土,这是非常不友好的行为。” 郑经没有搭理他,将交涉的权力交给了跟随在身边的洪磊。洪磊跟随郑经一年多了,对于自己这个王上是什么性格非常清楚。 王上最看不惯这些白皮本来是强盗,还要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今天若不是郑军大军压境,而是一两艘郑军的小船靠近这里,这些白皮会毫不犹豫地开炮进攻。 “我华夏礼仪之邦,对于朋友以礼相待,对于敌人我国不介意施以干戈,不知贵国是愿意做我华夏的朋友还是做我华夏的敌人?” “我国当然愿意与贵国友好相处,双方之间一直也在进行友好的贸易往来,这是王国一贯的做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开战之前 看着这位使者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洪磊就感到一阵的恶心,若不是知道这些白皮从万历三十一年到永历十六年之间都干了什么令人发指之事,还真的就以为这些白皮是什么道德君子呢! 洪磊冷笑道:“有把朋友家的百姓当猪狗一样屠杀的吗?” 使者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洪磊,狡辩道:“那些生理人是与土著发生冲突双方发生械斗造成的伤亡,主的子民想要挽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贵方一点诚意也没有, 那就请回吧,谁是谁非我们还是用战争说话吧!” “不!不!不!尊敬的将军,我们还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战争是最差劲的选择。” “没有什么好谈的,想要我国撤兵也不是不可以,交出历次贵国所有参与屠杀华夏百姓的元凶, 我华夏死了多少人, 贵国就拿多少人来抵命, 一人抵一命。 这不是跟你们商量,这是最后通牒,三天之内我国若是没有收到贵国的诚意,将自动视为战争开始。” 使者听完洪磊的话,知道对方已经铁了心与王国开战,使者虽然到马尼拉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也听说了对生理人的四次大规模屠杀,哪一次不是几万人被屠杀。 真要一命抵一命,整个菲律宾的主的子民加在一起也不够抵命的,对方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诚意,不过好在对方还给了三天的准备时间,也不至于让王国仓促作战。 使者回到炮台,汇报了谈判的结果,炮台指挥官赶紧快速乘船返回马尼拉向总督迭戈·德·萨尔塞多禀报,同时要求炮台做好开战的准备,在敌人没有主动开火之前,不得主动挑起战争。 交待手下之后, 指挥官便登上一艘小船匆忙赶去马尼拉城。 郑军这边在使者走后, 林陛不解地问道:“王上!兵贵神速,为何要给西夷三天准备时间?” 郑经笑道:“不是给西夷三天时间,而是给我们自己三天时间,三天时间,陆军能在小岛对岸的陆地上搭起一座炮台吗?” “既然是为陆军争取时间,那为何不多争取几天,让陆军能够将炮台建设的更坚固一些。” 郑经笑而不语,林陛一拍脑袋自嘲道:“臣就不该问这愚蠢的问题!” “传令让刘国轩安排陆军抓紧时间登陆吧!” “是!臣这就去安排!” 很快命令就通过旗语,传递到后方的运兵船上,刘国轩接到命令立刻组织军队,划着小船靠近岸边,第一批士兵浅滩处涉水登上岸边,迅速组成攻击队形,向周边搜索警戒。 与此同时,后勤部队开始利用浮筒搭建简易的栈桥,栈桥搭好之后,炮兵部队第一时间登上陆地测量周边的地形以及高度。 炮兵需要一个能够俯视小岛炮台的地方构筑炮台,居高临下不仅仅是射界更好,射程也能打得更远。 对于郑军的大举登陆,小岛炮台上的斗牛国士兵因为有指挥官临走前的命令不得主动挑起战争,只能眼睁睁地站在望楼上看着郑军在对岸的陆地上进行土工作业。 这机会都是相互的, 斗牛国这边得到了三天的缓冲时间,同样郑军也在不用损伤战舰的情况下,将火炮送到对岸的陆地上。 就在郑军奋力构筑炮兵阵地的时候,斗牛国炮台指挥官,冲进了马尼拉总督府,马尼拉总督正在与情人品尝着来自法兰克的红酒,享受着马尼拉最美好的旱季时光。 马尼拉地处热带,一年之中旱季的雨水最少,气候也最是温和,这段时间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时间。 当侍者推开门禀报道:“老爷!炮台指挥官有紧急军情求见老爷!” 本来迭戈·德·萨尔塞多正想着与来自新大陆的混血情人借着酒意做点爱做的事,被侍者一句紧急军情惊吓的没有了任何欲望。 迭戈·德·萨尔塞多皱着眉头问道:“他没说什么事吗?” 侍者摇摇头道:“指挥官先生说必须亲自向您汇报!”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工夫,一身斗牛国少校戎装的炮台指挥官走了进来,给迭戈·德·萨尔塞多行了一个标准的卡斯蒂利亚军礼后说道:“总督先生!出大事了!” “说吧!出了什么大事,你若是没有说出令我满意的大事,我会将你丢到巴拉望岛上去砍树!” 炮台指挥官显然对斗牛国的官僚主义非常熟悉,对迭戈·德·萨尔塞多威胁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说道:“生理人的老家派兵打过来了!” 听到兵这个词,迭戈·德·萨尔塞多酒意少了很多,不禁端坐起身子问道:“就是北边那个老大帝国吗?” 炮台指挥官摇头道:“应该是那位郑姓的国王!” “既然敌人都打上门来了,你们为何没有还击,你来找我我又不是军事指挥官,你应该去的是甲米地的海军营地。” 炮台指挥官苦笑道:“若是能够打得过,卑职根本就不会求见总督先生,郑国王派来了至少一百艘以上战舰,其中还有两艘在我们欧洲也是主力战舰的二级战舰。” “该死的!一定是那些该死的低地人将造船技术泄露给了生理人,不然这些愚蠢的生理人怎么能够造出如此先进的战舰。” “我的总督先生,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卑职在返回之前派人与生理人进行谈判,那些生理人说是要为当初我们杀死的那些生理人讨回公道。” “他们提了什么条件?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我们可以答应他们,等到国内的援兵赶来之后,再找他们算账。” “他们要一命抵一命,生理人死了多少就要我们高贵的主的子民赔多少命,只给了我们三天的答复时间。” “做梦!我们一条命都没有,高贵的主的子民不受任何人的威胁,既然对方没有谈判的诚意那就抓紧时间备战,你赶紧赶回炮台,封锁航道,不要让生理人的战舰进入马尼拉湾。” “是!卑职这就赶回炮台备战,还请总督先生赶紧派遣援兵,面对优势兵力卑职撑不了多长时间。” “你安心地回去,马尼拉海军随后就能赶到你们的侧翼掩护你们作战。” 这边炮台指挥官一走,迭戈·德·萨尔塞多便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他心里清楚这回菲律宾估计保不住了,这么多年那些生理人面对主的子民对他们的百姓进行屠杀,一直都没有出面干涉。 这一次大动干戈而来,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罢休的。迭戈·德·萨尔塞多将侍者叫进来问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老爷!您的仆人跟着最少已经十年了。” “我能信任你吗?” “完全可以信任,我向万能的主起誓!” “好!我会给你安排一辆马车,将我这些年在马尼拉积攒的财富全部交给你带走,你想办法从岛屿的另一边找到一条船,你带着我的财富去三宝颜。 告诉那里的驻军,我们已经走不掉了,他们现在还能离开,让他们带着你返回国内。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禀报给卡洛斯陛下,朝中的有识之士一定能够看到菲律宾对于王国的重要性。 同时将我的财富交给我的家人,告诉他们我爱他们!” “您的仆人记住了!” “你先去替我向海军与陆军长官传达整个马尼拉进入战争状态的命令,同时命令海军前出到炮台协助炮台作战,回来之后你就抓紧时间离开。” 仆人给迭戈·德·萨尔塞多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去,迭戈·德·萨尔塞多看着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女人问道:“亲爱的甜心!你也可以离开了,都是这该死的战争。”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慌忙说道:“老爷!我哪里也不去,就陪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一起生,一起死!” 对于这个给他带来了欢乐的女人,迭戈·德·萨尔塞多现在还真有些下不去手,毕竟现在也没到最后的时刻。 他们这些白皮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所有白皮或者白皮与土著混血的女人都不允许落到土著的手里。 “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是安全的。” 女人表现的更加的温顺了,慢慢地跪了下去,伸手触摸到迭戈·德·萨尔塞多的腰间,将头凑了上去。 一会儿工夫,迭戈·德·萨尔塞多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个时候,侍者再次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于总督先生的私生活,侍者从来都是选择视而不见。 侍者依然态度恭敬地说道:“老爷!马尼拉陆军司令来了。” “快请进来!” 迭戈·德·萨尔塞多挥手让女人从后门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工夫一名身穿斗牛国少将军衔戎装的军人走了进来。 “尊敬的总督先生,战争真的开始了吗?” 迭戈·德·萨尔塞多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战争真的开始了,生理人的报复来了,我们到了为曾经的杀戮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吕宋之战(一) 马尼拉陆军司令安东尼奥·菲利普听完迭戈·德·萨尔塞多的话后摇摇头道:“亲爱的总督先生,这些生理人根本就不是为了给那些死去的生理人报仇。 他们是想独霸整个南洋地区,总督先生应该很清楚,整个南洋地区,除了在生理人母国获得了一小片土地的叛国者(西班牙与葡萄牙有过短暂的合并),如今在马六甲以东的地区只剩下我们一家西方人。 生理人是想将我们也清理出南洋的地盘,未来我们再想与南洋区域的势力做生意, 就必须要看生理人的脸色了。” 迭戈·德·萨尔塞多疑惑地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而且区别太大了,若是郑国王只是单纯为了复仇,我们能够通过弥补生理人进行妥协,马尼拉还能掌握在王国手中,哪怕是付出的代价有些大。 若是郑国王的目的是将我们的势力彻底的赶出菲律宾,甚至是整个南洋,我们根本就没有谈判的余地,只能进行你死我活的争夺。” “菲利普将军是说我们与生理人根本就没有谈判的余地吗?” “确实如此,除非我们能够将生理人的入侵打败,就像当年我们击败低地人那样。可是就目前来看,生理人要比低地人在东方的力量大多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总督先生!现在已经到了对王国所有子民进行武装的时候了,不但要武装王国子民,还要对亲近我们的土著进行武装,让他们挡在我们的前面,同时将所有能够控制的生理人控制住,到最后时刻还能借此要挟郑国王。” “为何不将那些生理人杀掉,留着会增加我们的隐患!” “总督先生!只有活着的生理人才能对郑国王产生威胁,死了的生理人不但不能对郑国王产生威胁,而且还能让生理人更加的仇视我们,变相的提高了他们的战斗力。”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等到战争结束之后,这些生理人一定要全部杀掉,王国的尊严不能被亵渎。” 安东尼奥·菲利普苦笑道:“这一切还是要等到我们战胜了郑国王再说吧!” 迭戈·德·萨尔塞多站起身子,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说道:“主会保佑我们的!我们分头行动,我组织人手负责抓捕我们周边的生理人, 你负责武装王国子民。 我要让马尼拉变成一座血肉磨坊, 成为生理人的噩梦,让生理人以后想起我们的时候都是无尽的恐惧。” “总督先生!如您所愿!” 随着迭戈·德·萨尔塞多一道道的命令下达,马尼拉周边的华夏移民再次陷入苦难当中,在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中,华夏移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户户的华夏移民被抓捕,男女被分开关押,财产被没收。华夏移民的自留地到处都是哭声,伴随着斗牛国人的行动,土著也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闻风而动,加入到了洗劫华夏移民的行列当中。 就在华夏移民陷入苦难的时候,在马尼拉湾的战斗也已经开始,炮台指挥官返回炮台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望楼哨兵发现的敌情。 生理人已经在海峡对岸的陆地登陆,并且正在正对着炮台的高地上构筑炮兵阵地。炮台指挥官大吃一惊,慌忙登上炮台举起望远镜向对面观看。 只见对面的炮兵阵地已经基本成型,密密麻麻的生理人士兵正在向阵地上运送炮弹、火药等物资。 炮台指挥官目测了一下对岸的炮兵阵地,大概距离炮台不到一里格的距离,这个距离对面的炮兵阵地正好能够居高临下攻击到炮台。 炮台指挥官冷汗直冒,看来这生理人是有备而来。原本以为是己方争取到了三天的准备时间,没想到这些生理人这么阴险,利用这三天时间的工夫在竟然在炮台对面修筑起了炮兵阵地。 炮台指挥官心里暗骂当政者为什么不在对面的陆地上修建炮台用以封锁海峡, 这些老爷们都该受到火刑的炙烤。 可是现在抱怨已经无济于事,炮台指挥官也顾不上现在时间还没有到三天,大声命令炮台所有朝向海岸方向的火炮进行炮击。 随着炮声响起,郑氏与吕宋斗牛国殖民地的战争拉开了序幕。时刻关注着炮台情况的海军战舰,立刻将炮口对准了炮台,对炮台进行集火打击。 与此同时、陆地上的重炮阵地也开始了对炮台展开了攻击,炮台顿时便受到了两面夹击。这炮台形势变得岌岌可危。 郑经举着望远镜看着炮台上的情况,只见一发三十二磅炮的炮弹砸在石头砌筑的炮台墙壁上只能对将炮台的墙壁打掉一点儿缺口。 指望这样的轰击,若不是精准命中炮台上的火炮,很难对炮台进行实质性的伤害,不过陆地上的炮弹因为是吊射,反而对炮台的威胁要大上很多。 郑经看着炮弹的毁伤结果,对身边的林陛说道:“公台!咱们这球形炮弹的威力太差劲了,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炮弹制造成卵形?” “王上是说类似新式火铳的那种弹丸吗?” “可以这么说吧!尖头弹更具有穿透性,对敌人坚固的建筑破坏作用更大。” “可是火炮没有膛线,若是制造卵形炮弹,炮弹的飞行弹道怎么控制?” “这确实是个问题,那就让工匠想办法给炮管做出膛线来。” 林陛苦笑道:“王上!火炮可不同于火枪,炮管那么沉重,想要制作膛线太难了,这是不是有些难为工匠了。” “难不难为寡人不知道,不过我们必须要提出想法,做不做的出来也是一个研究的方向,我们必须经常给兵工厂提出要求,这些要求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给工匠们的重要灵感。” “王上说的不错,我们必须不断提出对装备的新要求,只有这样才能推进的军事装备的进步。” “就是这个道理,只有不断提出新要求,才会有更大的进步。” “王上!这些都是以后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我们该怎么办,若是这么耗下去,短时间内可是拿不下这个孤岛。” “一座孤岛而已,想要拿下来,还是有很多办法的,不过我们暂时没有必要拿下它,寡人如果猜的不错,吕宋的海军正在向我们这里赶来。 能够将海军吸引出来,在宽阔的海域将其歼灭,总好过他们龟缩在海港内,借助陆地炮台防守要容易的多。” 双方的炮战一直不紧不慢地打到天黑,互相之间的损失都是微乎其微,毕竟这个时代的炮弹都是实心弹,火炮的射速又低得可怜。只要防护的好,没有被直接命中,很难造成伤亡。 天黑之后双方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行动,郑军舰队后撤到炮台的射程之外抛锚驻扎,陆地上的炮兵阵地也在黑夜抓紧时间继续加固阵地。 一夜无话,双方谁也没有做出夜袭这种难以操作的蠢事,毕竟这是海上,想要通过夜袭的方式进攻,别没打到敌人,再将自己人打了,这种乌龙事件不是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天一亮,所有战舰便行动起来,双方的炮战也再一次发动起来。不出郑经所料,斗牛国的海军果然出现在了小岛的周边。 斗牛国的战舰仗着对港湾入口处的水文熟悉,居然从港湾入口小岛的另一个方向冲了出来,迂回到了郑军的侧翼。 郑军仗着兵力雄厚,在对付炮台的同时,还能分出足够的战舰对斗牛国的海军进行包围。 洪暄的分舰队一直都没有参战,就是在等待着斗牛国的海军出现。郑军的二级舰对上斗牛国的盖伦船有压倒性优势,不过夹板船却要逊色很多。 原因是郑军的夹板船都是采用硬帆,无论是速度还是灵活性上都赶不上组合软帆,老牌列强还是有实力的。 尽管洪暄分舰队的船多,能够参与作战的战斗舰共计三十一艘,斗牛国能够参战的盖伦船有五艘,其他还有十几艘在地中海非常流行的桨帆船。 这种船吃水很浅,并不适合远洋航行,设计之初也是为了在风平浪静的地中海上运输丝绸、瓷器、香料等奢侈品。 威尼斯人将这种桨帆并用的战船发扬光大,最大型的桨帆船甚至排水量能超过郑军的二级舰。当然吕宋这里肯定是没有这么大的桨帆船,若是真有这么大的桨帆船,郑军对吕宋的战争胜负还是两回事呢。 吕宋拥有的桨帆船都是排水量一两百吨的加莱船,这种船在海况良好的海面操纵非常灵活,船上更是装载着适合跳荡作战的水手。 这就是一款专门为打近战,接舷战为目标的战舰,华夏也有这种船,由于两舷拥有密密麻麻的船桨,像极了蜈蚣的足,因此这种船在大明仿制之后被称之为蜈蚣船。 郑军手里也有一些蜈蚣船,不过郑军的作战理念已经从近战接舷战,升级到了远程火炮攻击。现在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放在港口用做引航与拖船,不再参与作战。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吕宋之战(二) 郑军海军与吕宋海军开始在相距不到五海里的距离上快速接近,随着距离的拉近,郑军舰队以‘万年舰’为中心,围绕着‘万年舰’向吕宋舰队展开远程炮击。 而吕宋舰队知道自己的火炮对上郑军没有优势,他们最想做的就是利用自身的优势,靠上郑军的二级舰,进行接舷战。 趁着炮台对郑军海军的牵制, 在炮台的掩护下,只要拿下郑军的旗舰,胜负的天平就会向着吕宋舰队倾斜。 然而郑军又怎么会如吕宋舰队的愿,郑军起家可就是靠的跳荡作战和火攻,怎么可能不防着敌人的跳荡作战与火攻。 二十艘小夹板船最大的作用就是保证大舰不受近战威胁,这些小型战舰上都装备有引火物资,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小型战舰就会化身纵火船。 斗牛国不愧是老牌海军强国, 在双方接近的过程中, 尽管战舰数量少于郑军海军,火炮的口径也小于郑军,却依然率先打出了命中。 在第三轮炮击中,‘天兴舰’就被红毛夷的一发十八磅炮弹狠狠地砸在了船艏,顿时打得木屑飞溅,几个负责操纵舰艏炮的士兵,被飞溅的木屑扎伤,顿时血流如注。 斗牛国的战术目标非常明显,那就是集火攻击郑军的‘天兴舰’,‘天兴舰’上的士兵一看自己的战友负伤,顿时气愤异常,纷纷加快了装填的速度。 船上的红毛夷顾问对斗牛国人也没有任何好感,对于有能够痛揍斗牛国的机会,红毛夷也毫不吝啬自己的作战技巧。 一些原本藏着掖着的作战技巧也在战斗中展露出来,这让郑军上下受益匪浅。 很快郑军的炮弹也落到了斗牛国舰队的战舰上,首先中弹的是一艘前出的桨帆船,一发十八磅铁弹从船头的甲板上方砸中了桨帆船的上层建筑。 呼啸而来的炮弹让船上的木制建筑如同纸糊的一般, 被砸的七零八落,木屑四处纷飞,击中了一些正在奋力摇桨的水手。 直到炮弹的势能用尽,才滚落到船舱的正中位置,差点砸倒了盛放火药的火药桶。炮弹落在甲板以上的位置,与落在船舷上的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 洪暄如同标枪一样站在‘天兴舰’的船头举着望远镜认真的观察着战场的态势,刚才突如其来的那一发砸在船艏的炮弹,若不是侍卫拼死保护,估计洪暄就会成为郑氏在吕宋之战第一个伤亡的高级将领。 侍卫与属下希望他退到安全的位置进行指挥,被洪暄拒绝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如此大战,洪暄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在这场大战中证明自己的指挥能力。 再没有在一场大战中歼灭敌人全部舰队更能证明自己的指挥能力,洪暄很有自知之名,论眼光与思维,他比不上林陛,论武勇他比不过陈辉。 他的目标是林凤,林凤海盗出身,在郑氏军中是绝对的老资格, 可是林凤有一个最大的短板, 那就是年龄大了,用不了几年, 延平王就得考虑将林凤调回承天府养老。 若是自己表现出色,完全可以与陈泽争夺第三舰队长官这个位置,至于蔡翼洪暄根本就没有考虑,蔡翼与林凤是一样的情况,那就是年龄已经偏大。 洪暄已经完全清楚斗牛国海军的战术目标,斗牛国的最大目标就是拿下郑军的‘天兴舰’,虽然斗牛国没有听过擒贼先擒王这句话,但是不代表他们不懂这句话的道理。 随着双方的战舰的距离拉近,洪暄大声命令道:“左满舵!” 随着命令的传达,郑军打头的‘天兴舰’在大海中突然向左转舵,在海面上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留下一片航迹旋涡。 ‘天兴舰’在这种剧烈的转向动作中,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吱’的声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紧跟着‘天兴舰’的其他郑军战舰也在下一刻进行转向,这时候,郑军舰队所有战舰的侧舷都对准了斗牛国舰队。 密集的侧舷炮火向着斗牛国舰队砸了过来,反应慢了一步的斗牛国舰队赶紧进行机动规避,躲避来自郑军的炮弹攻击。 即使如此,这样突如其来的炮击还是将一艘盖伦船与一艘桨帆船送进了海底。反应过来的海军指挥官,不敢与占据优势的郑军海军进行侧舷对轰,只能选择转舵后撤。 站在船头上看着斗牛国舰队向着相反的方向转舵,洪暄笑了,随即大声命令道:“堵住西夷返回马尼拉湾的航道,将敌舰向林帅舰队方向逼迫。” 对于郑军来说只要敌舰队不能龟缩回军港,将其围歼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斗牛国舰队指挥官看到郑军的动作,立刻就明白了敌军的意图,顿时后悔不迭,他就不该冲出港湾与敌人硬拼。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敌人明显就是用分兵的战术引诱自己上当,给自己一个有一战之力的错觉。 这才几年的工夫,怎么生理人的海军战术变得如此厉害,是谁在帮助生理人训练海军,这还是那个只会在家门口靠着人海战术作战的生理人军队吗? 斗牛国海军指挥官向各个战舰打出了决战的旗语:“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为了王国的荣光,为了天主的荣耀,我们将奋战到底。” 各个战舰陆续收到了旗舰的旗语,纷纷回复旗语决战到底,这个时代的斗牛国海军还没有从无敌舰队的荣光中走出来,还想着有朝一日回复祖先的荣光。 若是与一个西方列强进行战斗,海军还有可能会选择投降,可是在面对他们瞧不起的东方人的时候,这些白皮就会升起莫名的优越感。 斗牛国海军舰队经过一番编组之后,再次调整航向,向着郑军突击过来,目标依然是选择了洪暄的旗舰‘天兴舰’。 洪暄被斗牛国的这种执着给气乐了,合着你们就觉得拿下老子就能赢吗? 不过洪暄还是对斗牛国海军这种明知是战败,还要拼死一战的精神十分佩服,不管输赢,一直敢于战斗到底的军队是值得所有军人佩服的。 面对冲过来的斗牛国舰队,郑军自然是不会心慈手软,所有侧舷火炮全部对准了敌舰猛烈开火。洪暄舰队一侧的侧舷火炮加起来有二百多门。 为了不让敌舰有机会逃走,洪暄下令所有的十八磅火炮在敌舰接近舰队二里之内的时候,全部换成链弹对敌船帆进行破坏,链弹顾名思义就是两个铁球中间用铁链连接。 这种炮弹打出去之后形成旋转的弧形飞向敌船,只要命中敌人的船帆,就能给敌人的船帆造成很大的破坏。 链弹的最大缺点是因为形状不规则,在炮管中无法与炮膛形成闭气,大量的火药气流都会浪费掉,因此其射程很可怜,只是球形炮弹的一半距离。 这种炮弹往往都是在最后决战的时候才会使用,因为在远距离对射的时候,链弹根本就够不着人家,打出去纯属是浪费弹药。 当斗牛国战船靠近郑军二里之内的时候,就迎来了郑军密集的链弹攻击,几艘盖伦船上的船帆很快便被打的七零八落,失去了大半动力的盖伦船速度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在海面如同蜗牛一般缓慢前行。 其余的桨帆船因为有水手划桨,速度下降的并不严重,可是这些桨帆船本就不是为了作战制造,其防护力根本无法与战舰相提并论。 远距离的时候,这个时代的火炮命中全靠运气,可是贴近到一千码以内的距离,火炮的准头不说百发百中,十中七八绝对不是梦想。 没有了皮糙肉厚的盖伦船在前面挡炮弹,这些作为刺客的加莱桨帆船,单独进攻那就是一个笑话。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斗牛国海军的覆灭已经进入到了倒计时,洪暄命令红毛夷顾问通过旗语向敌军发出了最后通牒,命令这些西夷放下武器投降,郑军可以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也不知是斗牛国海军没有看懂红毛夷打出的旗语,还是红毛夷的旗语没有把洪暄的意思传达过去,斗牛国海军无人打出白旗准备投降。 洪暄一看人家主动求死,那就只好成全了,于是乎所有战舰开始对斗牛国战舰进行抵近射击,很快皮薄的桨帆船就陆续沉没,只剩下完全失去动力的盖伦船四艘盖伦船还在苦苦支撑。 终于扛不住压力的斗牛国海军指挥官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在旗舰上打起了白旗。 洪暄下令停止射击,让红毛夷顾问用旗语命令敌军全部乘坐从船舱走出来,放下武器集中在甲板上等待郑军俘虏。 随着一批批的俘虏被捆绑关押,斗牛国海军指挥官也被押上了‘天兴舰’,指挥官垂头丧气地交出代表指挥权的佩剑之后,便沉默地退在了一边。 这时他看到了为郑军服务的红毛夷顾问,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暗自叹息神伤。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吕宋之战(三) 与斗牛国的一场小规模的海战,只用半天时间便结束了,而炮台之战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远距离的对射,对炮台的伤害并不是很大,要想拿下炮台还得靠着炮兵掩护,陆军登陆埋棺材。 原本不愿意快速拿下炮台是想着将斗牛国的海军引出来,现在马尼拉的海军已经覆灭, 再留着炮台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正当郑经准备下令强攻的时,刚刚登上‘万年舰’汇报战情的洪暄提议道:“王上!斗牛国马尼拉的海军指挥官已经被臣俘虏,要不要让这个家伙登岛去劝降,就算不能成功,也能瓦解守军的军心。” “那个俘虏的斗牛国海军指挥官能为我们做说客吗?” “臣将人带过来试试!” 郑经一想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工夫,便让洪暄将人带了过来。 这位海军指挥官满口答应郑军,愿意做这个劝说炮台投降的说客,这让郑经有些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不过郑经还是命人给了这个马尼拉海军指挥官一条小船,让他打着白旗登岛劝降,不过从登岛开始,一个时辰之内若是炮台不挂白旗投降,郑军将会发起最后的攻击,届时郑军将不接受投降。 马尼拉海军指挥官从另外一个方向打着白旗登上了炮台,炮台指挥官一看是海军指挥官,顿时就明白海军完了。 海军指挥官一上岛见到炮兵指挥官便问道:“炮台所有的船只能够将所有的人员全部撤离吗?” “不承载武器弹药,只运送人员,能够全部撤离。” “这就好!我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生理人的海军还是几年前的那种只会仗着人多势众,没有任何战术的海上陆军。 没有想到该死的低地人竟然为他们的敌人服务,教会了生理人如何使用海军,如何作战,我在生理人的二级舰上看到了为生理人服务的低地人。 错误的结果就是我把王国的海军打没了,你们现在已经没有了后援,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的建议是不要在炮台恋战,应该收缩力量为保护马尼拉而战。” “我们一旦退走,这炮台可就落在了生理人的手中, 有了炮台的封锁,我们已经再想夺回炮台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炮台当然不能留给敌人, 我们临走之前,将所有的火药引爆,把炮台以及炮台上的所有火炮炸毁,动作要快,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那位郑国王只给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 炮台指挥官果断地选择了听从海军指挥官的劝说,吩咐手下迅速地将所有火药都集中起来在每一个炮位底下都埋设了足够炸毁火炮的火药通过引线相连,引线一直通到炮台下的小港口。 小港口里停放着三艘桨帆船,足够将炮台上的三百人带走,在炮台做完这一切的准备工作之后,已经离郑军留出的最后通牒时间相差无几。 当最后一名斗牛国士兵上船之前,用打火石点燃了引线,在三艘小船开出隐蔽的港口,立刻就被郑军巡逻的小型夹板船发现。 由于桨帆船在近岸的独特优势,郑军的船只无法追上这三条小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艘加莱船扬长而出去。 巡逻船还没来得及回去禀报炮台发生的变故,炮台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剧烈的爆炸几乎毁掉了炮台上层所有的建筑。 郑军被炮台剧烈的爆炸惊呆了, 这是斗牛国的炮台弹药殉爆了吗? 郑经也与正在等待消息的一众高级将领赶忙跑到甲板上查看情况,就看到了让郑军哭笑不得的一幕,这些斗牛国的炮台守军是想自杀吗? 就在郑军高层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巡逻的小型夹板船传回了消息,原来是敌人跑了。 郑经顿时明白,郑军上下被那个海军指挥官耍了,洪暄更是恼羞成怒,就要返回自己的舰队,拿剩下的斗牛国俘虏开刀。 羞怒过后,郑经冷静一想,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无非就是跑了几百杂鱼,等到了陆地上,想弄死这几百杂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到洪暄羞恼的想要报复俘虏,立刻拦下他道:“洪将军不必生气,寡人看这是好事,我们攻下炮台多少都会给我军造成一些损失,现在我们可以兵不血刃占领炮台。 炮台毁了完全可以慢慢的修复,人死了可就活不回来了,怎么看都是我们赚了。传令下去,命令黄老将军组织人手重新修筑炮台,其他人马跟随寡人杀向马尼拉城。” 郑经的命令下达,所有的舰船全部行动起来,从港湾入口到马尼拉城足有百里的距离,港湾内的风力不大,整个舰队只能以三、四节的速度缓慢前进。 由于出发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舰队航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郑经便下令抛锚停止前进。在陌生的海域航行,还是要小心为妙。 两艘大舰在最中心的位置,大舰周围是补给船与运兵船,这些船只的武装水平最差。尤其是运兵船上装载的都是陆军士兵,一旦沉没造成的损失可比损失一艘战舰大多了。 运输补给舰外围是十艘大夹板船,分为两拨各带领十艘小型夹板船负责巡逻,这是海上临时停泊的安全防护措施,尽管马尼拉海军已经覆灭,可是没有人敢保证,斗牛国在马尼拉一艘战舰或者纵火船都没有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刚亮,舰队便继续拔锚起航,在上午巳时初刻便到达了马尼拉港口的外围。 失去了海军与港湾炮台的护卫,马尼拉的港口已经成了不设防的地方,斗牛国并没哟安排军队守卫港口防止郑军登陆。 刘国轩留在港湾入口处负责督建港湾炮台,郑军打算在港湾处打造一个交叉火力的炮台群,只要能够守住炮台,敌人就别想闯入马尼拉湾。 刘国轩不在前方,郑经便将前线的指挥权交给了右军都督周全斌,除了留在港湾驻守的左军两个镇的官兵,其余四军两万官兵在各自主官的指挥下分批次登上港口。 在等待后勤补给物资上岸的时间里,周全斌命令侍卫占据了港口的一座看起来很结实的石头房子,在房子里召集其他三位大将一起商讨如何打这一场仗。 周全斌拿出一副由细作提供的地图说道:“三位请看,这里是马尼拉城,这座城的设计与红毛夷在巴达维亚的城池差不多。 我们现在的方向是马尼拉城的西北,在马尼拉城外的东南方向有一条小河,当地人叫这条河为巴石河,在这条河边的居住区内住着很多我华夏的移民。 如今两国开战,这些移民肯定是斗牛国的眼中钉,如果本将猜的不错,他们大部分人已经被西夷控制。 我们在攻城之前,首先要到派兵到这个地方搜索一番,周某相信一定还有不少躲起来没有被西夷抓住的华夏百姓。 只要找到这些藏起来的百姓,我们就能对马尼拉城内的情况有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也好为我们接下来的攻城做好准备,同时还能截断敌人有可能南逃的通道。” “我带人过去吧!”后军都督谢永常说道。 “老谢去也可以,不过细作强调过,马尼拉城头的火炮能够打到河边要注意分散队形,我们的新式火铳有射程优势,不怕敌人的野战攻击。” “放心吧!别看我老谢是骑兵,不骑马也一样能打仗,这些西夷不出城正好,要是出城,我老谢正好能活动活动手脚。 这些年,都是看着你们打仗,咱带着骑兵可是连个打仗的毛都没摸着过,这回可算能开个洋荤了。” “老谢!可千万不能轻敌,这些西夷能够不远万里凭借这么点儿人就能控制这么大一片地盘,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前军都督王秀奇提醒道。 “你老王不提醒咱还忘了你小子手里可还有一支黑番鬼军呢,把这支黑番鬼军借给咱如何?” 王秀奇摇头苦笑道:“老谢!你可真会顺杆爬,你又不是不知道,无论是老黄麾下现在改为侍卫亲军的铁人军,还是王某麾下的黑番鬼军,这些都是王上直接调遣的,我二人可无权调动。” 谢永常知道王秀奇说的一点儿不错,这两个特殊兵种,包括自己亲自带的骑兵都是延平王亲自掌握,没有王上的手令,任何人调不走一兵一卒。 “老谢我就是这么一说,要是真带着这帮黑不溜秋的家伙,还不把华夏百姓吓跑了。” 几人听完哈哈大笑,那些黑番鬼确实是长得太难恭维了,在几位大将看来这些黑番鬼除了长了个人的形状,哪里瞅着都不像人。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些黑番鬼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奴,来自三宝太监曾经到过的昆仑州。当初郑芝龙与郑成功父子养这样一支黑番鬼军队,纯粹就是这群黑番鬼给人的视觉冲击大,长得牛高马大,站在那块儿就能唬住人。 真要用这些人打仗,一旦出现伤亡,立刻就能溃散,不管如何训练都不管用,郑经现在也对这些黑番鬼很是头疼,这一次带到马尼拉来,就是打算将这些黑番鬼消耗掉,从此撤销掉这个番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吕宋之战(四) 本来大家是在商议军情,结果让谢永常提到的黑番鬼给打乱。 周全斌用手敲敲铺在一张红木桌子上的地图说道:“几位先把黑番鬼的事情放一放,王上自有安排。 一会等到火炮的物资上岸之后,老谢带着你的两镇人马从巴石河的入海口上溯,河边应该有一座西夷的洋和尚庙。 找到这座庙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拿下,并且留下兵马把守, 庙里面的一切物资都必须保证不被人带走。” “不就一座破庙,两轮炮击就能将其拿下!” “不要大意!西夷的洋和尚庙可不是咱华夏的寺庙,都是用石头砌筑,若是有士兵把守,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而且洋和尚庙肯定也在西夷的火炮保护之内, 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谢永常本来想要吹吹大气, 被周全斌一句话破防,只好挠挠头道:“邦宪你就放心吧,咱老谢会小心的!” 都是多年的老弟兄,周全斌对谢永常非常了解,带领骑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是这指挥步兵,他还真的不太放心。 不过老弟兄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该提醒的都提醒了,说的再多就有拿鸡毛当令箭的嫌疑,别看周全斌一副粗豪的样子,内心里可精明着呢。 周全斌很清楚,以郑军如今的装备,如果不遇上几倍于己方的敌军,想要困住郑军两个镇的人马想都不用想,最大意外就在于吃多大的亏。 两万多人马的后勤补给,光是火炮、弹药等物资就在港口忙活到天黑也没有卸完,更别提还有为了攻城要从海军船上卸下来的大口径舰炮。 周全并忽然发现, 应该向兵工厂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如何解决码头上快速装卸的问题,这样卸载效率实在是令人头疼。 晚上周全斌就返回军舰向郑经汇报, 希望加快搞出一套快速卸载工具,这样的登陆效率实在是太慢了,多亏了马尼拉的兵力不足,要不然被人家打一个半渡而击,会吃大亏的。 郑经听完周全斌的想法,用拳头轻锤了一下周全斌的胸口说道:“邦宪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你真的是有了长足的进步,知道打仗不能单凭蛮力,也明白了后勤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你的这个想法非常好,你可以将这些问题总结出来,等到回到承天府后,交给兵工厂去研究开发。 不过斗牛国没有出击,对你们进行半渡而击不是因为他们兵力不足,而是因为有海军舰炮的威胁,他们一出城达到舰炮的射程就会受到舰炮的打击。 敌人的指挥官不傻,白天出城就是给舰炮的活靶子,到了晚上那就不一定了, 说不定今天晚上会给你们来一场夜袭, 称量一下你们的斤两。”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夜袭?” “不错!今晚很有可能会有一场夜袭等着我们!” “那可太好了, 臣正愁着不知该怎么将敌人引出城, 将其消灭,省得攻城的时候给我们造成伤害,若是敌人真打算夜袭,咱们陆军装备的近战震天雷正好能在敌人这里试试成色。” 周全斌口中的震天雷,其实就是明军使用的开花弹的改进型,使用预制破片的铸铁弹壳,内装颗粒化火药以及一些碎陶片。 虽然说爆炸了威力不大,甚至在试验的时候,本来预制碎片是十六片,结果最好的成绩都没超过十片,甚至只能是一炸两半,爆炸出的碎陶片也只能对付爆炸圆心五步之内的目标,但是架不住多啊,若是将敌人包围起来,几千人同时向敌人投掷,那滋味简直...... 听到郑经说西夷有可能夜袭,周全斌在船上待不住了,赶紧告辞返回陆地进行布置...... 夜色已经深沉,马尼拉总督府却是灯火通明,马尼拉总督迭戈·德·萨尔塞多、马尼拉陆军司令官安东尼奥·菲利普、还有逃回来的海军指挥官与炮兵指挥官,以及马尼拉能够在总督府有一些地位的官员全部聚集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应对生理人的进攻。 “各位先生们!生理人今天已经大规模的登陆港口,明日一旦后勤物资上岸后,一定会对我马尼拉城堡发动攻击。 大家有什么能够将这些生理人击败的好办法,现在王国需要大家的智慧,万能的主也在看着王国的子民是否有能力维护主的尊严。” 迭戈·德·萨尔塞多话音落下,海军指挥官站起来说道:“卑职犯下轻敌的错误,将王国在马尼拉手中为数不多的海军葬送掉。 卑职愿意组织敢死队,今夜对生理人军队发动突袭,只要卑职将生理人的阵列搅乱,总督先生与陆军就能趁乱对敌人发起进攻,也许今夜就能将这些生理人全部歼灭。” “诸位觉得夜袭的办法如何?” “总督先生!敌人刚刚登陆陌生的环境,防守必然会非常的严密,怎么可能会给我们偷袭的机会。”陆军司令安东尼奥·菲利普并不赞同夜袭。 “总督先生!我们都不认为今天的夜袭不会成功,敌人是不是也会这么认为,他们是不是也会觉得今天我们不可能出城夜袭,既然我们敌我双方都觉得今天的夜袭不可能成功,这样的夜袭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迭戈·德·萨尔塞多觉得海军指挥官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自己这边都认为敌人会防守严密,敌人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认为如何?”迭戈·德·萨尔塞多虽然是用询问的口气,但是在内心里他已经赞同了海军指挥官的说法。 炮台指挥官觉得自己丢失炮台也是一个不小的罪责,若是能够参与夜袭获得成功,也能减轻自己的罪责。 “卑职愿意带着所有炮台撤回来的士兵参与这次夜袭,成功了是王国的荣光,失败了卑职就战死在生理人的营地里。” 看到炮台指挥官支持自己的想法,海军指挥官趁热打铁道:“卑职也不要求太多人马,只要一千士兵,其中三百重火枪兵,三百重剑盾牌兵,其余全部装备长枪兵。 在夜战肉搏战中的近战武器比火枪更为管用,总督先生与陆军在城内等候,一旦卑职的夜袭获得成功,就请立刻出城扩大战果,若是卑职夜袭失败,肯定会战死在生理人的营地之中。” 迭戈·德·萨尔塞多看着安东尼奥·菲利普问道:“亲爱的安东尼,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棒,你觉得呢?” 安东尼奥·普利普心中暗骂:你都说非常棒了,我要再反对不是在打你的脸吗? “卑职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愿主保佑夜袭成功,卑职这就为夜袭调拨军队。”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真是个愉快的夜晚!” 从炮台撤回来的三百士兵充当重火枪手,迭戈·德·萨尔塞多又让安东尼奥·普利普调拨了三百重剑盾牌兵和四百长枪兵一并交给海军指挥官。 凌晨子时刚过,正是人类深度睡眠的时刻,马尼拉的城墙上,一队又一队的士兵顺着城墙上的绳索攀援而下。 不一会儿工夫,城墙下就聚集了上千人马,所有人的嘴里都含着木棍,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在城墙下在军官的指挥下排好队形。 今夜是腊月十五,本来是月圆之夜,不过却是个阴天,这给了斗牛国的偷袭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从城墙到郑军登陆的港口足有七八里路,这个距离已经是马尼拉城墙火炮射程的极限,炮弹打到这么的时候,落到哪里只有天知道。 所以在郑军登陆的时候,马尼拉守军并没有浪费弹药对郑军发动远程打击,凭借着熟悉的地形,半个时辰之后,偷袭的马尼拉西夷军队悄悄摸到了郑军营寨的边缘。 在离郑军营寨只有不到百步距离的时候,海军指挥官让军队暂时停下脚步,为了确保进攻的突然性,海军指挥官将指挥权交给炮台指挥官,自己亲自带着几个身手不错的士兵悄悄摸向郑军大营的门口。 郑军的营寨建在码头一侧的直角地带,两面环水,只有两面面向陆地。郑军在陆地方向用原木打进泥土里充当临时的寨墙,原木之间有微小的缝隙用于对外射击。 整个军营除了临水的两面,只有营门一处可以出入的出口。也就是说西夷夜袭的军队想要发动偷袭,只有走营门这一条路。 海军指挥官认真地观察了一番郑军大营的门口,发现大营门口点着两堆篝火,篝火的旁边各有两名值夜岗的士兵。 士兵们的神态非常轻松,正在一边烤着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完全没有在陌生环境之中的紧张感。 海军指挥官对这次的夜袭看的很重,尽管发现郑军的防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密,他还是没有贸然进攻,他在等待着郑军换岗的时间。 同时也在观察郑军是否有他还没有发现的暗哨,这些暗哨也是只有在换岗的时候才能发现。更重要的是在换岗之后,郑军的营地一定会有一段最安静的时间,这个时候就是发动袭击的最好时机。 第一百五十章 吕宋之战(五) ,穿越之海权时代 终于在海军指挥官的耐性快要耗尽的时候,郑军开始换岗了,几名打着哈欠的郑军士兵与岗哨的士兵开始互相通报口令进行交接。 海军指挥官在暗地里又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四名换岗的士兵开始打盹的时候,才轻轻挥手悄悄地向前接近敌人。 四个倒霉蛋哨兵正在迷迷糊糊当中就被人高马大的斗牛国士兵从背后捂住嘴捅了心脏,直到身体软软地倒下去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得手之后,海军指挥官吩咐手下去大营门口,挪开拦路的鹿角,随后带着一千人马就摸进了郑军的大营。 顺着大营营房留出来的道路一千人马分别向道路两边的帐篷摸去,当士兵们冲进一个又一个的帐篷,让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冲进去的帐篷根本就没有人,本该待在帐篷里睡觉的士兵去了哪里? 海军指挥官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的夜袭已经被敌军算计到了,或许从自己出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敌人的掌握当中。 这会儿海军指挥官也已经顾不上暴露身份,大声喊道:“快撤!我们上当了!” 可是还能走得了吗?随着海军指挥官的一声大喊,大营四周亮起了火把,将他们这一千人马团团围在了中间。 紧接着,凌乱的枪声响起,伴随着枪声响起的还有一个个冒着火星的圆滚滚的东西抛进了斗牛国的人群中,阻碍了斗牛**队的组队效率。 还没等斗牛国的士兵组队完成,他们脚底下那一个个冒着火星的圆球突然爆炸开来。一声声响亮的爆炸让斗牛国士兵惨叫连连,片刻功夫密集的队形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还能站着。 侥幸没有被第一波震天雷炸死的海军指挥官,看着自己身边七零八落的死尸,心中万念俱灰,这一刻只剩下了思路一条。 海军指挥官举起手中的重剑,发起如同唐吉坷德般的冲锋,然后便被几支火枪的攒射打倒在地。 战斗发起的突然,结束的痛快,以有心算无心,一千人马还不够周全斌塞牙缝的。 彻底的将敌人全部消灭之后,周全斌忽然觉得自己亏了,折腾这么大的动静,熬了大半夜就网住西夷一千人。 这西夷也太瞧不起人了,老子手里好歹也有两万人,你他娘的怎么也该派出个两万人才算对等吧! 天亮之后,战果统计出来,除了大营门口当成弃子的四名哨兵之外,郑军无人阵亡,只有几个轻伤者。 共计歼灭一千西夷兵,这些斗牛国士兵似乎是专门挑出来的死士,在战斗中没有留下活口,即使是受伤的士兵也选择了顽抗到底。 不过在缴获的武器当中,周全斌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他发现缴获的火枪口径特别大,而且特别沉重,有点类似于大明当年使用的斑鸠铳。 周全斌将这个发现上报给郑经,郑经没想到在吕宋斗牛国还保留着重型火绳枪,这种火绳枪优点是威力巨大、射程远,甚至比郑军的新式火铳的射程还远。 缺点是太过沉重,以至于射击时必须要有支架架设才能发射,而且装填特别麻烦,在越来越讲究射速的现在,重型火绳枪已经在各个国家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装填射击更加简单的燧发枪。 不过郑经看到这款火枪却皱起了眉头,别看重型火绳枪已经是淘汰的武器,可是能给郑军造成大量伤亡的一定是这种武器。 郑经提醒周全斌道:“邦宪!看到了吧,这玩意虽然不咋地,但是却能给我军造成许多无法避免的伤亡,无论是谁挨上这火铳一下子,不死也得重伤,在攻城的时候,一定要压制住这种火枪的射击。” “臣明白,尽量不给这火枪开枪的机会,凭着这火枪的射速和精准度,和我们的新式火铳相比就有很大的差距。 我们的士兵完全有能力压制住这款武器的射击,臣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担心这伙西夷拿咱们的移民当肉盾。” 郑经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他可不敢去赌斗牛国的人的底线。 “你打算怎么办?” “王上!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能让西夷察觉到我们对百姓在乎,不然我们必会受到掣肘。我们要让西夷明白,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为了百姓而妥协。” “若是斗牛国人痛下杀手,我们如何能够保证百姓的安全,若是我们打下了吕宋,华夏百姓却被斗牛国人杀光了,我们这场仗就是赢了也是输了。” “王上!想要保证百姓的安全,就得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吕宋,不给斗牛国人屠杀的机会。 另外还要让斗牛国人知道,我华夏人口万万,若是斗牛国人敢当着我们的面屠杀百姓,我们早晚有一天会杀到斗牛国的老家,杀光他们老家的所有人。 对付恶人,就要以暴制暴,只有让他们感受到恐惧,他们才能收敛自己的行为。” 郑经非常认可周全斌的想法,对付恶人道理是没有用,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打服了他们,他们才能坐下来认真的听你讲道理 就在郑军紧锣密鼓地做着进攻前的准备,马尼拉城的城门打开,一队人马打着白旗向着郑军营地而来。 很快郑军上下就收到了马尼拉来人谈判的消息,郑经已经不愿意再与斗牛国直接接触,他们还不够格。郑经将与斗牛国人谈判的权力交给了前线指挥官周全斌。 周全斌直接在大营接待了前来谈判的马尼拉使者,让周全斌没有想到的是,通过翻译介绍,这个使者竟然是马尼拉城防的最高指挥官安东尼奥·菲利普。 双方见面进行了简短的互相介绍之后,安东尼奥·菲利普开门见山说道:“尊敬的周将军,我代表王国向贵国提出严正抗议,抗议贵国无礼侵略我国领土。” “你在说笑吗?这吕宋自古以来都是我华夏的藩属国,其国王曾经数次到我国京城朝贡,此地乃是我国固有领土,真正的侵略者是你们这些西夷,反倒是你们恶人先告状。” “我们登陆菲律宾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这里是贵国的领土,贵国也没有在这里驻军,也没有在这里派遣官员。 这里完全是无主之地,按照主的裁判所的裁定,无主之地谁先占领就是谁的领土,既然是我国先占领了菲律宾,那菲律宾理所当然是我国领土。” “吕宋是无主之地?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吕宋人和我华夏人难道不是人吗?你们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了吗? 再说你们那所谓的谁先占领是谁的领土的逻辑对我华夏没有用,你们的主在我华夏眼里就是一泡臭狗屎。” “你......我要和你决斗,你亵渎主的尊严!” 周全斌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秃顶肥胖的西夷油腻大叔,冷笑道:“你确定你要跟老子单挑吗?” 暴怒的安东尼奥·菲利普被周全斌的气势压倒,想到自己来生理人营地的目的之后,只能将满腔怒火压下去说道:“周将军的语言很不友好,这不是一个负责任国家该有的态度!” “你想要老子什么态度,让你们随意屠杀我华夏子民,随意侵占我华夏土地吗?” “周将军!我们都是文明人国家,所代表的是两个不同的文明,与那些愚昧无知的土著有着本质的区别,文明人国家之间不应该用野蛮的方式解决争端。 我们希望两国应该本着务实的态度进行谈判,而不是诉诸战争让彼此的子民受到伤害。” “既然菲利普将军想要谈判,那本将就再次重申我们的谈判条件,严惩历次屠杀我们华夏百姓的肇事者,按照公平正义的原则,一命抵一命,我华夏百姓死了多少人,贵国就拿出多少人抵命。 我华夏自古就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古训,你们既然杀了人,偿命就是情理当中之事,这一点贵方只要没有异议,我们就有了谈判基础。” 安东尼奥·菲利普发现这些生理人根本就是咄咄逼人,真要答应了生理人这个谈判基础要求,那还谈个屁,直接伸长脖子让生理人砍头好了。 “周将军!你不觉得这样的要求过分吗?我们承认在马尼拉针对生理人的几次暴力事件中,我们有很大的责任,可是这些生理人移民就没有问题吗? 那些土著为何那么仇视生理人百姓,难道贵方不进行反思吗?” 周全斌被这家伙的无耻给气乐了,这些人都是一个德性,狡辩与挑拨离间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领,任何事只要他们做的就是伟光正。 “我华夏确实有错,错就错在我们太善良了,善良到相信你们这些强盗的鬼话,一次次被你们欺骗。 华夏百姓无论走到哪里,带给当地的都是繁荣与富裕,而你们走到哪里带来的都是屠杀,本将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就一句话交出所有凶手。 不然!那就开战!”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吕宋之战(六) 安东尼奥·菲利普被周全斌的最后通牒逼急了,威胁道:“周将军!我在这里善意的提醒你一句,在我们的手里已经关押了至少上万人的生理人。 若是贵国还是一意孤行,我国无法保证这些生理人的安全,万一我国士兵在愤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这是难以预料之事。” 周全斌心说,自己真是乌鸦嘴, 刚刚跟延平王说出了对西夷屠杀华夏百姓的担心,这西夷的威胁就来了。 “不就是一万百姓吗?我们不在乎,我华夏有万万百姓,这一万百姓不过是万分之一而已。 不过本将不得不提醒你,贵国老家有多少人,今天你们若是敢对我华夏百姓下毒手,有一天我华夏一定会去贵国的老家讨回公道。 你们今天杀我华夏百姓一人,来日我必杀贵国十人抵命,只要贵国人口足够给我华夏百姓抵命就行。” 安东尼奥·菲利普害怕了, 他们这些殖民者敢于随意欺负土著百姓,就是他们相信这些土著无论怎么反抗也伤害不到他们的根本,能殖民的时候殖民,不能殖民的时候退走就行。 可是今天他们遇到的是华夏这个正在开始重视海权的国家,尽管他们知道这个国家目前还处于分裂状态,他们国内的一个小部落统治了国内大部分地区。 然而就是这个分裂出来的小势力就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力量,若是让这股小势力统一了华夏,那会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他们真的有能力组建远征舰队去进攻王国本土,若是他们再与君士但丁堡的异教徒联合起来,那简直就是西方的噩梦。 安东尼奥·菲利普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回到马尼拉城的,虽然内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在给迭戈·德·萨尔塞多总督做汇报时,安东尼奥·菲利普发出了最强硬的声音,这些生理人必须全部干掉。 “总督先生!不管我们承不承认, 我们都无法保住马尼拉城, 甚至也无法在菲律宾的任何一处地方站住脚。 正因为如此, 我们必须把这些生理人杀干净, 没有这些在菲律宾的生理人帮助, 郑国王想在菲律宾发展需要很多年才行。 而我们要做的是安排人回到西方,向各个国家游说,黄祸恐怕又要再次入侵西方,所有主的子民必须再次组成新的十字军进行东征。 我们必须在生理人的海洋意识还没有完全觉醒过来的时候,将他们赶回陆地,生理人不配拥有海洋,海洋是主赐给主的子民的礼物。” “你说的对,为了在生理人与土著之间制造仇恨,我建议屠杀生理人的行动由土著人进行,我们可以允许他们在在生理人的身上做任何事!” 这话一出就等于给了土著一个奉旨作恶的由头,不用想这些土著会把对白皮的恐惧变本加厉地加诸在华夏百姓的身上。 就在马尼拉城内商议如何对付城外的郑军,以及控制起来的华夏百姓的时候,郑军已经拉开了阵势,对马尼拉城发起了猛烈打击。 首先发言的是从战舰上拆卸下来的五十门十八磅重炮,经过试射之后,依次发出了震耳欲聋般的怒吼。 随后城墙上的火炮也开始居高临下对郑军的炮兵阵地发起了攻击,双方在远距离进行炮战的时候, 谢永常已经率领着两个镇的人马行军到巴石河边, 顺着小河,一路上溯,很快就发现了一座尖顶石质建筑。 西方教堂的形制非常容易辨识,所有士兵都在安平城见过王城外面的教堂,这些教堂都是大同小异。 谢永常在教堂一里之外停止了进军,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教堂的防御情况,果然不出所料,教堂已经成了一座兵营,大门紧闭在大门内已经堆起了防御的街垒。 在炮兵构筑阵地的时候,谢永常派了一名士兵劝降,结果让谢永常无比愤恨之事发生了,前去劝降的士兵还没说几句话,就被教堂内射出来的子弹击毙,成了后军都督府第一名阵亡的士兵。 所有看到士兵阵亡的郑军官兵都变得无比愤怒,那可是打着白旗的谈判者,这些西夷连最起码的战场道德都不讲了。 炮兵构筑阵地的速度加快了许多,所有炮兵都恨不得现在就将炮弹砸进教堂内,很快两个镇一百门速射炮阵地便布置完成。 在试射过后,就是一排又一排的炮弹疯狂地砸在了教堂的大门上,陆军炮的口径不如海军重炮,威力自然也是大大不如。 不过教堂的坚固程度肯定也无法比拟城墙,十几轮的轰击下,千疮百孔的教堂大门再也无法承受重创轰然倒塌。 炮兵并未就此停止进攻,而是提供射击角度延伸射击。与此同时,火枪兵平端着火枪借着炮兵的掩护一步步接近教堂的大门。 在离大门二三十步的距离时,纷纷将火枪背起,掏出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携带的震天雷丢进了教堂之内。 伴随着阵阵的爆炸声中,郑军士兵纷纷冲入教堂,看到人影就是抬手一枪,然后便将铳刺拧到火铳上,准备近距离格斗肉搏。 斗牛国士兵虽然久经阵仗,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但是在这种领先太多的打击下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很快愤怒的郑军士兵们便清理干净教堂内所有的残敌,出于对敌军射杀劝降士兵的愤怒,所有敌人全部杀人,没有留一个活口。 等到谢永常进入教堂后,教堂内已经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敌人死尸与流淌的血水,可见这场战斗的血腥程度。 谢永常对此毫不在意,虽然他没有下令进行无差别屠杀,但是他却默许了这种屠杀,不为别的,就为了给被无辜射杀的士兵报仇。 在将教堂内的藏书以及储藏的物资全部打包安排一队士兵送回港口之后,谢永常率军离开教堂继续南下涧里,寻找当地幸存的百姓。 离开之前谢永常还不忘在教堂内点了一把火,那些西夷的尸体烧掉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在炎热的夏季,尸体腐烂极易出现瘟疫。 正面进攻的郑军已经在远距离炮击上压制住了城墙上的西夷火炮,郑军可以从容地将陆军速射炮向前推进到一里之内布置阵地。 这时候郑经在后方传来一道命令,不准使用棺材炸城的方式进行攻城,在压制住敌人火力之后,延平王会安排黑番鬼进行攀爬城墙进攻。 这些黑番鬼是时候证明他们的实力了,郑氏不能白白养着这些只吃饭不干活的大爷。 收到延平王的这道命令,所有将领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一场仗打下来,这三百多黑番鬼最后能剩下多少,就看他们有没有活下的运气。 随着城墙火力被完全压制,三百黑番鬼扛着十架攻城梯冲向城墙,这些黑番鬼看着威武壮硕,实际上胆子与韧性都不适合做职业军人。 被郑经安排了攻城的任务后,这些黑番鬼就想着反对,可是在面对着侍卫亲军冰冷的火铳的时候,这些黑番鬼还是果断地怂了。 前期的进攻一切都很顺利,在远程火力的压制下,敌人无法对郑军造成有效伤害,黑番鬼很顺利地爬上了城墙,很快便占领了一段城墙。 正当黑番鬼站在城墙上雀跃欢呼,庆祝自己的胜利的时候,悲剧发生了,马尼拉城第二道城墙上射出了一排排的子弹,密集的弹雨将城墙上的黑番鬼纷纷打倒。 侥幸没有被击中的黑番鬼也被吓傻,直接蜷缩在城墙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曾经在巴达维亚城发生的一切,在马尼拉城再次重演,第一道城墙成了登上城墙者的死亡之地。 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郑军高层,立刻调整战术,将所有重炮前移,在望楼的观测下,保证能够打到马尼拉第二防线上。 步兵这边也再次祭起棺材大法,不过郑经这次不允许军队再炸城墙,而是将足够炸开城门的火药埋设到城门下方。 马尼拉城的城门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被轰成了一堆碎木头,没了城门的阻挡,郑军并未直接冲入城门,而是调集重炮继续打击西夷第二道防线。 紧接着步兵兵分两路,一路从黑番鬼留下的攻城梯快速登上城墙,借着火炮的掩护向第二道防线隐藏的西夷士兵瞄准射击。 另一路士兵则快速从城门进入两道城墙之间的中间地带,对着第二道城墙展开射击,与城墙上的战友形成交叉火力。 这个时候炮兵的作用已经没有多少意义,完全成了轻武器的较量,在对射的过程中郑军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大量的伤亡,斗牛国架设在第二道城墙上的重型火绳枪还是给郑军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好在郑军形成了交叉火力之后,敌人第二道防线的士兵便被压制的再也无法直起身子射击,这就给了郑军掷弹兵从容投掷震天雷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吕宋之战(七) 就在郑军攻城的过程中,马尼拉城中的集中营中正在发生着惨绝人寰的一幕,大量的土著手持着各种武器冲入集中营中,向手无寸铁的华夏百姓发起惨烈的屠杀。 这些土著完全是以一种泄愤的方式对华夏百姓进行杀戮,他们如同荒野上嗜血的野狼一般,对着手无寸铁的华夏百姓疯狂的撕咬。 本就心中恐惧的华夏百姓,面对屠杀更是发出绝望的嘶喊。当土著们看到了华夏百姓的女眷之后, 更是露出了淫邪的目光。 也不管还有大量的华夏百姓没有屠杀,便疯狂地扑向了这些女眷,这些女眷有不少人甚至是土人的同胞。 可是在这些土人的眼里,这些女人既然已经嫁给华夏人,那就成了他们的叛徒,是比华夏人还要可恨的敌人。 对这些土人妇女,他们下手毫不留情,疯狂地撕扯着这些女人的衣服,在这些可怜的女人身上发泄着原始的欲望。 那些本已经在土人的围攻下认命的华夏男人一个个目次欲裂,他们在亲眼目睹土人凌虐他们的妻女。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怒吼道:“老少爷们儿们,自己伸手摸摸自己的裤裆,摸摸自己男人的东西还在不在了,难道我们就这样任由这些杂碎欺凌我们的妻女吗? 还在吗? 还在吗? 还在吗?” 汉子连问了三遍,强烈的视觉冲击刺激着这些华夏移民的神经,移民汉子们纷纷高喊:“还在!” “还在!” “还在!” “是男人就跟老子上去干死这些杂碎!” “干死这些杂碎!” “干死这些杂碎!” “干死这些杂碎!” 这是华夏百姓发自灵魂深处的怒吼,在中年汉子的带领下,手无寸铁的华夏移民向着土人发起了反冲锋。 土著本就是色厉内荏之辈,遇到比他们强的人,就会露出恐惧。尽管他们都拿着各式的武器,却还是被华夏移民逼得连连倒退。 华夏移民们趁机抢夺了不少的武器,渐渐地竟然以劣势的人数占据了一些上风,至少能够将自己的妻女护持在身后。 激起华夏移民的汉子名叫林三枪,本是潮州林氏族人,自幼喜好习武,因为家道中落跟随着跑船的海商流落到吕宋, 并在吕宋娶了一个土人女人为妻,算是在吕宋扎下根来。 可是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年, 这白皮又开始为难他们,当初他来的时候,正好是白皮刚刚屠杀完华夏移民,到处都缺劳动力。 对于华夏移民这样的勤劳的劳动力,白皮是非常欢迎,又非常警惕,因为白皮发现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同化这些华夏人。 对于华夏人这些白皮就是既爱又恨,既然无法同化,那就只能既要遏制,还要使用,把华夏移民当成一茬茬的韭菜,一旦长得肥美了,就动手割上一茬。 本来现在的吕宋华夏移民还没有恢复过来,毕竟永历十六年的屠杀距离现在也没有多少年,可是郑氏的进攻让这些白皮看到了危机,于是不管华夏移民有没有帮助郑氏之心,白皮都会对华夏移民进行清理。 经过一番拼命,移民们都看到了林三枪的能力, 都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在暂时挡住土著的进攻之后, 林三枪拦住了还要追杀的移民。 “老少爷们儿们!别追了,我们暂时还不能将这些土人弄死,留着他们对我们是一种保护,若是这些土人溃散之后,咱们就得直接面对那些白皮。 那些白皮的火器有多歹毒,不用我去多说,我等现在的目标就是挡住土人的进攻,等待王师攻陷马尼拉城。” “林三哥!您说这王师能不能打败这些白皮,这些白皮别看人少,可不好惹啊!”一个身材瘦小典型东南人相貌的年轻人凑到林三枪的身边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移民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别看他们现在挡住了土人的进攻,可是只要郑军没有攻破马尼拉,等待他们的还是一个‘死’字。 “依林某看来,这次这些白皮恐怕是凶多吉少,若是王师不堪一击,白皮肯定不会将我等普通华夏百姓关起来,甚至将土人放进来对我等进行屠戮。 这一切的动向都能表明这些西夷已经没有战胜王师的信心,他们越是没有信心就越是担心我们在背后捅他们一刀子。 可惜了,若是我们能够早一点组织起来,在王师到来的时候在背后拖住这些白皮,王师拿下马尼拉就能容易一些。 而我们因为协助王师有功,将来在吕宋必定能够占有一席之地,咱华夏百姓这么多人为何一直斗不过西夷那点儿人,就是因为我们一是不团结,我们自己内部勾心斗角,生怕自己吃一点儿亏,这就给了白皮各个击破的机会。 二是我们器不如人,这些白皮西夷制器本事高超,甚至比我华夏的大匠还要高明,我们在与白皮争斗之时,白皮凭借很少的人数就能挡住我们的进攻。 当白皮西夷进攻我们的时候我们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进行阻挡,因此从我们的先辈开始,就算是我们拼尽全力与白皮西夷死拼,也还是无法与其匹敌。 若是王师拿下吕宋,我们在吕宋就有了后台,这些土人还敢对我等华夏百姓大肆屠戮吗?” 对于林三枪所说的有了王师撑腰,以后就不用担心土人欺负他们,移民中有很多人对这样的话是持怀疑态度的。 他们就是因为在家乡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背井离乡离开故土,但凡能在家乡好好生活,谁愿意离开祖宗安寝之地。 不过眼下大家却知道,郑军歼灭西夷是他们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至于没有西夷之后郑氏会如何对待他们,谁也不能预知未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被抓的移民与土人对峙的时候,谢永常率领的大军已经赶到了涧里,入眼的景象让谢永常震惊不已。 以前从吕宋传回的斗牛国人大肆屠杀华夏移民的消息,大家听到的都只是一个数字,并没有亲眼看到现场的惨烈。 可是现在活生生的地狱景象就出现在了谢永常与官兵们的面前,到处都是断瓦残垣,整个华夏移民村落已经成为了废墟。 一些躲过了斗牛国人搜捕的百姓,又被土人凌虐了一遍,断瓦残垣间不时就能看到一两具移民的尸体。 尤其是女人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在生前肯定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摧残,看到这样的景象,让郑军官兵对这次出兵吕宋又多了一层理解。 官兵们从内心深处理解了什么叫做解万民于倒悬,可以想象华夏移民百姓平时是过着怎样朝不保夕的日子。 谢永常下令官兵不顾马尼拉城墙上火炮的威胁开始进入村落收敛百姓的尸体,同时寻找可能幸存的百姓。 在涧里的一处已经倒塌的院落里,一处非常隐蔽的地方,覆盖着杂草的地方忽然有了动静,紧接着杂草底下一个盖子被掀开,里面探出一个梳着坠马髻的妇人脑袋。 看脸部的模样并不是华夏百姓的长相,梳着的发型却是华夏已婚妇人的标准发型,妇人探着头向四外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以及杂乱的人声。 吓得妇人赶紧缩头下去,将地窖的盖子盖上,上面的杂草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地窖的入口。 妇人缩进地窖里,地窖里还有一个只有两岁多的孩子,在黑暗中看不清孩子的长相,不过孩子张口却是有些怪异的潮汕话。 “娘!坏人走了吗?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妇人摇摇头,低声说道:“乖!不要说话,外面还有坏人!” 孩子听话地闭上了嘴,女人解开胸襟抱起孩子开始给孩子喂奶,吃到乳汁的孩子马上安静下来,在母亲的怀里贪婪地吮吸着乳汁。 这个时候远处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妇人的身体不由紧绷起来,她知道外面的人又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来的又是哪个部落之人。 一个什的郑军士兵形成扇形搜索进这个院子,四面寻找了一番发现整个院子里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血迹,不过院子里所有之前的东西已经被人掠走。 像这样没有打斗痕迹的院子,都是郑军重点关注的对象,出于自保,华夏百姓都有挖地窖或者其他的隐蔽藏身所的意识,这样没有打斗痕迹和血迹的院子,很有可能是人已经藏了起来。 士兵们并未仔细翻找,他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抓人的,只要重点关注这样的院子,当院子的主人从隐蔽的地方出来之后,就能被郑军发现。 士兵们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传到了地窖之内,妇人竟然听到了与自己男人一样的乡音,妇人的心激动起来,难道男人回来了吗? 可是她不敢轻举妄动,若是男人回来,肯定会来地窖这里将她们娘俩接出来,若不是男人回来,人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吕宋之战(八) 郑军在涧里的行动自然难逃马尼拉城墙上守军的眼睛,当士兵询问是否对涧里的郑军发起炮击的时候,却被守城的军官拒绝了。 正面的战斗已经被郑军打得节节败退,若是自己再主动开辟第二战场,司令官可没有兵力支援自己。 只要郑军不主动发起进攻,他宁愿在城墙上这么苟着,除非上峰给他发动进攻的命令。 郑军在涧里搜索了一天, 找到的活人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被男人藏起来的妇女和孩子,男人与老人在危难来临的时候,大多数都选择用自己的牺牲掩护家小安全。 面对着涧里华夏移民聚居地地狱般的景象,手下的将领纷纷向谢永常请命,从涧里方向进攻马尼拉城。 谢永常也是愤怒之极, 他的任务并没有攻城这一项, 绕到马尼拉南边的建立一方面是为了搜寻华夏移民,另一方面是堵截可能从南方逃跑的西夷。 从涧里向南不远就有一个大湖,绕过大湖不远处就到了大海的另一边。这里也有一个华夏移民的聚居地,也有一个华夏人非常熟悉的名字——八打雁。 谢永常听着手下兄弟的请战,也很心动,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他手里的两个镇火炮全是陆军野战速射炮,主要针对的是人员打击,对于坚固的城防小炮弹打上去跟挠痒痒差不多。 当然若是强攻,也不是不可以,用火炮进行炮火掩护,然后爆破组直接埋棺材炸城。可是延平王这一次攻打马尼拉之前就下达了不准用棺材炸城这种办法进攻马尼拉,可以说是已经将最便捷的进攻方法给限制住了。 谢永常等高级将领都明白延平王的意思,在面对吕宋这样并不是很强大的敌人,都要使用郑军最核心的棺材炸城方法进攻,将领们以后遇到困难第一想法就是棺材炸城。 这会严重影响将领的指挥能力,指挥不灵活就会导致战术呆板教条, 这是一个积极进取的军队的大忌。 谢永常还是强忍着怒火, 压制住了手下的请战,一方面做好对城墙的防御, 另一方面继续扩大搜寻范围,救援更多的华夏移民。 视线再次回到小院子,妇人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自家男人来将自己接出去,妇人有点着急,娘俩个已经在地窖里待了一天多的时间,事发突然地窖里并没有储备食物,只带着从家里吃剩下的食物。 这点儿食物已经吃完,妇人还能坚持着,可是孩子却无法坚持,妇人的奶水早已无法满足一个两岁孩子的消耗,不管外面有多危险,她都要尝试着出去寻找食物。 借助着地窖处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妇人判断出此时已经天黑,趁着现在天黑,她必须要出去寻找一些食物。 这就是母爱的伟大,为了自己的孩子母亲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妇人在地窖里将孩子哄睡着,悄悄地掀开了地窖的入口。 妇人谨慎地将地窖的盖子顶开, 探出头来四处观望, 原本来到院子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妇人小心地爬出地窖, 轻轻地将地窖的入口伪装好。 手里握着一把男人留给他的匕首,矮着身子一点点儿地向外移动,然而面对郑军重点防控的院子,院子的一举一动都在郑军的监视之下。 妇人从地窖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郑军的暗哨发现,不过郑军的暗哨并没有惊动妇人,而是任由她一点点儿地离开院子。 然而已经被多次洗劫的村子,哪里还能找到食物,最有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就是郑军的营地。妇人在村子里各个院子里搜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任何能够食用的食物。 妇人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军营,她在白天的时候可是清晰地听到了华夏人的声音,只要能够换取食物,就算是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又能如何! 妇人鼓足了勇气向着军营的有火光的地方地方大步走去,这一刻她坚定了决心,只要能够得到食物,让她做什么都行。 对于妇人直奔军营方向的举动,暗中的哨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希望执勤的哨兵不要将这个幸存者当成敌人,远距离击杀掉。 好在妇人没有直挺挺地冲击营地,在离着营地门口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停住了脚步,在岗哨反应过来之前双膝跪地大声喊道:“我要食物!” 妇人的声音在夜晚的穿透力很强,在夜空中传出很远的距离,哨兵赶紧大声制止道:“军营重地,不得大声喊叫。” 妇人再次听到了熟悉熟悉的声音,她的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不少,她听懂了哨兵的话,赶紧闭上了嘴巴。 过来两名持枪的哨兵将妇人押进大营,士兵们没有多少与妇人打交道的经验,进行了简单的讯问。 妇人没有说实话,只说自己是在白皮西夷抓人的时候偷偷躲起来,肚子实在饿的不行,想出来找点儿吃食。 只要能够她食物,让她做什么都行,说着就要解自己的衣襟,负责值哨的队官赶紧阻止了妇人进一步的动作。 听到妇人是想找食物,队官告诉她军营里设置有难民营,她可以将她送去难民营,难民营中会为她们这些难民提供食物。 妇人大概是感觉士兵们对她没有恶意,坚决不同意去难民营,只希望能获得一些食物让她带走。 官兵们无奈之下,只能派人去后勤处要了一罐鱼肉罐头,妇人拿到了罐头之后,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营地。 对于这样一个拒绝救援的妇人,官兵们感觉很奇怪,又不敢坚持护送她回去,担心引起她不必要的怀疑。 只能在暗中提供保护,妇人没有想到自己男人老家的人竟然这么好说话,食物说给就给了,而且还对她没有任何的要求。 回去的路她不再小心翼翼,只希望快一点赶回自己的院子,万一孩子在自己离开之后醒来一定会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必定会惊动外人,若是有人对自己的孩子不利,自己无法对得起为了自己喝孩子主动被西夷抓走的男人。 当妇人快速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院子里还有两个与军营中士兵一样装束的士兵。 妇人快步跑到自己的孩子身边,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仔细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当发现孩子一切无恙之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樟儿!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妇人眼中已经完全看不见院子里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 “樟儿醒来之后看不见娘亲,就哭了,叔父就来了!”说着孩子将目光看向了院子里的两名士兵。 一名士兵上前说道:“这位大嫂,我们是延平王麾下的军卒,在巡逻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孩子的哭声,走进院子搜寻,便找到了这个孩子。 孩子饿坏了,我们身上也没带什么食物,只有一点果脯,大嫂赶紧带着孩子去难民营吧,在那里你们母子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妇人再一次听到难民营这个词,不由问道:“军爷!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难民营是什么?” “我们来这里打西夷番鬼,延平王殿下知道西夷肯定会对你们下手,便安排我家将军前来这里保护你们,可惜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你们已经被祸害。 难民营是我军成立的专门为救助在西夷的残害下幸存的华夏移民成立的,你们都是华夏苗裔,为你们提供帮助是我们的责任。” “我的孩子还小,不会干活,难民营给他吃饭吗?” “当然了!孩子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在难民营不但能吃饱,还能得到比成男成女更好的待遇。”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很笨,我男人总是说我什么都不会做,在西夷抓人的时候,他却将我跟孩子藏了起来。” 妇人的闽南语言有些生疏,甚至一些表达有些词不达意,不过士兵还是听懂了,安慰她道:“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就是对你男人最好的报答,孩子长大之后,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条好汉子。” “你们能救救我的男人吗?他被西夷抓进了马尼拉城!” 士兵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没有知道马尼拉城里正在发生什么事,这个妇人的男人是否还活着。 “你的男人叫什么名字,我们要是找到他,一定告诉他你们母子还好好地活着!”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我男人叫林三枪,你们看到他的时候一定告诉他,我和樟儿在等着他回来。” 妇人最终还是在士兵们的劝说下进了难民营,妇人带着孩子进入难民营之后才发现难民营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幸存者。 妇人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妇孺,这些妇人中有不少人都是他认识的,不用想这些妇人和孩子能够活下来的原因都是她们的男人主动的牺牲了自己。 妇人是土人,她虽然对自己的男人将活着的机会让给了她很是感激,却依然很难理解华夏男儿这种为了妻儿牺牲自己的精神。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吕宋之战(九) 正面的战场也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刻,在郑军交叉火力的打击下斗牛国第二道城墙防线已经没有斗牛国的士兵敢于露出头来目视射击,只能将身子躲在城墙的垛口之后盲射。 这样的射击能够射中什么,只有天只知道。 郑军并未急着打破第二道防线,而是慢慢的消耗着斗牛国的有生力量,在城墙上消耗对手总好过将对手留到巷战中。 在郑军发动的攻势下,马尼拉守军的防守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安东尼奥·菲利普找到了迭戈·德·萨尔塞多总督, 希望能够将生理人拉到城墙上抵挡郑军的进攻。 迭戈·德·萨尔塞多犹豫不决,他很清楚一旦将平民拉到城头上,会让王国与郑军彻底的失去转圜的余地。 王国在马尼拉设立中转基地的最大目的就是能够就近采购生丝、瓷器等华夏的特产,一座殖民地的得失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之事,若是因为彻底得罪了生理人,失去了贸易资格, 王国将会受到无法承受的损失。 不过安东尼奥·菲利普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的让迭戈·德·萨尔塞多下定了决心。 “总督先生!当我们将这些生理人抓起来, 并且纵容土著对生理人展开屠杀开始, 我们就已经彻底的与生理人决裂了。 一旦生理人攻破马尼拉,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王国失去东方的贸易已经成为定局。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现在就撤出马尼拉,撤往三宝颜,从那里返回墨西哥,然后在新大陆组织新的远征舰队重新夺回菲律宾。 另一条是在马尼拉死战到底,大量消耗生理人的有生力量,通知八打雁与三宝颜的守军退回到新大陆,等待新大陆组织的援军夺回菲律宾。 然而事实上第一条已经无法走通,生理人的军队已经绕过马尼拉城挡住了我们南退的道路,我们现在只有死战与投降两种选择。” “菲利普将军,就按你说的办,那些土著真的很无用,一天多的时间,居然被手无寸铁的生理人压制住了,不但如此, 生理人还从土著手里夺取了不少的武器。 这些武器虽然对王国军队威胁不大, 但是还是要小心一些, 你们打算如何去做?” “总督先生!我觉得我们可以与生理人展开谈判,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够帮助王国将外面的敌人退走,我们就可以放了他们,允许他们继续在王国的土地上生存。 我相信会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生理人会选择与我们合作,人数不用太多,只要有一两百人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就能利用这一两百人对生理人的军队进行瓦解。” “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已经做好了最后巷战的准备,一旦城墙守不住,城内的各处建筑就是生理人的噩梦。” 与迭戈·德·萨尔塞多总督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安东尼奥·菲利普带着一个连的精锐火枪兵,快速来到关押华夏移民的营地之外。 土著现在已经华夏移民阻挡在营地之外,无法攻入营地,不甘心的土人还在试图想办法进攻进去。 当土人看到白皮老爷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立刻弯下了腰,露出了谄媚的表情,安东尼奥·菲利普非常厌恶这些土著,一个个长得如同树上的猴子。 在土著们的注目礼下, 安东尼奥·菲利普来到大营之外, 叫来一个会说一些华夏语言的手下对着营地里大声说道:“里面的生理人听着,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只要你们能够做到王国的要求,你们就可以继续自由地在王国的土地生活。” 营地里的华夏移民谁都没有说话,都将目光看向了他们暂时选出的首领林三枪。林三枪挺身而出问道:“你们想要我们做什么,你们拿什么让我们信任?” “现在王国需要你们走上城墙,告诉那些攻打马尼拉的敌人,你们不欢迎他们,若是他们继续攻打马尼拉就是与你们为敌。” “不!我们绝对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不会帮着你们对付我们的同胞,你们没有任何让我们值得信任的地方。” “你们没有别的选择,要么选择现在被我的士兵杀死,要么选择听从我们的安排,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做出的选择。” 话音落下之后,安东尼奥·菲利普身后的士兵已经举起了火枪。虽然只有几百士兵,但是在华夏移民的眼里,这几百士兵可比上万的土人更有压迫感。 安东尼奥·菲利普举起来手臂,一旁会说华夏语言的手下继续说道:“现在给你们五分钟的考虑时间,五分钟之后若是还做不出选择,王国的士兵将会视你们为最邪恶的敌人。” 林三枪知道这个时候的选择异常重要,他低声与身边的移民商议该怎么办,一些移民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内心已经在动摇。 “林三!要不我们就听这些白人老爷的话,帮着他们劝说王师退兵吧,不然我们谁都活不了。”一名移民表态。 这名移民的话引起了不少移民的共鸣,纷纷将期待的目光看向林三枪,林三枪心中咯噔一下,这些白皮的威逼利诱体现出了效果。 白皮的威逼利诱非常的直白,偏偏就是这样直截了当的威胁最有效果,林三枪知道若是不将这股下跪的情绪稳住,整个营地的百姓一个都活不了。 情急之下,林三枪只能下猛药:“诸位乡亲,我们去帮着西夷对付王师,谁来守护我们身后的家眷。 那些土人可就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呢,一旦我们这些男人离开,你们想过那些女眷是什么下场吗?” 一些动摇的移民打了个激灵,土人的残虐移民们可是深有体会,一旦他们这些青壮的男人离开,土人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是什么后果他们根本不敢想象。 “林三!你说怎么办?我等现在进退都是一个死字。” “诸位若是信任林某就听从林某的安排如何?” “你说!大家伙既然以你为主心骨,自然是听从你的调遣。”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长话短说,所有没有家眷和家眷都没有被抓到的乡亲一会跟着林某走。 林某会跟白皮谈判,争取让白皮将其他人放出城,诸位出了城什么也别想,就往王师那边跑,只有跑到王师那边,乡亲们才能安全。” 移民们按照林三枪的要求快速地分成两个阵营,这时林三枪大声说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可以帮着你们劝说王师退兵,不过你们也要先答应我们一个要求。” “我们是从实力地位出发与你们谈判,你们没有资格提出要求。” 这话傲慢中透着居高临下,林三枪恨不得手中有一把大枪直接捅这个白皮几个透明窟窿,可是现在为了乡亲们的安全,他只能隐忍。 “你们可以要求我们,我们也可以去死,反正都是一死,我们死了王师一定会给我们报仇,到时候你们谁都别想活。 我们也没有其他要求,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放那些不愿意去冒险的百姓离开城池,出了城门之后,他们是死是活都与你们无关。 若是答应我就带人跟你们走,若是不答应,那我就一起死在这里,我们死了你们也不会有任何的好下场。” 安东尼奥·菲利普见林三枪态度坚决,想着不能因小失大,现在这些生理人已经有了防备之心,想要全部杀掉他们肯定要耗费不少的时候。 这眼下最要紧的是面对郑军的进攻,只有挡住了郑军的进攻其他的事情才能谈其他的问题。 “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登上城墙挡住敌人的进攻,我就放了其他人,” “你们已经没有了任何信誉,我们必须亲眼看着我们的乡亲出了城门,然后才能跟着你们走,不然我们绝对不会帮着你们做事。” 安东尼奥·菲利普心里也知道他们这些年对生理人做了太多的恶事,生理人不相信他们也是正常的想法。 可是真要将人放出去,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真要将人都放了,当初将这些生理人抓起来的意义何在? 就在安东尼奥·菲利普纠结的时候,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报告道:“司令官阁下!城墙防御要顶不住了,生理人攻上城墙了。” 士兵的这句紧急报告成了压垮安东尼奥·菲利普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是马尼拉都守不住了,还纠结这些生理人是死是活干什么。 再说就算放出城也可以将这些土著驱赶出去,对生理人展开追杀。 “好!我答应你们的条件,来人开城门放人!” 随着安东尼奥·菲利普的命令下达,马尼拉城的南门打开,华夏移民互相扶持着走出城门,目送着移民乡亲们离开后,林三枪这才回头说道:“老子男子汉大丈夫,吐个吐沫是个钉,这就跟你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吕宋之战(终) 马尼拉南门异常,立刻便引起了郑军谢永常部的注意,谢永常立刻命令麾下做好战斗准备,以防意外发生。 随着一群群的人流放出城门,这些人群出城之后便向着涧里方向而来,紧接着后面又涌出来土著打扮的人群,从后面开始追杀前面的人群。 谢永常虽然不明白马尼拉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望远镜中清晰的看到前面逃跑的人群应该都是华夏移民。 “快!拦截土著,自由射击!” 士兵们得到命令之后,开始举枪向后面追逐的土人射击,新式火铳的精准度,让这种远距离的射杀变得很轻松。 土著们哪里承受得住如此精准的打击,差点以为对面的郑军会使用巫术,几轮射击下来,土人丢下一两千具尸体, 落荒而逃。 谢永常并没有派兵追击这些土人,只要歼灭了白皮西夷,对付这些土人轻而易举。 赶走土人之后,郑军才有时间开始收拢这些逃命的华夏移民,当这些移民被收拢起来,经过询问之后,才知道华夏百姓在马尼拉城内遭受了怎样的凌虐。 难民营中的妇孺听说乡亲们从城里逃了出来,纷纷跑来询问,有没有看到他们的亲人,结果所有人都失望了,他们的亲人没有一个从城里逃出来。 再经过仔细的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那些人用自己的命换取了其他有女眷的乡亲活命的机会。难民营中顿时哭声一片,那个被士兵从地窖里捞出来的土人妇人跑到谢永常的大帐外抱着孩子跪地不起,请求郑军一定要救救他的男人。 任谁都知道他的男人能活下来的几率已经非常的小,不管是帮着西夷对付郑军,还是到时候反戈一击,夹在敌对的两军中间, 在两边的一起打击之下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的命运。 ———————— 林三枪带着剩下没有家室或者家室并未被白皮抓进马尼拉的移民, 在吕宋士兵的看押下,登上了城墙。 都已经竖起攻城梯的郑军,进攻被前线指挥的镇将叫停,立刻向后方禀报,周全斌没想到这西夷真的按照自己的猜想用移民百姓要挟郑军进攻。 他知道这个决断到他这里已经到头了,绝对不能报到延平王那里,延平王一旦知道这样的消息,肯定要以移民的安全为前提。 这无关什么仁慈不仁慈,而是关乎郑氏在吕宋的民心,一旦郑军的枪口指向移民,再想建立起对移民的信任,需要多付出几倍的努力。 周全斌脸上青筋直蹦,恨不得手撕了这些卑鄙无耻的白皮,然而这一招真的打在了郑军的软肋上。 面对突然静止的战场,站上城头的林三枪有些恍惚,他没想到来自故土的军队竟然这么在乎他们的死活。 本来就已经下定的决心,这一刻更是愈发的坚定,他突然大声吼道:“草民不知对面的将军是何人, 我等都是华夏苗裔, 不能因为我等拖了王师的后腿, 我等愿为王师登上城墙争取片刻的时间。 只盼王师能够为我等枉死的草民报仇雪恨,只要能够剿灭西夷,我等草民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林三枪自幼习武,中气十足,声音浑厚传播的出几里之外,本来已经安静的战场沸腾了起来,移民背后监视的斗牛国士兵没有想到平日里懦弱的生理人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反抗他们。 这让本来看到战场被生理人逼停心中正在得意的安东尼奥·菲利普大吃一惊,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第一时间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快将这些城墙上的生理人击毙,不要让这些生理人影响我们的射界。” 随着安东尼奥·菲利普命令下达,西夷士兵的排枪射向了城墙上的华夏百姓,几百华夏百姓像是稻草一样一排排地倒下。 郑军前线指挥的镇将看的目眦欲裂,不过他敏锐地发现了战机,趁着有华夏移民的阻挡,这个时候正是登上城墙的好机会。 西夷士兵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容易,想要对付全副武装的郑军可不容易,郑军士兵在登上城墙之前便点燃了一颗震天雷隔着城墙丢到城墙的另一边。 也不管爆炸有没有伤到对方,士兵们借着烟雾的掩护已经登上了城墙,在硝烟散尽的前一刻手中的火铳已经瞄准了城墙内暴露出来的敌人,并且扣动了扳机。 凭借着新式火铳优秀的精准度,郑军很快便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将城墙上所有的防御力量清楚掉。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登上城墙,士兵们打开了第二道城墙的大门,接下来就进入到了残酷的巷战当中。 为了攻打马尼拉,郑军专门进行了巷战模拟训练,只见郑军士兵一部分在城墙上逐渐向南推进,彻底清除整个城墙上的抵抗力量。 另一部分士兵原地驻守在城墙上,对准城内所有射界内的房屋,只要有敌人从屋内出来,就会被子弹无情地射杀。 从城门进入城内的士兵迅速展开散兵阵型,火铳上已经拧上了铳刺,做好随时拼刺的准备。 郑军士兵以什为单位,分成四个小组,前三个小组排成三个小三角形,一人负责进攻,两人负责掩护。 三个小组形成一个战斗小组,一个小组负责进攻,两个小组负责掩护,什长单独在最后协调指挥,那个小组出现伤亡,什长就要补上缺口。 在清理房子的时候,进攻之人负责踹门,掩护之人负责投弹,基本上一间屋子一颗震天雷就能解决,就算是炸不死人,也能将敌人炸个七荤八素。 一组进屋清理,两组在门口掩护,直到屋子里的活物全部清理干净,郑军上下在移民被当做肉盾的那一刻起,全军上下就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留活口。 激烈又血腥的巷战,一直打了两天,郑军才推进到马尼拉市政厅,也是马尼拉总督所在的地方。 这是马尼拉最后的堡垒,别看市政厅不大,坚固程度不比城墙差,到这个时候,市政厅内所有的斗牛国人,包括混血人,已经不足两千人。 这些人死守在市政厅内,通过射击孔不断向外射击,给进攻的郑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久攻不下的市政厅让周全斌大发雷霆,亲自到前线视察之后,恼怒道:“你们就不知道用跑轰吗?” “不是不让严重破坏建筑吗?”镇将小声抗议道。 “屁!与官兵的命相比,一座破房子算个屁,给老子把炮架过来抵近了轰,老子就不信这个王八壳子能有多结实。” 有了周全斌的命令,很快一个镇的陆军炮便调了过来,面对五十门火炮的抵近狂轰滥炸,市政厅被炮弹肆虐的千疮百孔,原本封闭的空间出现了很多漏洞。 这就给了郑军士兵投弹的机会,士兵们发现在巷战中,震天雷配刺刀,要比火铳好使的多。这让士兵们愈发喜欢上了手里的震天雷,这玩意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好东西。 市政厅中,总督迭戈·德·萨尔塞多,陆军司令官安东尼奥·菲利普,以及一些马尼拉的头面人物都聚集在一起。 一名大腹便便的富商提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与生理人好好谈谈,只要能让我们活着,我愿意献上我的全部身家,只要生命还在,财富没有了还会再来,生命都没有了,财富只能留给别人。” “你在做梦呢!仗打到这个程度,生理人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人,不然他们拿什么去和那些死去的生理人交待。”另一个人说道。 “杀人的事是军队做的,关我们商人什么事,我们只是合法经营的商人,不参与政治活动,我要求立刻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向生理人寻求和平。” “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投降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动手的是我们军人,我们军人又是为谁服务,你们这些无良的商人在土著那里出了事,哪一次不是我们军人帮助你们摆平的。” 对于商人这种毫无底线的说法,安东尼奥·菲利普怒声驳斥。 “那又怎么样?我们是付了钱的,军队哪一次出动我们不是付出大笔的比索。” 安东尼奥·菲利普被商人怼的哑口无言,可是安东尼奥·菲利普非常清楚王国的腐败是从上到下的,几乎是到了无人不贪的地步,商人们也已经习惯了做什么事都要银币开路。 这让商人对王国的忠诚度极低,这些商人不过是吸附在王国的身体上吸血的蚂蟥,一旦王国出现任何的变故,第一个选择背叛祖国的就是这些富商。 这些眼中只有财富,没有祖国的蛀虫在安东尼奥·菲利普看来,都应该拉到靶场上枪毙了。 不过他这个陆军司令的分量未必能够赶得上这些商人,就是总督先生这些年也没少被这些商人投喂,早已成了商人的代言人。 果然迭戈·德·萨尔塞多总督站到了商人这一边,支持商人去与生理人做最后的和平谈判。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战后余韵 两个身材臃肿的胖子打着白旗出现在市政厅被火炮轰击出缺口的地方,看到摇晃的白旗,已经亲临一线的周全斌下令停止攻击。 两个商人失去了往日的高傲,在士兵的押解下见到了周全斌,周大帅正在一座民房临时布置的指挥所里一脚踩在弹药箱上,正在看着马尼拉的布防图,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刚烤好的红薯正在大快朵颐。 见到两个商人进来, 头都没抬,冷声说道:“老子的时间有限,别跟老子说废话。” 两个商人没少与华夏移民打交道,都能说华夏语言,虽然腔调怪异,周全斌还是能够听得懂。 “尊敬的将军, 我们是带着和平的诚意而来,愿意与将军进行不设预设条件的谈判。” “你们已经失去了谈判资格, 摆在你们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是无条件投降,另一条是我军彻底将你们消灭。 若是寻求所谓的谈判那就请回吧,别在本帅这里浪费口舌。” “尊敬的将军,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与马尼拉的官僚与军队毫无关系,我们希望将军能够对我们区别对待。” “滚!” “噗通!” 传说中膝盖不会打弯的西夷商人跪倒在地,哀求道:“尊敬的将军,只要能够放过我们一条命,我们愿意献上我们全部的财富。” 听到有钱赚,周全斌眼睛亮了一下,这次出兵吕宋花销卡不小,若是能够从西夷的手里捞一笔银子,也能弥补一下王府的藩库。 想是这么想,可是话到嘴边周全斌却冷笑道:“本帅宰了你们整个马尼拉的钱也是本帅的,用不着你们交给本帅。” “不!不!不!”商人连忙摆手道:“尊敬的将军,马尼拉并没有多少财富,我们的财富并不在马尼拉。只要将军放过我们, 我们保证一年之内为将军赚回十万比索。” 周全斌知道商人说的比索就是大明百姓俗称的双柱银币, 这种银币是新大陆墨西哥制造,正面的图像有两个立柱,因此被俗称为双柱银元。 这种银币比王府发行的一两银币要小很多,重量大概是一两银币的三分之二。十万银币最多能够兑换七万两王府银币,这要是放在个人身上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是放在一个国家层面上却是微不足道。 “你打发叫花子呢!本帅也不跟你废话,想要活命可以,每个人五十万两我郑氏银币,马尼拉城破之后一个月内筹集齐,若是做不到到时候也一样砍了你们的脑袋。 不过本帅丑话说到前面,凡是有官职、军职者都不在赦免范围之内,任何有我华夏子民人命之人,一律不在赦免的范围之内。”周全斌深知天下的商人都有一样的爱好,那就是喜欢藏钱,他才不信这些富商只有这么点儿钱。 两个商人忙不迭地点头,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好带着周全斌给出的条件返回市政厅。 两个人回去没有说实话, 只说了生理人提出了五十万两生理人银币换取一条性命。市政厅上下能够拿出五十万两银币身家的凤毛菱角,生理人有这样的要求就是不愿放过我们。 迭戈·德·萨尔塞多本来是能够拿出这么多的财物,可是却被自己的仆人全部带走,现在他可是最穷的总督。 总督先生立刻反对道:“生理人是在敲诈勒索,就是有钱也不会给他们,想要从我们的身上拿钱除非我们死了。” 总督先生的话引起了没有钱的西夷的共鸣,大多数拿不出钱的西夷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后,都希望与生理人决一死战。 能够付出五十万两银币的商人当然不愿意待在市政厅等死,这些商人人数是不多,可是能量却能通天,十几个商人坚决反对与生理人死拼,并且指责总督与陆军司令,是他残忍好杀才招来祸端。 商人们的无耻激起了迭戈·德·萨尔塞多总督的强烈不满,总督先生冷笑道:“你们以为我们只会杀生理人吗?” 商人们吓坏了,不敢再与总督争辩,迭戈·德·萨尔塞多总督不敢再相信那些已经心怀异志的商人,便命人将这些商人暂时捆绑关押起来。 然而不管西夷如何挣扎,依然无法阻挡郑军的进攻,在火炮调来助阵之后,市政厅还是毫无悬念的被攻破。 安东尼奥·菲利普在激战中战死,迭戈·德·萨尔塞多总督也在杀死了自己的情人之后,用手枪自尽。 最后退守在市政厅的西夷官兵也全部死在乱军之中,偏偏是关起来被人遗忘的那些西夷商人活了下来。 这些商人被押到周全斌面前,周全斌冷声问道:“诸位想好了没有,是愿意出五十万两银子买你们一条命,还是舍命不舍财,你们自己选。” 十几个商人忙不迭地表示愿意付出赎金,只要郑军放过他们,他们就一定会想办法将赎金给郑军送来。 周全斌冷哼道:“把你们放了,本帅去哪里找你们?你们当本帅是三岁孩子吗?” “将军若是不放过我们,我们如何娶筹钱?” “这本帅管不着,你们自己想办法,不过一个月之内本帅看不到赎金,你们一样难逃一死。就是这一个月之内,你们也得给本帅去劳改营靠着劳动挣你们自己的饭钱,不过本帅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劳改营的日子可不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之人能够扛得住的。” 商人们这个时候还想耍滑头,还真的是不知死活。在周全斌的威逼之下,还是乖乖地吐出了在吕宋的藏钱的地点。 郑军光是从这些西夷商人的身上就刮到了价值四百多万两郑氏银币的银币,有一些没有凑够银子的商人,被郑氏逼着写下欠条。 这些商人除非以后不做东方的生意,不然就必须把郑氏的钱还上。商人们积累的财物可都是与华夏做生意所得,为了欠下的这点儿钱,丢掉整个东方的生意,这是得不偿失之事。 整个马尼拉清理了三四天的时间,才算堪堪将城内整理出来,尽管郑军下手比较黑,还是有一些斗牛国的人员幸存下来。 尤其是一些女性,既然战争已经结束,再对这些幸存者动手那就成了屠杀,郑军可干不出这种无底线之事。 在对马尼拉城池清理的过程中,黑番鬼军的竟然还有十几人存活下来,这些人的生命力还挺旺盛。对于这些人低能的战斗力,郑军上下都非常的失望。 这个军种被彻底取消,幸存的十几人被取消军职,郑军给了这十几人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留在郑氏在吕宋开辟的种植园中与其他劳工一样工作,另一个选择是给他们一笔钱然后将他们返回自己的家乡。 这十几个黑番鬼都选择了返回家乡,侥幸活下来的黑番鬼军首领路易斯·德·玛托斯向郑经提出一个请求,希望郑氏能够援助他们一批武器弹药。 郑经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但承诺会在一年之内将他们送回家乡,还会资助他们在家乡站稳脚跟,以后若是需要武器弹药也可以用他们家乡的商品进行交换。 这就是一步闲子,能不能成事都无所谓,郑经也没指望这些黑人回到自己的家乡能够掀起多大的波澜。 最让郑军高兴的是,城墙突然反水,帮助郑军顺利占据城墙的华夏百姓,有很多人都存活下来,其中就包括林三枪。 自幼习武的林三枪对危险的感知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比拟,在感觉背后的西夷开枪的第一时间就趴在了城墙上,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这些幸存者就是郑氏与当地华夏移民百姓沟通的桥梁,华夏移民可不止马尼拉这一处,八打雁、三宝颜这些地方都有不少的华夏移民。 郑经特意接见了以林三枪为代表的幸存者,一番攀谈下来才知道这些移民做出了怎样的牺牲,郑经动容地起身对着这些移民幸存者鞠躬行礼道:“诸位乡亲都是我华夏的英雄,郑某深感钦佩,请受郑某一拜!” 林三枪等人哪里会想到延平王多么了不起的人物竟然会向他们行礼,如此的给他们脸面,当时慌得手忙脚乱。 林三枪等人连忙跪地还礼,连连摇手道:“延平王折煞草民等了,草民等也不过是为乡亲做了一点该做的事,况且我们的妻儿也在城外,万一活下来也需要乡亲们帮忙照顾。” “你们的亲人如果活着,王府一定会妥善安置,目前王府在涧里布置了难民营,收容所有在西夷的残害下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 诸位乡亲休整几日后,可以去难民营寻找自己的亲人,任何一个华夏百姓,都会得到王府的救助。 你们都是为王府立下大功之人,王府将会对你们进行赏赐,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只要王府能够做到的,都会尽力去做。 还有一点要跟诸位乡亲说明,以后的吕宋将会成为延平王府的领土,所有在吕宋的百姓都要照章纳税。” 林三枪代表移民保证道:“只要不是苛捐杂税太过沉重,草民等绝无抗税之心。” “王府规定的赋税,所有赋税加在一起不超过二成,底层小吏敢于盘剥摊派,超过二成百姓可以上告官府,王府也会定期派下巡视御史大夫,监察各地官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吕宋地位 ,穿越之海权时代 马尼拉周边连续多日都是浓烟滚滚,空气飘荡着恶心的肉香味,这是焚烧尸体所产生气味,马尼拉地处热带,这些死尸不能及时处理,极易造成瘟疫。 终于尸体全部焚烧完毕,郑经也能够大摇大摆地走进马尼拉城,从此马尼拉的主人姓了郑。在马尼拉市政厅郑经召集高级将领进行战后总结,并商议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以及战后吕宋诸岛的安排。 “诸位!马尼拉是拿下来了,在马尼拉战役中我们收获颇丰,所缴获的财富完全可以弥补战争花费,还有不少的盈余。 上报上来的缴获财物经过统计共计白银八百万两,还有其他的粮食等物资还没有进行统计,估计整个缴获的价值会超过一千万两。 不过攻下马尼拉只是经略吕宋的开始,斗牛国在八打雁与三宝颜一样有军事存在,这些地方的西夷也必须清理。 同时吕宋今后是什么方式进行管理,也是需要我等认真思考之事,诸位都说说吕宋应该以琼州方式进行管理,还是以爪哇方式进行管理?” “王上!臣认为吕宋不同于爪哇距离我承天府路途遥远管理不便,又不是主要的交通要道,吕宋距离我承天府只有三四天的航程,这个距离比起在陆地上两府之地还要近一些,完全可以直接管辖。 因此臣建议吕宋必须纳入郑氏的直接管辖范围,只有牢牢掌握在我郑氏自己的手里,将来才不会出现当年的安南叛出事件。”随军的唯一一名文官,郑经的秘书郎洪磊主张直接管辖。 洪磊的说法引起所有将领的共鸣,大家纷纷表示咱费劲力气打下来的地盘哪能白白便宜别人。郑经知道吕宋再如爪哇那样封藩的模式肯定会引起众将的不满,觉得将士们白白地流血牺牲。 “诸位!寡人也愿意将整个吕宋诸岛都拿下来直接管辖,可是一个地盘上首先要有足够的人口,然后才能谈有效控制。 目前整个吕宋有多少华夏人口咱们不知道,可是马尼拉附近有多少华夏人口我们是知道的,谢永常的难民营到现在只收拢了一万多华夏难民,其中一半还是妇孺。 诸位想一想就凭着这么点儿人,我如何控制这么大的地盘?” “王上!没有人我们可以慢慢从大陆偷偷倒腾人口,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开通了两条移民通道,一条是西南通过吴氏购买的人口,另一条是通过天地会秘密组织的偷渡人口。 这两条通道得到的人口可以优先补充吕宋,至少要在一年之内保证马尼拉周边能够聚集十万华夏百姓。 能够有十万人,我们就能有效控制马尼拉周边,以后再慢慢对各个地方进行渗透。” 洪磊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对于吕宋这块土地势在必得,郑经知道洪磊的话不仅仅代表了在场武将的心声,也代表了后方文官的心声。 自古功高莫过于开疆拓土,若是能够在吕宋开疆拓土,那么郑氏的合法地位就能继续巩固,说明郑氏有王者之气,将来在与满清争夺天下的时候,也能有足够的底气。 “既然大家的意见一致,寡人就依着大家的建议将吕宋纳入我华夏版图,吕宋岛更名为吕宋府,马尼拉城更名为吕宋城,为吕宋府府治,下辖马州县、八打雁县和三宝颜县。 八打雁与三宝颜还在西夷手中需要我军前去攻打,吕宋知府人以及三县知县人选将由承天府吏官进行铨选。 吕宋驻军陆军将由谢永常为吕宋驻防长官,一边清缴周边的土著,尤其是那些对我华夏百姓进行施暴的土著更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同时陆军负责南下拿下八打雁,并在八打雁与寡人的大队人马汇合,直接南下攻打三宝颜,并在三宝颜驻军保持我郑氏的武力存在。 海军海军由洪暄为驻防长官,第二分舰队一分为二,一部驻防吕宋湾原甲米地斗牛国的海军军港,一部分驻防三宝颜。 定期巡防整个吕宋群岛,并考察整个吕宋的地形地貌,同时还要对各个地方的矿产分部情况有个清晰的了解。 既然决定直接管辖吕宋,我们就要认真对待,同时要做好各地的移民安置工作,民政方面寡人会命吏官抓紧时间调派官员到吕宋任职。 暂时吕宋的政务就由洪磊负责,在承天府的官员派来之前,你首先要将吕宋府的官府架子搭起来。 谢永常在移民中的威望比较高,有什么疑难之事,你可以与谢永常商议着解决。” 被点到名的几名文武都起身躬身领命,洪磊没想到打理吕宋的苦差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当然知道这是延平王在培养他的执政能力。 整个延平王府如今算是有了三府之地,其中承天府的级别最高,府尹由延平王亲自兼任。琼州府知府张煌言那也是一代名臣,声名显赫。 以他洪磊现在的资历,还没有资格担任一府知府,利用知府到任之前参与一府之地的管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非常不错的锻炼机会。 郑氏的官现在可不好当,自从延平王继位以来,对文官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再想如以前一般坐在衙门的二堂喝茶如日当老爷是想都甭想。 整个官吏的考核细分了多个方面,从百姓的生活水平,辖地儿童的入学率,每一年的税收是否有提高,当地的基础设施有没有发展,方方面面都要进行考核,任何一方面没有进步都要进行仔细的陈述,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那就等着接受调查吧。 当然有了政绩,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比如说各个指标都能达到考核优秀的官员,年底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励。 这笔奖励是官员一年俸禄的二倍,这样的激励措施就是鼓励官员将自己的辖地治理好,治理的越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相反懒政惰政,贪腐无度就会受到严惩,严重的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官员在贪腐的时候,就应该去想一想风险与收益哪一个更高一些。 在吕宋城缴获的收获郑经只留下五百万两现银准备运回承天府,剩余的现银与物资全部留给了吕宋用于重建工作。 洪磊手里有了银子和粮食,做起事来就容易多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安置难民,这些难民在吕宋本来就有土地,只需要补充生活物资与生产资料就能安稳下来。 最让洪磊头疼的反而是吕宋这边女多男少的问题,在这一次斗牛国人针对移民的行动中,大量的男人死于非命,留下了大量的孤儿寡母。 这些妇孺完全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可是这女人又是稀缺资源,洪磊连续多日都在这些女人堆里跟这些女人商谈,询问一些带着小娃娃的女人愿不愿意改嫁。 就算是这些女人都愿意改嫁,也得能够找到这么多愿意娶寡妇的男人,洪磊将这个难题抛给了郑经。 郑经一听还有这好事啊!立刻给承天府与琼州府各去了一道诏令,在两府招募三十岁以上的老光棍来吕宋垦殖,到了地方就发媳妇,而且进门就能喜当爹。 对于贫苦百姓来说,来讨个婆娘栽根立后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挑肥拣瘦,在古代打光棍就是常态,能娶上媳妇成亲的都是生活殷实的人家。 两道诏令一下,立刻便有大量的老光棍报名前来吕宋垦殖,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不但解决了女多男少的问题,而且还变成了男多女少。 为了给这些多出来的老光棍娶媳妇,郑军不得已将俘虏的西夷女人都提了出来给这些老光棍分配。 虽然说这些西夷的女人长得丑了一些,长相完全不在华夏百姓的审美点上,但是好歹也是个女人不是,也能给老光棍们生儿育女。 一个月后承天府派来的知府来到了吕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经的岳父原万年县知县唐思文。 这几年唐思文在万年县任上做的确实不错,更兼之郑经将试验田设在了万年县,每年的单是一个试验田带来的收益就让万年县水涨船高。 整个承天府万年县的百姓生活水平最高,几乎家家都靠着制作红薯粉条盖起新房子,如今被直接升任吕宋府知府,到底是升官还是明升暗降也说不清楚。 郑经也没想到来的会是岳父,赶紧将岳父迎进市政厅,人前的官话不必细说,在没人的时候,郑经问道:“岳父!怎么是将您调派过来了,这吕宋拢共就不到两万人,说是知府连个知县都不如。吏官衙门那边是怎么跟你说的?” “郑大人的调令中说的是,吕宋乃是新附之地,需要干吏牧守,臣乃是王上岳丈,是王上心腹重臣,是吕宋知府的不二人选。” “岳父可知道吏官衙门打算安排谁去做万年知县?” “这个臣不知道,吏官衙门给臣的调令是接到调令将政务交接给佐贰官,立刻动身。”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承天风起 郑经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岳父调到吕宋也好,吕宋今后肯定有很好的发展,寡人也会在政策上向吕宋倾斜。 保证每年拨给吕宋的移民人口不会低于两万人,连续支持五年,五年之后,吕宋就要有自己自我发展的能力。” 唐兴文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得王上如此支持,这吕宋臣保证五年之内必成我郑氏的后方粮仓。” “寡人相信以岳父的能力, 不过不能按照承天府的那种施政模式,承天府的目标是养活从离岛后撤的几十万百姓。 而吕宋没有这种压力,吕宋完全可以采用大农场的模式进行垦殖,比如说以一千亩为一个地块开辟种植园。 比如种植甘蔗、剑麻、金鸡纳树等经济作物。至于粮食,吕宋能够做到一年三熟,少量的土地进行大规模种植就能满足吕宋的粮食供应。 至于说以后进军大陆的粮食供应,从吕宋调粮不如就近从承天府调拨,成天府发展起来, 所生产出来的粮食足够满足二十万大军的消耗。 总之这土地一定要合理规划, 粮食种的太多我们消化不掉就会烂掉,这不划算。而且在对外贸易方面粮食的价值远没有白糖、麻绳、药品的价值高。” “王上!这甘蔗、剑麻臣知道,这金鸡纳树是个什么东西,种这个树有什么用?” “这金鸡纳树是斗牛国人从新大陆引进到吕宋的一种树木,这种树木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的树皮能够治疗疟疾,也就是打摆子。 这个秘密斗牛国人一直当做最大的秘密并不对外公布,寡人也是在无意间查阅斗牛国的资料才知道了这个秘密。 岳父您想想看,一旦这种药品投入到市场上,我们能够挣到多少利润,我们在开发热带地区的时候,最头痛的就是打摆子,每年因为打摆子死了多少人。尽管我们知道黄花蒿对打摆子有治疗效果,然而疟疾的死亡率依然是居高不下。” 唐兴文眼睛亮了,他太清楚疟疾对热带垦殖的危险了,承天府不敢快速进行开发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疟疾这把无形的杀人的刀。 若是真能确定这个金鸡纳树的树皮有治疗疟疾的功效,而且比黄花蒿的效果更好, 这个种植园一定会成为吕宋的经济支柱产业。 “王上!这个树容易种植吗?” “这个寡人也不清楚,需要不断进行摸索,寡人会从试验田给你调拨几名农技员,到时候他们会协助你进行栽培与育种。” 唐兴文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王上!这种植园肯定需要大量的人力与财力,单靠官府肯定不行。 移民过来的大多数都是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百姓,他们如何能够买得起一千亩以上的土地,而且若是大多数移民都开辟种植园,劳力从哪里来?” 郑经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岳父大人,出门可别说这话是我说的,那么多的土人留着干什么?劳动力完全可以用这些土人,给移民发放武器,让他们自己去捕奴不就行了。” 唐兴文三观尽碎,这完全违背了圣人之学的教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看着唐兴文纠结的表情,郑经给他下猛药道:“你可知道斗牛国人历次对华夏百姓的屠杀,下手最狠的是什么人?” 唐兴文明白了郑经的意思,这些土人是无法与华夏移民和平共存的,他有些纠结地道:“若是我们大规模的做这种事,我们与土人之间再也恢复不到和平的状态之下。” 郑经冷笑道:“岳父上任之后, 走访一下涧里那边的移民村落,询问一下这些移民百姓, 听听他们对土人的看法,听听他们支不支持官府对土人的打击。” “臣明白了,臣知道该怎么做,要做到这一点需要驻军的配合,毕竟百姓之间行为松散,需要军队对百姓进行编练。” “这是军队责无旁贷之事,百姓在农闲之时必须参与军事训练,承天府与琼州府如此,吕宋府也是如此。” 在唐兴文正式履职吕宋知府后,郑经收到了吏官衙门的奏疏,吏官衙门铨选了三名官员做为万年县知县的候选人,请延平王勾选。 三名官员分别是杨英、郑缵绪(郑泰子)和庄文烈,郑经一看这个名单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很明显自己的从叔想要给自己的子弟铺路了,当然还有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 郑缵绪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虽然说有些才名,算得上郑氏三代中的优秀人才,但是这么早就身居高位,难道不觉得这是揠苗助长吗? 本打算亲自带着人马去收复三宝颜,顺便从三宝颜南下,一路沿着香料群岛边缘向西到爪哇岛、旧港、满剌加巡视一番。 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到南洋亲自看一看了,也不知道南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些领地亲自巡视一番的威慑,可比听属下的汇报管用多了。 然而面对承天府的政局出现动荡的隐忧,郑经只能将收复三宝颜的任务交给今后将驻守在吕宋的洪暄与谢永常。 郑经则带着剩余的舰队与陆军提前返回承天府,安平城内的文武官员谁都没有想到延平王会这么快返回承天府。 从出征到返回只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郑经突然返回打了一众文武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在郑经召集所有官员在王宫议事时,一些在官廨坐班的官员竟然能够在大白天就找不到人。 郑经的脸色很难看,官员们表现让他愤怒异常,指望这样毫无责任心的官员能够做成什么事。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自己自以为制定了严密的制衡制度,能够杜绝官员的懒政惰政。 然而现实狠狠地抽了郑经一个耳光,这他么的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难怪老朱那么痛恨这帮杂碎。果然除了少数另类,大部分的读书人没有好东西。 这种精英教育模式下的读书人,本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指望他们能够放下身段真心地为百姓着想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召集议事的钟声已经敲响了超过半个时辰,按照在安平的官员居住的位置,就算最远的官员这么长时间也足以赶到,更何况这个时间正是在衙门坐班的时间,人去了哪里? 郑经放下手中的奏疏,冷笑道:“既然不来,那就不等了,杨来嘉!” “臣在!” “将今日在安平城没有告假却没有到场的官员全部记下来,所有官员全部革职流放吕宋岛听候吕宋官府安置。” “王上不可啊!我延平王府读书人本就不多,一下贬谪这么多的官员,这么多的缺口臣去哪里找这么多合格的读书人?”郑泰立刻跳出来反对道。 “没了张屠夫,寡人就吃不上褪毛的猪了吗?” “王上若是一意孤行,恐怕会有更多的官员选择辞官归隐,到时候谁来替王上牧民,这打天下靠武人,这治天下靠的可是读书人啊!” “是吗?还有谁要辞官,尽管提出来,寡人绝不挽留!” 这话说的极其刻薄寡恩,是郑经继位以来从未有过之事,一名官员走出来摘下头上乌纱说道:“臣请辞!” 郑经连头都没抬,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准!” 那名官员傻眼了,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只能黯然地躬身向后退出大殿。 还没等他退出去,郑经的话又跟了过来:“此人永不叙用!” 官员浑身颤抖,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半天才艰难地爬起来,嚎啕痛哭。 “还有没有官员请辞的?一并说出来,寡人绝不挽留!”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延平王正在暴怒的边缘,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郑经。 “寡人已经给了你们退出的机会,既然无人选择请辞,那就是还想好好地当这个官,既然要好好地当官,那就把该你干的事认真地干好。” “臣等遵诏!” “唐显悦!” “臣在!” “寡人命你在御史台,组建反贪腐司,由你亲自兼任主官,反贪腐司有权调查任何官员。只要证据确凿,便将证据递交刑官衙门进行抓捕。” “臣遵诏!” “刑官何在?” “臣在!”蔡政赶紧出班行礼。 “命你组建刑侦司,负责我郑氏所有案件的侦破,人员从各个地方的捕快衙役中选择,同时地方上同步建立提刑官。 完全由刑官垂直管辖,办案之权不受地方官员干涉,寡人给了你权力,你就要给寡人把差事干好了,若是干不好,寡人不介意换人!” 蔡政心中一凛,赶紧表态:“请王上放心,臣一定鞠躬尽瘁,尽心王事!” “既然如此寡人现在就给你们一个大案,御史台反贪腐司联合刑官刑侦司,给寡人彻查今日所有未到的官员,包括刚才请辞的官员,只要有贪腐犯罪的行为,全部缉拿归案。 寡人希望这个案子,你们给寡人办的明明白白,让所有心怀不轨者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臣!遵诏!”蔡政与唐显悦一起出班行礼。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权力的争夺 郑经发现自己正在逐渐的黑化,在吕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岳父为何会被调派到吕宋,主要是郑氏宗族看到唐婉儿多年无子,而且郑经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宗族们就起了别样的心思,将唐兴文调到吕宋只是第一步,若是郑经退缩,他们就会想办法将唐显悦挤出朝堂, 在王府失去话语权。 再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要么逼迫郑经纳妾,要么逼迫郑经立一个兄弟为储君,毕竟在宗族眼中立储乃是巩固国本。 唐兴文被调离承天府,本质上是宗族与外戚之争,争夺的是话语权,与权力的主导权, 不用说这件事不光是郑泰在挑头,郑氏宗族之中没有参与的很少。 也不知道郑经最信任的郑省英有没有参与其中, 若是郑省英也参与其中,郑经就只能下黑手清洗整个宗族势力。 安排完对这些惰政官员的处理,郑泰便紧逼上来问道:“王上!这些官员离去之后的缺口怎么办?” “吏官无法安排吗?” “回王上!承天府人才匮乏,短时间内很难安置这么多人。” “既然如此,那寡人就不勉强吏官了,这事寡人来解决。” “多谢王上体谅。”郑泰恭敬地退下,心中盘算着等到延平王挑选的读书人都拒绝当官的时候,就到了妥协的时候。 哪知道郑经根本不按他的剧本走,向下扫了一眼众臣的表情,冷声道:“刘国轩、周全斌何在?” “臣在!”刘国轩与周全斌出班行礼。 “你二人从你们各自军中给寡人抽调五十名镇抚司军官,给朕带到王宫,朕要亲自培训他们如何当官!” 二人立刻拱手应诺:“臣!遵诏!” 郑泰傻眼了,没想到自己本以为延平王没有读书人给他当官就会妥协,结果人家转头就去军队调遣人员。 这要让军队当了这个官,郑泰会被读书人骂死。为了自己的名声与子孙的未来, 郑泰豁出老脸阻拦道:“王上不可,这官员的缺口,还是臣想办法安置吧,臣保证再有惰政官员,臣第一个就不饶他。” “寡人怎敢让吏官为难,还是寡人自己想办法吧!” “臣不为难,臣保证安排妥当!” 郑泰都快急哭了,别看他是吏官,在郑氏没有设立宰相的现在,吏官可以说是百官之首、位高权重,可是一旦得罪了读书人,他这个吏官能不能坐稳都是一个问题。 郑经一拍桌子大怒道:“郑泰!在私你我是叔侄,在公你我是君臣,寡人倒要问问你,要挟君主该当何罪?” “臣知罪!请王上降罪!” “罚俸一年,降建平侯为建平伯!” “臣谢王上宽宏大量!那这官员的安排?” “你是吏官,为国选材是你的责任,难道你要推脱责任吗?” “臣不敢!”郑泰总算一颗心落在肚子里,这一次与唐氏的争斗,不但没占到便宜,还被延平王狠狠抽了一个嘴巴。虽然说没有伤筋动骨, 但是也让他感觉恶心。 “寡人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当初你悄悄转移到倭国的藩库银子什么时候拿回来,这笔钱是王府的公产,不属于任何的个人。” “臣这几年一直在追讨这笔银子,可是倭国长崎镇守使百般推脱,不愿意痛快地交还这笔银子。臣现在正在想办法,也请了在平户的田川七左卫门进行说项。” “这事你不用管了,将堪合交给寡人,寡人你再给倭国发一封照会,语气强烈,限长崎方面今年必须将银子给寡人送到安平。 不但要送,还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这些年这笔银子放到银行也不少利息了,寡人也不多要,就要四十万两。” “王上!这倭国方面能答应吗?” “答不答应试试不就知道了!” 郑泰有些无语,不过却摸不透郑经的想法,他发现自己这个侄子自从继位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让郑泰有些怀疑,这小子当初的混账难道是装出来的吗? 郑泰没有纠结倭国存银之事,那点儿银子对于如今的郑氏来说就是个小钱,他更关心的是万年县的知县人选,这可是妥妥的封疆大吏。 “王上!万年县的知县人选可定下来了?” “你看着定吧!定完了报给寡人。” “那就定杨英如何?” “可以!杨英也是跟随父王多年的老人,寡人相信他能将万年县管理好。” 杨英如今是在礼官衙门做一个闲职,平时负责编写《承天府府志》,算是半个史官。写史之人多少都有些清高,说大白话就是不合群。 本以为这辈子就蹉跎岁月,混一辈子完了,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落到了他的头上,激动的赶紧出班行礼道:“臣谢王上厚恩!” 郑经看着这个小老头儿笑的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跟菊花盛开一般,不禁莞尔一笑道:“杨卿免礼,万年乃是承天府重镇,事关重大,杨卿要谨慎施政,不可辜负了寡人与万年百姓。” “臣当效前车之鉴,不敢不尽心尽力,不然难逃青史悠悠之口。” 不愧是写史的,张嘴闭嘴都是史。 王宫议事散了之后,郑经没有回后宅,而是留在了自己办公的公事房,在翻了几本奏疏之后,郑经把杨来嘉叫了进来。 做为郑经的保镖头子,亲军侍卫队长杨来嘉可以说是郑经最为信任之人。杨来嘉进来之后随便给郑经行了礼问道:“王上!有什么吩咐?” “二牛!从侍卫亲军中挑选可信之人组建听风卫,所有听风卫成员都必须隐秘身份,想办法栖身于各个要员身边或家中,寡人要对这些要员的所作所为一目了然。” 杨来嘉犹豫了一下问道:“王上,您所要求的这个听风卫是不是类似于大明的锦衣卫?” 郑经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听风卫只要侦听之权,没有抓捕询问之权,听风卫存在的目的就是充当寡人的耳目,寡人不能对臣属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臣明白了,不过组建听风卫的花费不是一个小数目,这笔钱粮从哪里走,是户官账户吗?” “经费的问题寡人会想办法,这你不用操心。你先给寡人模仿锦衣卫的架构做一个预算,寡人想办法去筹银子。” “是!” 杨来嘉退出公事房,一直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洪磊心中五味杂陈,从内心深处洪磊非常反感这种特务政治。 可是这一次的郑泰弄权,确实是打了延平王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延平王在郑氏有着超高的威望,并且手中一直牢牢地把握着军权,这一次延平王很难掌握主动。 洪磊尽管感觉非常别扭,还是没有出言反对,历代的帝王创业之初都能与臣下亲密无间,到了后期又都是猜忌万分,这或许就是最大的原因吧。 洪磊的心理活动郑经不知道,即使知道也阻挡不了郑经组建秘密组织的决心,组建秘密组织可不是单单为了监视臣属,更多的是为了对付渗透进来的敌人细作。 毕竟细作与反细作是亘古不变的政治军事斗争,就是现在在承天府已经被官府掌握的满清细作就有不少,这些细作都在想办法将承天府获得情报传回大陆。 郑经正在琢磨做什么生意挣钱,做为一个穿越者,又是学农业专业的大学生,在这个时代还能找不到一点儿挣钱的生意。 要说这个时代什么生意最赚钱,当然是丝绸、瓷器、茶叶最赚钱,这三样商品在西方就是妥妥的奢侈品。 问题是这些行业的生意都在郑氏商行的掌握之中,所赚的银子都是进入户官库房,属于郑氏的国库收入。 郑经若是非要从国库支出这笔经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的威望与权力完全支撑他这么做,可是郑经暂时并不愿意因为经费受制于人。 听风卫未来承担的责任非常巨大,所需要的花费也非常巨大,有些钱花的更是不能放在明处,因此必须要有独立的经费来源。 郑经想了很多挣钱的生意,比如说穿越者三大神器,肥皂、香水和玻璃。这些东西确实挣钱,不过对于郑经这个农学院的大学生来说,肥皂、香水并不难造,而且这两样东西的制造过程也容易保密。 油脂的皂化反应,本就是基础的化学反应,不过是一层没有捅破的窗户纸,不过是不是俗套好用才是王道。 至于皂化反应所用的油脂,那更是好解决,黄安的后勤船队可以成立捕鲸船,只要捕到一头鲸鱼,所制作的油脂足够消耗一年。 而且油脂在工业化开启之后,所起的作用越来越大,各个行业的机械转动部分都需要油脂的润滑,捕鲸队的成立已经是刻不容缓之事。 制造肥皂还需要一样重要的原料就是碱,也可以通过从草木灰中提取,或者在贸易中获得。 华夏在宋代开始,就已经开始大规模的使用碱做为面食的酸性中和剂,不然炊饼也不会诞生。 第一百六十章 满清局势 永历二十二年夏天! 承天府开始流行一种叫做肥皂的新洗涤物,这东西比皂角又方便又好用,而且去污的效果更好。一经推出就深受承天府的工薪阶层喜欢,很快便风靡了整个承天府。 这种叫做肥皂的洗涤物,一块二两大小的肥皂只卖十文钱,对于承天府庞每月平均收入二两左右的工薪阶层来说,一个月花费十文钱买一块肥皂洗衣服, 并不算什么大的开销。 任何商品的风靡都逃不出消费能力,与消费群体的培养。在承天府肥皂能够流行起来,那是因为承天府已经培养起庞大的工薪阶层。 肥皂在承天府的流行,也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琼州府以及南洋各地,尤其是在琼州府有着不低于承天府的工薪群体,消费能力一点儿都不比承天府差。 在肥皂流行的同时, 一个秘密的特务组织悄然成立,听风卫的成立只有少数的内部人士知道, 一些知道的内情的官员也都选择了闭嘴绝口不提此事, 就当这件事并不存在。 整个郑氏一片欣欣向荣,永历二十一年的编户齐民统计承天府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万人。其中男性人口七十万人,女性人口五十万人。 尽管郑氏每年都从朝鲜、倭国、安南等地区引进女性人口,男女比例失衡的状况依然没有得到有效的缓解。 琼州府还好一些,人口也突破了百万,男女比例并不明显,毕竟不是郑氏退守承天府的时候,以男性当兵的为主。 从大陆地区走私人口的秘密活动还在不断的进行,由于满清连续多年的迁界禁海,以及北方的八旗权贵圈地运动。 大陆如今流民遍地,可以说满清的统治已经渐渐有了不稳的迹象,虽然满清皇帝康熙已经亲政,但是大权已经掌握在权臣瓜尔佳·鳌拜手中。 鳌拜越发的显示出权臣的跋扈,这让刚刚亲政一年的爱新觉罗·玄烨如鲠在喉,心中已经有了除掉鳌拜的想法。 可是鳌拜号称满清第一勇士,武力值惊人,同时又掌握着朝廷的大权, 身边有无数的党羽。想要除掉鳌拜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小皇帝展现出了惊人的忍耐力。 虽然心中对鳌拜已经严重不满,但是却在表面上不动声色。反而装出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整日在宫中与一群旗下的少年侍卫一起玩摔跤(布库)游戏。 面对康熙的退缩忍让,让鳌拜对康熙做出了误判,更加的嚣张跋扈起来。满清朝堂的局势波橘云诡,让人越来越看不透。 就是远在云南的吴三桂也是对京城的局势无法做出判断,谁也不知亲政后的皇帝能否扳倒已经掌握满清朝堂六年之久的权臣。 看不透迷雾重重的京城朝堂,吴三桂越发的不安起来,尤其是朝廷将孙延龄安置到广西之后,让吴三桂感觉自己的腰眼上被人顶上了一把刀子。 吴三桂一边花费重金收买孙延龄,一边将女婿夏国相派出去出使郑氏,他很想听听郑氏那个年轻的主子对满清朝堂的看法。 夏国相在永历二十二年年底,抵达承天府面见郑经。郑经在王城公事房接见了秘密来访的夏国相。 在客套寒暄过后,夏国相单刀直入地问道:“延平王!平西王想听一听您对京城朝堂局势的看法,这个小皇帝如今展现出了一副昏君的模样,也不理政务,整日在宫中与侍卫嬉戏。 皇帝长久的大权旁落,会不会导致满清内部出现权力争夺之战?毕竟宗室中还有不少掌握权力之人,不可能看着皇帝这样将爱新觉罗家的权力拱手相让给一个外姓。” 郑经笑道:“吴将军多虑了,寡人请问夏先生, 满清的权力基础是什么?” “八旗!”夏国相脱口而出。 “八旗掌握在谁的手里?” 夏国相也是聪明人,被郑经一点拨马上就明白过来。 “延平王所言有理,八旗的权力都掌握在宗室手里,尤其是在顺治帝之后,上三旗最精锐的人马都掌握在皇帝手中。 这些人马可是只认皇帝,其他人可指挥不动这些骄兵悍将,而且这些上三旗的人马可就在京城拱卫,可是小皇帝为何不动鳌拜,难道宗室觉得鳌拜还有用?” 郑经摇头道:“小皇帝不敢轻举妄动,那是因为鳌拜也是正黄旗的重要将领,他不确定鳌拜现在能够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指挥多少人马。 同时小皇帝也不想因为君臣之争让满清伤了元气,他想用最小的代价拿下鳌拜。一旦他们内部自己打起来,会不会给你我可乘之机? 寡人再次提醒你们,这个小皇帝可不简单,尤其是他身后的那个来自科尔沁草原上的女人,想想一个女人带着六岁的儿子,能够在强敌环伺之下帮助儿子坐稳帝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吗? 你们在京城的眼线可有听说过满清的太皇太后对小皇帝不满的传闻?若是没有,说明这是那个女人默许的。 要寡人来看,真正掌握大局的从来不是鳌拜,也不是小皇帝,而是这个女人。” 夏国相没想到郑经会以这种角度分析问题,这绝对是一个独特的视角,在男权世界里,女人的作用往往会被忽视,就算是吴三桂也不能免俗。 整个吴军上下,都忽略了这个满清这个太皇太后的作用。 “延平王一语点醒梦中人,内兄尚建宁公主常年在京城居住,确实该让内兄经常进宫走动一番。” 郑经知道夏国相口中的内兄说的是吴三桂的长子吴应熊,郑经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受到《鹿鼎记》的影响。 尤其是这个倒霉蛋还被建宁公主给阉了,然后转头投入到了韦小宝的怀里。 当然这是金庸老先生戏说,真实的吴应熊在吴三桂手握重兵的时候不可能被一个公主给阉割,这是在打吴三桂的脸。 而且公主也不是康麻子的妹子,而是康麻子的姑姑,两人差着辈儿呢。 郑经并不看好一个做为藩镇质子的吴应熊能够在宫中得到什么样的内情,以那个女人的精明,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恐怕是非常的困难。 “夏先生!你回去之后转告吴将军,不管京城的形势怎样变化,满清在对待汉人的立场上是一致的,吴将军想要保住现在的身份地位,只有不断加强自身的实力。 只有自身的实力让满清不敢轻举妄动,吴军在云南才是安全的,若是自废武功,满清会毫不犹豫地将吴军肢解。” “延平王与我家平西王的观点不谋而合,岳父多次在跟我等商议之时都指出,手中的人马才是大家富贵的保证。 这一点上,我军上下都看得很清楚,也知道朝廷对我军并不放心,不过是拿我们没办法,毕竟天下手握重兵的藩王势力,并不只有我家一家。 若是朝廷做的过分,有可能会将天下的藩镇全部逼反,到时候朝廷能不能坐稳还不知道呢!” “吴军上下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就行,若不然只能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且满清朝廷内部的斗争很快就会分出胜负,毕竟鳌拜现在已经惹得天怒人怨。 有句俗语说得好,若要使人灭亡,先要使人疯狂。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听到鳌拜败亡的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对你我两家来说并不友好。 满清腾出手来,肯定要对付你我两家,毕竟没有哪个朝廷愿意自己的治下还有国中之国。” 夏国相听明白了郑经的潜台词,那就是留给我们备战的时间不多了,要想不坐以待毙,那就必须要加紧把自己武装起来。 “多谢延平王提醒,我军上下都万分感谢,同时在下还希望郑军能够遵守我们之前达成的密约,当朝廷与我军发生战争的时候,能够出兵伐清。” 郑经笑道:“我郑氏本就与满清是敌对状态,打击满清本就是我郑氏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一点请吴将军放心,一旦贵军与满清开战,我郑氏必定会亲自下场与满清决一死战。” 夏国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在承天府游玩了几天,采买了很多承天府最近新出的新鲜玩意,便告辞返回云南。 当夏国相返回云南的时候,永历二十二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已经开始。 郑经浅薄的历史也知道在满清的纪年中今年是康熙八年,这一年年轻的小皇帝佯装贪玩少年,麻痹了权臣鳌拜,在鳌拜进宫的时候,利用这些一起嬉戏的少年将鳌拜生擒。 第一百六十一章 鳌拜倒台 永历二十三年、康熙八年五月十六! 鳌拜的一等公府,瓜尔佳·鳌拜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官府,马蹄袖挽起,鳌拜挠着剃的光秃秃的头皮,将顶戴扣在头上,顶戴上的双眼花翎异常鲜艳。 原来是皇帝下旨请鳌中堂进宫面圣,前来宣旨的太监态度非常的恭敬, 就连鳌拜家的下人打赏的碎银都没敢收。 做为大清朝廷第一权臣,就是皇帝召见也得说个请字。志得意满的鳌拜坐着官轿晃晃悠悠的从大清门进了皇宫,一路上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着轿子畅通无阻地来到乾清门外。 门口值守的小宦官眼尖,一眼看到了下轿的鳌拜,连忙大喊一声:“鳌中堂到!” 紧接着宫门里面宦官跟着喊道:“圣上有旨,宣瓜尔佳·鳌拜觐见!” 鳌拜抬脚就进了乾清门, 一进门就见小皇帝连龙袍都没有穿,只穿着明黄色的中衣,跟一群旗下子弟正在角力布库。 看到太宗皇帝的子孙如此不堪,鳌拜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躬身行礼道:“陛下!老臣参见陛下!” 这样的行礼在满清这种主子奴才的语境中已是极不礼貌,正常的觐见应该是跪地打千儿说奴才鳌拜叩见主子。 鳌拜是正黄旗旗籍,皇帝是正黄旗旗主,是他正牌的主子,然而眼下的鳌拜已经完全不把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 然而原本一脸嬉笑表情的小皇帝,突然变了脸,脸上的麻子都变得扭曲起来。大喝一声:“拿下!” 正在嬉戏的旗下子弟听到小皇帝的命令突然暴起,快速地将鳌拜围了起来,为了这一天,小皇帝带着这群少年演练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些少年配合默契,兼之鳌拜年事已高早已不是当年勇冠三军的巴图鲁勇士,坚持了几个回合之后,便被少年们摁倒在地。 鳌拜挣扎半天也没有挣扎起来,咆哮道:“玄烨!老臣对大清忠心耿耿,一辈子为大清冲锋陷阵, 身上被创无数, 小娃娃就如此对待功臣,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天下人寒心,朕倒是想问问你,你矫诏杀死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的时候可有想过天下人是否寒心。 在朕亲政之后,还能擅杀辅政大臣,你杀苏克萨哈的时候可想过天下人是否寒心。 你结党营私,擅权谋逆的时候可有想过天下人心?” “老臣没有谋逆,老臣冤枉,老臣恃强专权有,谋逆之事绝对没有啊!” 鳌拜刚被皇帝拿下的时候还没有觉得害怕,可是冷静下来一想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冷汗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些天小皇帝以各种借口将鳌拜的亲信支出了京城,如今在京城的亲信已经没有几个,就算知道鳌拜被擒拿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这些谋划若是出自眼前的这个少年之手,这个少年的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了,十几岁的年纪就有如此的隐忍之心,下手又如此的果断狠辣。 这些少年就是专门为了擒拿他准备的,没有想到小皇帝为了擒拿自己准备了一年的时间,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 鳌拜怂了,果断地求饶道:“奴才罪该万死, 不敢求主子宽恕, 只求主子看在奴才为大清戎马一生的份儿上,放过奴才的家小。” 康熙冷笑道:“现在知道后悔不觉得晚了吗?” 鳌拜低头不语,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生死以及家族的兴衰就全部维系在眼前这个十几岁少年的一念之间。 “鳌拜!” “奴才在!” “朕不杀你,不是因为你不该死,而是因为你对大清有功,同时也算护持着朕坐稳了皇位,这一点上来说朕还是应该感谢你的。 以后你会被圈禁,你的官职爵位也会虢夺,不过家族能够保全,但愿他们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 鳌拜被拿下的消息,很快便扩散开来,半个月后身在承天府的郑经便得到了鳌拜被拿下的消息,他不禁感慨地对洪磊说道:“这个建奴的少年君主真的不简单啊!” “王上何出此言?” “拿下鳌拜是为了铲除权臣,收拢皇权,不杀鳌拜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满清是善待功臣的,即使是如鳌拜这样的大罪,因为功高都能免死,也不牵累家人。 看着吧!这件事在读书人当中一定会被大肆宣扬,小麻子一定会被宣扬成仁君、圣君!” 洪磊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让臣没想到的是这个建奴的奴酋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魄力,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跳脱的年纪,竟然能有如此的隐忍之心。 利用一群少年假作嬉戏,实际上却是暗布杀招,这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了。” 郑经也是认同地点头道:“确实如此,小皇帝一旦坐稳皇位,四海升平之后,一定会把藩镇当成眼中钉,不出寡人的意料,满清朝廷就要开始进行削藩的试探了。 我们的备战也要抓紧了,各个都督府以及地方,都要抓紧预备役人员的训练,争取在战争爆发的时候,我们能够随时派出十万大军对敌进行进攻,而且还不用担心后方的安危。” “王上!现在军队正在抓紧练兵,无人敢于松懈,前些日子,旧港的林总督刚刚把上半年的关税解送回来。 永历二十三年上半年的关税收入已经达到了五百万两,今年全年实现一千万两关税收入完全没有问题。 吕宋方面唐知府也已经捋顺了各地的关系,今年吕宋就能实现收支平衡,不用王府对吕宋进行补贴。 这个成绩得益于吕宋推出的种植园政策,在承天府权贵并不允许买卖土地,土地完全属于公有,权贵手中有钱却只能压在手里,要么就是存进银行吃利息。 琼州府倒是允许购买,可是好地早已被原本的士绅大族占据,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土地不能成片,留给了自耕农进行耕种。 只有吕宋既适合农业耕种,又允许土地买卖,不少权贵都跑去吕宋买地,开辟大农场,而且这些权贵在承天府招募了经过预备役训练的单身百姓,组成捕奴队深入吕宋各地进行捕奴。 这些奴隶一部分投入到自己的农场中用于农场劳作,另一部分公然放在了市场上拍卖,一些没有条件组建捕奴队的农场便从捕奴队手中购买奴隶。 而且捕奴队还将相貌不错的土人女人训练成女婢,出售给承天府与琼州府的大户人家,这些女人吃苦耐劳,性格温顺,深受各地大户的喜爱,吕宋婢成了今年权贵间最流行的货物。 单是这一项收入就让权贵们赚的盆满钵满,更别提还有在吕宋投资的种植园的产出。权贵们看到了扩张的好处,对于扩张变得热衷起来。 臣这些天在整理奏疏的时候,看到有不少官员希望开放苏门答腊的种植园买卖,他们希望能够到苏门答腊进行垦殖。” 郑经笑了,自己算是亲手将扩张的种子种下下来,当华夏百姓都能从扩张中带来好处,天下没有人能够反对扩张。 倭国当年打赢了对满清的战争得到了丰厚的好处,这让倭国上下看到了扩张的好处,即使是在与罗刹国的战争中赔的差点当了裤子,却依然能够得到百姓狂热的支持。 就是因为百姓们看到了打赢罗刹国之后在辽东获得好处是长久的利益,是能够让所有倭国百姓都能得到好处的利益。 要不怎么说蘑菇蛋下无冤魂,可以说整个倭国的百姓都在支持倭国的扩张,不能说得到好处的时候叫好,没有好处的时候就说自己是无辜的。 当然做为一个国家的领袖,必须要审时度势,不能被百姓的舆情所左右,一旦做出错误的决定,受到伤害的就是整体的国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吴军应对 郑氏在秣兵历马的时候,吴军也没闲着,听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吴三桂不禁对着心腹手下感慨道:“郑大木生了个千里驹啊!” 众将不解,不知平西王为何听到鳌拜被擒的消息竟然去称赞远在海外的郑经,吴三桂也不瞒着众心腹说道:“去年的时候,本王便派国相出使郑氏, 郑经让国相带话给本王。明确指出鳌拜不管跳的多高,最后依然难逃覆灭的命运。 没想到这才过了半年的时间,鳌拜就被小皇帝给用一种近乎儿戏的方法拿下,原本看似嬉戏的布库竟然成了夺命杀招。这个小皇帝不简单啊!” “王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小皇帝掌握大权之后,肯定要证明自己才是天选之子,最好的证明就是削藩,我看很快小皇帝的刀就会砍到我们的头上。”马宝问道。 “那还用说!我们现在肯定已经是朝廷的眼中钉, 小皇帝恨不得将我们除之而后很快。要想不被朝廷除掉, 我们就必须要增加自己的实力, 让朝廷不敢轻举妄动。”胡国柱也沉声说道。 “叔父!眼下我们进退都是错,若是我们扩军备战,就会给朝廷留下图谋不轨的把柄;若是我们忍让退缩,朝廷就会得寸进尺,一步步蚕食我们的的实力,若是有一天朝廷要拆分我们关宁军,我们又该怎么办?”吴应麒也是忧心忡忡地说道。 吴应麒本是吴三桂的儿子,因其过继给兄长为继子,所以称呼吴三桂为叔父。 吴三桂长叹一声道:“老夫本欲效仿大明黔国公为朝廷永镇西南边陲,为朝廷永世戍边,然而朝廷却连这样的要求都不愿意答应。老夫又如之奈何? 郑经那个年轻人说的好,无论我们怎么做都会成为朝廷打击的对象,朝廷不希望有国中之国存在,削藩就成了必然之事。 就看什么时候撕破脸吧,所以说我们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扩军备战,同郑氏的贸易要加大规模。尤其是郑氏的火铳和精铁都必须要大量的采购,至少在三年内我们要建成一支五万人的纯火器军队。 这支军队必须能够顶住朝廷骑兵的冲击, 只要挡住朝廷的骑兵, 其他的绿营不足为惧。这件事一支都是国相在操办,一事不烦二主,还是由国相去操持。 郑氏不是需要人口吗?我们就用人口换武器,这些年因为迁界禁海,到处都是流民,以前我们不敢大规模的倒腾移民,是不想落朝廷的口实,如今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们都在抢时间,多一些准备到时候就能多一些力量。” “王爷英明,既然已经无法善了,那我们就跟朝廷抢时间,不过内兄还在京城,会不会被朝廷要挟,让我们投鼠忌器。”夏国相担忧道。 吴三桂对夏国相表态非常满意,自己年事已高,眼下最合适的继承人在京城,若是不能将儿子救出来, 折腾半天也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国相所言甚是,必须秘密与应熊保持联络,不过应熊因为尚公主,成了宗室国戚,对于我们练兵备战并不支持。 我们父子相隔几千里,想要秉足长谈都是难事,应熊也是糊涂,他就不想想,没有老夫在云南的大军撑腰,皇家会让他做这个和硕额驸吗?” “要不要小婿走一趟京城,对内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内兄应该能够明白岳父的一片苦心。” “也好!国相就替老夫秘密走一趟京城,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不得惊动任何人,就连应熊的家小都不能惊动。” “小婿明白!” 夏国相离开昆明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这个时代的道路,从昆明到京城不但路途难走,还要进行水路转换。 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想要走到京城都是难事,从昆明出发一路向北到达胜境关,胜境关是云南与贵州的省界,出了胜境关就到了贵州境内,贵州号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 经过艰苦的跋涉终于走出贵州,这段路程至少就要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进入湖广境内之后,再走大半个月抵达夷陵州,从夷陵州渡过长江,直奔襄阳,从襄阳渡过汉水便进入了南阳盆地。 从伏牛山出来之后过许昌到荥阳,从荥阳渡过黄河一路北上经过到了这里就成了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 终于到了好走的路线,就这样晓行夜宿紧赶慢赶也要三个月左右才能赶到京城。如此遥远的距离,在交通设施与交通工具没有改进之前,对于一个国家的控制来说就是极高的统治成本。 夏国相入秋的时候从昆明出发,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隆冬时节,他一路是化妆成一个贩卖白糖大商人,带着一个庞大的车队,车上也确实装载的是货真价实的白糖。 在永定门缴纳了一笔城门税后,进入京城外城。满清入关以后强行将内城的百姓赶到外城,内城不允许汉人居住。 夏国相这样的商人更是不可能进入内城,可是内城没有百姓和商人之后,旗人老爷的生活也受到了限制。 为了满足旗人老爷消费需求,正阳门外的天桥附近兴起了一排排的商业街市,因为距离崇文门比较近,达官贵人的下人一出崇文门便能各个商铺采买货物。 这就是有需求便有商机,达官贵人的需求造成天桥附近畸形的繁华,与四周低矮的民房和衣衫褴褛的百姓相比,天桥显得富丽堂皇。这个地方在今后的二百多年,演绎了各种各样的传奇。 夏国相在天桥附近找了一家客栈暂时安置下来,洗掉风尘之后,便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铺面,吴三桂希望他在外城建立一个稳固的联络点。 再没有开个买卖能够掩人耳目,因此找个铺面盘下来就成了当务之急,京城居大不易,铺面的价格自然也是价格不菲。 这点儿小钱对于夏国相和其身后的吴军来说,那就不叫个事,不过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注意,夏国相不能暴露自身的财力,经过多番打听,以及讨价还价以两千两银子的价格盘下了一间带着一个两进院子的商铺。 与房东在大兴县衙门办好房契的过户手续后,不多日一家名为夏记南货铺的铺子挂牌营业,因为其经营的南货物美价廉,深受客人喜欢。 在铺子的搭建起来后,夏国相想办法与吴应熊取得联系,吴应熊才知道自己的妹夫已经来到京城,他知道妹夫既然没有用公开地身份来到京城,肯定是带着父亲的任务而来。 吴应熊找了个出城打猎的借口,离开京城与夏国相见面,在城外的林中相见,夏国相赶紧给吴应熊行礼道:“下官拜见世子殿下!” “国相!你我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快说父亲安排你进京所为何事?” “世子殿下!王爷希望您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离开京城返回云南,如今朝廷削藩之意已经越来越明显,你留在京城会有危险。” “国相!朝廷削藩又不是削父亲的爵位,平西王的爵位会一直世袭下去,父亲何必担忧?” “我的好世子啊!您读一读史书,史书上哪一次削藩有好下场,岳父一旦放弃手中的兵权,那还不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怎么会啊!论辈分我可是皇帝的姑丈,是堂堂的皇亲国戚,朝廷就是对付谁也不会对付父亲啊!” 夏国相无语了,岳父何等英雄,怎么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货色,这是让人家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钱呢。 真以为你的那个所谓的和硕额附值钱啊!没有你老子,你狗屁都不是。可是这样的话夏国相只能在心中想一想,却不能说出口。 “殿下!你可知道一旦朝廷与王爷翻脸,最先倒霉的就是你,朝廷不能拿王爷怎么样,对付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郑氏的发展 吴应熊很清楚朝廷如今朝廷与各地的藩王越来越紧张,已经有不少朝臣陆续提出削藩之策,尽管这些奏折都被皇帝留中,可是皇帝暧昧的态度却让人浮想联翩。 在吴应熊的内心里,非常不希望朝廷与父亲决裂,父亲已经是亲王爵位,世袭罔替, 升无可升,眼下手里的军权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 若是父亲能够痛下决心放弃手中的权力,允许朝廷对关宁军进行拆分,吴家的富贵必定会与国同休。 可是一旦与朝廷决裂,去争夺天下,就算成功又能如何,父亲都六十多岁了, 还有几年好活。至于自己继位当皇帝, 吴应熊做梦都没有想过。 对于吴应熊的固执己见, 夏国相也是非常的无语,既然吴应熊无法劝说,那就想办法将内兄的儿子带回去一个吧。 “既然内兄不愿离开京城,不如安排一个世孙回到云南,在王爷膝下承欢,也让王爷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这个要求吴应熊犹豫了,他觉得夏国相所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让儿子回云南也算给儿子一个选择。 万一有一天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自己被朝廷拿问,还能有一个儿子承继香火。 “我想想办法吧,毕竟公主的儿子离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找出一个充分的理由,不然会引起朝廷不必要的猜疑。” 夏国相点点头道:“那好!内兄有什么紧急之事需要传递就到天桥夏记南货铺寻人传递,我们的暗号是......” 吴应熊记下之后,便匆忙离去,夏国相知道自己来京城的任务没有完成,内兄的心已经偏向了朝廷这边, 尽管是碍于亲情暂时不会出卖吴氏,终究还是有些靠不住了。 夏国相又在京城安置了一番京城暗线的布置,留下留守的人员之后,便起身返回云南。 回到云南之后已经是康熙九年(永历二十四年)的盛夏,朝廷建议削藩的声音已经是此起彼伏,成了公开讨论的话题。 满清朝廷与藩镇的矛盾已经渐渐地浮出水面,不再是遮遮掩掩,天下有识之士都已经看出满清朝廷与藩镇之间必然会有一战。 郑氏这两年的时间日子过得很平稳,西方的狗咬狗战争,使得他们一盘散沙,即使是红毛夷与斗牛国如何在西方国家游说,始终无法说服各个国家组成联军对付郑氏。 尤其是还有一个在与郑氏的贸易活动中获得大量好处的约翰牛在其中搅局,搅屎棍的称号已经初具规模。 在各方都保持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之下,郑经难得的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唐婉儿与锦瑟为郑经生的两个儿子相继出生。 郑氏终于有了合法的继承人,郑氏上下一片欢腾,老实说郑经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在人均寿命三十多岁的古代,到永历二十四年郑经已经二十八岁, 再不能生出儿子会极大的动摇郑氏内部的稳定性。 这两年多的时间, 由于吴军加大了对郑氏的人口输入,使得郑氏各地的人口规模有了明显的提升。 其中承天府的户籍人口已经达到了壹佰伍拾万人,琼州府的户籍人口也达到了一百三十万人,旧港与满剌加的编户齐民人口加在一起也达到了历史性的五十万人,就连吕宋府各地编户齐民的人口也达到了二十万人。 郑氏地盘上的人口达到了三百五十万人,按照二十人养一兵的要求,郑军能够在战时动员起十五万大军。 这个规模的军队虽然说席卷整个华夏大陆不可能,但是控制一两个省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短时间内郑经并没有与满清或者吴军决战的想法,让满清与吴军双方互相消耗,郑军坐收渔翁之利才是对郑军最有利的做法。 年底的时候,陈永华从大陆返回承天府汇报工作,郑经召集了在承天府的全体复兴会会员进行了一次全体会议。 会议由陈永华的汇报开始,承天府是在后方发展会员非常的缓慢,郑经不希望任何投机者进入这个组织,他希望这个组织一直都能保证纯正性。 整个承天府现在的会员都不超过十人,除了原始会员林陛、冯锡范与何斌之外,又吸收了如陈辉、周全斌、杨来嘉、洪磊等人。 这些人都是郑氏如今的核心人员,哪一个人拉出去都可以是一方诸侯,陈永华看着这些老面孔新面孔沉声说道:“王上!诸位!种种迹象表明满清朝廷对藩镇的不满已经越来越严重。 对藩镇的打压也已经不再遮遮掩掩,吴三桂以目疾隐退,奏折递到康熙的案头,康熙没有做任何的挽留,便同意了吴三桂的奏折。 这两年吴军的部将多次联名上书满清朝廷,都不能恢复吴三桂的统军位置,虽然说满清也知道不管朝廷给不给吴三桂这个统兵的权力,吴三桂都牢牢地掌握着这个权力。 除非满清朝廷大动干戈地移镇拆分,不然很难撼动吴三桂的地位,很明显满清朝廷已经毫不掩饰对藩镇的厌恶。 依属下看来,满清的削藩可能就在这一两年之内开始进行,满清朝廷如今也在积蓄实力,等到他们觉得时机成熟之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削藩。” 陈永华的汇报很简要地概括了满清如今的形势,郑经看向手下的海陆两员大将问道:“公台!邦宪!海陆两军明年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能够出动多少人马?” “海军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可以全员出动,海军是技术兵种,如今三大舰队已经各自拥有四艘大舰,第三舰队完全有能力守住满剌加海峡,不给西夷任何可乘之机。” “对付满清海军其实用处不大,更多的是起到一个运输作用,海军的重点防御方向还是面向西方。 第一舰队第二分舰队要有随时支援满剌加的准备,同时也要与第三舰队配合好定期巡航南洋各地,以防西夷从其他地点偷偷登陆南洋岛屿。” “臣明白!如今看来第二舰队用来防御琼州府,实力已经出现夯余,这些战力留在琼州府白白浪费不如调往北方一部分兵力。” “我们暂时什么都不要做,一定要静观其变,不能让满清感觉到我们才是满清的最大威胁,对于满清来说,他们越是认为我们不堪一击,越是对我们有利。 等到满清与吴三桂打起来,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刻,现在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军队训练好,随时都能拉出去,敢打必胜。” 林陛的提议没有通过,让陈辉有些失望,这两年在琼州闲的肚子上都长出了肥肉,陈辉是个纯粹的军人,对海战也有着自己的理解,是与林陛一样难得的海军人才。 这样的海战人才郑经当然不可能一直放在琼州闲置,林凤年事已高,已经不能适应一直顶在前线高强度的战备巡逻。 过完年各个军队的人员都将进行轮调,林凤与蔡翼也将正式退居二线,进入海军学堂为海军学员授课。老海寇可能不会讲什么理论,实战经验可是信手拈来。 过完年陈辉述职完成之后,便会前往第三舰队任职,第二舰队长官将由第一舰队副将洪暄升任。 第一舰队第二分舰队长官由第二分舰队原大舰舰长谢凤山升任,第三舰队副将由已故老将马信之子马维祥担任。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谢凤山一直在海军效力,只是资历不显,如今也算升到高级将领的行列。马维祥是名将之子,本来应该子承父业,在陆军打拼,偏偏马维祥痴迷大海,就愿意当海军在大海上迎风破浪。 有道是爱一行干一行,马维祥就是其中的典型,是郑氏二代中比较有能力的将领,升任副将与陈辉搭班子,也算步入了高级将领的行列。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海陆之争 谈完了海军的事宜之后,郑经又说到陆军,陆军现在的五军都督府已经扩军到十万人马,四十个镇。 这还不算郑经手里的侍卫亲军,以及各地屯垦的屯田兵,其中承天府组建了二十个镇,琼州府组建了十五个镇, 旧港-满剌加组建了三个镇,吕宋并未组建新的人马,还是谢永常手里的两个镇。 这些人马分属不同的都督府,交叉管辖,为了更好的掌握各个军队,中军都督黄廷与右军副都督杨富调任琼州府,执掌琼州府所有军队。 前军都督王秀奇与后军副都督陈莽调任旧港-满剌加分别执掌两地军事,在今年年底前必须完成五个镇的组建与训练。 前军副都督何义与后军副都督陈莽调回承天府, 同时中军副都督刘俊调任调任吕宋三宝颜负责三宝颜的练兵训练事宜。 老将翁天佑也退居二线进入陆军学堂任教, 左军都督府副都督的人选由比较年轻的胡靖接任。整个永历二十四年,不光是文官层面进行了不小的调整,就是武将方面也进行了大的调整。 郑经讲完陆军的调整与调动之后,对何斌问道:“工官衙门与各个工厂对接,如今我郑氏除了外销的武器之外,用于自身的装备与储备够用吗?” “回王上!陆军的轻武器还有一些缺口,不过所差不多,如今枪炮厂每月能够生产五千无膛线杆火铳。 若是都生产新式有膛线的火铳,则每月能够生产四千杆,现在枪炮厂采用的是每月生产三千杆有膛线的火铳自用,一千五白杆无膛线的火铳用于外销。 如今我们的军火买家主要有三家,最大的买家是吴军,今年一年就采购了两万杆火铳,其次是北郑,北郑没钱, 一年也就两千杆左右的量,其次爪哇的二殿下,现在每年都向我们采购一千杆火铳和十门陆军炮。” 郑经知道这已经是兵工厂最大的产能了, 不过下一年吴军肯定会加大火铳的采购,老狐狸吴三桂肯定已经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何先生,与兵工厂协调一下,明年我们将外销的火铳产量提起来,明年前半年全部生产外销火铳,下半年再按照既定的方针生产我们自用的火铳。” “王上!那军队装备不够用怎么办?”周全斌一听要把产能全部给外贸,顿时有些着急。 “邦宪不要着急,我们现在必须要多储备原材料,一旦战争打起来,如铜、铅这样的军事物资,吴军自己都不够用,还怎么给我们。 我们必须要利用战前的机会多储备这些战略物资,不但要与吴军交易,还要加大与西夷各国的交易,只要不涉及核心机密的东西都可以卖出去。 而我们自用的武器,完全不用担心,只要原材料足够, 我们随时都能切换成全部生产我们自己的武器的模式。 如今全军四十个镇需要八万杆火铳, 留出夯余的数量替换损耗, 需要保证十万杆火铳, 现在我们还有多少缺口?” “新组建的新兵,目前还在使用无膛线火铳联系装填,至少还差两万杆。” “一个月我们全部产能用于生产自用火铳,五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任务。就算是开战之后只要保证工厂正常运转,每个月都能装备两个镇,完全不必担心。” 周全斌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鉴于延平王一直以来带给大家的都是正确的抉择,这让周全斌不知该如何反驳延平王的观点。 武器装备可是越多越好,怎么到了延平王这里成了只要刚好够用就行,万一需要大扩军的时候,怎么办,总不能让士卒拿着木棒上战场吧! 郑经看到了周全斌纠结的表情,笑道:“邦宪也别纠结,这武器肯定是要多备一些,不过现在趁着能够卖出高价的时候,能卖多少是多少。 吴军的工匠不会闲着,他们肯定在不停地研究如何仿制我们的火铳,总有一天他们会成功的,当人家自己能生产的时候,还用买我们的武器吗?” 周全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敢情延平王想的是能捞一笔是一笔,不过延平王说的也不错,只要自己能造出来的时候,谁还花大价钱买别人的。 不能说延平王的选择是不对的,可是站在军队的角度来看,这是在侵占军队的利益,尤其是陆军看到海军的大舰一艘接一艘地下水,那一艘船的造价,比陆军装备四个镇还要贵很多。 陆海军之间这两年因为军费的问题已经开始了争夺的苗头,尤其是这几年主要是海军在为郑氏谋取利益,单单一个满剌加海峡的关税一年就为郑氏提供一千万两。 这样的利益之下,海军在要钱的时候口气自然就强硬,刚刚过去的永历二十五年军事预算会议上,海陆两军的军费共计一千万两,占到了郑氏所有收入的三分之一。 其中海军拿到了六百万两的军费,陆军只拿到了四百万两。永历二十五年,只给了陆军十个镇的扩军额度。 而海军只有三万多人,却拿到了六百万两的军费开支,尤其是其雄心勃勃的造舰计划,海军计划在三年内打造三个各拥有十艘大舰的强大海军。 也就是说海军必须每年制造六艘大舰,才能实现海军的计划。这样庞大的造舰计划,自然推高了周边地区的木材价格,一艘大舰至少需要上千棵百年大木。 光是木材的采购花费就得超过十万两,更别提船上还要装备八九十门大小不一的火炮,这样一艘大舰,没有四五十万两银币根本造不出来。 这还只是造大船的花费,还有一些辅助的船只也是需要不小的花费,更别说这船造出来之后还要进行训练,弹药的消耗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海军本就是一个花钱的大户,海军本就不是穷国能够玩得起的。面对海军的不断挤压,陆军现在急需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有什么比反攻大陆一统天下更加能够证明陆军的价值。 因此陆军是坚定的反攻大陆,一统天下的大陆派。而海军已经有了没有必要跟满清死磕的想法,只要不断地从满清的领土上获得人口,填充南洋的领地。 郑氏完全可以在南洋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海上帝国,何必拿自己的子弟去大陆上拼命,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就是海陆两军的利益述求不同,所追求的利益点也不相同,反攻大陆基本上用不上海军,海军就成了摆设。 一个军种若是长期起不到关键作用,所得到的关注就会变少,在军费的争夺上也会落于下风。 如何平衡海陆两军的关系,这是非常考验郑经这个领袖者的智慧,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海陆并重,海军向海洋深处扩张,陆军向着大陆深处扩张。 郑经在会议最后对陈永华交待道:“复莆!从明年开始,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天地会与复兴会要重点布局东部各府,一旦我军拿下的地区,你手里的人手必须保证能够填充到所有的基层中。 皇权不下县的传统必须改变,所有的士绅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无条件的按照官府制定的税收标准进行纳税,若是不愿意接受官府的安排,大可以去满清统治的地界,或者吴三桂统治的地界。” 陈永华冷笑道:“善财难舍,这些人舍得放弃他们手里的土地和财富吗?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不了给佃户多加点儿租子。” “想得美!占领一地,我们优先将失地的百姓迁徙到海外各个领地上,首先让各地的人口稀释,没有了多余人口的竞争,涨租子谁还给他种地? 依寡人看,这些士绅不但不敢涨租子,还得主动降租子说好话,才能留住百姓,不然百姓可不是他家的奴隶,哪里好去哪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巡视(一) 明郑永历二十五年,满清康熙十年,大明传统的新年刚过,郑经便将政务委托给六官衙门,自己则带着侍卫亲军在林陛亲自指挥的一支五船编队保护下开始了巡游郑氏领地。 郑经所行的第一站便是琼州府琼山县,提前得到消息的琼州府知府张煌言、驻守琼州的海军第二舰队长官洪暄、陆军中军都督黄廷已经在海口港迎候延平王的到来。 有了儿子的郑经蓄起了胡须,给人平添了几分稳重的姿态, 洪暄是年前才刚刚到琼州履职,他的副手陈泽如今正在鸿基港保护郑氏这个重要的煤矿港口。 陆军右军副都督杨富驻守崖州莺歌海盐场,保护崖州工业基地,并不在琼山,要见这两人得去他们驻防地才能见到。 郑经并没有随着张煌言进琼山城,而是在洪暄与黄廷的陪同下跟海陆两军的官兵进行了联欢,并且在海口港祭奠了英烈祠。 然后在张煌言的陪同下开始巡视整个琼州, 由于郑氏主要的投资方向是琼州府西面的昌化县与南面的崖州。 北面原本是琼州府最发达的地区, 这两年却有些落寞了。琼山城这么多年下来基本上海维持了当年刚刚接手时的样子。 不是张煌言不想把府治之地好好经营一下, 怎奈地方上没有多少钱粮可以利用,一些财政结余也只能尽量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中。昌化与崖州倒是有钱,可是这钱是直属于王府藩库的。 张煌言这个地方官并没有权力截留一文钱,这两年借着崖州棉纺织业的兴起,其他各县的大户人家也陆续地开办起了纺纱厂,不过由于他们没有先进的纺纱机械,生产的面纱质量又差价钱还高。 根本无法与崖州棉纺织厂进行竞争,没有几年就陆续的倒闭,只能将自己生产的棉花卖给崖州棉纺织厂。 张煌言多次上疏请求郑经将先进的纺织机械推广到整个琼州府,都被郑经拒绝了。这项技术暂时必须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扩散开来,以琼州到广东布政使司的距离,很快就得被大陆偷学去。 再次见到郑经,张煌言旧话重提,还是希望能够把棉纺织机械扩散出来,这样百姓都能得利。 郑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接张煌言的话, 而是反问张煌言道:“苍水先生!现在你还觉得技术没有经学重要吗?” 张煌言很想说经学重要,经学能够正人心,可是这话说了自己都不信,若是经学能够正人心,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读书人做出的事还不如贩夫走卒。 “王上!经学与实学各有侧重,应该互为表里才是!” 郑经给张煌言伸出了大拇指,称赞道:“苍水先生这话才是老成谋国之言,经学有经学的用处,实学有实学的作用。 既然不能偏费,若是工匠与读书人站在一起,苍水先生认为他们谁更高贵一些,或者说工匠就该等而下之。” 这话张煌言不知道怎么接了,自古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就明确的指出读书人就该高人一等,若是张煌言敢说读书人与工匠是平等的,肯定会遭到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郑经见张煌言踟蹰的表情,便知道张煌言内心的纠结,笑着说道:“苍水先生, 就连你都觉得工匠要比读书人低一等,你觉得天下士绅会拿工匠当一回事吗?” “王上!官府可以保证工匠的待遇,让工匠凭借手艺过上比普通百姓更好的日子,这样不也能够起到支持工匠的作用,何必要让工匠参与到政治当中!” 郑经摇头道:“只要天下还有阶级,世人就都愿意爬到最高的那个阶层上,那么寡人请问苍水先生,哪一个行业更容易爬到顶层。” 张煌言叹了口气,道:“确实是读书人更有进入顶层的资格,读书人掌握天下大政,为天子牧守万民,这是几千年来传下来的,能够保持这么久的传承,肯定有其传下来的道理。 若是读书人真的如此不堪,历代的君主也不会一直使用读书人牧守万民。” “那是因为君主没有选择,其他学说已经被儒学打压的没有了活路,君主不用读书人,就找不到人来当官。 这就是明太祖最恨读书人,又不得不使用读书人,即使一辈子铁腕反腐,依然挡不住腐败的洪流。 如今寡人清楚地看到了还有另一条路能够让这个国家强大,怎能不坚持推行下去,实学的作用苍水先生也看到了,无论是昌化的钢铁厂、还是莺歌海的盐场、还是崖州的晒盐,哪一个不是实学在推动。 实学给我郑氏带来了实实在在的财富,难道创造了这一切的工匠,不该有相应的地位吗?更别说造船、铸炮、制造火枪这些关系到我郑氏生死存亡的工匠,哪一个不值得我们拿出最尊敬的态度。” 郑经的话每一句都打在了张煌言的心里,工匠创造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而儒生却拿不出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与实学抗衡。 “王上!工匠的作用是很大,可是工匠却很自私,他们都是敝帚自珍,从来不愿意将自己的秘技贡献出来,而儒学有教无类,只要是愿意学,儒学就愿意倾囊相授。” “苍水先生将实学与发明创造混淆了,这是诡辩,实学的书籍那么只要读书人愿意学,就能学到,可是有几个读书人能够如密之先生和长庚先生那般钻研实学的。 所谓的读书人,读书更多的目的是科举,是当官,是希望自己有特权,读书人若是肯把当官的权利让渡出来,科举的时候实学与经学并驾齐驱怎么样?” 张煌言哑口无言,这事明显是儒学将上升的通道堵死,不给其他学说任何的机会,只要所有人都同意将科举考试的内容修改为儒学与实学并举,这钻研实学之人肯定越来越多。 这话张煌言哪里敢说,这是等于刨儒家祖坟的事,张煌言也没有这个胆子去承受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王上!您将来打算如何安置儒学?” “儒学不过是百家之一,不可能独霸朝堂,未来的天下将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只要其学说能够推动社会进步,都可以在未来有一席之地。” “那未来的选官怎么选,总要有一个选择的标准吧,不然学子们又该如何选择读书?” “未来的官员将是专业化的官员,比如说工部的官员,那必须都是精通实学的官员,也就是说工部选拔官员的时候,优先考虑实学优秀的学子。 比如说户部官员,每天都要跟账目打交道,那必须是学好数术,也就是说只有数术好的学子才能进入户部。 比如说刑部官员,就必须要精通刑律,刑侦、仵作专业精通的学子优先进入刑部,以及刑部以下的各个地方提刑司。” 张煌言心彻底的凉了,延平王说了三个部门,没有一个部门的官员与儒学有关,忍不住问道:“王上!儒生能进哪个部门?” “苍水先生觉得儒生能干什么?” 张煌言张了张嘴,很想说儒生那个部门都能干,可是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多少新科进士到了地方什么都不懂。 本来刚刚步入官场满腔的雄心壮志在胥吏衙役的愚弄下,深陷其中,要么同流合污,要么黯然倒下。 张煌言能够看出如今这种取仕方法的弊端,也想着如何改变这种弊端,然而张煌言与历代的改革变法者一样,都是螺狮壳里做道场,无法逃出儒家这个框架。 无论是前宋的王介莆还是前朝的张太岳都是如此,不彻底的打掉食利阶层,想要改变如今的官场形态谈何容易。 “王上真的认为儒生已经无可救药了吗?六部与地方官员难道都没有儒生的容身之地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巡视(二) 面对张煌言近乎哀求的问题,郑经有些好笑,儒生有儒生的好处,别的不说,把儒生放在不做实事,专门监督的位置上,只要制度严谨, 儒生绝对是很好的监督者。 这就是古人的思想局限性,从来没有想过把盘子做大,只想着在本来就有的盘子里做事,互相挤压本就不多的职位。 只要社会不断的发展,一个国家需要的部门和官员远不是现在的六部九卿所能涵盖,只要盘子够大,官员的数量同样能够做大。 只要盘子够大,各个利益阶层都能照顾到,再配合合理的制度, 一个现代互相制衡的国家制度便形成了。 郑经郑重对张煌言说道:“苍水先生!儒学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我华夏文明能够绵延不绝儒学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儒学不是万能的,不是所谓的半部《论语》就能治天下,俗话说的好‘闻道有先后,术业专攻’,未来的社会本就是一个更加专业的社会,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至于你所说的儒生在朝堂和地方上是否还有位置,寡人可以负责任地说,不但有,而且很多位置都必须要儒生担任。 比如教育方面,寡人始终觉得儒生最大的作用是教化,教化万民本就是儒生的责任。单单一个全国的教育部门需要多少的官员,同时如御史台这样的监督机构儒生也完全能够胜任。 儒生最大的毛病不就是不能做事吗?监督部门不需要做事,只需要监督别人做事,这样的职位多好!” 张煌言可没觉得这样的职位是对儒生的照顾,尤其是御史台这样的部门以后肯定是一个得罪人的部门,延平王这是想要儒生成为天下官员的公敌呢! 好在还有一个教育部门安慰,至少掌握教育, 天下的官员都会成为儒生的门生,也算对儒生的一种补偿,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他哪里知道,从郑经推行全民教育开始,以后就不会有纯粹的儒生,当一个孩子从小都在学习各种知识,这些知识或多或少都会影响这些学生的判断。 他们不会再认为经学上所说的东西是金科玉律,一旦学生有了怀疑,儒学的神圣性,不可置疑性就会被打破,儒学再想成为统治显学就成了不可能完成之事。 “除了教育与监督部门,其他部门呢?比如吏部、兵部!” “吏部是选拔天下官员的部门,这个部门异常重要,以后肯定是进行拆分的,选官与考核不能放在同一个部门。 比如以后吏部只负责选官,而对官员考核的部门就不能是吏部,以后的国家部门不能有任何一个权责不明的部门, 必须要做到一旦出现问题能够一追到底。 不能出现责任,找不到责任人, 大家互相推诿, 遇到好处又一拥而上,互相争功。” 张煌言对郑经这种政治理想非常的认同,大明很多时候就是权责不明,互相扯皮,什么事都做不好,这个教训确实要吸取。 “王上所言极是,权责分明是刷新吏治的开始,臣非常赞同王上,大明的教训不可不慎。” 郑经笑道:“一个组织架构合理的国家,权责分明是最基本的要求,比权责分明更重要的是依法办事。 比如苍水先生你的门生犯了事,你是他的上官,正好能够帮助他摆平这件事,你怎么选择?” 张煌言知道郑经问的不是他怎么样,而是大部分官员会怎么选择?不用想,大部分官员肯定选择官官相护,尽量帮助自己的门生故吏摆平祸端,只有这样自己出事的时候,别人才不会落井下石。 “王上!这就是一个千古难题,总结起来就是我们该提倡亲亲相隐,还是大义灭亲!亲亲相隐强调的是孝悌,大义灭亲强调的法与公平。 哪一方都有一些道理,很难做出抉择!” “这就体现出监督的重要性,任何时候都不能指望人性和道德,人性和道德是最靠不住的,只有合理的制约才能最大的公平。 这就对监督者提出了要求,一旦官员出现问题,连带的监督官员也要受到相应的惩处,不然不能有效震慑不作为者,监督者为了自己的安危也要做好监督。” 张煌言苦笑着问道:“这个监督部门就是御史台以及下属机构吧?” “不错!御史台将来要在县一级设置反贪腐衙门,县一级监督县一级,府一级监督府一级。哪块出了问题就解决哪一块,不给任何人推诿的机会。” “王上真是好算计,以后的儒生出门都得挡住脸,不然肯定会被人背后打闷棍。” 郑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张煌言这是认为自己要将儒生往火坑里推,想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哈!哈!哈!” 张煌言被郑经笑的莫名其妙,不由问道:“王上何故发笑?” “寡人笑苍水先生身在局中看不透其中的奥秘!” “还请王上解惑!”张煌言实在是猜不透郑经的想法,便追问道。 “全民免费教育一开,还有纯粹的儒生吗?所有的孩子都在同一所学堂读书,所学的内容都是一样。 以后选拔官员的方式也会发生改变,至少不会是如今这种只考四书五经的选拔,如今承天府与琼州府的义务教育已经铺开,现在读书的孩子,十年之后就有可能进入我郑氏官场的基层。 他们的升迁之路将会从最底层的小吏做起,一步步升上高位,能不能升上高位运气、人脉能够占据一部分,大部分的基层官吏还是要凭借能力和政绩向上升迁。 苍水先生觉得这些孩子是儒生,还是什么学说的门生?” 张煌言知道如今的学堂孩子所学的东西非常多,学堂的老师都是由方密之亲自主持培养,教育系统自成一系。 就算是他这个地方主官也无权插手教育之事,每年只要将教育经费拨给琼州府的教育公署,如何在学堂展开教育,张煌言无权干涉。 不过学堂教什么张煌言却是清楚的,经学只是其中的一门课,这门课的主要任务是教授孩子认字和写字。 在张煌言看来,孩童学习《三字经》与《百家姓》不过是为了给学习其他学说铺路,毕竟学习其他的数术、格物等科目也是需要有识字的基础的。 从这样的学堂出来的孩子,所思所想都不可能是儒生,当然并不排除有一些学生认同儒家思想,以后会为儒家摇旗呐喊。 大多数孩子都会成为杂家,成为实用主义者,也就是看到哪个行业需要人才,更受人尊敬,他们就会去选择哪个行业。 张煌言瞬间就明白了郑经的意思,延平王这是想把百家糅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这学堂铺满整个天下,到时候谁还会在意谁是儒生,谁是匠人之学。 大家都是一个学堂出来的,学的都是一套教材,谁又有资格说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呢!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之计,偏偏还是让人无法反对的阳谋。 “王上!臣明白了,以后可能不会有纯粹的儒生,而所有读书人又都是儒家的弟子,他们的学问里就包含着儒家的学说。” 郑经点点头道:“苍水先生说的不错,融百家之长,铸华夏之辉煌才是我辈华夏子民所承担的责任。 郑经不才,虽然不敢上比圣贤。但是也不敢居于人后,这个天下当由我华夏亿兆黎民共同担起,每一个华夏子民都有责任为华夏的崛起贡献一份力量。 而郑经的责任就是将这些力量凝聚起来,只有我们不断的强大,才不会再次出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样的惨剧,更不会出现如吕宋大屠杀这样的被西夷白皮肆意凌辱的惨痛教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巡视(三) 郑经讲的激情澎湃,张煌言却听得兴趣缺缺,在张煌言看来就算是如今华夏被蛮夷占据,那也只是暂时的,自古以来胡人都无百年国运。 至于郑经说的华夏崛起更是没影的事儿,华夏乃是天下之中,周边皆是夷狄, 向来都是华夏俯视周边哪里用得着崛起一说。 不过不到五百年,华夏遭到两次蛮夷灭国,确实日子过得有点惨,延平王这样提气也不为过,顶多就是夸张了一些而已。 眼下满清朝廷与地方藩镇的矛盾越来越严重,眼瞅着一场削藩大战就要上演,这一点对于张煌言这样高度之人, 看的非常清楚, 想必延平王这些年一直避免刺激满清就是等待这一天吧! 当然延平王所说的华夏百姓被无辜杀害的惨剧确实是当政者失职所导致,一个国家的朝廷若是不能保护他的子民,这个朝廷还有什么合法性。 老百姓揭竿而起反抗暴政,就成了自然而然之事,大明的亡国是必然,可是亡在异族手中就让人唏嘘不已了。 跟延平王谈了这么多,延平王却并没有告诉张煌言为什么不把新式纺织机械推广开,张煌言追问道:“王上!这崖州的纺织机械什么时候才能推广?” “寡人想问一下那些想要使用新式机械的人,打算如何使用?” 张煌言没有明白郑经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反问道:“难道不是官府一次性给发明者一笔钱财然后由官府进行推广吗?” 郑经就知道张煌言觉得这些机械就该白给士绅使用,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官府花大价钱然后让士绅得利。 “苍水先生不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吗?这对官府和发明者公平吗?凭什么这些士绅什么力都不出就能坐享其成?” “为民谋利不就是官府的职责,难道我们收了百姓的赋税还要在这些机械上再盘剥百姓一次吗?” “这些能够开的起棉纺织厂的人可有普通百姓,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这样的人官府凭什么要对他们让利。 更别说他们拿到这些机械目的不是为了帮助百姓生产,而是为了牟利。 一旦他们将自己的田地全部种成成为棉田, 官府需要粮食的时候, 让他们改棉为稻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为了官府改变自己的种植吗?” “王上打算如何将机械推广开?” “既然官府与士绅都是为了牟利,那就在商言商,想要拿到新式纺纱机也不是不可能,除了购买崖州的纺纱机之外,没有官府的允许,士绅不得擅自仿制纺纱机。 另外每买一台纺纱机每年需要向官府支付百分之五的专利使用费,若是士绅违反官府的要求,官府有权对其名下的纺织厂进行查抄。 涉及金额巨大的时候,将会受到律法的制裁。专利费的收取并不是给予官府,而是给予发明人的补偿,只有让发明人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工匠们才乐于进行发明创造。 同时,士绅必须保证,所有的纺纱机秘密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泄露,一旦泄露秘密,一律杀无赦!” “王上!这样要求之下,士绅开办纺织厂除了原料成本,人工成本,再算上给官府缴纳的赋税, 还要缴纳所谓的专利费,哪里还有利润可言?” “没有利润?新式纺纱机的效率至少都是老式纺纱机的八倍,如此大规模的效率提高难道还不如老式纺纱机的利润吗?” 张煌言知道这已经是延平王的底线,尤其是纺纱机向外泄露的风险,恐怕才是延平王不愿意推广纺纱机的重要原因。 “臣明白了,回头就跟这些士绅讲明白!” 郑经点点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棉纺织业是我郑氏一大收入来源,未来的反攻大陆需要大量的钱粮投入。 我郑氏人力资源有限,全力发展工业,肯定就会让农业的发展滞后,我们必须要利用工农业的利润差,用工业品换取农业初级产品。 尤其是如占城、暹罗这样的产粮小国,我们必须保证与他们的贸易往来,用我们的工业品换取他们生产的粮食。” 张煌言知道延平王已经给足了自己的面子,这种事若是换作别人来提,说不定延平王连理不都不愿理。 眼下官府最需要的是垄断财富,而不是让利于民,这一点不管士绅如何纠缠张煌言,都不能改变。 既然延平王已经给出条件,士绅愿意接受这样的苛刻条件,那就与官府合作,张煌言都不用想,光是机械设备的采购就是一笔让士绅难以承受的巨款,更别说采购之后的各种管制的苛刻条件。 郑经在张煌言的陪同下视察了琼山到澄迈的官道整修工地,工地到处都是劳工忙碌的身影,这些劳工大多数都来自一海之隔的安南。 这几年琼州府的摊丁入亩,推广工业,使得琼州府的税收水平已经明显的提高,除去教育等必要的开支之后,还有不少的财政结余。 这笔收入若是按照张煌言的想法就是用来养兵,到时候反攻大陆的时候多一个兵就多一份力量。 不过郑经却反对这样的做法,地方财政本来就已经国家财政进行了切割,属于延平王府的税收已经上交王府藩库,这些结余的税收就已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如何利用这笔每年结余的税款,郑经与张煌言经过沟通后决定先将琼州府的环岛官道整修一遍。 这一次的整修与以往并不一样,是一次完全超规格的道路整修,郑经专门给出了道路的修筑要求。所有的道路路基必须高出地面半尺,要用石碾子反复碾压。 道路两边还要修筑排水沟,以及种植行道树,这些工程都是为了保证道路的安全,在路基压实之后,在路基上铺设一层不低于一寸的碎石,碎石上再铺设一层细碎的矿渣。 修筑好的道路要做到一辆三千斤载重的马车车轮压不出车辙,而且道路的宽度必须能够保证同时行驶四辆马车。 这样高等级的官道,张煌言听都没听过,更别说修筑了。至于碎石与矿渣琼州府倒是不缺,石碌铁矿在选矿的时候会留下大量的碎石,钢铁厂炼铁更是产生了大量的矿渣。 目前各个地方的官道修筑都是进行最基础的地基修筑,铺设碎石与矿渣需要从昌化县开始进行,整个环岛官道长约三千里,在没有机械助力的情况下,光是环岛官道工程,就够琼州府干好几年。 这些工地上除了每年定期服劳役的百姓之外,最主要的重体力劳动是来自安南的劳工。这些劳工每日从事着最繁重的劳动,还有一些各个村庄的闲散劳动力为了挣一些零花钱也会在工地上打短工。 在官府的全力主导下,路基铺设的速度并不慢,如今从昌化到琼山城路基已经基本完工,现在劳工们正在修筑道路两旁的排水沟。 行道树郑经建议推广椰子树,这些椰子树一旦长成,可能还能带动琼州府椰子产业的发展。 不过椰子树的育苗与移栽并不容易,在官府的全力支持下,育苗已经开始进行。这些树苗在长到一人多高的时候,便能进行移植。 椰子的价值非常高,不但可以作为热带水果使用,椰子汁是一种非常清凉解暑的热带天然果汁,椰棕能够制作棕绳,在大航海方兴未艾的现在,缆绳可是一种战略物资。 椰肉含油量非常高,完全可以用来榨油,椰油完全成为润滑油与肥皂厂的原料。就是被当做废物的椰子壳,因为其果壳坚硬,堪比木材,是上好的烧炭原材料。 推广椰子树种植这种投资大,回报慢,长远来看又利益巨大的项目,只能由官府来主导进行,也许在不远的将来,琼州的椰子产品与承天府的红薯粉一样成为当地的拳头产品。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巡视(四) 张煌言陪着郑经顺着已经压实的路基一路来到昌化县,昌化如今已经成了一座钢铁之城,就连昌化县县衙都是围绕着钢铁厂服务,只为方便钢铁厂的运营。 整个钢铁厂包括石碌采矿的矿工,已经拥有一万多名工人,包括这些工人的家属,使得昌化的人口出现了爆炸性的增长, 达到了十多万人,成了仅次于琼山的与崖州的琼州府第三大人口大县。 工业的发展让这个原本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成了琼州府的膏腴之地,连带着昌化县的地价都翻着倍地增长。 人口的增长给昌化县带来的既有好处,也有难处,好处是人口的增加,带来了大量商铺入驻, 这给了昌化县充足的税收,让昌化县获得了不小的溢出效益。 坏处是人口多了之后,昌化县的治安压力变大,昌化县衙与提刑司不止一次提出扩大提刑司的规模,都被张煌言驳回。 张煌言的理由也很充分,工厂的人员治安问题就找工厂,反正工厂也不归地方管辖,凭什么让地方上增加压力。 郑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工厂与地方上的矛盾,这些事一般不出大的问题,地方与工厂都会形成默契,能不上报就不上报。 对于这种地方与工厂的矛盾本质上还是国家与地方的矛盾,毕竟工厂所代表的是国家利益,而县衙代表的是地方利益。 不过人口的增加确实给地方上带来很大的治安压力,这是实实在在的压力,工厂不能一点都不承担。 郑经将工厂厂长与昌化知县叫到一起,做出一个决定,从今年开始, 钢铁厂每出售十斤铁就拿出一文钱用做昌化县的治安经费。 钢铁厂现在每年的产值每年至少都在万万斤以上, 十斤一文钱那一年至少就是一万两,这笔钱用做治安经费,用于扩大昌化县的提刑司规模。 一万两银币对于一个县的治安来说已经是一笔巨额的收入,对于如今郑氏领地普通工作者用收入二两银币来说,这笔钱能够养几百人的治安人员。 昌化县上下没有想到延平王一来就把困扰他多时的问题解决了,这幸福简直来得太突然,有了这笔经费,提刑司至少能够增加上百衙役。 而这一万两银币对于钢铁厂来说就是九牛一毛,钢铁厂厂长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便答应下来。 在厂长的陪同下,郑经逐一视察了钢铁厂如今的运转情况,昌化钢铁厂生产的钢铁大部分都用于农具的生产,包括锄镰耒耜,以及铁犁、铁铲。 这些铁质农具不但在郑氏领地畅销,包括安南、占城、暹罗等南洋各个以种植为主的国家都是郑氏农具的大客户。 就连吴军也采购了大量的农具向满清的地盘贩卖,郑氏生产的农具质优价廉,深受各地客户的喜欢。 厂长耐心地介绍着厂区内的各个车间,每一个高炉都对应着一个生产车间,每个车间只生产单一的产品。 还有一部分高炉专门生产用于出售的铁锭,这些铁锭最大的买家就是吴军,吴军买回铁锭之后,就会快速的将铁锭转化为武器。 尤其是郑军不卖给吴军武器,吴军上下的火炮都要自己通过工匠进行铸造, 好在吴军在与南明征战的过程中,俘获了不少南明的工匠,这些工匠成了吴军手里的工匠营。 即使每年昌化钢铁厂的产能达到了万万斤,可是依然是供不应求,一万万斤听起来不少,实际上后世一个最落后产能的三高钢铁厂的产能都是昌化钢铁厂的好几十倍。 这点产能对于发展工业来说就是杯水车薪,钢铁行业还是需要进行大力的发展,郑经在视察完钢铁厂之后,给钢铁厂的要求就是继续扩大产能,这钢铁有多少都不嫌多。 等到一旦反攻大陆,大陆对于铁质农具的需求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使再扩大十倍的产能也无法满足整个华夏的需要。 当然进入大陆之后,郑军肯定要建设新的钢铁厂,单靠一个昌化钢铁厂想要满足整个华夏的需要那是痴人说梦。 ———————— 离开钢铁厂之后,郑经没有继续南下莺歌海,而是乘船横渡大海去了鸿基港郑氏煤炭基地。刚刚踏上港口,郑经就被鸿基港灰蒙蒙的天空震撼住了。 这才几年的工夫,这鸿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这土法炼焦污染竟然如此严重,还好没有将这样高污染的行业放到琼州府或者承天府。 不然光是这空气环境治理,就得花费多少钱,不过这样高污染的生产,时间一长肯定会与当地人发生矛盾,在给够当地好处的同时,也要对焦炭的生产方式进行改进,至少煤灰要控制一下,不能大街上随风飘落的到处都是煤灰。 郑经刚登上港口,主持鸿基港安全工作的海军第二舰队副长官,第二分舰队长官陈泽已经迎候在港口。 陈泽与郑经并不熟悉,双方几乎就没有什么私交,对于延平王能够将他这个边缘的人物提拔到海军六大主官的位置上,陈泽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臣海军第二舰队副都督陈泽拜见延平王,王上千秋!”陈泽的语气有些激动。 郑经选择陈泽做为第二舰队的副长官是林陛的推荐,在经过简单的面试之后便安排到了琼州府任职。 按照规则,海军副职负责鸿基港的安全,所以陈泽上任之后便长期驻守鸿基港,对于不熟悉的官员,郑经都会保持比较宽容的态度。 伸手拉起陈泽笑道:“希望寡人到来没有打扰到你们?” “王上说的哪里话,海军官兵上下,哪个不是将王上看的跟神明一样,我郑氏这些年的光景,就属王上继位这几年好。 弟兄们心里都提着劲儿呢,就是天天训练没有仗打,弟兄都觉得有些不过瘾,啥时候咱第二舰队也能当成主力去跟蛮夷拼上一场!” “有的是仗给你们打,那些西夷可是在满剌加海峡以西一直蠢蠢欲动,若不是他们内部之间互相争斗,早就组成联军来征讨我们了。 毕竟我们先后与红毛夷和斗牛国开战,这两个国家在西夷那里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强国,真要举国来攻,我们还真的很难抵挡。 好在西夷之间矛盾不断,加之我们拉拢了西夷中的约翰牛,只要约翰牛还想从我们这里获取大量的贸易利益就不会与其他西夷联合。 不过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西夷愚蠢,总有一天他们会摒弃前嫌,组成联军共同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西夷各国最大的贸易对象。 若是有一天西夷觉得与其与我们交易获得我们生产的商品,不如把采购商品的钱武装成军队直接将我们打败,到时候不用花钱就能得到我们的商品,你觉得西夷会怎么做?” 郑氏文武在郑经的要求下必须了解世界局势,尤其是大航海之后的西夷局势更是郑氏文武的必修课。 不同于死守着大陆的政权,郑氏本身就是起于海上,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要比大陆政权大的多。 大家都知道延平王的要求没有错,随着海船越造越大,越来越先进,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以前遥远的西夷,现在几乎成了天天都能看到的邻居。 在这种情况下还不睁眼看世界,那就真的是愚蠢了,郑氏有了郑经这个当家人,当然不会愚蠢下去,自然要认真的了解当前西夷各个国家的局势。 陈泽做为高级将领,了解世界这门功课当然不会不做,延平王所说的东西他当然能够听得懂,知道延平王所说非虚。 越是了解西夷越多,就对西夷这种野蛮人越发的不耻,同时又对这些西夷新生警惕之心,这些西夷这些年做过的坏事简直是尽南山之竹难书其罪。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巡视(五) 陈泽是个非常谨慎之人,关于西夷的问题陈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评判,他自己才了解了多少皮毛。 整个郑氏最了解西夷的当属延平王,若不是延平王一步步正确的带领,郑氏也不会在不到十年的时间成为拥有了广袤土地,人口几百万,带甲几十万的一方诸侯。 陈泽忽然惊觉自己竟然忘记请延平王进入官廨, 连忙请罪道:“王上恕罪,臣一时激动竟然忘记请王上进官廨安置。” “无妨!我们边走边聊!” “是!王上!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敌人始终都是这些长得跟夜叉一样难看的白皮西夷吗?” “从长远来看,西夷虽然吃相难看,不过其思想、智力、军事、技术各个方面都是我华夏的劲敌。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能与我华夏匹敌的就是这些西夷,若是我们现在不重视起来,将来对我们造成最大伤害的一定是这些西夷。” “那满清呢?” “满清与西夷相比就是廯疥之疾,说白了满清所代表的女真同样是我华夏一脉, 抛却发式衣冠,不说话你能分得清谁是女真、谁是汉人吗?” 陈泽很想说满清嗜杀成性,涂炭中原这些年造了多少杀孽,可是一想到朝廷的军队对百姓的态度比起满清兵来说也不遑多让,陈泽就果断地闭上了嘴。 虽然说官军没有满清嗜杀,可是抢光了百姓的口粮让百姓饿死跟直接杀死相比,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那满清入关进入中原是否有合理性?若是满清取代大明是天道,我们反攻大陆是不是在逆天而行?”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首先我们要明白什么叫做天道,儒家讲的天道是顺天应人,也就是天人感应那一套。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若是按照儒家的这一套说法,满清是得不了天下的,能够得天下的应该是更得民心的李自成。然而现实却是满清得了天下,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王上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兵强马壮者为天子!” “这就话总结的好,五代十国的历史放到现在也适用,说通俗点儿就是谁的枪杆子硬,谁说了就算。 很明显满清的枪杆子更硬一些,所以说满清得了天下。不过打天下靠枪杆子,治天下还靠枪杆子肯定不行了。 因此满清才会用枪杆子压服了天下, 又宣布维持士绅在地方的统治, 拉拢了天下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嘴上喊着忠君爱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然而身体却很诚实,为了荣华富贵,所谓的仁义道德就成了狗屁,甚至为了新的主子不惜反咬旧主,肆意抹黑旧主。 满清最大的罪恶不是入关占了中原,而是没有把自己当做中原真正的主人,满清的心态与西夷在殖民地的心态一样。 以小族临大族,他们自己的心里也没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赶出中原。这就是满清入关之后立刻封死了百姓去关外谋生的通道,这是他们给自己留的退路,一旦在中原待不住,马上就会抽身退出中原。 因为这种自卑的心态,让满清的统治者非常的敏感,华夏百姓有任何的举动他们都会如临大敌。 然而越是高压的统治,就越是会导致百姓心中的不满, 这几年满清统治的地方已经是暗流涌动, 一旦有人举旗造反, 立刻就会从者云集。” “那为何满清不能融入我华夏, 就如历史上的鲜卑、契丹等异族不都融入我华夏了。” “他们最怕的就是融入我们,历史上的这些蛮夷最后去了哪里,你我还能分得清谁是蛮夷,谁是华夏吗? 一旦满清主动汉化,用不了百年,就没有了旗人,满清高层也是读史的,他们也会总结历史教训。 尽量得保证旗人的超然地位,让旗人成为高人一等的存在,然而如此做为只能加深两族之间的裂痕。” “臣明白了,满清要想统治天下就不得不采取打压华夏的政策,这种政策就会让原本向前发展的社会停滞下来,甚至还会造成倒退。” “陈将军总结的好,这才是满清入主中原最大的危害,剃发易服表面上看是让华夏百姓遵从旗人衣冠,实际上却是禁锢华夏思想的开始。” 君臣二人边走边聊,不大工夫便走到了官廨门口,陈泽将郑经安置在官廨之中请示道:“王上一路劳顿,还是先休息一晚,明日臣再陪着王上视察鸿基。” “也好!” 郑经在鸿基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就是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难闻的气味,这样粗放式的生产确实需要改进。回头得跟工官商议如何改进这采煤的粉尘污染,与炼焦的空气的污染。 陈泽安顿好延平王一行人之后,一直在想着郑经一路上跟他说的话,对于延平王对满清的分析陈泽更是万分的佩服。 延平王已经在根源上看透了满清的本质,看透了本质自然就能对症下药。陈泽现在很期待一旦郑氏再次反攻大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在陈泽的陪同下,郑经一行人第一站就去了煤矿矿区,在煤矿进行采矿的劳工都是北郑治下的百姓。 可以说郑氏给予这些煤矿工人的待遇相比于北郑的地主士绅来说,已经算是相当的优渥。每月只要完成煤矿的采矿定额,就能拿到一两银子的收入。 这个定额并不难完成,只要肯下力气所有的工人都能超额完成任务。这些工人每个月都能拿到一两半左右的薪水,而且煤矿还管工人中午一顿饭。 下班的时候,还为工人提供洗澡的场所,大型的淋浴设备是工人们从来就没有享受过的先进玩意。 煤矿工人在当地的百姓当中非常的受人羡慕,原本娶不上媳妇的汉子在进了煤矿之后都能娶上媳妇。 老百姓虽然愚昧无知,但是短期内谁的生活过得好,谁的生活过得坏可是一目了然,煤矿工人每个月能有三天休沐的时间,而且每月除了花销之外至少能落下一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十多两。 这样的收入在北郑统治的地区已经是妥妥的高收入人群,要知道安南的粮食可不值钱。这地方肯下力气,一年能够三熟,稻谷一两银子能够买四石,就算是脱壳的糙米也能买两石。 两石糙米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月的口粮,再配合着院子里种上一些蔬菜、杂粮,那就是妥妥的殷实人家。 目前的煤矿拥有工人一千多人,这些工人虽然还是在北郑的治下,只要郑氏一声令下,工人们肯定会站在郑氏这边。 可以说这些工人已经在精神上希望自己是郑氏治下的百姓,不但他们自己如此,而且还希望他们的亲戚朋友都能进入郑氏的治下。 郑氏的移民政策一直比较谨慎,不会开放太多的移民名额给北郑的百姓,华夏百姓做为主体民族的这条底线不能改变。 只要没有把握将这些移民同化为华夏百姓,那就一定不会对他们进行同化。即便如此,煤矿工人还是坚持每年向鸿基基地递交的移民申请。 同时煤矿每次扩招的时候,都会挤得人山人海,招收一百人至少有一千人来面试。何斌给煤矿下过死命令,不管招收多少工人,来了多少人,都要保持原有的待遇不变。 不能因为工人多了,就恶意的降工钱,短期来看是煤矿受益,长期来看反而是煤矿吃亏,若是煤矿的口碑臭了,以后再涨工钱也不会有人愿意来煤矿工作。 这一条,郑经在煤矿走访工人的时候也得到了证实,所有能够进入煤矿工作的工作对这份工作都倍感珍惜。 有了这份工作,走在大街上都能让人高看一眼,原本无人问津的小伙子,进入煤矿之后就会有媒婆上门提亲。 第一百七十章 巡视(六) 郑经在煤矿也发现了不少问题,尤其是一些非常不规范的采矿作业,虽然说是露天煤矿,采矿的危险性没有矿洞大,但是也不能轻视潜在的危险。 一旦出现塌方,就会出现人命伤亡,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就是这些工人根本不注重自身的健康安全, 煤矿给发放的口罩却因为戴上之后捂着不舒服而不愿意佩戴。 郑经严厉的批评了煤矿的负责人,一定要强化安全教育,尤其是人命关天的事,对于佩戴口罩这样的硬性要求,必须强制要求,发现谁在工作的时候不佩戴口罩, 罚款! 对于这个要求煤矿矿长是不太理解的,若是说不按规范作业会出现人命还可以理解,那么工人不戴口罩这种事完全是个人的自由,煤矿何必因为这事得罪人。 郑经知道这个人命贱如狗的时代,大家对生命普遍都是蔑视的,生死之事看的很淡,因此矿长对于郑经如此重视健康这种明显出力不讨好的事非常的不理解。 郑经耐心地给矿山讲解道:“我们不是来这里捞一笔快钱就走的势力,这里的百姓好坏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们是打算在这里常驻,甚至是几十上百年,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要做长远的考虑,现在这些工人都是壮劳力,每天吸入一点儿脏东西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可是聚少成多,一二十年后,这一批工人老去,他们发现他们得的病都一样,就算是再傻也会知道肯定跟在煤矿工作有关。 那个时候,他们现在有多拥护我们,那会儿就有多恨我们, 当然我们并不是害怕他们,觉得他们能对我们有什么威胁。 可是我们明知道只要带好口罩就能有效避免这些煤灰、粉尘的吸入,这样预防也并不难做,我们为何不做呢!” 煤矿矿长没有想到还有这么深层次的原因,他不过是一个工官衙门的小吏,因为得到何斌的赏识被安排到鸿基做矿长,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的存在。 小吏出身的矿长,哪里有什么战略眼光,被郑经如此一说顿时窘迫地满脸通红,连声请罪道:“臣有罪!没有想到臣的管理疏忽,会引起如此大的后果。 臣保证一定将这些不规范的操作改正过来,若是工人屡教不改,臣就将其开除,以儆效尤!” “开除确实是震慑人心的一种手段,不过却不能当做常规的手段,不然失去的肯定比得到多。一个工厂若是频繁地开除员工,不管对错风评一定不好。 能用行政的手段就尽量不要用这种激烈的手段,在目前我们跟工人如此融洽的当下,还是不要用这种过激的方法进行处罚。 一旦工人被开除,他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我们不能因为一件事毁了工人的一辈子,上位者一句轻飘飘的决定很有可能毁掉一个家庭。” 矿长无比羞愧,又对延平王身居如此高位还能如此善待底层百姓的思想无比的佩服,就这么短短一天的视察时间,就能矿长成了郑经的死忠。 此后一生的时间,矿长都在践行郑经这种爱民的主张,套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成了郑经的铁粉儿(连猪脚都有铁粉,作者君的铁粉儿在哪里?)。 煤矿与炼焦厂用一条木轨包铁的轨道连接,这边采掘的煤炭经过筛选之后就在轨道车的运输下进入炼焦厂炼焦。 这条轨道是在为以后的轨道交通做技术验证,是郑氏的核心技术之一,同样的轨道昌化钢铁厂,以及石碌铁矿都有。 轨道利用坡度有一定的倾斜,保证重载的时候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同时矿车上还有刹车系统一旦速度太快的时候,矿车上的工人就会启动刹车系统进行制动。 轨道交通还在不断的摸索当中,如何更加安全,更加有效率地利用轨道交通进行运输是工官衙门给研究人员的一个重要研究任务。 进入炼焦厂,引入眼帘的到处都是黑色的灰尘,似乎是来自地狱的颜色,看着这样的情景,郑经皱着眉头问道:“如此大的污染你们难道就没有想想办法,最起码也要抑制一下灰尘的散落吧。” 炼焦厂的厂长苦着脸过来请罪道:“回王上!臣等也是知道这炼焦确实脏污,可是无论烧炭还是炼焦都是如此,所以这些东西都是放到深山里烧制。” 听到炼焦厂厂长推卸责任的话,郑经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烟囱修高一些,出烟口用细铁丝网阻挡一下,灰尘的散落就会减少大半。 这么容易的办法都想不出来,寡人看你就是尸位素餐。就是想着懒政,若是什么事都不管,工官还用得着在炼焦厂放一个厂长吗?” 炼焦厂厂长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推卸责任的话,竟然引起延平王如此大的不满,谁又不是傻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给自己招不自在。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延平王竟然会大发雷霆,吓得这厂长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郑经对厂长的求饶没有理睬,他生气的不是这个厂长的能力,而是这个厂长的责任心,就冲着这个厂长推卸责任的话,就知道这位根本没把污染的问题当回事。 就算是郑经已经表示出了不满,他还是毫不在意,甚至还用历来都是如此操作来搪塞,这就不是能力问题了,而是态度问题。 厂长不可避免的被罢免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来厂长的副手。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看到厂长倒霉马上就有人出来举报厂长的各种问题,经过查证之后,发现举报竟然大部分都是事实。 厂长毫不意外地被送进了劳改所,开始了暗无天日的劳改生涯。厂长是延平王府体制内之人,自然是知道劳改的恐怖,目前的劳改营除了犯罪分子之外,其余的人员都是历次战争俘虏的人员,从事的是最艰难的开拓工作。 离开炼焦厂,在鸿基的视察也宣告结束,在陈泽为首的文武官员送行下,郑经登上战舰前往下一站视察。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巡视(七) 舰队抵达莺歌海,郑经在船头上就看到了一片片整齐的盐田和随处可见的风车。在盐港码头上,杨富率领着一个镇的士兵为郑经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杨富不但负责着莺歌海盐场的安全,还负责着整个南半部琼州府的陆上安全,尤其是相距不远的崖州纺织厂,更是陆军严防死守之地。 郑经登上陆地首先检阅了驻防莺歌的陆军部队,琼州府的陆军大多数都是新组建的新兵, 比起承天府的军队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就算是杨富拿出琼州府最好的军队,还是少了承天府军队的那股子杀气。郑经知道这是因为琼州府的军队这几年一直都是驻防军队,根本就没有捞到仗打。 没有仗打的军队,哪里有什么杀气,只要训练过硬,在战场上锤炼几次,杀气自然就出来了。 勉励了杨富一番, 郑经在杨富和盐场厂长的陪同下视察了莺歌海盐场的运行情况。 盐场厂长认真地给郑经边走边介绍盐场的运行,首先介绍的是盐场的提水池, 提水池的作用是沉淀泥沙,通过风车动力带动的抽水设备将海水提到提水池中沉淀。 在沉淀的过程中用抄网打捞漂浮在水面上的杂质,这一步并不能完全去除海水中的轻质杂质,下一步就是将提水池中的海水放进各个蒸发池中。 海水从提水池中进入蒸发池中的过程中要经过三道过滤程序,才能流入蒸发池。进入蒸发池中的海水基本上就是盐水混合物,当然用现代化工还能继续分离出更多的杂质。 进入蒸发池中的海水通过日晒蒸发之后,就会变成饱和盐水溶液,这些饱和盐水溶液会顺着导流槽流入结晶池中进行结晶。 当海盐结晶完成之后,最上面的一层卤水就只能当做废液再次排入大海,通过海水的稀释之后,并不会对生态有什么影响。 看着这些宝贵的卤水溶液就这么白白地排到海里,郑经心疼得要命,别看他是农学生,可是也经常做化学实验, 自然知道卤水巨大的经济价值。 然而知道又有什么用,以现在郑氏的化学水平, 还只停留在制造火药的层面,想要提炼分离卤水中物质,估计再过百年都没戏。 厂长介绍完流程之后,带着崇敬的心情向郑经说道:“这盐场的设计以及生产方式都是王上一手操办,臣从开始建设盐场就一直跟在王上身边看着盐场一天天的建设起来。 这么天才的想法,也只有王上这样的圣明君主才能想得出来,臣就是再活一百年都想不到如此先进的生产方式。 单单我们这一家盐场就已经足够满足整个郑氏的优质食盐供应,同时还能大量向各地倾销,这些生产步骤看似简单,若是无人指点,就算是想破头都想不到。” 郑经微笑道:“这不算什么,盐本来就应该是最便宜的物资,历代朝廷将盐铁官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敛财。 通过强加在食盐上的赋税掠夺民财,这样的垄断使得本来没有多少成本的食盐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而百姓从事体力劳动,又离不开食盐,这就让官府通过食盐对百姓进行二次盘剥。 我郑氏虽然也是官营食盐,但是我们并不指望盐税来进行财政开支,因此我们的食盐价格可以压的很低。 百姓在市场上买盐, 琼州府与承天府的价格都差不多,一斤不会超过五文钱。” “王上说的是, 如今我莺歌海盐场一年能够生产精盐两万万斤, 其中大半都是销往北郑、吴军,以及南洋各地,我们对外销售的精盐,出厂价就是至少十文钱,比我们在自家地盘上的零售价格还低五文钱。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外地的私盐根本就不可能在我郑氏的地盘上存活,我们的零售成本比他们的生产成本还高,他们还怎么能竞争的过我们。 反倒是不少私盐贩子从我们的市场上购买精盐,向大陆秘密倾销,不过这种小打小闹的销售成本高昂,并不占什么优势。 要说还是吴军这样的大户,每年的采购都在千万斤以上,盐场发给鸿基基地的精盐一斤按照四文发售,鸿基基地发给吴军按照十文发售。 同样我们发给崖州批发基地的精盐也是四文一斤,崖州批发基地发给南洋各个客商的价格一般定在十文到十五之间,最低不会低于十文。 而我们对郑氏辖地的精盐销售都是采用直销模式,也就是各地拿到食盐销售许可的商人,凭借食盐销售许可在我盐场缴纳押金提货在各自的销售范围内销售。 每销售一斤盐可以提一文钱的毛利,盐商的售价必须统一按照五文钱进行销售,一旦发现有人加价销售,立即取消食盐专卖资格。” 郑经略一盘算,便算出来,单是莺歌海盐场一年生产的食盐出场价格就能给郑氏带来八十万两的毛利。 这还不算鸿基基地与崖州批发基地的食盐溢出效益,这两个基地的利润加起来不必盐场的利润少。 而生产食盐除了建设盐场,制造风车动力以及维护的这些成本之外,剩下的只是人工成本。前两样都是都是一次性投入成本,只有机械动力的维护需要一些持续的投入。 想到人工成本的投入,郑经随口问道:“盐场现在有多少工人在工作?” “回王上!目前盐场有五百多工人工作,一年的人工成本大概在两万两左右,这还是包括了工人的伙食费。” 郑经点点头说道:“盐场还要继续扩大规模,同时也要进行技术储备,将来我们肯定要大规模进入大陆市场。 从琼州府向大陆运盐成本太高了,必须要在各个地方建设盐场,在没有便利的水运条件下,就近生产才是降低百姓食盐价格的最好办法。 我们进入大陆之后,给百姓的第一个好处就是让百姓吃上更加便宜的精盐,在大陆地区像我们这样优质的精盐能够卖到几十文。 就算是掺了沙子的盐都能卖到十几文到二十文,只要我们将便宜的精盐大量的投入市场,将会彻底的冲垮满清的盐税体系,这将给满清的财政造成致命的伤害。” 盐场场长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很多,他没想到一个盐场的生产规模甚至能够影响到一个政权的兴衰。 延平王说的没错,一旦郑氏的优质低价盐进入大陆市场,很快就能让大陆原本的官盐市场崩塌。老百姓又不是傻子,放着质量又好,价钱又低的精盐不买,去买质量不好,还死贵的官盐。 就算是买私盐犯法,可是架不住人多啊!这种冲击任何官府都无法阻挡,除非满清能够挡住郑氏不让郑氏登陆大陆的土地。 从盐场离开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洪磊忽然说道:“王上!真是学究天人,把商业手段运用的炉火纯青。 这样的手段恐怕只有古之陶朱公能与王上媲美,这样的手段应该有一个专业学问吧?” 郑经笑了,十七世纪的土鳖是没见过后世的商业战争,这食盐倾销在商业战争面前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是一门专业的学问,这门学问就叫《经济学》,也就是经世济用之学,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是经济问题。” 洪磊若有所思,郑经的观点再一次颠覆了他的三观,完全的颠覆了他所受到的教育,在经学的教育下,士大夫不管多爱钱,都是耻于言利的。 经学认为钱是坏人心智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历代的商人都不受待见,只能依附权贵存在。 形容钱的词语也没有什么好词,比如逐利之辈、满身铜臭等,然而延平王却公然的大谈钱财,大谈商业的作用,甚至还能用商业发动战争。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巡视(八) 在郑经看来,华夏渐渐落后于时代,一方面是科技逐渐的落后,另一方面就是华夏的抑商政策导致华夏到近代都没有发展出一套系统的商业理论。 商业的作用远不是普通百姓看到的利润之争,有些时候,明知道是赔钱的生意都要抢着去做。 因为占领市场远比利润更重要,在商业信息爆炸的时代, 老百姓每天都能看到各种互联网商业巨头赔钱赚吆喝。 这些互联网巨头难道不知道这样做赔钱吗?他们当然知道,可是他们更知道,与赔钱相比,能不能在市场占据一席之地更加重要。 这就是资本的恐怖之处,利用雄厚的资本将一切的竞争对手挤垮,然后大小通吃。一旦形成垄断之后,资本一定会露出贪婪的嘴脸, 连百姓手里最后一个铜板都掠夺过去。 郑经在继位之后, 就一直将资本牢牢地掌握在王府手里, 资本公有才能更好地服务社会,因此郑氏最挣钱的行业都在王府的掌控当中,尤其是盐、铁、布匹、粮食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行业,郑经坚决由王府进行掌控。 就拿食盐来说,若是私人资本掌控,老百姓想要吃到五文钱一斤的精盐,那就是痴人说梦,资本都是逐利的,哪里的利润高它们就会去哪里掠夺。 离开盐场郑经的下一站去了崖州批发市场,崖州批发市场坐落在崖州港口旁边,是一个占地上百亩的超大市场,入驻的商家大多数都是王府的产业,少部分是私人产业。 来批发市场进货的大多数都是华商,这些移民南洋的华商从崖州进货之后,然后返回自己在南洋的经商地进行销售。 也有少量的西夷商人、大陆商人和安南、占城、暹罗的商船来进货,吸引这些商贾来这里进货的原因是, 商贾不出市场就能找到他想要的所有货物。 批发市场去年的货物销售额已经突破了五千万两,光是税收就为王府与琼州府分别贡献了五百万两和一百五十万两。 批发市场更是实现利润达到了三百万两,出去市场的维护费用之外,每年为王府上缴的利润达到了二百五十万两。 这些账面上的数字无一不说明批发市场的成功,对于郑经来说批发市场的模式就是个烂大街的商业模式,可是对于明末清初这个时代,这就是妥妥的商业创新。 通过批发市场这样一个商业放大器,将各地生产的物资集中到这里,方便了商贾的采购,不但节约了时间,也节约了商贾大量的成本。 同时批发市场的所有铺位都不收租金,而是根据每天销售的货物金额进行抽成。不同的摊位进行的抽成也不同,这样的管理模式新颖而高效。 不但市场能够有效抽成,就是王府与崖州的征税也能根据销售额征收商业税收。对于这样的管理模式,户官衙门那是举双手欢迎,户官衙门只需要在市场的收费处进行监督,就能保证税收的征收。 郑经在批发市场里转了一圈,大概的了解了市场的运营模式,以及可能出现的漏洞,并且询问了市场如何解决漏洞问题。 批发市场大掌柜说到了漏洞问题, 激动地说道:“王上!目前我们的公有商铺都比较守规矩,主要是一些私人的商铺不守规矩。 他们总想着偷逃赋税和市场的抽成, 这些批发商与进货商所采取的办法就是一百两的货物他们开票开六十两,然后私下交易其余的四十两。 批发商向进货商少收一点儿银子,然后在进货商出市场的时候,批发商贿赂门口检查发票的人员,这些吃了贿赂的检查人员就会睁一眼、闭一眼放过这些货物。 等于说是批发商与进货商都得了利,唯独王府与市场吃了亏。” 郑经点头道:“商人逐利可以理解,不过我们的处罚力度必须要跟上去,一旦发现有偷逃行为,必须十倍以上处罚。 罚的这些商贾在偷逃的时候,就会想一想与其冒着被抓住的风险被罚的倾家荡产,还是依法纳税少一些利润。” “王上说的是,我们想到的办法是,市场与港口进行联动,这些货物终归是要搬上商船的,要搬上商船,那就需要码头工人进行搬运。 商贾能通过贿赂瞒得过市场,却瞒不过港口,在发票与货物对不上的时候,这些商贾一定有问题,到时候顺藤摸瓜就能将这些该死的奸商拿下。” 郑经点点头道:“这种多点联动的模式确实能够减小管理漏洞,不过你们还是要强化市场自身的管理水平,尤其对涉及到受贿的管理人员,一律送往提刑司,根据涉案金额的大小,决定是否移交大理寺下属的审判庭。” “王上说的是,要是我们自己烂了,什么样的制度都没用,还是要加强自身的管理,市场的管理人员,最低收入都比其他地方的百姓高,他们要是还不知足,那就别怪我们下狠手整治了。” “高薪不一定养廉,可是管理低效一定会滋生腐败,制度本身就是人制定的,既然是人制定的,就会有漏洞可钻。 我们只有在不断地发现问题、改进问题,才能更好地将市场管理起来,没有哪一个制度可以包治百病,故步自封最不可取,一定要根据形势与时俱进。” 市场大掌柜眼前一亮,击掌称赞道:“王上这句与时俱进总结的好,确实一些不合时宜的旧制度必须要淘汰掉,慢慢摸索出新的管理制度,只有不断提高管理水平,市场才能一直稳健地运转下去。” 郑经没想到在批发市场还能遇到一个改革派,看来这个大掌柜对于经济问题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思考,这是个人才啊! 而且大掌柜的年龄不大,只有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以他管理批发市场的能力,管理一县之地没有任何问题。 离开批发市场之后,郑经吩咐洪磊把批发市场大掌柜的所有过往履历给他准备好,洪磊点头答应,这是他这个秘书郎的本职工作。 在前往纺织厂的路上,郑经问杨富:“杨将军!崖州港口现在由哪个部门管理?” “回王上!我郑氏麾下的港口都由海军在管理,崖州港也不例外。” 郑经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是寡人疏忽了,洪磊你记得提醒寡人,回到承天府马上颁布一道王府诏令,以后所有的民用港口必须交给地方管理,当然海军有优先使用之权。” 洪磊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海军最懂港口建设,由海军管理不是事半功倍吗?” “军队的任务是保家卫国,目标是打赢一切战争,而对港口的管理毫无意外的会与利益牵扯起来,一个沾染了利益的军队只想着怎么挣钱,哪里还会去想怎么打仗,如何能打赢战争。” 洪磊脑瓜子‘嗡’的一声,他没想到延平王能从一个港口的管理去推演整个海军未来的发展。这样的思维方式是洪磊拍马都赶不上的,洪磊暗自感叹这就是他与延平王之间的差距吧。 郑经没想到自己一个偶然想到的军队经商所带来的问题,会引起洪磊的无限联想,就算知道他也只会会心一笑。 这就是先知的力量,没有这样先知的力量,他如何能够将郑氏这艘破船从生死边缘拉回来,渐渐地再次强大起来。 交待完洪磊港口的问题,郑经便坐在四轮马车上闭上眼睛假寐,莺歌海到崖州纺织厂没有多远,全程的道路已经修成了郑氏目前最高等级的沙石公路。 四轮马车的木制车轮走在砂石公路上并不显得很颠簸,不过与后世的橡胶车轮相比,还是显得非常的颠簸,郑经知道这不仅仅是轮胎的问题,还是车轮的轮轴与车厢之间没有减震弹簧的缓冲。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巡视(九) 傍晚时分,郑经一行人来到了崖州纺织厂,崖州纺织厂坐落在安远河上,安远河上建设着成片的水车,这些水车给纺织机械提供了充沛的动力。 纺织业是一个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大量的人力,尤其是年轻的女子。在纺织行业中女子具有先天的优势, 这是社会进化出的本能。 不然怎么在整个世界都能发展出男耕女织的社会,这就是社会赋予的与生俱来的本领,女子在纺织上就有比男人更有优势。 可是在明末清初的社会,还是非常的保守,对于女子有着各种的陈规陋矩的约束,女子出来工作要比男子多承受几倍的社会压力。 崖州纺织厂有上万名工人, 其中大多数都是女子,这些女子来自崖州周边的各个村寨, 很多都是黎人女子。 一旦这些纺织女工出现任何的丑闻,都会给纺织厂造成巨大的声誉损失,在这一点上纺织厂有着严格的管理规定。 男女之间不管是不是熟人都不允许在工厂单独相处,男子在与女子谈工作的时候,必须要有第三人在场。 这种严苛的规定保证了工厂的安全,也让各家女子的家人心中放心,不用担心自家女子在工厂的安全。 郑经等人在工厂门口进行了访客登记,由厂长亲自带进工厂,没有厂牌进入工厂必须登记,就是延平王也不例外。 因为纺织厂门口站岗的是郑氏的陆军,由军队站岗的工厂除了承天府四大兵工厂之外,就只有崖州纺织厂有这个待遇。 就连昌化钢铁厂都没有用陆军站岗,可见崖州纺织厂的管理有多么的严格,对于郑氏有多么的重要。 厂长引导着郑经在庞大的工厂巡视,整个棉纺厂分为四个分厂,其中包括使用水力的动力的纺纱厂和织布厂,以及轧棉厂和印染厂。 轧棉厂是纯体力劳动,工人全部是男人。从棉农手中收购的籽棉需要经过轧棉工序去掉棉花中的棉籽, 然后才能送进纺纱厂进行纺纱。 轧棉去除的棉籽除了当做下一年的棉田种子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榨油,虽然棉籽油并不能食用,不过却是良好的润滑油,以及百姓家中的灯油。 毕竟普通百姓家中可是用不起蜡烛的,在石油化工没有兴起之前,蜡烛所使用的油脂基本都是动物油脂,普通百姓做菜都不舍得放一点儿动物油脂,哪里舍得当做蜡烛点了。 穷人家里往往天一黑就摸黑睡觉,鸡叫了就起床,过得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因此随着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照明市场也是一大块肥肉。 除了穷人点灯油照明之外,郑氏的捕鲸船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捕鲸技巧,随着鲸油产量的提高,鲸油蜡烛做为一个高端的照明品牌已经推向上层社会。 纺纱厂除了上料的工人是男工之外,其他操作的工人都是女工,每一台经过改进的立轴纺纱机都能同时带动十六个纱锭同时纺纱,这个效率能够秒杀全世界所有的纺纱机械。 单凭着纺纱的技术优势, 就使得郑氏生产的棉布价格比其他地方生产的棉布成本低了一半都不止,这就是郑氏纺织厂的最大优势。 纺好的纱锭被运到织布厂进行织布, 郑氏的织布机采用了新进突破技术瓶颈的飞梭织布机,织布效率也大幅的提高。 每个女工每天能够织布一匹(四十尺),能够值银三百文,当然这个价格是指没有进行印染的白布,若是在印染厂进行印染之后,根据印染的复杂程度,价格也不尽相同。 每个女工每月休息三天,每月能够织布二十五匹左右。每月创造的毛利在七八两之间,扣除工人的人工成本,以及棉花的采购成本,每个女工能够为工厂创造至少五两左右的毛利。 整个织布厂有三千多台织机,每月的棉布产量高达十万匹,这个规模随着纺织厂的规模不断扩大,产能还在不断地提高。 这些生产出来的棉布除了军队的军装采购之外,大部分都进入了批发市场外销到南洋各地,甚至就连西夷商人也因为郑氏生产的棉布质优价廉进行了大量的采购。 棉纺厂一年给郑氏创造了至少三百万两的利润,除了在纺织厂工作的上万工人直接受益之外,还带动了整个琼州府的棉花种植,让百姓因为种植棉花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棉纺织业是近代工业的先驱,因为工业生产使得棉布的产量大幅提高,棉布的价格大幅下降,使得普通百姓也能百姓也能买得起布匹,穿得起衣服。 可以说正因为有了工业化,才让普通百姓活的像个人了,不然一个家庭穿不起衣服是正常现象,乡村里,七八岁的孩子在夏天里光着腚满街跑那是常态。 甚至更加难堪的是一个家庭可能只有一两件能够穿出去的衣服,一件衣服只能轮流穿着,谁出门谁穿。 大规模的提高布匹的产能,让百姓能够有尊严地活着,是郑经这个穿越者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能够做到的。 眼下郑氏的地盘适合大量种植棉花的地方不多,吕宋可以算是一个,吕宋如今已经有大量的种植园正在开发当中,种植棉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为了节省生产成本,各个买地的农场主不可避免地将主意打到了土人身上。 各种冒险者开始组建捕奴队,对土人进行抓捕,这种人间惨剧几乎每天都在吕宋各地上演。这些冒险者通过挑拨各个部落之间的矛盾,引发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 这一次冒险者站在这个部落这边帮助部落打赢对方,抓获的俘虏便作为报酬送给冒险者,冒险者转手就将这些俘虏卖给了农场主。 下一回冒险者又会站在另一边帮助另一边打赢这一边,获得的俘虏同样成了冒险者的战利品,就这样部落越打越虚弱,直到冒险者发现他们可以轻松地拿下整个部落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整个部落拿下。 在崖州纺织厂郑经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崖州纺织厂一直都是郑经最关注的产业,这个产业的发展决定了郑氏将来的发展高度。 离开亚洲纺织厂,郑经从崖州港登船沿着西沙群岛的边缘南下,在大海上漂了二十多天后,终于在郑军占据的一座小岛的港湾里停靠下来。 这座小岛是第三舰队年前才刚刚占据的,小岛位于满剌加海峡东部出口处,与旧港遥相呼应,陈辉上任之后就发现了这座小岛的价值,立刻派兵将这座小岛占据。 这座小岛在后世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名字——星岛,不过现在却是一片荒芜。只有一些满剌加人在岛上进行狩猎采集,岛上最高山武吉知马山更是一片人烟罕至的原始丛林。 在这样的热带环境中进行海岛开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郑氏已经开始在吕宋扩大金鸡纳树的种植,然而没有经过提纯的金鸡纳树皮的药效根本不能跟提纯的奎宁相提并论。 即使有这种治疗疟疾的特效药,重症患者的死亡率依然还是高企,这也是郑经对于开发热带地区比较抵触的一个重要原因。 若是知道自己会穿越,那郑经一定会想办法搜集到青蒿素的提炼方法,以及奎宁是如何提纯的。可惜的是这一切的假如并不能实现,郑氏现在对于疟疾的防治主要还是靠榨取黄花蒿的汁液进行防治。 只有出现重症的时候,才会使用金鸡纳树皮磨成的药粉治疗,不是郑氏不愿意给百姓使用好药,实在是药物的数量太少,根本无法满足整个郑氏的需要。 这就是郑氏现在面临的巨大的矛盾,一方面有大量的土地需要人力开发,一方面又不敢将百姓安置到这些土地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巡视(十) 在郑经的船队刚一靠上星岛的码头,通过快船联络的第二舰队长官陈辉已经在星岛刚刚搭建起来的简易码头上迎候着郑经的到来。 君臣二人都是老熟人,客套的话也不多说,陈辉指着码头周边荒凉的景象对郑经尴尬地笑道:“王上!这星岛草创,条件比较艰苦,还请王上见谅。” 郑经笑着在陈辉的胸口锤了一下说道:“寡人是那种矫情的人吗?” “王上操守郑氏上下有目共睹,就连臣都自愧不如, 只是臣还是觉得委屈王上了!” “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客套话,你知道寡人不是来听客套话的。” “王上说的是,还请王上进军帐歇息,外面的蚊虫太多。” 陈辉说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郑经请进军帐,大家都在军帐中落座之后,郑经便开口问道:“光耀(陈辉字)!怎么看上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陈辉让自己的亲卫挂起一张南洋地图指着地图说道:“王上请看这是星岛的位置,向西隔着一道狭窄的海峡与柔佛苏丹国相邻, 向东隔着海峡与婆罗洲相对。 婆罗洲上我们华夏的移民很多, 尤其是坤甸等地更是我华夏移民的聚居地。本来这些华夏移民的聚居开始逐渐被红毛夷渗透,处境变得艰难。 这个时候我郑氏出兵爪哇将红毛夷赶走,婆罗洲上的红毛夷没有了爪哇岛红毛夷的支持,失去了后援,逐渐的被我华夏移民排挤到边缘地带。 不过移民手中的武器太过落后,并不能对这些红毛夷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相反每次争斗移民都是吃亏的一方。 只是移民人多,红毛夷人少,红毛夷不敢与移民拼消耗,只能在据点拒险而守。这种状况直到婆罗洲的移民找到了林老将军,林老将军出兵将这些红毛夷剿灭,坤甸等地才真正地成了我华夏移民的领地。 而我们现在控制的星岛就与坤甸隔海相望,同时还能扼控从南洋进出南海的舰船,一些从满剌加海峡没有被查到的漏网之鱼,或者是绕过满剌加海峡,从爪哇海过来的舰船都能在星岛被拦截。 可以说星岛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我郑氏必须牢牢地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别人不清楚星岛的战略地位, 郑经却是一清二楚, 他为陈辉能有这样的战略眼光而高兴,这说明自己的这些高级将领在不断的成长。 他们不再满足于冲锋陷阵,与敌拼杀,而是更愿意站在战略的高度看待问题,这才是郑经最值得欣慰的地方。 郑经起身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南洋通道不止满剌加海峡,还可以绕过苏门答腊从爪哇岛东端,穿过香料群岛的间隙,从吕宋岛与巴拉望岛之间的海峡进入南海。 如今这条通道由于我们拿下吕宋之后,也已经堵住,如今我们最大的漏洞是从琉球一直到倭国这一段的距离。 未来我郑氏必须要压服倭国,只要压服倭国琉球的问题就是一个小问题,眼下的琉球被倭国的萨摩藩控制,只要压服倭国,琉球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这就是我们未来打造的海上绝对防御圈,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事务都是我华夏的核心利益,关键时刻我们必须要拿出拼命的精神。” 说完郑经在地图上大大地画了一个半圆,指着地图说道:“这个半圆就是我华夏国防的海上核心防御圈。 守住这个核心防御圈之后,我们的海军还要大踏步地走出去,与西夷列强争夺这个世界的主导权, 凭什么这个世界那么多的土地就该被西夷占据。” 陈辉没想到延平王的胃口更大,这个大半圆画下去,整个南洋包括东边的琉球、倭国都成了华夏的核心势力范围。 若是真能绝对控制这些地方,以后华夏将不再担心海上的威胁,海军将会成为一个绝对进攻的军种,为华夏谋求广阔的海外利益。 “王上!倭国人口千万,国力不可小觑,还请王上慎重行事!一旦对倭国的战事受到挫折,会影响到我郑氏对大陆的攻势,没有大陆人口的支持,我们根本无法实现控制这么大地盘的目标。” 郑经点头道:“光耀说的不错,这就是我们的矛盾点,人口始终是遏制我们发展的重要因素,同时我们又无法绝对保证新来移民的健康问题。 什么时候我们的医药能够战胜打摆子等热带瘴疫,我们在南洋的发展才能快步的向前推进,眼下我们的医疗资源只能优先保证各地驻军的安全。 藩府这几年一直都在加大对医学的研究,推进医疗条件的提高,为移民的健康保驾护航是我们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眼下我们已经知道黄花蒿与金鸡纳树皮对打摆子有奇效,不过这两样植物为何能够治疗打摆子还需要进行认真的研究。” 陈辉知道延平王所说一点儿不假,这南洋什么都好,吃喝不愁,就是人很难活下去,不知不觉中就会染上瘴役,往年自发来到南洋的移民能够存活十之二三就已经是上天眷顾。 “王上!您说这瘴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是能够找到这瘴疫的根源,我们再对付瘴役就能有迹可循。” “光耀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老祖宗有句俗话叫‘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病症的根子上了,任何的病症所造成的原因无非就是几种。 一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比如不洁之物,吃了以后就容易闹肚子,这就是病从口入。 一种是受到外伤的感染,比如我们被毒虫咬伤,有的咬伤之后毒性不大,我们过几天就会自己痊愈。有时候却是被毒性非常大的毒虫咬伤,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亡故。 一种是受到外伤,这样的外伤本来不大,可是就是好不了,而且还越来越严重,这就是伤口受到了我们看不见的毒物侵袭。 寡人想来,这瘴役成因无非就是这几种可能,一种是百姓生活不卫生,比如喝生水,吃没有煮熟的食物。 还有一种就是热带地区,蚊虫肆虐,这些蚊虫都有毒性,被其咬伤,当时可能不觉得什么,时间一长,这些积累的毒性就会爆发出来。 所以说在移民到来的时候,一定要进行严格要求,任何人不得喝生水,吃不熟的食物,尽量做好防蚊驱蚊的工作。” “这就是王上规定所有移民,必须每天坚持喝烧开的开水,生煮熟的食物,而且还要将屯垦之地容易滋生蚊虫的水沟填平,同时还要随时佩戴防蚊虫的艾草的原因吧!” “确实如此,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一切能做的预防都做好,尽量减少这种因为热带病而造成的人员减员。 我们从中原弄来一个劳力并不容易,不能白白地损失掉,无论什么时候,人力都是最宝贵的资源,我华夏之所以能够绵延几千年而不倒,就是因为我们有足够充足的人力。 即使是最黑暗的时候,我华夏人口也比异族多好多倍,人力是我们强盛的基础,百姓值得我们去善待。” 陈辉认真地点头道:“王上爱民之心臣万分佩服,此生能追随在王上左右,供王上驱驰是陈辉的荣幸,臣相信王上一定能带着华夏百姓打造出一个大大的盛世。” 郑经笑骂道:“都是老弟兄了,用不着你给寡人戴高帽,寡人这辈子好的名声可能会有一点儿,不过骂名肯定少不了。” “若是让臣知道谁在骂王上,臣非得砍了他的脑袋。只要眼睛不瞎,谁都能看得出来,王上这些年给治下百姓带来了什么样生活。 我郑氏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眼瞅着就渐渐的强盛起来,这样的生活他们还不满意,他们想要干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巡视(十一) 陈辉的话是发自肺腑之言,这些带兵的汉子,大多数都直性子,心中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非黑即白,一个人的功过是非,又岂是几句好话或者几句坏话就能概括的。 郑经摇头笑道:“光耀想的太简单了, 寡人是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可也限制了不少人的权力,就那拿你来说,你现在敢克扣士兵的军饷吗? 或者说士兵的军饷根本就不由你来管,你的责任就是练兵打仗,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的权力缩水了呢?” 陈辉一愣, 没想到王上竟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赶忙表态道:“臣是不能用军饷来拿捏属下士兵, 可是只要臣带着士兵能打胜仗,就能在士兵面前树立权威。而且王上虽然将发饷这项权力收回,交给镇抚司负责。 可是王上也将所有将官的薪饷大幅的提高了,若是军官还不满足,臣就该怀疑这些将官到底是为了带兵打仗,还是为了敛财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光耀的肚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光耀这般成为封疆大吏,还有一些人在政改与军改中是受了损失的。 比如那些原本尸位素餐,却还能拿着高额的薪俸,同时还能从士卒身上榨取钱财之人,他们会甘心失去手中的权力吗?” “王上就是太仁慈了,要臣说,这些杂碎就算是不杀了,也应该丢进劳改营!” 郑经笑道:“只要他们不做违法乱纪之事,骂寡人几句,寡人又少不了一块肉,这无所谓!这些人不说他们也罢。” 陈辉点头道:“确实是一群只会嗡嗡的苍蝇, 除了惹人讨厌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君臣二人闲聊了一些题外话, 郑经将话题拉回满剌加海峡的防务问题。 “今年以来,西夷各国可有什么挑衅行为?” “自从臣上任以来,西夷的商船已经多次企图躲过关口,逃避关税,即使被海军巡逻船队抓住,也是各种的狡辩。 不过臣对这些企图逃税、偷渡的西夷全部扣押商船,将人抓捕送到劳改营劳动赎罪,等待他们本国的人前来缴纳罚款,将人赎回去。 斗牛国还给臣发了一封照会,口气傲慢地要求臣上报王上,必须无条件将他们称为菲律宾的吕宋交还给他们的国家。” 郑经冷笑道:“这斗牛国还真是把自己当跟葱了,一个日落西山的殖民帝国,自己的命能不能顾得上都不知道,还想着威胁别人,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你是怎么回复他们的?” “臣回复他们说吕宋是我华夏的固有领土,我们做的只是收回固有领土,领土乃是华夏的核心利益,不允许进行任何形式的谈判。 那些斗牛国之人是搭载着佛郎机人的商船进入海峡, 他们在大陆上还有一个据点,臣建议将这个据点给清除了,这些西夷没有一个好东西。” “为了不刺激满清,暂时还不能动那里,等到满清与吴三桂一开战,我们第一时间就会将这个据点拔除。 第一是为了将西夷在华夏的据点全部清除,第二是彻底断绝满清从海上获得外援,我们要保证满清与吴三桂能够斗一个旗鼓相当。” “臣明白,这两家若不斗得两败俱伤,我郑氏如何能够从中渔利。” 郑经笑道:“渔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只有打仗才能大量的产生难民,这个时候的我们对中原百姓的移民政策才不会有任何的阻力。 一旦和平下来,华夏百姓都是重土安迁,再想动员百姓可就不容易了。” 陈辉没想到延平王想要保持满清与吴三桂实力均衡,还有如此深层的原因,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的原因。 陈辉不得不感叹延平王的思维眼光早已超越了众人,看到了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这才是延平王能够将生死边缘的郑氏重新拉起来的真正原因吧! 郑经并未在星岛做过多的停留,简单地视察了一下在建的海军基地之后,便在陈辉的陪同下前往满剌加城。 抵达满剌加港口之后,满剌加海关提督张有德已经迎候在码头上,看到郑经登上码头赶紧上前行礼道:“臣张有德拜见王上,王上千秋!” “瑞图不必多礼,这几年辛苦你了!” 郑经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张有德管理的满剌加海关,如今每年至少能为郑氏征收到上千万两银币的关税收入。 可以说满剌加是郑氏最大的对外口岸,如今对倭国的贸易已经排在了满剌加之后,甚至已经渐渐被琼州府崖州口岸反超。 对倭国贸易的比重逐渐下降,给了郑经将来干涉倭国提供了条件,倭国这个游离于华夏体系之外的另类国家,郑经有必要教一教他们什么叫做‘爸爸’! “臣不辛苦!不做关税的工作,臣永远都不会想到关税的利益竟然如此的丰厚,这几年不但有西夷的商船入关,还有波斯、天竺、奥斯曼天方等国家的商船入关贸易。 这些商人最喜欢的货物是南洋的香料、我华夏的丝绸、瓷器。每年就这几样的商品就给我郑氏带来丰厚的利润。 移民南洋的华商从琼州府批发到货物之后,直接拉到满剌加都不用卸船,就能找到买家,直接接手货物。 臣的海关衙门每天就是跟这些商人斗智斗勇,一方面要跟海军配合检查是否有违禁品带出满剌加,另一方面还要核实这些交易有没有瞒报关税。 如今海关缉私队的规模已经扩大到一千多人,可是人手依然是捉襟见肘,根本就不能满足越来越大的贸易规模。 因此臣建议,海关缉私队要继续扩大规模,不能什么事都让海军出动,海军更重要的任务是防止外敌的入侵,训练与战争才是海军的根本任务。” 郑经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让张有德写一份详细的条陈,张有德点头应下。双方在码头上随便说了几句话后,张有德便请郑经到海关衙门休息。 一到海关衙门,郑经就发现了海关衙门与其他衙门与众不同之处。海关衙门大门两边是两排窗口,这些窗口都是各地商人前来办理业务的窗口。 商人们就是凭着这些窗口开出的票据才能安全地通过海关缉私队与海军的拦截,没有这些窗口开具的票据,所有载货的西夷船只都会被认为是走私船,这些船只会被第一时间扣押。 郑经看了半天没发现收银的窗口,疑惑地问道:“瑞图!这商人缴税的地方怎么没有?” 张有德笑着说道:“银币沉重,为了方便这些外国商人缴纳进口关税,海关都是委托我郑氏的华夏银行进行代征关税。 码头核查的海关工作人员核定出税额,开具税票,商人凭借税票到银行缴纳赋税,这些赋税直接转化为海关放在银行的存款。 每半年向藩库上缴一次关税,在银行产生的利息就成了我海关的小金库,用于海关的福利发放。 商人缴完税之后,拿着银行开具的凭证到海关衙门换取通行发票,若是商人在满剌加就地交易的话,还要再根据交易金额缴纳一笔交易税。 同样的商人需要在本地进行采购,也要缴纳交易税,同时还要缴纳出口关税。当然这些外国商人若是不愿意在满剌加交易,也可以带着货物到旧港、爪哇、琼州交易。 同时海关还规定,所有外国商船进入满剌加之后必须卸掉所有的武装,商船的安全由我郑氏海军负责。 这些西夷对此非常抗拒,他们觉得没有武装遇到海盗没有反抗的能力,对此我们的统一回复是任何商船都会由我海军军舰护航,若是遇到海盗袭击,出现损失,由我海关全额赔偿。”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巡视(十二) 满剌加海关管理模式已经进入正轨,各种制衡的机制都建立起来,就算商人想要贿赂官员逃税,这么多的环节全部打通,所需的费用可能要比交税还要多。 而且就算是打通环节,也不敢保证能够成功,商人不能保证每一个环节都能打通, 毕竟一些有上进心的官吏还想着通过优秀的成绩更上一层楼。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郑经对张有德设计的这一套制度非常满意,当然任何的制度都会有漏洞,只有在操作的过程中不断地堵住漏洞,才是一项制度永远不落后的保证。 满剌加海关这个位置太重要,重要到郑经现在都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手接替张有德,对于张有德这样的人才一直放在满剌加就太浪费了。 “瑞图!这几年在满剌加辛苦了, 你在满剌加不光要对海关制度进行优化, 同时还要培养新人, 寡人不可能一直把你放在满剌加,中枢才是你的能力能够完全发挥的地方。” “多谢王上厚爱,眼下满剌加的各项制度都是初创,臣确实也不能现在离开,换个人来并不了解臣设计的这一套制度,容易出现乱子。 一旦出现重大的漏洞,藩府受到的损失不可估量,大明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等到这套制度运转成熟之后,还要其他的地方进行运作,只有在各个地方都能成功运用,这套制度才能真正的推行下去。” “无妨!对于华夏来说,我们现在就是第一个吃螃蟹之人,好多制度都是在慢慢摸索之中,历朝历代也没有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复杂。 好在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也有一定的容错空间,寡人不怕出现错误,最怕的是出现错误之后, 官吏害怕担责任而捂盖子。 这种行为比错误本身更可恨,司法部门一旦发现这种捂盖子的行为,会坚决从重处置,知法犯法本该罪加一等。” 张有德点点头道:“王上说的是,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明知错误还要继续错下去,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国家,受到伤害更大的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百姓。” 当天晚上郑经就住在了海关衙门,与张有德彻夜长谈,从当前的大陆局势谈到西夷的内部斗争,君臣二人谈的非常投契。 张有德的思想非常灵活,善于接受新鲜事物,在满剌加任职以来多与西夷打交道,对西夷之间的争斗也有了深的了解。 “王上!臣这些年没少与西夷打交道,这些西夷虽然长得都差不多,可是内里却是千差万别,他们中间有几个强国,一直在互相争斗。 其中我们最熟悉的红毛夷、佛郎机、斗牛国,还有约翰牛,我们不熟悉的还有什么高卢国、奥地利国、普鲁士国、还是什么丹麦、瑞典等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国家。 这些国家之间虽然说强弱之间有所差别, 不过一个想要灭掉另一个国家也不是容易的事,他们之间互相合纵连横彼此之间互相争斗。 尤其是我们熟悉的红毛夷与约翰牛这两个国家,更是因为争夺海上利益矛盾重重,臣更是听说这约翰牛与高卢国更是联合起来准备要狠狠地教训一下红毛夷。 听西夷讲高卢国虽然在海上没有红毛夷与约翰牛厉害,不过在陆地上却是最强大,任何一个单独的国家都不是高卢国的对手。 为了不被高卢国灭掉,其他国家都是联合起来,共同对付高卢国,他们将这个联合叫做反高卢国同盟。 而这个约翰牛有点儿类似咱华夏旁边的倭国,仗着自己孤悬海外,高卢国只要海军不强就打不到约翰牛。约翰牛竟然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联合高卢国共同对付红毛夷。 臣估计这次真的要打起来,这红毛夷就算不亡国,估计再想翻身也难了。” 郑经虽然知道这段时间内,约翰牛与红毛夷为了争夺海上霸权发生过几次战争,不过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听张有德这么一说,郑经马上就想到了约翰牛就是凭借着几次跟红毛夷的战争,再加上高卢国在陆上对红毛夷的打击,号称海上马车夫的红毛夷才会彻底的暗淡下去。 可以说红毛夷的海上霸权是约翰牛与高卢国两大列强联手给打掉的,最后的结果却是约翰牛一家得利。 “瑞图!这两年红毛夷的商船来交易的多吗?” “由于我们给红毛夷的配额不多,因此红毛夷的商船并不多。” “从现在开始,要调整配额,压缩约翰牛的商品配额,主动示好加大红毛夷的商品配额,我们要给红毛夷补点血,最好能跟红毛夷签订个针对约翰牛的东方同盟。 也就是说在东方无论是红毛夷与约翰牛发生战争,还是我们与约翰牛发生战争,双方都必须出动军事力量参战。 这个范围只包括从满剌加到木骨都束之间的范围,再远那不是我们目前的力量所能到达的地方。” “王上!我们现在与约翰牛的合作非常好,约翰牛在所有的西夷当中是最守规矩的一个,若是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这句话已经是很严重的指责,就差指着郑经的鼻子说背信弃义了。郑经沉声说道:“瑞图!你要记住,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好与不好,有的都是利益。 约翰牛守规矩是因为他们在我这里得到的好处最多,不愿意破坏这种不用动用武力就能得到的好处。 一个能把抢劫合法化的国家会是什么好东西,你若不信,只要我们把约翰牛的商品配额调低,他们什么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我们不能让约翰牛这样的国家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够威胁我们的地步,这就要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将约翰牛的崛起遏制住。 至于理由那还不是有的是,比如我们可以指责约翰牛在国内侵犯爱尔兰人的人权,对爱尔兰人的残暴统治已经超出了一个文明国家的范畴。 我们不得不重新定义约翰牛这个国家,我华夏是文明国家,拒绝与野蛮国家合作。” 张有德眼睛瞪得老大,这也能行,人家自己家里怎么过日子关咱们什么事,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种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的感觉确实是太爽了。 “王上!臣明白了,这就与红毛夷进行秘密接触,以红毛夷的贪婪,只要我们抛出利益,这些红毛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下来,不过这同盟能不能达成臣不敢保证。” 郑经微笑道:“所谓的同盟不过是个幌子,答不答应我们都要给红毛夷输血,只要红毛夷在与约翰牛与高卢国的战争中坚持的越久,我们的好处就越多。” “这就好办了,不过依臣看,我们不能白给红毛夷好处,也要跟红毛夷要点好处,臣发现狮子国就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狮子国离天竺非常地近,如今这里被红毛夷占据,我们应该要求红毛夷允许我们在狮子国建立一处海军基地。 只要海军的力量前出到狮子国,我们就能在狮子国就近为我华夏商船提供保护,我华夏商人也能利用这一优势打开天竺的市场。” “这个想法好!如今的天竺最大的势力是蒙古人奥朗则布统治的莫卧儿帝国,这个蒙古君主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不是那么好对付,有时候还是需要讲一些策略的。 听说这个奥朗则布对西夷也很排斥,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与其交好,依寡人看来,天竺太大了,不适合糅合成一个国家,最好分成七八个国家,这样我华夏的高原地区才不会受到来自天竺方向的威胁。” 张有德知道郑经所说的高原是那个只有牦牛和青稞的地方,不知道延平王惦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巡视(十三) 张有德看不上高原,可不代表郑经看不上,高原虽然经济利益不大,甚至统治成本还会大于统治利益,可是这样的高原之地居高临下,一旦敌对势力占据,那对整个华夏的西南都会形成军事上的地形优势。 为了防御高原, 华夏需要在西南的川省、云南,西北陕甘投入多少力量用于国防,这笔账只要是一个后世懂点军事之人都能明白。 在海关住了一晚,第二天郑经在左军副都督胡靖的陪同下检阅了驻守满剌加的陆军部队。这些陆军部队的兵员大多数都是来自满剌加城附近的华夏移民,他们被编成了一个镇,由胡靖负责指挥。 同时还肩负着继续扩大军队规模的任务,一旦郑氏在大陆上开战,满剌加与旧港这样的海外领土就必须要能够自己保护自己,至少能够保证满剌加城与旧港城不丢。 当然这都是最坏的结果, 只要郑氏的海军足够强大,这样的事基本不会发生。 胡靖也是刚刚调任满剌加,由于资历比较浅,在面见郑经的时候,还是比较拘谨,对于这样的后起之秀,郑经都是鼓励多于批评,要给后起之秀一个成长的时间。 满剌加只有一城之地,虽然现在由于是郑氏在统治,华夏移民的地位得到了提高,不过毕竟地盘太小,核心的华夏人口只有四万多人,这个人口规模还是太少了,真要遇到危机这点儿人口根本不够用。 这一刻郑经无比盼望满清快点儿与吴三桂开战,到时候郑氏就可以大量的向海外移民人口,尤其是广东这样的人口大省,土客矛盾激烈, 只要将超过负荷的人口转移出去。 人口被稀释后的, 百姓都有足够的生存空间,自然不会再发生那种类似争水这样的土客矛盾。 离开满剌加,郑经船队回航到了旧港,在旧港主持海军的第三舰队副都督马维祥与陆军前军都督王秀奇前来码头迎接。 与满剌加海军的重要性大于陆军不同的是,旧港的陆军重要性大于海军,海军主要的责任是巡航旧港到爪哇这一片海域的安全,防备可能从爪哇以东偷渡进来的走私商。 而陆军则肩负着为华夏移民开拓生存空间的重任,不同于满剌加城华夏移民开发的晚,旧港这块土地华夏移民至少开发了三四百年。 可以说旧港能有今天的繁荣都是华夏移民的功劳,这块土地如今是郑氏最大的粮食种植基地,如今在旧港已经编成了两个镇的陆军,在新调任的前军都督王秀奇的指挥下,不断地向外打击土人。 军队将土人与华夏移民隔开,给华夏移民提供了安全的耕种环境,这几年旧港的人口规模增长的很快。 光是围绕在旧港城周边的人口就已经超过了十万人,整个旧港可统计的华夏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万,这些移民主要是以种植水稻为主。 几乎每户人家都有陆军卖给他们的奴仆,人数的多寡取决于百姓家的实力, 这些奴仆都是陆军历次与土人作战获得的俘虏。 这些俘虏大部分被陆军编入劳改营, 用于旧港的基础建设, 比如修建水渠、修筑道路,少部分卖给了移民家庭当做耕种的农奴。 旧港生产的水稻除了自给自足之外,大部分都被输送到各地用做战略储备,随着大陆战争的开启,郑氏麾下的各地都会迎来大量的移民潮。 这些移民都是赤贫的百姓,一切生产生活物资都需要官府提供,想要保证移民能够在获得收获之前生存下来,就需要大量的粮食供应。 郑氏各个领土都有着不同的定位,旧港与满剌加地处对抗西夷的前线,不能发展任何的工业项目,只能将发展定位农业粮食种植。 而承天府是郑氏的核心地带,定位就是研发与军工基地,一切都是围绕提高技术和军工能力这个目标发展。 琼州府是郑氏的工业基地,郑氏大部分的民用产品都将在琼州府生产,可以说未来琼州府是郑氏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 郑经在主政旧港的王秀奇陪同下视察了旧港驻军,因为常年都在与土人征战,旧港与满剌加的陆军比承天府与琼州府的陆军看起来更加的彪悍。 在视察完军队之后,王秀奇提出了一个问题:“王上!凭借我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将岛上的亚齐国免掉,为何王上还要保留着这个国家?这个国家对我们可并不友好。” “秀奇!就算是我们把整个岛都打下来,我们有那么多的人填补吗?无人填补,就算灭掉了亚齐,还会有其他的土人势力崛起。 这就跟中原面对草原一样,只要中原无法在草原立足,即使能够灭掉草原势力,草原上一样还能崛起新的势力。” “这一点臣也明白,臣担心的是西夷对亚齐国的军事援助,最近的几次对土人的治安作战中,臣已经发现了土人手中火器增加了不少。 这些火器从哪里来的,不用说一定是西夷的哪个势力卖给土人的,随着他们火器的增加,会给我们的治安作战带来很多的麻烦。” 郑经皱起了眉头,这一点他还真的疏忽了,这些洋鬼子的尿性是什么样的,没有谁比郑经更清楚,有这么一个现成的势力利用,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你们可有调查审问俘虏,这些武器是谁卖给他们的?” “这些俘虏都是底层的士兵,接触不到更多的信息,只知道是黄发碧眼的那些人卖给他们的素丹的。” 郑经知道指望陆军调查这些事并不容易,这件事还得落在海军头上,单单调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看来是时候在苏门答腊岛最西端建设海军基地了。 “既然知道土人手里已经有了火药武器,陆军官兵就要提高警惕,避免被土人的冷枪伤害到,我们的火铳有射程优势,只要提前发现敌人,根本就不会给敌人靠近的机会。 至于调查是谁卖给土人武器这件事上,就交给海军处置吧,海军比你们更有条件。” 王秀奇点头应下,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陆军的事情谈完之后,郑经又单独接见了驻防旧港的海军第三舰队副长官马维祥。 这位根正苗红的军二代骨子里都透着自信,他老爹是号称甘辉之后的第一猛将马信,是妥妥的将门虎子。 马维祥也没给马信丢脸,由于喜欢航海,所以不顾父亲反对毅然的加入海军,这些年在海军中一步一个脚印,升到了第三舰队副长官的位置上。 若是说在陆军可能还有马信余德庇护,在海军这个系统里,陆军的面子可不管用,能够被海军认可,那就说明马维祥在海军的指挥作战上有着独到的见解。 做为新生代的将领,马维祥对郑经很熟悉,年龄也跟郑经相仿,都是而立之年。 见到郑经之后,马维祥笑嘻嘻地给郑经行了个礼道:“王上!臣知道旧港有一家青楼不错,里面有各种女子,黑的、白的啥色儿的都有,今儿晚上臣悄悄带着您去逛逛如何?” 郑经笑骂道:“你小子不会来了南洋,就想着逛窑子了吧?” “哪能啊?臣拢共也没去过几次,不过那青楼的东家臣倒是知道是谁。” “是谁?” “建平侯郑泰!” 郑经听到这青楼背后的东家竟然是郑泰,心中很是恼火,自己这个从叔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什么钱都挣。 知道是郑泰家的产业,倒是勾起了郑经的兴趣,郑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洪磊和杨来嘉问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去逛逛这不一样的青楼?” 洪磊赶紧劝谏道:“王上!青楼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太不安全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上还是不要去的好。” “安全问题寡人倒是不担心,有杨来嘉在,安全没有任何问题,是不是啊?”说着郑经便将目光看向站在身后的杨来嘉。 杨来嘉很想说臣不敢打包票,可是他知道延平王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果断地放弃了原则,保证道:“王上放心,只要有臣在,王上的安全万无一失。” 郑经笑道:“你看杨来嘉都保证没有问题了,再说了寡人在旧港有几个人认识,咱们化妆过去,寡人扮作富家公子,杨来嘉给寡人当护卫,洪磊给寡人当书童。 维祥扮作寡人的伴当,咱们就去这青楼会一会各地各色的女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青楼(上) 傍晚快要掌灯的时分,经过乔装改扮的一行四人乘坐着马维祥找来的一辆四轮马车来到一座牌匾上写着‘回春楼’的青楼门前。 门前知客的伙计是个皮肤黝黑的土人少年,少年赶紧上前点头哈腰地帮着车夫将马车拴在拴马桩上,车夫在车上等着几人出来,一行四人在伙计的引领下进了‘回春楼’。 进入大堂之后,伙计悄然退去,一名穿着丫鬟服侍的土人女子上前用有些生硬的白话问道:“客人是大堂听曲, 还是上楼进雅间品茶,楼上有新到的春茶。” 郑经听到这句新到的‘春茶’,忍不住笑了,身旁的几人有些莫名其妙,马维祥用胳膊肘碰了碰郑经低声问道:“公子笑什么?” “没什么!”郑经哪里能告诉他这‘新茶到货’说的可不一定是茶。 说实在的,这青楼不是郑经想象中的样子,在他看来, 青楼应该是跟电视里演的那样, 一群莺莺燕燕在看到有客人过来都会挥着小手绢儿冲着客人抛媚眼儿,然后媚声说上一句:“大爷来玩嘛!” 然后经不住诱惑的客人鬼使神差地就进了盘丝洞,啊!不!是进了温柔乡! 在公主们‘你真棒’的称赞声中迷失了自我,。 喊上几句‘大不大、爽不爽、叫爸爸’?便只剩下索然无味。 好想有根烟! 然而郑经在‘回春楼’没有看到打扮妖艳的姑娘,也没有徐娘半老的老鸨子,唯一与茶楼酒肆不同的是大堂招呼客人的是丫鬟打扮的女子。 丫鬟见这几个客人没有说话,便又追问了一句:“客人是在大堂就坐,还是到楼上雅间就坐。” 郑经很想留在大堂人多的地方用批判的眼光看看这个时代的青楼是如何经营的,不过包括马维祥在内的三人都反对。 马维祥更是直接要了一个二楼最好的雅间,坐在雅间就能凭窗欣赏大堂内的表演,郑经也不好让属下为难便随着丫鬟上了二楼的雅间。 郑经与马维祥相对而坐,洪磊与杨来嘉打横相陪,几人刚坐定不久丫鬟就送来了几样小菜干果和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这些小菜干果和茶水都包含在雅间的费用当中,郑经因为穿越的原因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对于青楼的一些规矩并不了解,便问马维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这是雅间的费用包含的,正菜要等挑好姑娘之后再点,王上怎么问起这个了?”马维祥狐疑地问道。 郑经心中一惊, 马维祥做为郑氏集团新一代优秀的人才,在思明州的时候就跟郑经非常熟悉,可以说是一起同过窗、一起那个啥过的狐朋狗友。 进青楼更是家常便饭,郑经按理说不可能不知道青楼的规矩,可是现在的郑经是个西贝货,虽然说继承了一些宿主的记忆,可是也忘记了不少宿主的记忆。 好在郑经反应及时打岔道:“我就是好奇这旧港哪有那么多附庸风雅之人?” “王上这就看错了,咱们这旧港现在有钱人可不少,就算是普通的百姓家里,每年也能有个十两八两银币的结余。 在免费教育推广开之后,老百姓家里的孩子都必须送到学堂去读书,一些条件好的家庭也开始弄几本书放到书房里装点门面。 尤其是一些商贾之家,手里积攒了不菲的财富,当然要有个显示自己财力的地方,这青楼就成了这些人炫富的场所。 一会儿表演开始您就看吧,打赏最热情的就是这些商贾!” 郑经没想到这旧港奢靡之风已经兴起,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开始飘了,难道忘记了被西夷欺压的日子了吗? “看来这旧港的商人没少挣钱啊, 我看这商税要适当的进行调整了, 与其让这些商人将钱花在青楼, 不如征收到王府,还能多做一些利民的建设。” “公子!贸然加税会引起恐慌吧,这样不利于我郑氏的稳定,还是要三思啊!” “不用三思,这些有钱的商人,一旦敌人打过来,第一个逃跑的就是他们,有没有他们并不会影响我郑氏的发展。 重视商业不等于放纵商人,王府为商人提供了经商的便利条件,商人挣到了大钱,不想着回馈社会,而是把钱花在青楼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 要我说这青楼就不该存在,有这种藏污纳垢之所,难免会有逼良为娼的行为。” 马维祥没敢继续接话,这能开青楼的,哪一个背后不是有着大力的靠山,马维祥哪里敢在这种事上多嘴。 正在这时候,青楼的栏杆上开始挂起了红灯笼,众多的灯笼将大堂照的亮如白昼,华灯初上,大堂里丝竹之声响起,一个三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女人出现在大堂,高声说道:“各位尊客,欢迎大家来到回春楼,回春楼的歌舞表演现在开始。 哪位客人看中了哪位姑娘,可以为姑娘打赏金花,一支金花一两银币,一场表演下来谁打赏的金花多,姑娘今晚就是你的了。” 大堂里的男人们兴奋起来,纷纷起哄让兼职主持人的老鸨子下去,他们要看姑娘表演。老鸨子也不生气,用嘲笑的语气说道:“尊客们猴急个什么,只要尊客们出够了价钱,是你的就是你的。” 说完之后便扭着水蛇腰退场了,紧接着一个皮肤黝黑、精赤着上身、身上只围着一条草裙,腰上挂着一只大鼓的女子,开始了她的狂野的表演。 大堂内叫好声不断,口哨声此起彼伏,黑暗与酒精放大了人心的阴暗面,白天里道貌岸然的人们这个时候全成了赤果果的欲望者。 开场的表演就将洪磊与杨来嘉两个土包子,两人哪里见过如此大胆的表演,不过这一身黝黑的皮肤却倒了众人的胃口。 除了一些重口味的客人有一些零星的打赏,大多数人都只是在看一个热闹,郑经没想到这青楼的脑子还挺好使,用这种办法来吸引客人。 不用说这个黑妞就是个弃子,完全是用来抛砖引玉的,有了黑妞的视觉冲击,接下来的女子只要模样不是太差,就会迎来一波丰厚的打赏。 果然接下来出场的女子看模样应该是一个本地的土人女子,虽然皮肤依然还是比较黑,不过这种黑的程度,已经是华夏人审美能够接受的程度。 土人女子表演了一段本地的特色舞蹈,本地土人由于受到绿教的影响,舞蹈的风格也带有绿教风格,带着一些异域风情。 如果说这段表演放在开场表演,肯定没有什么人愿意出钱打赏,可是经历了黑皮的衬托之后,土人女子也显得明眸皓齿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段异域风情的肚皮舞,在这个保守的年代,这样的表演已经非常的大胆,也就只能在青楼里才能看到,换做其他地方一定会被骂做伤风败俗。 郑经知道这些都是小角色,价钱不高,都是打发大堂里的普通客人,楼上雅间里的客人无一人出手,青楼真正的头牌都是放在压轴出场。 肚皮舞过去之后,一阵郑经熟悉的招魂音乐响起,一个脚踩木屐身穿背着小枕头的衣服的女子,一副随时准备撅起来的样子出现在场上。 在灯光的映衬下,一张涂抹的惨白的脸,嘴上涂着一点朱红,怀里还抱着一个从中原传过去的琵琶,轻轻拨弄顿时阴森森的音乐响起,让大堂里的人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女子在场上唱了一段倭国的曲子,大部分人都听不懂,就连郑经这个有着一点倭国血统的人,也只能听个大概。 这种反差反而激起了客人的猎奇之心,不少人都想知道这张画的惨白的脸,洗掉了妆容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乎打赏进入了一个小高潮,最高单人打赏超过了十两银币,虽然说郑氏领地的百姓普遍富裕,可是十两银子也是一个普通百姓不吃不喝小半年的薪水。 第一百七十九章 青楼(中) 这还是一个在大堂的客人出手的程度,若是二楼雅间自觉自己有些身份的客人又该是如何的奢靡呢? 郑经很想看一看这郑氏领地的人心已经浮夸到了什么地步,这样的奢靡的行为不得到有效的遏制,同时将贫富差距拉低,早晚都会出大问题。 倭国女子退场之后,老鸨子又一次来到大堂上,给楼上楼下到了一个万福, 说道:“尊客们!接下来我们‘回春楼’的几位当红的头牌就要登场,谁能与这几位姑娘们同桌宴饮,甚至一亲芳泽就看诸位的本事了。 这几位姑娘都有自己的要求,客人们只有完成姑娘们要求,才有可能获得姑娘们的垂青,奴家先在这里祝大家好运了。” 老鸨子说完便退场了,接着一位一身红衣、脸上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上大堂,身后还跟着两位丫鬟, 一人抱着琴盒,一人搬着锦墩。 在丫鬟将古筝摆放好,便安静地站在锦墩后,红衣女子给堂上之人行了一个万福礼,也不说话便坐在锦墩上抬手拨弄起琴弦。 郑经不通音律也不知道这位姑娘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听着倒是很悦耳。在筝声响起的时候,场上便安静下来,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堂上,除了音乐的声音之外,便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一曲终了,红衣女子起身再次行礼,依然没有说一句话。然后便转身离去,只给客人们留下一个曼妙的背影。 老鸨子适时地上场解释道:“我家莺莺姑娘来自北边的朝鲜,因为不适应南洋的水土,身体不适,因此怠慢了诸位尊客,还请诸位尊客多多包涵。” 这时楼上一个雅间里走出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扶着栏杆喊道:“那鸨母,我家少爷出二十两银币想请盈盈姑娘到雅间为我家少爷单独弹奏一曲。” 老鸨子抬头看了小厮一眼说道:“感谢尊客的抬爱, 这莺莺姑娘是否愿意, 奴家也不敢说,还请尊客海涵。” 这时又一个雅间里也出来一人喊道:“我家老爷出三十两!” 郑经笑了,这就是典型的吊胃口,三十两银子只能请人家谈个曲子,这曲子可真贵。没办法,这个时代可娱乐的项目不多,这青楼就是一个集餐饮、娱乐、还能大保健于一身的场所。 难怪说这个时代的青楼就是销金窟呢,这种竞价的方式颇有一些后世拍卖会的感觉。其实这三十两银币还未必能够请得动这位当红的姑娘,要是放下身段反而就不值钱了。 果然一会儿工夫老鸨子替红衣女子传话道:“我家莺莺姑娘感谢尊客的抬爱,不过今日身体有恙,实在是不能为尊客助兴,还望尊客海涵。” 雅间的客人似乎就喜欢这种被拒绝的感觉,让小厮传话表示无妨,希望下次姑娘身体康复之后,一定赏脸为他演奏一曲。 老鸨子退场之后,一位一袭白衣的女子飘然走上大堂,女子同样是样轻纱遮面,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尽管有轻纱遮挡, 依然无法挡住女子秀丽的容颜,女子款款走上大堂, 身后同样跟着两个丫鬟,不过琴盒装着的不是古筝,而是古琴。 女子轻轻调试了几下琴弦,音乐声便流淌出来,随着音乐声响起,女子轻启朱唇唱道: “落拓江湖常载酒,十年重见云英。依然绰约掌中轻。灯前才一笑,偷解砑罗裙。 薄倖萧郎憔悴甚,此生终负卿卿。姑苏城上月黄昏。绿窗人去住,红粉泪纵横。” 一曲终了,就连郑经这个不懂音律之人也听出了曲子之中的落寞之情,虽然唱词依然难逃才子佳人的悲剧人生,但是这种水准的《临江仙》词牌,已经是难得的佳作。 以郑经的文学水准,他根本不知道这首词是谁写的,想必一定是个有些名气的才子所写吧。 就在郑经胡思乱想之际,女子开口说话了,“芸娘见过诸位尊客,奴家最爱诗词,若是哪位尊客能为奴家写一首能够传唱的佳作,奴家愿意自荐枕席。 哪位尊客愿意留下大作,奴家现在就给尊客准备纸笔。” 这时候,一楼大堂的客人大多数都没了底气,只有几人表示愿意一试,楼上的雅间倒是很踊跃,马维祥看着郑经问道:“公子不试一试?” “你小子笑话我不是,我肚子里有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敢丢这个人。” “公子太谦虚了,这南洋哪有什么正经的读书人,要是没人镇住这小娘皮,她还真以为咱这旧港没人呢!” 郑经揶揄道:“你小子是不是在人家面前吃过瘪?” 马维祥老脸一红,嘟囔道:“一个青楼卖笑的,若是搁少年时的脾气,我非得把这破‘回春楼’给拆了。” 郑经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小子为啥要拉着自己来逛青楼了,原来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比他读书好一点儿,想让自己帮他找回场子。 不过郑经却很欣慰,这小子现在而立之年已经稳重多了,至少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不过想着这小子套路自己,郑经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巴掌呼在马维祥的后脑勺上笑骂道:“你小子挑人也不挑个能打的,挑我你就不怕连我也搭进去吗?” “反正也没人知道,不行咱就悄悄地走人!”马维祥露出一副惫懒的样子。 郑经被马维祥这副无赖的样子弄无语了,只好点头道:“就这一次啊!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公子放心,保证没有下次!” 郑经吩咐洪磊去跟青楼要来纸笔,想了一下刚才这个女子唱的是一阙《临江仙》,正好自己也记得一首《临江仙》。 蘸墨提笔写道: 谷雨才过春渐暖,建安新拆旗枪。银瓶细篛总生香。清泉烹蟹眼,小盏翠涛凉。 记得当年龙井路,摘来旋焙旋尝。轻衫窄袖采茶娘。只今乡土远,对此又思量。 一阕词写完,吹干墨迹,交给洪磊送到白衣女子那里。郑经对此其实很不满,这一刻白衣女子成了阅卷官,而他们这些人竟然成了被一个青楼女子评判之人。 雅间的几人别人不懂诗词,洪磊可是行家,就刚才延平王所写的这首词,放在整个大明也能排进中游,这可是延平王即兴而作。 这边刚喝完龙井,那边就写下一阙龙井的词,这份才情羞煞那些整日将读书人挂在嘴边的人。不过洪磊却担心这阙词一旦流传出去会对延平王的名声有碍,便低声问道:“王上!臣估计您这阙词会拔得头筹,一会那女子问起来,臣怎么回答?” “就说你写的,到时候你去应付这个小娘子。” “王上!这么好的词,臣哪敢占为己有,您还是化个名吧!” 郑经果断地摇头道:“你觉得让人知道我进青楼,会是什么后果吗?” “能有什么后果,只要我们四人不说,没人知道是您。” 郑经无语了,这古人还真是实诚,要知道这阙词递上去,有可能能够跟‘回春楼’的花魁春风一度。 这种好事多少人抢破头都争不来,哪里还会往外推。可是洪磊的内心却想:这事我说什么也不能把好处占为己有,那延平王还不恨我一辈子。 最后还是郑经化名朱锦舍写上落款送到了芸娘的手中,芸娘已经看完了所有的诗词,大多都是类似于‘天上一笼统,地上黑窟窿’这样的打油诗,毫无文艺美感。 本来对今天的诗词已经不抱希望的芸娘拿到了郑经所写的一阙《临江仙》,打开大略的一看,上阙言辞平平,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可是再看下阙,最后一联‘只今乡土远,对此又思量’一下子就击中了芸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不禁喃喃自语:只今乡土远,对此又思量。 第一百八十章 青楼(下) 芸娘有些纠结了,要说凭借这么一首并不算多么出色的《临江仙》就把自己送出去,自己也太不值钱了,可是她又很想见一见这位能够写出这种以茶思乡之情才子。 她很清楚今天杨妈妈给二楼客人上的就是龙井茶,这位才子应该是个颇有才情,又懂生活之人。 芸娘拿不定主意,便退回房间与好友莺莺商量, 她将郑经写的这阙词拿出来递给莺莺观看,莺莺虽然是朝鲜人,但是从小在青楼接受训练,对诗词的理解虽然比不上芸娘,但是该有的鉴赏能力并不差。 莺莺读完之后,笑着问道:“你这小蹄子是不是动了春心,要姐姐说啊,这人的这阙《临江仙》跟你唱的吴梅村的《临江仙》可没法比。 你不过是觉得他的词中提到的思乡之情打动了你,不过这人还算有点儿真材实料, 不像我们这些天遇到的全部酒囊饭袋。” 芸娘脸上一红,嗔怪道:“姐姐莫要取笑妹妹!妹妹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来向姐姐讨个主意,妹妹既不想与那客人有什么瓜葛,又不想昧着良心说这阙词不好。” “你呀!要不是太过轻狂,非要说什么有人能写出一首你能看上的诗词,就自荐枕席的话,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要我说你就该去给人家自荐枕席,说不定那人一夜鱼水之欢,还能给你写一阙更有才情的诗词。” “不理你了!妹妹这就去自荐枕席,回头就找根白绫吊死算了。” “好了!不逗你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请杨妈妈安排后厨做一桌酒席送给那桌客人,然后过去敬一杯酒,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能有这样才情之人,想必也不是那种无赖子,多说几句恭维的话,只要能将人打发走就行。” “也只好这样了......” 洪磊将词递上去, 几人坐在雅间又无聊的喝了几杯茶,就在百无聊赖耐性将要耗尽之际,青楼的丫鬟端着一盘盘的酒菜送进雅间。 丫鬟的身后跟着一位白衣女子,几人一看正是刚才在大堂内抚琴唱曲的那位叫芸娘的女子。芸娘进门道了个万福问道:“哪位是朱公子?” 还没等郑经回话,芸娘抬头看见了马维祥,吃惊地说道:“原来马将军请来的才子,马将军倒是好手段!” 这下郑经反倒不好搭话,把目光看向了马维祥,马维祥背对着门,芸娘进门之后才看清相貌,面对芸娘的责问,马维祥嘿嘿一笑道:“你这小娘子好生没道理,你立下擂台,某家找人攻擂,输赢手底下见真章。 马某一没有恃强凌弱,二没有欺男霸女,全凭自己的本事,你这小娘子有何资格说教?” 芸娘被马维祥给问住了,来青楼本来就是寻花问柳,难道到了青楼还要装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吗?这事估计也就读书人能干的出来。 “奴家失言, 还请将军海涵!将军给奴家引荐一下这位才子, 奴家没想到旧港还能有如此才情的士子!” 马维祥冷笑道:“我这朋友可不是什么士子,士子跟我这朋友比,连提鞋的资格都不够,既然你认下了这阙词,就说明了我们赢了,今晚我的朋友就为你梳拢。” 芸娘吓坏了,她这种清倌人是青楼的头牌,青楼就是以她的清倌人身份为噱头吸引客人,一旦被人梳拢,身价就会暴跌,甚至会变得无人问津。 一旦到了这份儿上,青楼为了止损就会频繁让其接客,以求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大的利益,如今若是就这样把自己交代出去,那么自己今后肯定生不如死。 很明显旧港的青楼模式,延续了江南的青楼文化,这些清倌人能给青楼带来很大的利润,因此在青楼中有一定的话语权。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在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能将她们从青楼中赎身出去,她们是不会轻易地将自己交出去。说白了就是A卖点,加上才子佳人的噱头。 郑经能来青楼单纯地是因为听说这座青楼是郑泰家的产业,想要看看郑泰的手伸的到底有多长,有些原则上的东西,谁若敢伸手,郑经毫不留情地给他剁掉。 比如青楼的这些女子都是怎么来了,其他的地方的女子郑经不管,可是涉及到华夏的女子,郑经必须要弄清楚,这青楼有没有逼良为娼的行为。 芸娘这个时候已经跪倒在地求饶道:“马将军!奴婢年少轻狂不知高低贵贱,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将军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某家恃强凌弱欺压你了一般,话可要说清楚,不然凭空污蔑某家的名声,某家可不依你,就算是你们的身后有人撑腰某家也要斗上一斗。” 芸娘连连摆手道:“将军息怒,奴婢绝无此意,只是奴婢蒲柳之身实在不配与将军的友人同床共枕。” 马维祥冷哼一声道:“怎么瞧不起某家的朋友,还是店大欺客觉得某家好欺辱?” 芸娘被逼问的快哭了,暗自悔恨自己太过轻狂,立下那样的赌注,看来这一关自己躲不过了,于是把心一横。 “马将军,奴婢应下这个条件也行,不过您得帮奴婢赎身,不然奴婢今后必然会活的生不如死,还请将军体谅奴婢的难处。” 马维祥还想说话,被郑经拦下来,郑经挥手让杨来嘉站在门口看着门外,不要让外人靠近。然后说道:“朱某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不能白白答应,你要回答朱某几个问题。” “朱公子请问,只要奴婢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朱某你来自哪里?是什么人把你弄到旧港的?和你一起的女子还有多少人? 如果朱某猜得不错,你应该与其他人不一样,是来自华夏大陆。” “朱公子猜的不错,奴婢是江南省松江府人,自幼就被卖到了青楼,在青楼学习琴棋书画,一起学习的姐妹有十几个,有学习天赋的只有几个,奴婢就是其中一个。 在同期的姐妹里,奴婢是资质最好的那个,经常能够受到先生的称赞,小的时候奴婢并不知道一入青楼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因为学习学的好,一度还沾沾自喜,可是随着江南这些年的青楼行业渐渐萧条,那些旗人的达官贵人大多都是不通文墨之辈。 他们进青楼只为鱼水之欢,奴婢这样被青楼花大价钱培养的妓子若是只为卖身,肯定是收不回培养的成本。 于是松江府的青楼便将奴婢连同几个姐妹一起卖了,奴婢等人坐着船迷迷糊糊地就来到了这里,在旧港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开始开门迎客。” 芸娘的口齿清晰,吴侬软语说的很是动听,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郑经冷汗直冒,自己麾下的最重要的官员竟然与大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还了得,有一天出现问题,说不定就会将自己给卖了。这种事不管郑泰是不是有背叛之心都不能原谅,必须进行严惩。 郑经不动声色地挥手让芸娘离开,马维祥不解问道:“公子!多好的机会,今天就能将这小娘子给办了。 让他撅着就不敢躺着,放过这个机会,再想动这小娘子可就好花费一些心思了。” “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找女人,该办的事办了,走吧!”说完郑经抬脚便向外走。 马维祥赶紧跟上道:“这酒菜还没吃呢,反正也是公子用一阕词换的,不吃白不吃。” “吃什么吃,走吧!”郑经哪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心中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 出了青楼,上了马车,洪磊低声说道:“王上!这事情有些严重,我们还是尽快赶回承天府吧!” “不急!天塌不下来,既然知道了线索,想要人赃并获就不是难事。杨来嘉!” “臣在!” “你的听风卫该有所作为了!” “是!”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反目(上) 回到海军驻地,郑经吩咐马维祥道:“把那个女子派人暗中看好了,这个女子就是一个重要的证人,你必须要保证她活着。” 马维祥是个直性子,除了愿意钻研海战之外,其他的事情不愿意多想,并不清楚那个妓子短短的几句话蕴含着多么重要的内容。 不过延平王吩咐下来的话, 他还是不敢打折扣,立刻保证道:“王上放心!臣这就安排人暗中保护那个妓子! 若是真有危险,臣将这女子安置在哪里,是送到承天府给她弄个别院,还是就留在旧港。” 郑经一听这小子的话,就知道他想歪了,瞪了他一眼道:“浑说什么, 暂时先留在旧港,等候寡人的安排。” 一夜无话, 第二天满剌加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根据海军舰队的排查,在亚齐国的都城边上的港口里发现了约翰牛家的商船,至于商船里有没有武器,不太清楚。 听到这个消息,郑经心说正愁着没有借口跟约翰牛翻脸呢,这不理由现在送上门了,马上吩咐道:“给陈辉传令,让他务必抓住约翰牛给亚齐国输送武器的证据。” 马维祥立刻出去安排快船给满剌加送信,郑经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便留在了海军营地。陈辉的效率很快,半个月的时间便拿到了约翰牛向亚齐出售武器,并且还派遣军事人员帮助亚齐国训练军队的证据。 满剌加方面立刻给已经在孟买站住脚跟的约翰牛发出照会,强烈谴责约翰牛向亚齐国出售武器这种野蛮行径。 这种行为无疑是文明国家所不齿的一种行为,这些落到亚齐人手中的武器,子弹都会射到我华夏百姓的身上。 我方督促约翰牛, 立刻停止向亚齐出售武器, 并对因为向亚齐出售武器对我华夏军民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 这样一份措辞强硬的照会很快便通过商船送到了孟买, 查尔德爵士在翻译读完照会之后,大吃一惊。 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华夏人对约翰牛的政策出现了变化,若是处置不好的话,约翰牛好不容易在印度洋建立起来的势力,弄不好就会功亏一篑。 这种情况下,查尔德爵士决定亲自走一趟马六甲,与华夏人进行深入交流,看看华夏人到底想要什么。 同时他也暗自埋怨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商人,竟然向华夏人的殖民地出售武器,这不是给王国招不自在吗?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查尔德爵士,马上搭乘一艘武装商船赶往马六甲。从孟买到马六甲距离并遥远,熟悉的航线跑起来也没有多少危险。 很快查尔德就踏上了马六甲的土地,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里,查尔德爵士看到了一个繁华的城市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样规模的城市王国恐怕除了伦敦之外,也只有朴茨茅斯能够与之媲美了吧。查尔德爵士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心中想着这样的城市若是能够掌握在王国的手中该多好。 这些华夏人真的太会建设城市了,如此漂亮整洁的城市, 与欧洲污水横流的城市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一样。 容不得查尔德爵士多想, 就被告知他的武装商船因为携带武装已经被扣押,华夏海军会派船将他送到旧港,延平王在旧港等着他。 查尔德心中更加的吃惊,没想到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华夏人的国王,看来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比自己估计的还要严重了。 查尔德搭乘着华夏人的一艘快速传递船前往旧港,这是一艘长宽比更大的帆船,船身修长,船上的风帆也是硬帆与软帆共同使用。 很明显这是一艘华夏人的新式帆船,其原理是什么查尔德没有弄清楚,不过却在心里牢牢地将帆船的形状记了下来。 一天多的时间,快船便赶到了旧港,再次踏上旧港的土地,查尔德没有得到上一次的欢迎仪式,只有一位自称是国王秘书的官员前来迎接他。 带着自己的随从来到郑军提前布置好的谈判室,在长条的谈判桌上坐定之后,那个熟悉的年轻人出现在谈判室,年轻的国王已经蓄起了华夏人喜欢的胡须,看起来显得成熟稳重了很多。 郑经看到查尔德之后,并没有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度,而是笑着说道:“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不过没想到是以这样不愉快的方式见面。”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华夏是王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我们没有任何的理由破坏两国之间的贸易关系。” “查尔德爵士,敢做不敢当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我军已经在亚齐港将贵国的商船人赃并获,这件事容不得你们抵赖。” “尊敬的国王!就算是我国商人与亚齐进行了交易,那也是两个主权国家之间的交易。似乎与贵国并不相干吧!” “主权国家?苏门答腊岛是我华夏的固有领土,这是三百年前就已经确定之事,岛上的亚齐不过是我国内部的一直自治力量。 贵国肆意向我国的自治力量出售武器,给我华夏军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难道这些贵国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为了表达王国对贵国的尊重,我国可以约束商人不再向亚齐出售武器,不过为了弥补我国商人因为失去贸易份额所造成的损失,贵国需要向我国支付一定的补偿。具体的数额经过我们的专业部门制定。” 郑经笑了,这些约翰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耻,搅屎棍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查尔德爵士,既然贵国如此说,那我国是不是也可以向威尔士、苏格兰、爱尔兰的反对者出售武器。 在我国看来这些地区都是独立的国家,他们并不愿意接受查理国王的统治,若是贵国不愿意的话,是否要弥补我国商人的损失。” 郑经的话刺激到了这个白皮傲慢的内心,查尔德爵士冷笑着说道:“贵国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航行到我国的能力。等贵国有了航行到我国的能力再来提这种不现实的问题吧。” “很好!看来贵国这种以实力出发的观点是根深蒂固了,寡人承认我国海军还没有建立起全球存在的海军。 我国确实暂时对贵国的本土没有任何的威胁,不过在我国家门口,想要灭掉贵国的存在还是很容易的。” 查尔德爵士听完郑经威胁的话,放低身段说道:“发生这样的意外事件,是贵我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我国会约束商人不再向亚齐出售包括武器在内的所有物资。 既然贵国不愿意弥补我国商人的损失,那么就折衷一个办法,贵国在我国的贸易份额的基础上再上调五个百分点。 贵国与各国做生意,货物卖给谁不都是一样的挣钱,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寡人只能说贵国把无耻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怎么明明是贵国犯了错,竟然还要我国做出让步,请问这就是贵国自诩文明国家的做法吗?” 查尔德爵士知道眼前的这位华夏国王已经严重不满,自己不能再说任何带有刺激的话语,这会得不偿失。 眼下王国与低地人正在展开全球争夺,能不树敌尽量不去树敌,尤其是像华夏这样的庞大的土著国家。 “尊敬的国王!我想听听贵国的意见!” “我们的意见很简单,照会中已经说得很清楚,道歉并赔偿我国军民被贵国火器所造成的伤害。我们经过统计共计受到伤害的军民超过了一千二百人,每个人需要赔偿我华夏银币一千两。 按理说一千两太少了,根本无法与一条活生生的生命相提并论,可是我国考虑到贵我两国长期友好的贸易关系,为了两国的贸易往来,只能选择按照最低标准进行赔偿。”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反目(下) 查尔德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没想到这位华夏国王比自己还无耻,张嘴就开出一百二十万两银币的赔偿金额。 他可是很清楚华夏银币的价值,如此高价值的银币换算成英镑就是六十万英镑,这笔钱可以造两艘一级战列舰了。 “尊敬的国王,您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寡人会在这么庄重的时刻开玩笑吗?” “贵国这是敲诈!”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很清楚, 是不是还想着利用土人消耗我华夏的力量,有一天你们能够做这满剌加海峡的主人。 别人不清楚你们的想法,寡人可是一清二楚,寡人郑重警告你们,别想着用对付土人的办法对付我国,我们不吃你们那一套。” “贵国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这不过就是一些商人的商业行为,他们并不清楚亚齐与贵国的关系,单纯的只是为了贸易利润。” “查尔德爵士!不得不说您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谈判人才,若是有可能的话,寡人很愿意你能为寡人服务。 可是寡人不得不告诉你,而且是用你们能听懂的话告诉你,在东方华夏才是王者,想在东方恰饭,那就要遵守华夏的规矩。 寡人只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保证不再与亚齐有任何的商业往来,赔偿我华夏的损失。 第二选择是彻底断绝商业往来,从今天开始我华夏与贵国断绝一切经济、政治、人文各种交往。 还有一点提醒贵国注意,不管贵国选择哪一条,从今天开始,我国暂时不会接待贵国任何的商船。想要继续贸易,那得等到贵国的赔偿到位。” 查尔德爵士没有想到华夏方面下手如此狠,以他所处的地位当然知道约翰牛现在正在谋划着与低地人的战争,希望通过战争夺取海上霸权。 王国现在对于每一笔利润都无比珍惜,尤其是对东方的贸易更是王国重要的贸易收入,一旦华夏暂停与王国的贸易, 不管之后是否会恢复贸易, 都是难以承受之痛。 更何况一旦暂停了贸易之后,王国留下的贸易份额很快就会被其他国家瓜分,尤其是这部分份额很有可能会被低地人吃下。 一想到低地人因为得到华夏人的贸易份额,获得的利润会变成枪炮落到王国士兵的头上,查尔德爵士就不寒而栗。 “不!尊敬的国王,贵国不能这么做,贵国这么做是不文明的,是没有契约精神的。” “没有契约精神的是贵国,是贵国率先破坏了双方的合作基础,一切责任都由贵国承担。” “尊敬的国王!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国王陛下,贵国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引发贵我两国的战争。” 郑经还没开口说话,一旁陪同的马维祥拍桌子站起来骂道:“黄毛杂种,你当老子是吓大的吗?想打老子奉陪到底,到时候可千万别认怂!” 查尔德爵士哪里有发起战争的权限,现在的东印度公司可不是百年之后,彻底征服印度之后的东印度公司。 说白了现在的东印度公司不过是一家武装商业公司,兼职海盗。对付一个小国打一仗就打一仗, 并不影响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大国, 一旦开战所影响的是方方面面,根本不是一家公司所能承受的。 查尔德爵士的战争威胁不过是谈判时的一种强硬手段, 并不是真的能够发动战争,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华夏的军方人员直接掀了桌子。 这个时候再认怂谈判的主动权就完全落在了华夏人的手中,因此查尔德尽管急得脑门上冒出了不少的细汗,可是依然不能落下架子。 “这位将军,你能为你刚才所说的话负责吗?你承担的起引起两国战争的责任吗?” “你要战,那便战,哪那么多的废话,我国给出的条件你们答应,我们就继续合作,不答应我们断绝来往。 至于你们想用战争来解决,我们也奉陪到底,外交辞令在寡人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既然你们喜欢用实力说话,那我们只好用实力来解决问题。” 郑经的话并没有马维祥那么激烈,可是听在查尔德爵士的耳朵里可比马维祥的话威胁大得多,他不知道这个东方的国王是从什么渠道了解的西方,并且对西方的这些手段又如此的熟悉。 对于这样一个熟悉西方套路的国王,查尔德爵士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似乎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极度的不舒服。 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查尔德爵士很清楚在东方王国别说与华夏,就是与低地人相比也不占优势,这种情况下一旦与华夏交恶,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 职业尽头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查尔德爵士很大程度上会被送进监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总要有人出来顶罪的。 一想到如此可怕的后果,查尔德爵士有些怂了,西方思想中的利己主义占了上风,没了这股精气神的查尔德爵士露出了颓废的表情,这对于一向重视形象,讲究绅士风度的约翰牛来说可是不容易看到的表情。 “尊敬的国王陛下,事情真的不可挽回了吗?王国对华夏从来都是友善的态度,视华夏为王国在东方最重要的贸易伙伴。” “查尔德爵士,这件事的起因是你们做的太过分了,若是不能为那些死难的军民讨回一个公道,寡人这个王位恐怕都坐不稳了,你觉得寡人能够做出让步吗?” 查尔德爵士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第一次发现用在土著身上的手段失去了效用,不但失去了效用,而且还反过来将自己坑了。 “尊敬的国王,这件事太大了,我需要向公司高层与王国进行汇报。” “可以!没有问题,不过在我们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贵我两方的贸易将会暂时搁置,同时在这个期间,若是再让我国发现贵国向土人提供武器,我国将视贵国与我国进入战争状态。 我国军队将会对贵国商船军舰、以及贵国在印度洋上的殖民地进行无限制打击,这一条还请查尔德爵士务必记清楚,勿谓言之不预也!” 查尔德爵士离开了,带着落寞的表情离开了,拿到约翰牛向亚齐国出售武器这样的把柄,郑氏不管做出如何针对约翰牛的决定,至少在郑氏内部没有人会认为是郑氏背信弃义。 郑氏对付约翰牛是因为约翰牛背信弃义在先,郑氏只是对等的报复。约翰牛离开之后如何去应对被赶出东方市场郑经不知道,不过收到了郑氏示好的信息,红毛夷在狮子国的殖民地总督亲自来到满剌加与郑氏展开了新的商业谈判。 这场对红毛夷的谈判郑经并没有参加,而是全权委托给了陈辉与张有德,具体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说清楚,在郑氏处于强势地位的情况下,若是还不能谈出一个满意的成绩,郑经就必须要亲自出手培养专业的外交官了。 在郑氏与红毛夷谈判的时候,郑经已经离开了旧港,来到了爪哇郑氏租界。租界长官郑经的二弟郑聪与副手李仕华早早地来到码头翘首以盼,等待郑经船队的到来。 站在码头的瞭望塔上的士兵发现了远处的帆影,大声禀报道:“报二公子!看到船队了!” “看仔细点儿,别是普通商船。” “是!” 随着船队的距离靠近,不要说瞭望塔上的士兵,就连码头上的众人也看到了船上的旗帜。郑聪忽然紧张起来,兄弟二人已经多年未见,不知道这一次的见面,兄长对他执掌的租界发展是否满意? 这些年,兄长说到做到,从来就没有干涉过他在爪哇的经营,而且该给的支持也给了不少,如今的爪哇租界已经扩大了好几倍,码头附近更是形成了繁华的城镇,就是不知道兄长看到这些发展是否满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巡视(十四) 在郑聪胡思乱想紧张之际,郑经的巡视船队已经靠上了爪哇租界的码头,李仕华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失神的郑聪。 郑聪激灵一下清醒过来,赶紧向着已经踏上码头的兄长跑过去,双膝跪地给郑经叩拜道:“臣弟爪哇租界留守长官郑聪拜见延平王!” 郑经一把拉起郑聪,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见外, 嗯!结实了,看来在外面历练了几年确实长进了不少。” “都是王兄教导的好,臣弟都是遵照王兄的安排施政,要说功劳也是王兄的!” 郑经笑道:“这一路上寡人听的吹捧已经太多了,难道到了自己亲弟弟这里,还要听你的吹捧,你们再吹捧下去, 寡人也许就当真了。” “臣弟说的可是真心话,绝无半点虚言, 不信王兄悄悄到市面上打听一下,租界的老百姓已经将王兄当做万家生佛,不少人家甚至还给王兄立了长生牌位。” “这事可不能鼓励,同时还要劝阻百姓,哪有给活人立牌位的,当年的魏忠贤遍地生词,下场又如何,我们这些上位者依靠百姓的税赋养活为百姓做了一点儿事那是应该应份儿的。 哲顺你要时刻记住,民心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地存在,不得民心者早晚都会被活不下去的百姓推翻,大明朝的前车之鉴我们不可不防也!” “谢王兄教导!” 这时李仕华终于有机会上前给郑经行礼道:“臣李仕华拜见王上!” “仕华不必多礼,哲顺年轻做事有不周的地方,还请仕华能够为哲顺查遗补漏。” “二公子天资聪颖,臣也会尽心辅佐,还请王上放心。王上请!” 说着李仕华做出手势请郑经先行,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租界郑聪的公廨。大家落座之后, 郑经笑着说道:“这一路行来,寡人发现这爪哇的变化挺大的,尤其是靠近码头这一片区域已经不逊于旧港与满剌加的繁华。” “王兄说的是,这几年,随着移民的不断涌入,租界范围已经扩大了好几倍,为此我们与马打蓝发生了好几次的摩擦。 双方都是以民间摩擦的形式进行,暂时官方还没有撕破脸。 由于我们百姓的装备先进,训练也更加的严格,马打蓝人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们也就默认了我们的扩张。” 郑经点点头道:“做的不错,不过也不要盲目扩张,我们与土人相比人力太少,若是居住的太过分散,容易将你们各个击破。” “臣弟明白,除了必要的种植区外,租界上下原则上不会离开租界范围,土人想要采购货物必须经过我们的排查,确认安全之后才会放行。 这些土人单独出来的时候,都很老实,很少有特别暴虐之人, 对我们的规矩也并不抗拒,尤其来过几次的土人很清楚我们对他们的检查并没有恶意,对此也很配合。” 郑经对此不置可否,租界的管理与发展必须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对这些身上习惯带小刀的土人进行必要的检查也是保证安全的一种手段。 这样的检查会有很大的弊端,时间一长很容易造成底层腐败,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只要贿赂安检人员就能带着违禁的物品进入租界。 要想彻底的杜绝风险,那就必须对土人的势力进行瓦解,不然土人的王只要有一些雄心者就不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有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势力。 “检查也是一种手段,不过任何手段都有漏洞,因此你们的军事实力必须要提高,现在租界我华夏百姓有多少人口?” 郑聪很明显没有这方面的数据,看向了一旁的李仕华,李仕华立刻接话道:“回王上!这几年自发到爪哇的移民越来越少,只有藩府分配过来的移民,截止到去年年底租界共有百姓六万多口。 其中成年青壮两万多口,由于人口太少,租界采取的是全民皆兵的办法,除了保持一个千总的常备力量之外,所有的青壮都必须无条件接受租界的征召,接受租界的军事训练。 在战时能够快速组成军队,与敌人作战。如今租界武器充足,就算马打蓝倾巢来攻也奈何不了我们。 就是人口太少,想要扩张有些困难。” “关于移民的问题,寡人帮你们想想办法,不过移民需要成本,这个成本可是需要你们自己来承担。” “只要有人口我们非常愿意承担移民的费用,王上每年能够给我们输送多少人口?” “从明年开始,藩府每年会向你们提供一千户左右的百姓,大概有四五千人的规模,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全部是青壮的移民,不过移民成本会高一些。” “选择青壮不是不可以,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些青壮成家的问题吗?人是需要繁衍生息的,青壮只是一时之利,长久来看弊大于利。” “臣弟明白,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生存问题,若是不能快速增加实力,一旦与马打蓝发生大规模的摩擦,没有足够的青壮,臣弟的处境很危险。 至于成家的问题,只要实力足够,成家的问题并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 “你能够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就行,寡人说过不会干涉你们的内政,说到做到。不过寡人还是要提醒你们,孩子的教育一定要抓紧,不管他们的母亲是移民还是土人女子,都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是炎黄子孙。” “说起教育问题,确实需要王兄的援助,能够移民的没有几个有学问的,想要找出足够教书的人才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郑经想了一下,也确实如此,愿意出海移民的哪有什么读书人,读书人在家乡好歹也能混口饭吃,何必冒着葬身大海的风险出海讨生活。 “关于教育问题,你们可以挑选优秀子弟到承天府或者琼州府师范学堂留学,这两个地方的学堂是专门培养教师的学堂,等到这些留学生回到爪哇,就会给你们搭建起全民教育体系。 教育体系搭建起来,孩子们教育也就能够成体系化,教育体系化是全民教育的基础,办好教育的好处不止是眼前利益,更是百年大计。” 华夏百姓自古重视教育,视教育为跨越龙门的机会,若是能够有机会读书,只要百姓能够供养的起,没有哪个百姓拒绝教育的诱惑。 郑聪对郑经提出的教育问题非常认同,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兄长的险恶用心,通过留学生教育,慢慢的就算郑聪带领移民统一了爪哇,建立起独立的王国。 因为整个国家的高层都是接受了郑氏教育的精英,这些精英从骨子里就会亲近郑氏,或者说是将来郑氏代表的华夏。 这种文化渗透才是入侵的最高境界,将来所有周边的小国,最高层必须要有在华夏留学的经历,通过这种方式运作,华夏就能将周边的小国全部拧成一股绳。 华夏做为世界的一极,可以带领这些小国一起对抗约翰牛与高卢国所代表的西方,当然还有一个天方是华夏与西方的中间地带。 在谈到军事问题的时候,郑聪告诉郑经,马打蓝国将红毛夷建设的巴达维亚城拆除了,理由是这是异教徒建设的城堡,不符合他们的神的教旨。 郑经听完真是有些无语,这些土人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如此坚固的防御工事竟然被自己人给毁了,就算是天方人拿下君士但丁堡也没有将君士但丁堡的军事堡垒拆除啊! 不过这倒是省了郑聪在与土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必须打一场攻坚战,以华夏百姓的勤劳,扩张就是早晚的事,一旦扩张到土人忍无可忍的时候,郑聪与土人的战争就会不可避免。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巡视(十五) 郑经在爪哇停留了三四天的时间,在停留时间里,在郑聪的陪同下视察了整个租界的建设情况,整个租界以原红毛夷的炮台为起点,呈扇形向内陆展开。 靠近港口的地方是郑聪的职能部门所在地,这些部门包括税务、司法、军队等部门。郑聪以郑经给他留下的一个队的士兵进行扩建,如今的常备军已经突破了千人。 对于军队的指挥, 郑经不敢相信外人,除了兄长留下的那一队士兵之外,剩下的军官基本都来自他自己的亲卫。 郑聪军所使用的武器与郑氏卖给北郑与吴三桂的武器没有任何的区别,不同的是郑聪军配备了大量的火炮。 郑聪军的采购价格也远低于吴军与北郑军,郑聪的手里储备了足以武装万人以上规模军队的武器,这些武器只是在每年的各个区域百姓集训的时候使用,集训过后, 所有的武器经过保养上油之后就会封存起来。 核心区域之外便是居民的住宅区域,在租界的住宅不允许私自建设, 所有的住宅都是由租界官府统一规划、统一建设、统一分配。 住宅区域之外便是租界主要的税赋来源,这里有着租界最繁华的街道,商铺林立,几乎郑氏出产的商品在这里的商铺里都能看到。 而且还有一些技能的移民百姓,自己制作的商品,比如家具、小工具之类的商品。当然在租界最好卖的商品除了布匹、精盐之外,就是农具铁器。 一只铁犁头外加一把小刀就能够换土人的一头驼峰牛,而这些驼峰牛到了移民商人的手中转手就会翻上几十倍的价格卖给种田的移民。 商业区的外围以一道大门,这道大门到了夜晚的时候就会关闭,大门两边是两个小型的堡垒,堡垒之内常年驻扎着两个排的士兵。 若是被敌人打到这里的时候,说明租界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整个租界能够拿得动武器的百姓全部都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园。 商业区之外就成了成片的农田,耕种的百姓每百户为一个村寨,设立屯垦百户一人,两名屯垦总旗, 十名小旗。 这完全是将大明的军户制度搬到了南洋, 不过这套制度确实非常适合屯垦, 只要官府能够做到适时分流逐渐繁衍的人口,这套非常的有生命力。 每个村子都会修筑起一人多高的围墙,用于简单的防卫,如果是敌人大规模的进攻,百户人家的村子即使防御措施做的再好也挡不住。 有这个防御的围墙能够给村民点起狼烟,向其他村寨示警留出时间,其他村寨就会按照预案在指定的地点进行集结。 好在马打蓝在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伤了筋骨,巴达维亚之战结束之后,马打蓝一直都在默默的舔舐伤口,暂时还没有能力对郑氏租界发起大规模的战争。 虽然说他们也知道郑氏租界小规模的渗透,移民们也跟土人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摩擦,但是在官方层面双方暂时还保持着表面的和气,也都在努力管控着摩擦不让摩擦升级。 不过这种管控吃枣药丸,毕竟随着华夏移民的不断扩张,就会不断压缩土人的地盘,双方之间的矛盾早晚有一天会完全爆发。 就算真的打起来,别看郑聪人少,可是装备精良,背后又是父母妻儿,在保护父母妻儿的感召下, 移民的士气,主动作战的精神不是想要抢劫一把土人能够比拟的。 这一点上郑经是完全放心的,没有西夷的搅和,土人在与华夏移民的竞争中根本不是华夏移民的对手。 别说是现在有组织的移民,就是自发式的移民近代之前土人也完全不是华夏移民的对手。 离开爪哇之后,郑经船队没有走婆罗洲与苏拉威西岛之间望加锡海峡,而是一路向东来到帝纹岛,这个岛现在是佛郎机人在统治,帝力港上建有修船码头和船只补给基地。 马维祥的第三舰队第二分舰队与岛上的佛郎机人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对峙,双方都比较克制,并没有引起双方的战争。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并不是郑军拿不下佛郎机这个小小的殖民地,而是郑经把这些西方的殖民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最好控制的就是这个核心土地只有弹丸之地的佛郎机。 留着这个岛暂时给佛郎机人,关键时刻就能通过佛郎机分化瓦解西方有可能发起的针对华夏的同盟。 郑经的船队刚刚靠近帝纹岛,就遇到了巡逻的佛郎机人的桨帆船,看到郑经的舰队,桨帆船就想逃跑回去报信,却被郑氏的快船给拦截了下来。 郑军士兵也没有为难这艘巡逻船,而是给岛上的佛朗机势力发过去一封照会,告诉佛朗机人,华夏暂时允许佛朗机人在岛上居住,不过佛朗机人的船只不得进入帝纹岛北部海域。 若是再次被华夏海军发现佛郎机人进入帝纹岛北部海域,或者染指香料群岛的香料,华夏海军将对佛郎机人展开全面的军事行动,包括华夏腹地澳门在内的所有佛郎机殖民地都在华夏海军的打击之内。 发出照会之后,郑经也不管佛郎机人能不能听懂照会里面的潜台词,放掉佛郎机人的巡逻船后,便将航向转向北方。 从苏拉威西岛东岸的海域来到一片破碎的群岛中,这片破碎的岛屿就是著名的香料群岛,由于西方殖民者发现了这片大陆之后,对岛上的原住民进行了种族灭绝式的屠杀。 如今这片群岛上的人口已经很少,好多人都是从附近的岛屿乘坐着独木舟来到这些小岛上,这些小岛上有着令西方殖民者垂涎三尺的香料,比如丁香、肉豆蔻、胡椒等香料。 这些香料是肉食必不可少的香料,是西方列强餐桌上的灵魂,可以说就是每年都能长出来的植物黄金。 有着如此丰富的香料资源,如何不令西方殖民者疯狂,佛郎机人与红毛夷争斗失败之后,这片群岛就控制在红毛夷的手里,红毛夷通过香料贸易获取了巨额的财富,让VOC成了这个时代股东回报率最高的公司。 郑氏赶走红毛夷之后,香料群岛的控制权便落在了郑氏手中,目前这片岛屿在海军第三舰队的管辖当中。 不同于西夷的独霸掠夺,每年香料成熟之后,华夏海军会雇佣土人进行采摘,整个采摘季节,土人百姓会获得丰厚的报酬。 当然这些香料进入市场之后,海军获得的利润更多,这些利润一部分上缴到藩府,一部分成了海军的小金库。 对于海军控制香料群岛只能是暂时的,在人力资源充足之后,香料的控制权必须掌握在藩府手中,如此大的利润怎么可能让一个军种把控。 船队在一座小岛的附近抛锚停下,除了留守的官兵之外,其余的侍卫随从都随着郑经划着小艇来到岛上,入眼的小乔木树丛上全是各种果实。 与普通士兵见识少不同,洪磊可是出身大户人家,家中常备着各种香料,虽然说没有见过这些香料的是怎么长出来的,但是这些香料的形状气味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 “王上!这些树木全是香料树吗?”洪磊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这才哪到哪啊!这一片有很多这样的小岛,每个岛上全部是这样的香料树,什么丁香、肉豆蔻、胡椒、肉桂那是应有尽有。 这些香料那是价比黄金,所以这些岛上那可真是遍地黄金,可惜的是就算是所有的岛上的香料全部采集出来,也没有多少,根本满足不了市场需求。 随着我郑氏百姓的生活水平的提高,对肉食的需求量肯定会逐年上升,对香料的需求也会逐年上升。 所以说我们还是要立足于人工栽培这些香料,只有实现人工种植,才能彻底改变如今香料供不应求的情形。”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巡视(十六) ,穿越之海权时代 洪磊有些不解,不是物以稀为贵,这货物越少不是就能卖的越贵吗?怎么王上还想着扩大人工培育,一旦种的多了,还能卖上价吗? “王上!这些香料少了,不是更能卖上价钱,若是百姓种的多了,岂不是变得不值钱了。” “贸易的利润在于垄断,而不在于多寡,比如灾年的时候粮食的价格为什么会暴涨,一般情况下粮食在偶尔经历一次旱涝灾害的时候,储备的粮食还是够吃的。 可是为何会疯涨呢,那是因为粮商大户囤积居奇,故意哄抬粮食价格,以发国难财。因为粮食都在粮商大户的手里,他们只要不往外放粮,粮食的价格就会一直向上疯涨。 粮商垄断了粮食的供应,他们掌握了粮食的定价权,粮食价格的高低完全取决于粮商。 这就是寡人一直强调藩府必须建立起常备粮储备机制,我郑氏藩府手中储存的粮食必须要保证治下百姓两年的口粮以及种子。 只有这样一旦出现灾荒之年,粮商想要囤积居奇,藩府就能快速向市场投放粮食,狠狠打击粮商的气焰。 粮食如此,其他的商品也是如此,我华夏出产的丝绸、茶叶、瓷器为何能够行销世界,那是因为我们的瓷器独步天下。 就算是以青瓷闻名的朝鲜也无法与我华夏的瓷器媲美,更别说其他国家更是连瓷器是怎么制造的都不懂。 香料也是如此,香料群岛出产的这些香料都是独一无二的,再搭配着我华夏出产的花椒、八角,我们就能垄断大半的香料生产。 不管我们能够生产多少,这价格卖多少依然是我们说了算,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不买,反正这香料供不应求,我们也可以走陆路卖给草原,以及西域的各个国家。” 洪磊当然听说过粮商囤积居奇之事,一旦出现灾荒,粮商囤积粮食,官府都得低头说好话,每一次的灾荒都是士绅大户的饕餮盛宴。 延平王所说的平抑粮价的办法,哪个朝代都明白,问题是各大粮仓之中没有粮食,粮食早就被贪官污吏给倒卖一空了。 就像大明一样,明知道西北的流寇,只要有大量的粮食输入就能将流寇平息,可是朝廷却拿不出粮食,即使拼凑出一点儿银子,准备采买粮食,可是还没等出了京城就被漂没了大半。 这样的朝廷不败就没有天理了,延平王说的不错,要想天下大治就必须从吏治开始着手,没有一支高效的官僚队伍,再强大的国家,也会被蛀虫给蛀空。 不过洪磊还有一些其他的担心,那就是这些挣钱的生意全部垄断在国家手中,这些生意还是需要官员进行打理。 都不是自家的生意,官员哪里愿意费心思经营,长久下去,这些本该是最挣钱的生意会不会因为懒政、贪腐、经营不善而亏损倒闭。 “王上!转了一圈臣发现藩府最挣钱的生意都是官员在打理,如何才能保证这些官员能够尽心尽力的为国家牟利?” 这个问题问住了郑经,这是个千古难题,国家掌控,难免就会出现各种的贪腐、效率低下的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强监管,所谓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然而在利益的驱使下,无论监管地多么严格,还是能够被心怀不轨者抓住漏洞,最关键的是要看国家经营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就跟我们明知道病从口入,却还是要吃饭喝水一样,国家控制资本的弊端肯定有,而且还不小,不过我们更要看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还有国家没有必要将所有的行业控制在手中,国家要控制的应该是关乎于国计民生的战略物资,比如粮食、盐铁、以后还会包括煤炭、各种矿物。 至于香料、丝绸、瓷器、茶叶这些高附加值的商品,早晚都要放开给普通商人经营,国家只要调节好税赋的征收就好。 这些暴利行业必须加征重税,不然只能白白养出一群为富不仁,奢靡享受的寄生者。” “臣明白了!” 郑经等人在岛上并没有久留,看过了香料群岛上的香料植物之后,船队继续北上穿过苏拉威西海,从苏拉威西海与苏禄海之间一连串破碎的岛屿中间穿过,停靠在了三宝颜港的码头上。 三宝颜最高长官中军副都督刘俊已经在码头上迎候郑经船队的到来,海军在三宝颜只部署了五艘大型夹板船搭配了十艘小型夹板船。 这里并不是海军关注的重点,对于已经控制了香料群岛的郑军来说,这里除了能够垦殖之外,价值并不是很大。 当初斗牛国与苏禄国争夺这里的时候也是因为这里离着香料群岛比较近,能够就近获得香料群岛出产的香料。 从今的三宝颜包括整个吕宋群岛,定位都是以农场的形式进行经济作物种植,种植园成了三宝颜主要生产模式。 尤其是在郑军歼灭斗牛国人之后,接受斗牛国留下的财产的时候,发现了橡胶树,斗牛国人并不知道橡胶的巨大价值。 他们种植橡胶,只为了用橡胶汁液涂抹在布料上制作防水布料,这一制作方法还是斗牛国人跟土人学的。 可是郑经却知道橡胶的巨大价值,别的不说光是一个车轮就需要一个天文数字的橡胶。因此在郑经得知发现了橡胶树之后,立刻给谢永常下令,要求必须扩大橡胶树的种植规模。 不管生产出多少生胶,藩府都会全部收购,并且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保证种植园主的利益。同时在第一批生胶收获之后,郑经立刻成立了专门研究橡胶使用的研究小组。 有郑经这个上帝视角存在,至少能够保证研究的方向不会跑偏。别的郑经不知道,可是他却很清楚橡胶硫化需要温度,至于硫磺到底需不需要添加,或者添加多少,郑经啥也不知道。 不过就是这点开天眼的知识,也足够让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的工匠们有了研究的方向,只凭着这一点华夏的研究基础就比西方早了将近二百年。 若是这样还被西方追赶上来,郑经这个穿越者就该一头撞死。 有了藩府的扶持,消息灵通人士马上就意识到商机来了,于是承天府手里有些资本的大户人家,开始进军三宝颜的橡胶种植市场。 藩府有优惠法令,所有百姓到三宝颜种植橡胶,在树苗长成能够割胶之前,不但不收任何的赋税,每年还会根据种植面积补贴一定的金额的银币。 因为橡胶树想要长到能够割胶的树龄,至少要七八年的时间,这些年的时间,橡胶园每年都是净投入,毫无产出。 藩府若是不给一定的补贴,让百姓看到种植橡胶有利可图,如何能够让百姓愿意种植橡胶。对于这种长线投资的项目,没有国家投资很难发展起来。 郑经来三宝颜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视察橡胶园的种植情况,目前三宝颜采用的是种子育苗的方式进行种植。 在刘俊的陪同下,郑经看到了三宝颜橡胶树育苗基地,负责育苗基地的是从承天府调拨过来的农技员,这些农技员都是郑经手把手教出来的。 对于育苗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们甚至在不断的摸索当中有了更多的经验积累,有些育苗的处置方法比郑经这个专业的农学生还要专业。 刘俊与郑经不是熟悉,在郑经面前表现的非常小心翼翼,给郑经的感觉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官僚,并不像一个可以带兵冲锋陷阵的将军。 不过郑经的这种想法很快便被颠覆,三宝颜并不是只有华夏这么一家势力,附近还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横跨棉兰老岛与婆罗洲,这个势力就是大明官民非常熟悉的苏禄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刘俊 陆军在三宝颜只有一个镇的兵力,却要管辖着庞大的土地,还要时刻准备镇压种植园奴隶的反抗,兵力有些捉襟见肘。 可是三宝颜的人口规模太少,只有不到三万华夏移民。即使是推行全民皆兵的民兵政策,还是要时常面对土人攻击的恶劣环境。 现实中的苏禄可不是史书上所说那样对大明忠心耿耿,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苏禄国可是南洋一霸, 就算是斗牛国也没有在苏禄国面前讨到多少便宜。 更别说一直与苏禄国争斗的渤泥国,除了在短暂的辉煌中压着苏禄国打之外,大部分时间两个邻国都是势均力敌,谁都奈何不了谁。 自从郑军灭掉斗牛国在三宝颜的存在之后,苏禄国就搬出自己大明臣属的理由,希望郑军将三宝颜交给苏禄。 然而郑军怎么可能把到手的土地交给苏禄, 更何况三宝颜棉兰老岛最西端, 扼控整个整个棉兰老岛。 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斗牛国明白, 郑军也不傻。郑军给苏禄国的回复是土地是郑军从斗牛国手中夺取,并不是从苏禄国手中侵占。 况且苏禄国的领土并不包括棉兰老岛,苏禄向郑军索要三宝颜的条件并不成立。在用软的不行情况下,苏禄国开始了对三宝颜的频繁骚扰。 虽然每一次的骚扰都被郑军打退,可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碍于郑氏披着大明的这层外衣,郑军对苏禄这个狗皮膏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刘俊上任之后,就经历过四五次苏禄国的骚扰,每次都是几百人的规模,也不敢与郑军正面作战,一旦郑军进行追击,他们就仗着熟悉地形,一头扎进密林之中逃之夭夭。 郑军有着严格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密林深处,因此郑军一时半会还真拿这些土人没有多少好办法。 在郑经视察完橡胶树育苗基地之后, 刘俊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王上!我郑氏应该将大明这张皮给揭了, 从此大明与我郑氏并无关系, 我郑氏出于对大明宗室的同情,可以善待朱明宗室,不过我们不能再给朱明宗室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刘将军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郑经知道这样的话早晚都有人说,不过没想到会是一个和自己私交并不深的武臣说出来。 “王上!臣是上任三宝颜之后,才对这层束缚深有体会,这苏禄国一直仗着自己是大明藩属,处处挑衅三宝颜。 臣却不能下狠手将苏禄国给灭掉,或者彻底的将其打疼。可是这些土人得寸进尺,从臣上任以来就已经骚扰臣很多次了。” 郑经沉声说道:“你是军人,遇到进攻就要坚决反击,不能给敌人产生任何的侥幸心理,寡人可没有说过不允许你这个三宝颜的主官对苏禄的骚扰进行打击。” “王上!若是正面交战,别说是来几百人,就是几万人臣也保证全部将其歼灭,可是这些土人就跟老鼠一样,根本不跟臣正面作战,只是频繁的骚扰。 三宝颜驻军出动频繁, 已经有了怨气,这样下去可能会引起官兵的逆反心理, 不可不防啊!”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 郑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军事小白,他明白刘俊所说的怨气指的是什么。 军队每次出动,辛苦半天却捞不到什么战果,没有战果就得不到奖赏,长期下去对士兵的士气伤害极大。 “刘将军打算采取什么办法稳定军心?” 刘俊吩咐副官拿来一张海军绘制的苏禄群岛地图,指着其中一个岛屿说道:“王上!这个岛叫做和乐岛,苏禄国的都城就建在岛上,臣打算与海军配合,直击和乐岛,拿下苏禄国的国都。 最好能够将苏禄国的国王与高官全部擒住,让其知道我们的厉害,再逼其签订城下之盟,由我郑氏控制该国的军事、政治、外交,彻底的将其改造成我郑氏的保护国。” 郑经这时已经对刘俊刮目相看了,看来这刘俊自从来到三宝颜没少下功夫,就冲他刚才说的将苏禄改造成保护国,而不是灭掉,就能说明其用心程度。 不过郑经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不置可否地问道:“既然我军都已经动武,为何不直接将苏禄国给占了。 开疆拓土可是历代将军所追求的最高功绩,这可是灭国之功,刘将军难道不希望自己这么一个灭国之功在身上吗?” “王上!臣先不说灭了苏禄国的好处,就先说留着苏禄国的好处。苏禄国的信仰与我华夏百姓的观念冲突非常严重,想要让苏禄百姓融于华夏非常困难。 而且苏禄百姓不同于那些小部落的土人,那些土人只是一群未开化的猢狲,只要抽上几下鞭子,就能驱使着干活。 可是苏禄的这些百姓却有着坚定的信仰,除非我郑氏顶着天下的骂名,将这些苏禄百姓全部屠掉。 不然这些苏禄百姓早晚都会成为我郑氏的乱子,因此臣不建议将苏禄灭掉,而且还要将其他地方信教的百姓全部给苏禄迁移过来。 一方面增加苏禄的实力,另一方面其他地方百姓过来一定会与苏禄本地百姓产生冲突,到时候我郑氏只要在两个阵营之间进行选择,就能用最小的代价控制苏禄。” “刘将军是如何想到这样处置苏禄问题的?” “回王上!这其实历史有很多这样的例子,那个石敬瑭不就是著名的儿皇帝,金灭北宋之后也是考虑到以金人统治汉人会出问题,安置了一个张邦昌做傀儡皇帝。” 郑经点点头,心中生出了无限的自豪感,要不说泱泱华夏是最优秀的民族呢,任何的计谋策略都能在史书中找到影子。 这就是五千年文明的底气,一个武夫都能想到以史为鉴,找到一非常合适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个想法很好,灭其国而不夺其地,不过我泱泱华夏要出师有名,你打算以什么名义对苏禄进行征伐?” “这个好办?王上以王上的名义,或者以大明的名义要求苏禄不得再派人骚扰我三宝颜。只要苏禄国再次派人对我三宝颜进行骚扰,臣就有了讨伐不臣的理由。 到时候擒住苏禄君臣再宣布其罪状,然后逼其签订城下之盟,臣不相信在生死面前,苏禄君臣能有多硬的骨头。” 郑经笑了,他现在发现后世有一句话非常正确,不是某某的时代,而是时代的某某。想一想汉朝建立时沛县人才,还有大明建立时淮西人才。 不是这两个地方出了这么多优秀的人才,而是这些人才遇到了懂他们君主,这就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的道理。 刘俊所表现出来的智慧与能力,包括驻守满剌加的陈辉所表现出来的智慧与才能都是因为他们在郑氏的如今这种宽松的政治制度下,能够让他们尽情地施展他们的才能。 所有人都明白,郑经的威望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撼动的,没有一个人会担心自己有一天的功劳太大,会功高震主。 想明白这一点的郑经感觉浑身轻松,长久以来一直担心的自己如今最大的短板是人才匮乏,现如今看来,是不是人才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只要藩府制定好一套合理的晋升制度,就会在最大的程度上人尽其用,满清现在控制的人口是多,可是他们选拔人才是从全国的读书人中选择。 只能说科举选拔出来的都是食利阶层,能够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智慧足够,不过有没有治政的能力却不一定。 而郑氏麾下是从所有的孩子中间选拔人才,其基数并不比满清少多少,而且不同教育方式带来的人才效应也是大有区别。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巡视(完) 对于刘俊的提议自然得到了郑经的认可,郑经放权给刘俊,让他与驻守吕宋城的谢永常和谢凤山进行协商,一定要制定出一个完整的军事行动计划。 刘俊知道延平王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心里暗自高兴,终于可以出了憋在心里的这口恶气了。 当然少不了郑经让洪磊草拟一份措辞严厉的诏令,送到苏禄的国都, 至于苏禄是否听话不再骚扰已经不再重要。 即使苏禄国不再骚扰,刘俊也会有一千种办法证明苏禄在挑衅大明的尊严,不服王化。 视察过橡胶树的育苗基地后,郑经知道橡胶的研究应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光是橡胶园的培育成才七八年的时间。 华夏想要发展起橡胶工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好在蒸汽机的研究还没有真正展开, 橡胶的应用除了防水之外,就是用在了车轮的减震研究上。 至于充气轮胎, 以目前的技术水平, 和生产工艺还很难做到,不过方向有了,早晚都能研究出来。 离开三宝颜,船队沿着吕宋群岛的各个岛屿的海岸线边缘一路北上,两天后抵达进入吕宋湾(马尼拉湾),靠上甲米地海军基地的码头。 陆军后军都督谢永常与海军第一舰队第二分舰队长官谢凤山,吕宋府知府唐兴文已经在码头上迎接延平王的到来,做为海军中的新生代将领,谢凤山是郑经军改的受益者。 若是按照之前的郑氏军队的规矩论资排辈,谢凤山很难出头,而军改之后,将领的升迁和平时,考核训练,谁的军队训练的好谁升迁;战时考核作战指挥能力,以及作战任务的完成能力。 谢凤山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不同于马维祥是家族背景做后盾, 谢凤山的履历那是相当的过硬。 郑氏从小到大的舰船谢凤山都指挥过,可以说他非常熟悉郑氏的每一型军舰,是个非常专业的海军军官。 郑经知道,谢凤山这样的将领以后才是郑氏海军的主流,随着海军舰船的技术水平越来越高,不懂舰船知识的海军很难得到升迁和发展。 与谢凤山见面之后,郑经对这个海军新生代的将领很有好感,在郑经看来谢凤山才应该是未来海军将领的标杆。 海军是个技术兵种,不光是要敢打敢拼,更重要的是要熟悉舰船的性能,制定出能够发挥出舰船最大作战能力。 在二谢的陪同下进入海军基地,谢凤山首先汇报了海军对吕宋群岛的巡逻情况。 “王上!整个吕宋全部由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这些岛上大多数地方都是丛林密布,臣考察过不少的岛屿,岛上有很多的木材都非常适合造船。 若是王上能够给臣调拨足够的人力,臣保证我郑氏造船的原木将不再会受到限制。” “想法是好的,可是风险太大了,在热带丛林之中砍伐树木, 对人力的损耗是我们无法承受之痛,还是要等到金鸡纳树的种植形成规模之后,才有大规模开发的可能。” 谢凤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王上!什么时候有神医能够彻底的遏制住这瘴疫,百姓也就不再恐惧在热带地区的开发。” “所以说社会的发展不是某一个方面的发展,而是各个行业全面的发展,这些年我们大力投入教育、可是却对医疗卫生的投入不够大。 不是藩府不愿意进行投入,怎奈我郑氏麾下的精通医药的从业者太少,无法形成规模,而且国医入门难,学精更难。 想要将医疗卫生推广开,一方面要全民教育开启民智,生病了要寻医问药,而不是求神问卜。另一方面要注重卫生条件的改善,任何不洁的食物和水都不能饮用。 病从口入始终都是一句非常正确的话,这就是寡人严格要求各地移民必须要喝烧开的水的原因。” 唐兴文接过话来说道:“王上的这一套预防理论非常有用,臣在万年县和吕宋府两地主政,见多了因疫病物故的百姓。 这些物故的百姓大多都是不愿意遵守王上颁布的规定,反而那些严格遵守官府规定的百姓染病的几率不大。 就算是染病经过药物的治疗也更容易康复,臣建议规定应该以立法的方式进行执行,任何不遵守的百姓,全部送进劳改营劳教。” 郑经没想到老丈人如此的激进,竟然要把不听话的移民关进劳改营,这可不是小事,一旦引起移民百姓的恐慌,很有可能出现移民逃跑的风潮。 “岳父!对于移民遵守规定的问题,依寡人来看,还是应该以教育为主,官府不要总想着高高在上地说教。 而是要沉下心去跟百姓交流,要做出对比的数据,百姓虽然愚昧,但是不代表他们傻。老百姓有着我们这些上位者不具备的底层生存逻辑。 民政工作要多一些耐心,不要让百姓看到官府就害怕,百姓害怕的应该是司法官,百姓惧法才不敢以身犯法。 若是怕亲民官,那就是地方官的失职了,我们这些官员总把自己比作百姓的父母官,实际上百姓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对百姓寡人不敢要求你们有多么的尊重,至少要把百姓当个人看。” 郑经这话算是说到了官员的痛处,官员无论大小都不愿意认真与百姓沟通,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看向百姓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尘埃,唐兴文也是一样,比起在大陆当官的那些同行来说,唐兴文都可以称之为劳模。 可是在郑经看来,官府做的远远不够,官府依然还是采用高压的那一套管理方式,对付百姓也多是以恫吓为主。 郑经对于这种现象深恶痛绝,不过一时半会儿却难以改变,想要彻底的发生改变,至少要等一代人全部成长起来。 这些接受了新教育长大的孩子,对于官府的畏惧感一定会比他们的父辈小得多,虽然说依然不敢与官府正面交锋,但是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敢于向官府说不。 唐兴文很是郁闷,他不知道从小生在富贵温柔乡中的郑经为何会对黔首百姓如此的上心,反而对本是同类的士绅横眉冷目。 唐家如今与郑氏已经深度绑定,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因此不管郑经推行任何政策,唐家都必须要鼎力支持。 不然郑家完蛋,唐家同样落不下好下场,这一点唐显悦看的很清楚。老爷子别看现在年纪大了,常年在家中不过问世事,可是对世事的洞察依然敏锐,每次来信都会嘱咐唐兴文,一定要勤于王事,永远站在延平王这一边。 “王上所说臣明白,不过一些官吏还是不理解,他们觉得明明自己是在当官,怎么每天都是为这些泥腿子忙前忙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些官吏是这些泥腿子的奴仆呢!” 郑经当时就沉下了脸,冷笑道:“没有这些泥腿子,他们别说当官了,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寡人明确地说,哪个不想干,立刻滚蛋,我郑氏虽然官员的储备量不足,不过寡人宁愿选择军管,也不会跟这些人有任何的妥协。” 唐兴文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试探碰了钉子,延平王根本不会因为他是延平王的岳父,而有任何的区别对待。 看来老爷子说的对,如今唐家已经与郑氏深度绑定,两边骑墙到最后就是两边都不落好。 “王上放心!臣会对这些惰政的官吏严格管理,对愿意为百姓付出的官吏大力提拔。还别说臣还真的发现了一个既有威望,又愿意为百姓做事的官吏。” 郑经笑道:“让寡人猜一猜岳父说的是谁,这个人是不是叫做林三枪?” “王上如何知道这个人的?” “寡人不但知道他,还见过他,这个人是个英雄,对于英雄我们应该有英雄的待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吕宋的现状 ,穿越之海权时代 唐兴文没想到郑经时隔这么久还能记住在吕宋的一个小人物,心中更是惊骇万分,一件小事延平王都能记得住,那么一些大事岂不是更会牢记心间。 郑经不知道岳父的心中所想,即使知道也会不置可否,他可没那过目不忘的本事。能够记住林三枪,那是因为林三枪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这个人在移民危难关头能够挺身而出。 唐兴文给郑经介绍了林三枪的事迹,这个林三枪有勇有谋,不但挽救了众多百姓的生命,还能舍己为人,以身犯险为郑军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吕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事后侥幸活下来的林三枪受到了郑经的接见,这位英雄对赏赐并不在意,一心记挂着自己的妻儿是否安全。 如此有担当的汉子,非常符合郑经的审美观点,郑经特意指示当时驻扎在涧里的谢永常帮忙寻找林三枪的妻儿。 结果好巧不巧,林三枪的妻儿就是那个从地窖里爬出来找军队讨食的土人女子和她的儿子,夫妻团聚之后,林三枪成了重建后的涧里镇镇长。 这样一个英雄被郑军树立起来,当成了宣传的榜样,林三枪也不负众望,担任镇长之后就积极与吕宋府附郭县马县交涉,为涧里百姓争取更多的好处。 在郑氏开始推广大农场之后,各家农场都缺劳工,林三枪在带着百姓耕作的之余,便带着百姓组成捕奴队,四处抓捕土人劳工。 抓住的这些劳工,转手卖给各家农场,就能获得不菲的利润,对于抓捕土人劳工这件事,涧里的村民没有一人反对。 他们对土人个个都是仇深似海,这些年没少在土人手里吃亏,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人命被土人伤害,要说涧里百姓最恨什么人。 斗牛国人都只能排第二,排第一的肯定是这些没有底限的土人。 唐兴文提起林三枪是因为这个小官的作为非常符合延平王要求的官员标准,藩府完全可以将林三枪作为一个一心为民的官员当成典型来宣传。 这种宣传肯定会让传统的读书人不屑一顾,他们会认为一个刚拔出泥腿子的小吏懂什么做官,不过是一个听人使唤的下贱货而已。 可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林三枪可能就是他们身边的张三李四,更具有可复制性,老百姓会以林三枪为学习的榜样,就算自己当不了官,也会鞭策自己的娃做一个像林三枪这样的好官。 郑经没想到岳父竟然能有这样的思想,要知道唐兴文真要这么做了之后,就彻底的跟士绅决裂了,一个读书人竟然会去为一个杂途出身的小吏张目,实在是有辱斯文。 你唐兴文更应该做的是提携后辈,让读书种子能够坐上大堂,只有如此才能对得起你读过的圣贤书。 不然怎么会有门生、座师这些裙带关系。本质上就是形成一个互相声援的利益共同体,出现任何事的时候,不问对错是非,只分敌我。 郑经对此非常赞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宣传的力量,林三枪或许真的能够做为一个基层官吏的典型进行宣传。 同时也可以给他更大的权力,比如让他试着去官吏一个县,一个县的治理,可不是一个镇的治理这么简单。 说完林三枪这个小插曲之后,唐兴文开始汇报整个吕宋的发展,吕宋府如今只有三县之地,地盘广大缺少人力开发。 三县的人口加在一起还没有超过二十万人,其中马县因为附郭府城,开发最早,人口也最多,已经突破十万人口,这个人口规模放在大陆也是大县的规模。 马县的经济支柱是农业其中粮食种植占整个县的一半产值,其他的土地都被官府规划成了金鸡纳树种植园。 唐兴文刚到吕宋就看到了金鸡纳树的价值,他的规划里,今后马县就要打造成一个金鸡纳树产业基地。 这种药用价值极高的树木,只好成才之后,那就是躺着搂钱,为了吸引百姓种植金鸡纳树,唐兴文在拍卖土地的时候做了规定。 购买土地的百姓,在金鸡纳树成才之前,官府将购买土地的款项打包成低利息贷款,种植园主暂时可以不用还款,等到种植园开始产生收益之后,再分期进行还款。 这样的优惠条件,吸引了不少胆子大的百姓进行种植园的购买,反正暂时不用出钱,在有收益之前也不用缴纳赋税。 等于说是官府白白借钱给百姓,让百姓进行发展。可以说风险大部分都转嫁到了官府身上,而官府其实也没有搭多少本钱。 最大的本钱就是吕宋最不值钱的土地,这些土地虽然是以债务的形式卖给了百姓,但是早晚百姓都是要还的。 因为合同条款里,百姓若是长时间欠款不还,官府就会将土地连同土地上生长的金鸡纳树收回官有。 只要官府渡过前几年最艰难的时期,种植园迎来收获,吕宋官府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赋税和卖地收入入账。 虽然说这笔收入要与藩府三七分账,就算是保留三成赋税,那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吕宋官府有了这笔赋税就能对吕宋的基础设施进行修建与扩建。 如今最先购买种植园的百姓已经开始盈利,这些金鸡纳树皮属于供不应求的紧缺药品,藩府直接垄断收购,百姓根本就不愁卖。 老百姓发现了种植金鸡纳树的好处,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到了种植金鸡纳树的行列,甚至比如涧里这样的农业区的老百姓也偷偷地弄来树苗种在自家的房前屋后。 虽然一家一户并没有多少产量,但是聚到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湖之南的八打雁县人口超过了五万人,大多数都是在八打雁开辟种植园,主要种植甘蔗、剑麻、棉花等农作物。 为了就地消耗这些经济作物,八打雁兴建了不少如榨糖、缆绳工坊,这些工坊虽然规模不大,技术要求也不是很高,可是也是吕宋工业的开端。 有了工业就能聚集更多的产业人口,对于这样的轻工业发展,郑氏藩府是持鼓励的态度,毕竟无论是制作缆绳,还是榨糖在这个时代都已经不是高深的技术。 佛郎机人与斗牛国人早已掌握了最新的制糖技术,并且在加勒比生产了很多年。不过棉纺行业郑经绝不允许不受控制地四处开花。 因此八打雁虽然是棉花生产大县,但是却没有一家棉纺织厂,所生产的棉花全部被琼州纺织厂采购运到崖州加工。 当然种植园主也可以使用已经落后的纺纱与织布机械,当你的成本价比崖州布的零售价还高的时候,还怎么跟崖州进行竞争。 因此整个吕宋虽然有大量的棉花种植园,可是却没有一家成规模的棉纺织厂,只有百姓家里有一些零星的纺织机械以满足自家的小农经济需求。 倒是工官衙门的探矿队伍在吕宋多地发现了可以大规模进行开采的矿产,这些矿产包括了金银铜铁铅锡郑氏所需的各种矿产。 这些矿产工官衙门优先开采了位于吕宋北部山区的铜矿,开采这座铜矿的目的主要军事方面的需求,由于铜矿伴生有大量的铅矿。 能够解决郑氏目前对于外贸金属铅的依赖,有了自己开采冶炼的金属铅,就会减少对外贸铅的需求,一旦发生战争的时候,不会担心被敌人卡住脖子。 总体上来说吕宋府现在还要依靠藩府补贴,官府才能运转下去,不过唐兴文保证,明年吕宋就能扭亏为盈。不但不用藩府对吕宋进行财政补贴,还能有财政盈余上缴藩库。 这个消息对于郑经来说绝对是个及时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满清与吴三桂的权力争夺战很有可能就在这一两年之内打响。 这个时候藩府的每一块银币都要发挥最大的效用,让郑氏在这场战争中捞取最大的好处。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快反部队 ,穿越之海权时代 唐兴文挑着主要的政事项郑经做了简要的汇报,郑经虽然对听汇报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他不可能每天跑到各地去盯着地方官施政,奏疏与汇报就成了郑经了解地方的主要手段。 郑经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到一地必须亲自到一处地方进行视察,去了解当地的生活情况如何,社会发展状况。 这些地方都是郑经临时决定,为的就是不给地方官粉饰太平的时间,只有如此郑经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情况。 不过郑经的这种随心所欲的想法却让负责安保的杨来嘉苦不堪言,生怕哪个不开眼的百姓上来给他们的延平王来一刀。 政事汇报完之后,终于轮到了谢永常汇报陆军的治安工作,相比于海军的轻松而言,陆军的责任重大。 不但要负责整个吕宋的百姓安全,还要在吕宋进行士兵招募与训练,唐兴文汇报的吕宋拥有不到二十万人口,那是只包括编户齐民的移民百姓。 实际上土人劳工与劳改营劳工的数量三倍于移民百姓,这些劳工才是陆军关注的重点,谢永常非常担心种植园主的压榨会导致这些土人起来反抗。 因此谢永常在劳工数量最多的八打雁部署了重兵,随时应对土人可能出现的反抗,然而事实上这些土人在种植园中根本没有反抗的想法。 种植园为他们提供了稳定的生活保障,这些奴隶主为了繁衍家生奴才,还给一些表现好的劳工配上了女人。 有了女人的劳工,更加没有了反抗的念头,对于这些土人来说每天能够吃饱,睡觉的时候不会有猛兽侵袭,这就已经很好的生活。 至于华夏百姓追求的幸福生活,为后代谋划的想法,在土人眼里就是狗屁,及时行乐才是这些土人最真实的想法。 尽管这些土人很老实,丝毫没有起来反抗资本家的觉悟,可是谢永常却不敢掉以轻心,就算出现一次暴乱,对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是污点。 郑经临走之前,单独接见了一次谢永常,郑氏之臣都知道郑经的习惯,只要延平王单独召见臣属,大概率是要委以重任。 谢永常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吕宋府衙门,原来的马尼拉城市政厅见到了郑经,不同于迎接延平王时的一团和气,此时的延平王表情非常的严肃。 郑经都没有发觉,自己这几年的威严与日俱增,手下臣属越来越怕他。就连身边的近臣说话都变得小心了许多。 谢永常进门给郑经行了一个军礼:“臣后军都督拜见延平王!” 郑经正在看来自满剌加的奏疏,连头都没有抬,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吧!等寡人看完这份奏疏。” “是!” 谢永常偷眼瞄了延平王几眼,发现延平王的表情阴晴不定,心中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过来有一盏茶的时间,郑经终于放下奏疏说道:“怠慢谢将军了,是寡人的不是!” “王上日理万机,臣等一会儿算不得什么大事。” 郑经微微点头道:“好了,客气的话就不说了,我们开始说正事吧!谢将军本来一直是在指挥骑兵,由于我郑氏缺马,这骑兵的规模越来越少。到现在整个编制已经不足五百人马。 而你这个骑兵主帅也变成了步兵主帅,调到了吕宋。以你多年的骑兵经验,若是战马足够,多长时间能够训练出一支可以正面作战的骑兵?” 谢永常心里就是一动,延平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他这样的问题,藩府肯定要有大动作了,难道说王上有攻打大陆的打算了吗? “王上!骑兵与步兵不同,若是士兵没有骑马的基础,光是骑马的训练就需要至少一年以上,才能保证士兵与战马形成比较默契的配合。 可是想要达到北方蛮夷那样的骑术,那更是得经年累月的练习。人家的骑兵都是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我汉人与牧民相比天生处于骑兵劣势。” 郑经打断谢永常的话说道:“谢将军!寡人不是要让你将骑兵训练成如草原骑兵那样骑术精湛的骑兵。 寡人的要求不高,能够长途奔袭不从马上掉下来,下马之后立刻就能整队投入战斗。” 谢永常愣了一下,问道:“王上这是打算将骑兵当步兵使用吗?” 郑经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寡人预想中的这支军队叫做快速反应部队,所有人员配备马匹,不过并不是以骑兵的方式作战,而是到达指定位置之后,下马作战。 步兵的训练方式与其他步兵没有如何区别,只是比步兵多了一项骑马的训练。” “王上!臣还是希望保留一定骑兵,就算是如今火器犀利,可是骑兵依然大有可为。一些关键的战斗,若是有一支骑兵进行突袭和侧翼骚扰,对敌人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谢将军说的不错,寡人所设想的这支快速反应部队里,骑兵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只是正如你所说,骑兵难以训练,成军不容易。 寡人建议先成立骑马的步兵,然后从这些步兵里,选拔骑兵种子,到时候骑兵与骑马步兵和骑炮兵配合。 这样的一支军队将是所有敌人的噩梦,谢将军有没有信心为寡人组建一支这样的军队?” “臣怎么可能不愿意,率领骑兵冲锋陷阵是臣做梦都想做的事。” “既然如此,过些日子,会有其他将领前来与谢将军交接,你要做好交接工作。” “臣明白!可是王上,想要训练骑兵,我们得有马啊!就每年从朝鲜与倭国弄到的这点儿马还良莠不齐,大部分都用在了城市交通与邮驿系统。” “战马的问题,由寡人来解决,你的任务是从整个陆军中暂时挑选出一个镇的士兵进行骑术训练,为接下来战马到位之后全面换装做准备。” “王上!若是各个军队不放人怎么办?” “寡人给你一道诏令,排长以下的士兵,各个部队必须无条件放行。” “有王上的诏令,臣就放心了!” 谢永常非常识趣地没有问延平王是不是准备打仗了,他知道有些话在没有明说之前,是坚决不能说的。 不过想到去各个部队掐尖子的时候,各个都督府的嘴脸,谢永常就非常的期待。就想看这帮子家伙一副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陆军内部也是有争斗的,各个都督府都在明争暗斗,都希望自己麾下的军队是延平王麾下最强大的军队,能够在战争中大放异彩。 安排过谢永常的新任务之后,郑经就在想着让谁来接替谢永常指挥吕宋的人马,随着郑氏的地盘扩大,各地的将军的安排都进行精简。 现在一个地区布置双长官的情况也需要进行调整,这些能打的将军更应该投入前线当中,因此郑经决定让刘俊一人担负起整个吕宋的防务。 这样在吕宋的军事主官就成了陆军以刘俊为主,海军以谢凤山为主的局面。没有谢永常的约束,刘俊也能放开手脚与谢凤山合作对付苏禄群岛上的土人。 满剌加与旧港地处对抗西夷的前线,处于军管的状态下,双长官的制度不能改变,不但不能改变,军事力量还要不断的加强,尤其是海军,在与满清开战之后更是要加强。 打发走谢永常之后,郑经决定出城去移民的村寨走一走,为了不惊动百姓的生产生活,郑经一副富商打扮,杨来嘉扮作护卫,洪磊扮作长随。 出了马城的南门,一路溜溜达达地便来到了涧里镇,对于延平王这种喜欢微服四处乱窜的行为,杨来嘉是非常的头疼。 可是却无法劝阻,只能硬着头皮暗中增加人手保护,还不能影响百姓的日常生计,若是被延平王发现他们这些侍卫扰民之后,挨批的肯定是他。 第一百九十章 微服 ,穿越之海权时代 郑经当然清楚杨来嘉的压力,不过做为侍卫亲军,不能成为温室里的花朵,更何况是侍卫亲军还有一个听风卫的暗线任务。 这种特殊部队最考验部队的快速反应能力,安保工作能够极大锻炼的侍卫亲军的快反能力。 明面上郑经一行人只有五人,除了洪磊与杨来嘉之外,还有两人扮作跟班护卫相随,给人印象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出行。 进入涧里镇,镇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战争的痕迹,小镇是典型的十字形布局,南北、东西两条大街在镇子中心交汇。 十字街上酒楼、商铺,客栈一应俱全,街上也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对于郑经一行外乡人也不会投来异样的眼光,似乎小镇上的外乡人并不稀奇。 这与华夏大陆传统的乡土社会有着明显的区别,大陆的乡村是以宗族为纽带,建立起的宗族社会,任何外乡人到乡村都会受到关注。 整个郑氏的领地,除了琼州府还有一些村寨还是宗族社会,大多数地方已经被工业化进程打破了宗族社会。 尤其是承天府、吕宋府这样的移民社会,更是彻底的打破了宗族,一个村子里百户人家,有个七八十个姓都很正常。 村子的日常管理,都是由上官指派的村正与村民自己推举出的村老共同管理,这样的乡村管理使得郑氏的政令能够直达乡村。 每一道事关乡村的政令都要在各个村庄进行宣读,然后张贴在村子中心的议事亭中的明白墙上。 尽管大部分百姓都不识字,可是他们能够准确地说出藩府关于百姓的每一道政令,尤其是事关自己的赋役政策,更是非常清楚。 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流,郑经知道有时候看表面是无法看到一个地方百姓的真实生活水平,只有亲自到百姓家中查访,或者到百姓的田间地头看一看,才能知道百姓的真正生活水准。 比涧里镇繁华的多的街道郑经见得多了,这些繁华只代表了涧里的商业繁华,在街上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任何价值的郑经一头扎进了一条小巷子。 巷子口立着一个牌楼,牌楼上写着三个大字‘涧一村’,郑经有些失笑,这涧里的百姓起名也够省事的,想必有涧一村就有涧二村。 进村之后,郑经开始观察村子里的建筑,南洋不缺木材,村子里的房子普遍都是木制结构的房子。 由于南洋比较潮湿,百姓通常都是用大木做支架,建成二层的住宅,底下一层用于圈养家畜,楼上的木屋才是百姓的住宅。 这种类型的住宅,华夏南方也随处可见,不过华夏的树木价格比较贵,贫苦百姓可用不起大木,多是用竹子建起的竹楼。 在吕宋官府鼓励百姓砍伐树木,这些树木只有被砍伐掉,百姓才有更多的土地用于农耕,而且减少森林的面积也能有效压缩土人的生存空间。 这些土人一旦钻入密林之中,郑军就只能望林生叹。别看在平原上郑军打土人跟虐菜差不多,可是进入丛林,郑军就成了菜。 一方面丛林危险重重,另一方面在丛林中土人在暗处,郑军在明处,想要对付土人,就要付出更大的伤亡。 更别说丛林中蚊虫、蚂蟥,各种危险无处不在,因此郑经下过一道严令,任何军民不得深入丛林,这条铁律被所有的军民遵守。 当然百姓沿着丛林边缘进行砍伐并不受限制,不过这种砍伐也必须要有一定的安全措施。 郑经四面看着村子里几乎是差不多长相的村居,想要凭着房子判断家庭生活的好坏不太容易,不过想要了解一个村子的治理如何,只要到议事亭看一看就能一目了然。 这些移民村落的建设都是一个模式,十字大街,一排排的民居横竖成行。十字街中间就是议事亭,郑经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议事亭。 明白墙上贴着几张告示,郑经上前看了一下,发现第一张上写的是关于今年秋税的征收内容。虽然吕宋可以一年三熟,但是一年三熟太过消耗地力,百姓们都是选择将自家的土地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种一季早稻,然后就让土地休息,接着在另一部分的土地上种植晚稻,晚稻即将成熟的时候,便会抓紧时间进行棉花育苗。 晚稻收割之后,开始在早稻的土地上种植棉花,第二年收获棉花的时候又开始在晚稻的土地上种植早稻。 这就是华夏老祖宗留下的轮耕技术,非常适合这种热带地区的种植,这样的轮种等于每一块土地一年都能种植两次,还能有休息养地的时间。 不过官府收税还是按照华夏的征税传统,只征收两季赋税,也就是夏税与秋税。郑经现在看到的就是官府关于秋税征收的说明。 仔细看了一下,郑经发现吕宋的田税征收与承天府和琼州府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告示上所写的内容并没有偏离了藩府制定的税收政策。 具体是如何执行的,郑经还要通过与当地百姓聊过之后才能清楚,郑经一行人很快就引起了村民的注意,村正带着十几个青壮将郑经一行人围了起来。 正愁不知该怎么找人问话,这些村民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洪磊与杨来嘉担心郑经的安全,赶紧将郑经挡在身后。 洪磊上前说道:“各位乡亲,我等是做棉花生意的生意人,来到贵宝地是想调查一下,贵地的棉花种植情况。” “外乡人!我们村子的棉花是由官府进行收购,你要想买棉花,得去镇公所询问。”村正说道。 郑经露出一副奸商的嘴脸巴拉开洪磊说道:“乡亲们!咱是买卖人,咱愿意出比官府更高的价钱收你们手里的棉花,只要你们愿意将棉花卖给咱,咱保证让你们比卖给官府得利。” 那村正听完郑经的话,冷笑一声说道:“你这奸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咱们若是真的将这棉花卖给你们,来年你们就敢把这价钱压低一半。 我们看似今年得利了,可是吃亏的都在后头呢,官府收我们的棉花虽然给的钱并不高,但是官府给了我们保证,哪怕棉花价格再低的年景,官府都不会低于约定的价钱收购。” 郑经故意耍坏道:“看样子你这个村子的村正吧?” “正是!承蒙乡亲们信任,推举我当了‘涧一村’的村正,你这奸商想说什么?” 郑经突然大声说道:“乡亲们!这村正与官府是一伙的,他们不想让你们把棉花卖给我们商人就是想从你们身上捞取好处。 你们辛苦种出来的棉花,只能挣个辛苦钱,他们一转手就能卖翻倍的价钱,若是咱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棉花一斤不会超过五文钱。” 杨来嘉一听郑经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今天恐怕要出事,不禁暗自埋怨延平王这是在以身犯险。 果然老百姓不但没有理会郑经的煽动,而且迅速在村正的指挥下将郑经等人包围起来。村正冷笑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村子里也无权审问你们,不过你们最好乖乖地别出什么坏主意。 不然我们可没法保证你们能活着走出村子,都他娘的给老子抱头蹲下,谁要是敢乱动,我们手里的刀枪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村正便吩咐一名村民去镇公所报信,这种抓到可疑人员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这个村正的权力范围。 郑经带着杨来嘉洪磊几人非常识趣地蹲了下来,蹲下之后郑经还不忘多嘴:“老乡!这蹲着太难受了,能不能咱们坐着?” “闭嘴!再多嘴,将你的嘴堵上!” 杨来嘉恼怒地想要站起来跟村民对抗,却被郑经瞪眼制止了,郑经被村正训斥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道:“咱没想到这吕宋的官府这么有威望,你们这些百姓还挺信任官府!” 第一百九十一章 涧里 村正听了郑经的话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对于郑经刚才的冒犯也不怎么在意了,就在议事亭的石墩上一坐大笑道:“外乡人!知道咱为什么能当上这涧一村的村正吗?” 郑经摇头道:“不知道!” 村正拍着胸脯说道:“咱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正因为如此才得到了乡亲的信任,推举我当了这涧一村的村正。” 郑经明白了,这位村正应该与林三枪一样是城墙上的幸存者,心中有了敬意, 不过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就吹牛吧!咱看你是水稻田里爬出来的还差不多。” 听到外乡人不相信自己的话,村正感觉受到了侮辱,当即从石墩上跳起来说道:“你这外乡人再敢污蔑咱,小心咱把你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你和咱村里的乡亲打听打听,咱的话可有半句假话,当年王师打马城,咱就跟着林三哥上了二道城墙。 当时那些西夷的火铳打得比雨点儿都密, 咱愣是没让那火铳挨着边,你说咱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能在排枪下活下来的,确实算的上是大难不死了,不过咱有一个疑惑,这王师打马城的故事咱也听说过,也知道有义士帮着王师打下了马城,咱就想问问你当时你们为啥要上二道城墙?” 一说到为啥要登上二道城墙,村正顿时来了精神,他觉得这是他的高光时刻。 洪磊与杨来嘉被这村正的直率差点给逗笑了,这小子还不知道延平王是在跟他套话呢,只见这村正咬着牙说道:“要说这西夷就是坏!他们打不过王师,就想着拿咱普通百姓当肉盾挡住王师的进攻。 当时有一些人在西夷的威胁下动摇了,觉得王师应该看在他们是华夏百姓的份儿上,不会对他们动手,就想答应西夷的条件。 可是西夷的伎俩早就被林三哥看透了,林三哥早已看透西夷不会放过我等华夏移民,就算是我等帮着他们挡住了王师,过后他们一样会杀了我们。 三哥知道西夷不可能放过我们, 又想利用我们, 于是抓住西夷的这个需求跟西夷谈判,让西夷将有家室的百姓放出城。 没有家室的,或者家室并没有被抓到城内的留下来跟着西夷上城墙阻拦王师,在三哥威胁西夷不答应他的条件,我们宁愿死在俘虏营地,也不会跟他们上城墙。 西夷答应了咱们的条件,正好咱当时光棍一条,就跟着三哥上了城墙,在上城墙的路上,三哥就偷偷告诉我们,上城之后只要他一大喊,不管他说什么我们就趴在城墙上。 上城墙之后,三哥大喊一声:‘草民不知对面的将军是何人,我等都是华夏苗裔,不能因为我等拖了王师的后腿,我等愿为王师登上城墙争取片刻的时间。 只盼王师能够为我等枉死的草民报仇雪恨,只要能够剿灭西夷,我等草民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咱到现在都记得三哥当时喊的话,虽然咱没有三哥的英雄气, 但是咱打心眼儿里佩服三哥,整个涧里就没有不佩服三哥的。” 郑经知道林三枪,而且还在战后当做英雄典型树立起来,本来还以为是恰逢其会,被斗牛国激起反抗之心。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若真是村正描述的那样,这个林三枪可不简单,是个有担当。有道义的汉子,同时又有勇有谋,这可是人才啊! “你们这位林三哥这么英雄,为何没有被提拔上去,是不是有官员隐瞒了他的功绩?” “你这奸商说的什么话,上官怎么可能会眛了三哥的功劳,是三哥自己没文化做不了大官,上官还嘱咐三哥要在家里多读书,以后要当更大的官,为百姓做更多的事。” 郑经正要说话,远处走来一队手持武器的民兵,直奔着议事亭而来。听到动静的村正赶紧迎了上来,欣喜地说道:“三哥!那个奸商和他的属下已经被属下拿下了。” “既然是公事,那就要称呼镇长,别让人笑话咱不懂规矩。”来人板着脸呵斥道。 村正也不着恼,涎着脸说道:“是!咱听三哥的!” 一问一答之间,林三枪已经来到了议事亭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延平王。他可是亲眼见过延平王的,虽然几年没见,不过延平王的相貌林三枪可是铭记于心的。 林三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抬手就给了还不明情况的村正一个嘴巴,力道十足的巴掌直接将村正抽了个滚地葫芦,再爬起来的时候,半边脸已经肿起来老高。 村正被打懵逼了,可是慑于林三枪的威望,即使委屈也没敢争辩。林三枪却没有管村正的想法,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臣涧里镇镇长林三枪叩见延平王殿下,王上千秋!陈村正没有见过王上,冒犯了王上,还请王上恕罪,是臣御下无方,臣愿领罪!” “无妨!村正也是忠于职守,不过既然林镇长来了,寡人能站起来了吧?” “王上快请坐!”说着林三枪赶紧爬起来想要将郑经扶起来,却被抢先一步的杨来嘉挡了下来。 林三枪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越界了,延平王什么身份哪是自己能去扶的,想到这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刚才的动作若是做的再大一些,很有可能侍卫就会直接向他出手。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林三枪赶紧再次跪下请罪道:“臣冒失了,臣领罪!” “起来吧,你不懂规矩,不知者不怪,寡人也不是那在意规矩之人!” “谢王上宽宏大量!” “既然你来了,寡人就不问别人了,就由你来回答寡人的问题吧。” “王上请问,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移民如今的生活水平如何?” “王上!如今百姓的生活与西夷在时不可同日而语,百姓们家家都有余粮,就算是刚刚从大陆来的移民也在官府与村民百姓的帮衬下,吃喝不愁。 唯一的缺陷就是,吕宋的物资有些匮乏,好多小百货价格高企,百姓的收获的银钱都被那些黑心的商贩赚走。 可是一些针线、百货又是生活必须品,老百姓又离不了,臣恳请王上能够向吕宋多调拨一些小百货,这些小百货虽然并不影响百姓生死,可是却影响百姓的生活。” 郑经点头道:“你的提议非常的好,这小百货的问题,藩府确实重视的不够,这一点寡人得向吕宋百姓做个检讨。 请乡亲们放心,等到寡人回到承天府立刻组织工官衙门,专门针对小商品进行集中生产,向各地供应。” 村正这个时候也缓过神来,顿时一阵后怕,他竟然让延平王在议事亭里蹲了半个时辰,抬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这才明白三哥哪里是打自己,分明是救自己的命呢。 这会儿听到延平王这么体贴百姓,关注百姓生活,更是羞愧不已,当即跪倒在地叩头道:“草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王,草民该死。” “行了!你就别跪了,正好接着刚才的问题,你说说你们现在的收入与支出各有哪几项?” “回大王,我等百姓现在的收入主要是依靠田亩的收成,同时还能在家里养殖一点儿牲畜,换点儿零用钱。 官府一年征收两次赋税,夏税征收水稻收成的两成,收实物税,秋税征收银钱,每亩田固定征收二百文。 除了赋税之外,每个十六岁以上的丁口,一年服徭役十天,与大陆不一样的地方是在吕宋丁口不分男女,只要年满十六岁都要服徭役。 不过官府规定,徭役不会出本县之地,实际上大家在服徭役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自己家的家门口,兴修水利,修路筑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徭役 郑经知道这个徭役政策是自己定下来的,历朝历代百姓恐惧徭役甚于赋税,若是征发到千里之外服徭役,一个家庭基本上就散了。 为了吸取历代的教训,同时也体现穿越者的优势,郑经在掌握权力之后便修改了徭役法,所有的徭役都不能出本县县域, 更要保证百姓不能耽误农时。 “你们觉得官府定下的赋役重不重,服完徭役之后一年下来能有多少剩余的闲暇时间?” 村正偷眼看来一眼林三枪,林三枪觉察到他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村正在林三枪那里没有得到暗示,把心一横说道:“大王!这税比起西夷来说轻了很多,不过这徭役却重了不少。尤其是这女子还要服徭役, 很多百姓都不怎么理解。” 郑经笑道:“当初给你们分田的时候, 你们可没说女子不能分田吧,既然分了田地得了好处,是不是就应该承担责任? 一个五口之家,三个孩子,一年只有二十天徭役,这二十天徭役自然不会一次完成,肯定是在一年中你们最闲的时候服役。” “王上说的是!这浑货只想着占便宜,不想吃亏,天下哪有这种好事。”林三枪没想到这村正竟然敢拿徭役说事,生怕这货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赶紧拦下了这货,接过了话题。 “林镇长不用为村正掩饰,寡人最想听的就是实话,村正的话不管对错,至少代表了真实的想法。 这个徭役不管是不是很重,暂时都不可能改变,我郑氏如今到处都在建设,没有充足的劳力如何能够将我们的家园建设好。 寡人来你们村子的时候,一路走的都是非常平整的石子路, 这样道路走起来感觉很舒服,即使是多走一些路也感觉不到有多疲惫。 大家想一想,无论去哪里都是这样的道路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你们是愿意走烂泥路,还是愿意走这样的石子路?” 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谁有好路也不会去走烂泥路,尤其是吕宋的雨水非常的多,那些田间小路一旦下雨就成了烂泥地。别说走车了,就是过个人都费劲。 自古以来修路铺桥都是积德行善之事,历代官府的徭役也多集中在修路、修河以及修城上,古代的基础设施建设全靠徭役完成。 别的不说,历代的边墙哪一个不是百姓的累累白骨堆积而成,因此这徭役让百姓又敬又恨,比如元朝末年的造反就源于修黄河,那句‘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成了造反的金句。 百姓当然知道道路修的越好, 走起来越舒服, 可是百姓的心里也有一杆小称,若是修家门口的路那啥也不说了,反正咱自己都要走。 可是跑到上百里之外去修路,百姓可就不乐意了,那路跟他们自己有啥关系,修好了他们这辈子也走不了一次,为啥要去那么远修路。 正是知道百姓的这种心理,郑经才权衡利弊之后,规定百姓的徭役不出县的法令。至于大型工程所需的人力资源,那就只能依靠劳工来实现。 劳工的来源当然不会用自己麾下的百姓,那些俘虏、抓捕的土人都是劳工的来源。至于道德谴责,去他么的,总比拿自己家的命去填好的多。 郑经看到百姓都表示对马城到涧里的这段道路满意,便笑着说道:“大家想一想,若是天下都是这样的道路,我们的货物运输是不是要快上许多。 货物减少了运输时间,货物的运输成本就会下降,到时候你们买到手的货物价钱肯定就会降下来, 长远来看修路也好、修水利也好,都是对大家都有好处之事,只是眼下大家要辛苦一些,寡人可以向你们保证,等到国家财政宽裕一些的时候,你们出徭役国家会给你们一些工钱做为弥补。” 林三枪瞪大眼睛问道:“王上说的是真的吗?以后徭役还能给百姓钱?” “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寡人相信这一天会到来的,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林三枪一听延平王的话,顿时就泄了气,延平王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这不就等于画大饼嘛,看来延平王心里也没底。 似乎是猜到了林三枪的心思,郑经沉声说道:“林镇长!也许你觉得寡人这话就是一句套话,可是寡人要告诉你,这是践行的目标。 之所以寡人没有给你们定下一个时间表,那是因为我们现在最大任务是将鞑虏赶出中原,恢复我汉家衣冠。 这个时间寡人无法确定,不过寡人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一旦我们夺得天下的控制权之后,寡人刚才承诺的百姓出徭役有钱挣的日子一定能够到来。” 郑经的话林三枪等人听了以后还不觉明历,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小人物,站得不高,看的也不远,并不清楚郑经刚才的表态意味着什么。 可是洪磊却不同,他可是清楚延平王这番话一旦传到大陆,满清肯定会将郑氏当成生死大敌,就凭着郑经露出的野心,满清就会与郑氏死磕到底。 回马城的路上,洪磊委婉地劝谏道:“王上!今天在村子里王上的那些话是不是要下个封口令?” 郑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洪磊指的是什么,于是微笑道:“这话是寡人故意说的,随着我们的实力不但增加,满清与藩镇的摩擦不断加大,满清与吴三桂必有一战。 这个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至于如何打我们还要从长计议,在打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当战争来临的时候,我们是打郑旗,还是打明旗。” “王上的意思是......” “寡人什么意思都没有......” “臣明白了!” 郑经没有问洪磊明白了什么,聪明人话不用说的太透,郑氏虽然是一个海盗起家的军事集团,但是随着与南明渐渐合流,内部的自然有了派系。 郑成功活着的时候因为他是隆武帝亲赐的国姓,算得上是大明宗室,而且永历帝还活着,这种派系之争还不明显。 可是随着永历帝与郑成功先后去世,郑氏上下就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保明派,认为必须要立朱氏为君,郑氏必须是大明之臣。 另一种就是要求以郑氏为主,郑氏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郑氏上下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跟大明没有任何关系,凭什么还要给大明卖命。 后一种声音如今是郑氏的主流,尤其是郑经继位以来做出的惊艳众人的成绩,这让郑经在郑氏的威望越来越高。 追随郑经的文臣武将自然不甘心延平王屈居人下,郑经不能更进一步,他们这些做臣属的也不可能压过延平王吧。 接下来几天郑经又查访了几处马城周边的村镇,总体来说吕宋现在的秩序还很淳朴,与官府之间的相处还算比较融洽。 官民之间目前还处在一个合理的互动范围之内,郑经知道这样融洽的官民关系若是不加以经营,用不了多少年这种融洽的关系就会被特权破坏殆尽。 对于官民关系的维护,首先必须要对吏治严格要求,只有吏治不滑坡,这样和谐的官民关系才能持续的更久。 结束了对吕宋的视察之后,郑经登船一路北上返回承天府,这一圈的视察下来将近一年的时间便过去了,这让郑经感慨,如今的交通效率还是太慢了,风帆舰船最大的劣势就是要靠天吃饭。 一旦遇到逆风逆水的时候,那就是龟速航行,回到承天府后,一定要督促工官衙门组织工匠对蒸汽机的研究抓紧起来。 只有有了蒸汽机动力装到海船上,为海船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海船才能不受风力、洋流的影响,想什么时候航行就什么时候航行,远距离航行的效率也会大幅提高。 第一百九十三章 拿下郑泰 郑经刚返回承天府就收到了满剌加海军第三舰队传回的消息,满剌加海关提督张有德与红毛夷达成了同盟条约。 条约的内容基本上是按照郑经的设想达成,在东方海域,双方有义务在受到约翰牛攻击的时候提供必要的援助。 无论约翰牛向任何一方开战,都等于是向另一方开战,这个条约完全就是针对约翰牛的条约。条约规定了华夏海军可以在狮子国选择合适的地点建设军港,设立海军基地。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这个基地一旦建立, 就等于华夏海军向西推进了上千公里,华夏海军正式成为了印度洋上的利益攸关者。 而红毛夷得到了约翰牛吐出来的一半贸易利益,剩余一半利益,满剌加将其按照各个势力的表现分给多个国家。 红毛夷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受到损失最大的成了约翰牛与斗牛国,郑经的规划中, 与任何国家妥协都不会与这两个国家妥协。 这是因为这两个国家一个是与华夏进行全球竞争的敌人, 另一个是华夏将来谋求新大陆时的最大的绊脚石。 斗牛国现在自顾不暇, 根本没有精力发起东方远征,因此就算在郑氏夺下了吕宋,斗牛国也只能是提出抗议,而不能做出任何实际的行动。 而约翰牛暂时更是无暇东顾,他们现在最大的目标是与高卢国瓜分红毛夷。这些情况在西方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红毛夷也在积极的拉拢盟友,希望能够在随时爆发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紧张的局势下,郑氏向红毛夷伸出了橄榄枝,这让红毛夷喜出望外,双方现在虽然说已经不再是敌对的关系,但是关于爪哇的归属一直没有达成协议。 红毛夷始终不承认郑氏对爪哇有管辖权,在这一次的同盟谈判中,这个问题迎刃而解,红毛夷的办事效率出奇的快,他们为了更快地拿到联省共和国的授权,不惜收买埃及帕夏,从红海穿越苏伊士地峡。 在地中海搭乘桨帆船返回联省共和国, 在不惜代价抄近路的操作下, 半年的时间就拿到红毛夷实际领袖德维特的授权(名义上的执政是威廉三世, 威廉三世是在荷兰灭国边缘才力挽狂澜救荷兰于水火之中)。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郑经虽然历史学的不好,但是他却知道在不久后,红毛夷的一位影响后世深远的政治人物就要闪亮登场。 这个重要的人物就是红毛夷的执政威廉三世,他的老婆在十几年后会成为约翰牛的国王,而他也将成为约翰牛的国王,甚至差点成功推动约翰牛与红毛夷合并成功,‘光荣革命’号称资本主义最文明的革命。 收到了与红毛夷达成了同盟的条约之后,郑经便给陈辉下令,命他与红毛夷谈判,向红毛夷引进更多先进的水力、风力技术。 要说这个时代把水力与风力玩的最好的当属红毛夷,同时抓紧时间挑选合适的港口在狮子国修建海军基地。 这个基地的军事力量必须要略微超过红毛夷,舰队的指挥官就让马维祥去担任。这支前出到狮子国的海军,将是对抗约翰牛的主力,一定要配备最强的力量。 至于说约翰牛会不会妥协,郑经想都不会去想,若是查尔德爵士敢签订这样的条约, 他的被约翰牛国王推上断头台。 处理完第三舰队前线的问题,郑经安排人将郑泰请到了王府延平王的办公房。郑泰很高兴,觉得大侄子还是跟自己亲近,回到承天府第一个单独召见的大员便是自己,可见自己在延平王的心目中地位还是很高的。 进了办公房,郑泰规规矩矩地给郑经下拜行礼:“臣吏官郑泰拜见王上!” “免礼!泰叔请坐!” 一旁的洪磊连忙吩咐人给郑泰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延平王的右下方,待郑泰坐定之后,郑经问道:“泰叔!寡人让你给倭国长崎发的照会发过去没有?” “已经发了。” “倭国方面可有什么回复?” “长崎守还是百般推脱,不愿付给这笔银子,更别说王上还要跟长崎要利息。” “倭国方面可有书面的回复?” “有!长崎方面委托商人给臣送来一份公函,说这笔银子的所有权不明,而且在长崎保存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场火灾,目前的存银连三分之二都没有。 更别说王上要的利息了,那更是一文钱都不可能拿到。” “公函在哪里?” “在臣的户官衙门。” 郑经看向洪磊说道:“洪磊去户官衙门将公函拿过来。” “是!”洪磊转身离开了办公房,办公房内只剩下郑经与郑泰二人。 郑泰忽然感觉房间内的温度降低了不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自己又有什么把柄被延平王给抓住了。 仔细想想自己这一年多在承天府是兢兢业业,根本不敢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就是自己的家人也被自己约束起来,就是害怕被大侄子关键时刻摆一道。 上一次的擅权行为已经引起了大侄子的警惕,这要是再被找到什么毛病,自己别说当官了,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了。 就在郑泰胡思乱想之际,郑经的声音幽幽传来:“寡人听说泰叔有渠道弄到扬州瘦马,寡人也有寡人之疾,什么时候泰叔也给寡人送几个瘦马?” 郑泰的脑袋‘嗡’的一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身上一下子瘫倒在地,以头抢地道:“王上冤枉啊!臣是郑家人,怎么可能与满清有来往,这是谁在陷害臣啊?” “泰叔不要着急,要不要寡人帮泰叔回忆回忆?” “王上!臣对王上忠心耿耿,又是郑氏族人,怎么可能做勾连满清的勾当?” 看到郑泰还是一副死不认账的态度,郑经也不跟他废话,冷笑道:“郑泰!寡人最后警告你一次,自己主动交待出来,寡人还能饶你一命,毕竟你我都是郑氏族人,同族相残让外人笑话。 若是你冥顽不灵,等到寡人将证据都拿到手的时候,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寡人不妨告诉你,杨来嘉已经安排人盯住了你派往大陆交易的亲信,随时都会将人拿住。” 郑经的话一说完,郑泰这下一点儿侥幸之心都没有了,当即跪地求饶道:“王上饶命!臣是一时糊涂,贪图银钱,不过臣真的没有出卖我郑氏的利益,他们通过暗线找到臣,希望臣能提供我兵工厂生产的武器。 这事被臣拒绝了,臣只是贪钱,想要捞点儿钱,绝对没有背叛郑氏之心啊!” 郑经冷哼了一声道:“你若是真敢出卖我郑氏的利益,你以为你还能出现在寡人这里吗?今日寡人单独找你谈,就是不希望让你在人前太过难堪。 回头把与大陆方面人如何交易的过程详细写下来,交给杨来嘉,你自己写个辞呈上来,以后在家安心养老吧。 至于你家里人今后想做什么,那就要看他们的本事,无论是去南洋种田,还是经商都可以,只要是走正道寡人都支持。 咱郑家人海商起家,做个生意不在话下,还有一点就是在旧港的青楼以后不准用华夏女子,这一次就当寡人没有看见。 希望不要让寡人再发现有下一次,念在当年泰叔一力保护寡人的份儿,寡人把这件事压下去,再有下次,谁都保不了你!” 郑泰的一颗心松了下来,连忙叩头谢恩:“臣谢王上宽宏大量,臣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被银子晃花了眼。 臣知错了,从此隐居在家不问世事,不给王上添乱。” “罢了,你去吧!记住了,寡人的宽容是有限度的。” 郑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王府走出来的,一阵微风吹过,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湿透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战争形势分析 永历二十五年年底,承天府发生了几件大事,一件大事是原建平伯、吏官郑泰突然以自己身体有疾为由向藩府递上辞呈,延平王未加挽留便批准了郑泰的辞呈。 郑泰突如其来的下台,让整个郑氏上下噤若寒蝉,一些与郑泰过从甚密的官员选择了夹起尾巴做人。谁也不想延平王的手中的班子下一个打到自己的身上。 至于手握重权的郑泰被突然拿下,谁都没有感到意外, 从上一次郑泰被削爵开始,一些心思缜密之人便预料到了郑泰的结局。 面对延平王的敲打若是还不长记性,那么被拿下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以延平王的威望,拿下一个吏官,根本就掀不起一个浪花。 郑泰留下的吏官位置由从大陆返回的陈永华接任,经过这么多年的布局,郑经在大陆的情报网络基本上已经健全。 陈永华已经没有必要在大陆亲力亲为, 是时候发挥他的内政强项, 让他担任吏官在并且兼任整个郑氏内阁资政。 这个职位相当于大明朝的内阁首辅,可以说是郑经对陈永华最大的信任。 另一件大事是兵官洪旭(比真实历史上多活了四年)在年底的时候在任上亡故,空下的兵官位置,郑经一时没有想好让谁接任,这个位置是个制衡军队的关键位置,必须要任用得当,不然一定会出大乱子。 为此郑经特意与返回承天府任职的陈永华商议:“复莆!你觉得兵官职位应该让谁担任?” “臣觉得张煌言适合这个职位,兵官如今并不管兵,完全是一个监督部门,主要负责监督军饷的发放,部队的后勤开支,武备的装备。 这个位置最需要一个刚正不阿之人,苍水先生的人品值得信赖。” 郑经点头道:“苍水先生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调走苍水先生,谁来担任琼州知府?” “冯锡范如何?” 对于这个自己曾经的侍卫,郑经不怎么感冒, 不过冯锡范在鸡笼做的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万年、天兴两个附郭县,可是比起执掌淡水的叶亨来说要强上许多。 郑经忌讳的不是冯锡范的能力,而是这个人善于内斗的人品,不过他撺掇郑聪弄死郑克臧,又与刘国轩一起携着郑克爽投降满清也是势穷之后的无奈选择,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也罢!那就安排希范去琼州吧!鸡笼知县直接让他的副手升任。” 陈永华点头应是,君臣二人寥寥数语便定下了几名大员的去留,谈完了人员的安排之后,郑经把话题转到大陆上,沉声问道:“复莆!就复兴会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明年满清有没有可能正式开始削藩?” “王上!臣觉得可能性不大,满清朝廷想要削藩必须要有一个由头,现在看来各藩之间没有一人有主动撤藩的念头。 满清朝廷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平白无故地撤藩,这从道义上说站不住脚,以满清上层的智力,应该不会干这种在政治上丢分的事。” 郑经回想了一下三藩之乱的起因,好像是尚可喜上疏自请撤藩,然后耿精忠与吴三桂也接连上疏自请撤藩。 满清朝廷直接没有推让便同意了三藩撤藩的要求,于是本来就是试探的吴三桂与耿精忠打起了反旗, 三藩之乱爆发。 不过郑经却不清楚尚可喜为何要主动上疏撤藩,是发自内心, 还是试探满清朝廷。 “复莆觉得在什么情况下,满清才会撤藩?” 陈永华沉吟了一下说道:“依臣看,满清肯定会私下里做尚可喜与耿精忠的工作,这两藩的实力与吴三桂没有可比性。 若是臣来操作,肯定许给这两藩好处,但是绝对不会给吴三桂任何好处,因为吴三桂的要求高,满清给不起。” “你觉得谁更有可能被说服?” “尚可喜?” “为何是他?” “臣渗透到平南王府的复兴会情报人员传回情报,情报中说尚可喜与其子尚之信不和,父子之间经常争吵。” “情报人员可知他们父子之间因何事争吵?” “尚可喜的书房戒备森严,非嫡系之人根本不敢靠近,情报人员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的争吵的声音,并不能听到确切的消息。 不过据臣所知这尚可喜从永历九年起,已经连续十多年上疏请求回辽东养老,这老东西看样子是想当建奴的忠臣孝子呢。” “复莆的意思是说,尚可喜的儿子并不愿意放弃手里军权,所以反对尚可喜上疏返回辽东。” “臣觉得有这种可能,听说每年平南王府光是走私就能获得大量的收益,每年至少上百万两银子进账。 咱们崖州大批发市场的大陆客商,一大半都是为尚可喜家服务的,这么大的利益尚家人怎么可能放弃。 不过如今军权在老东西的手里,他的儿子估计也不能左右他老子的决定。臣估计若是尚可喜再次上疏请求回辽东养老,满清朝廷会借势将所有藩镇全部撤销。” 郑经参考后世自己知道的历史,发现陈永华分析的确实非常有道理,这满清估计选择的突破口就是平南王尚可喜。 “从现在开始要重点监控广州,寡人要第一时间知道广州的消息。” “王上放心,臣已经重点监控了三藩驻地,无论是广州,还是福州、昆明都是重点监控的地方。不过王上真的认为满清朝廷撤藩,吴三桂必反吗?” “他肯定会反,他不反,他手下的将领也会推着他反,不然他跑去京城享清福的时候,他手下的将领就会慢慢被拆分,逐渐边缘化,直到被彻底的抛弃。 这就是人性,这么多年吴军一直都在做战争准备,满清朝廷眼睛不瞎就能看到,如今又把有酷吏称号的朱国治安排到云南当巡抚。 这就是要一步步地压迫吴三桂的权力,吴三桂只要不傻就能明白满清对他的防备之心,如今已经到了就差撕破脸的地步。 不是吴三桂想不反就能不反的,不然很有可能吴三桂会被诸将反噬。” 陈永华虽然并不通军事,不过这政治敏感度却非常高,延平王刚才的分析完全切中要害,箭在弦上不发已经不行了。 “臣明白了,接下来的一年里,我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扩军备战。如今我们总兵力达到多少了?” “经过一年的扩充,已经完成了五十个镇的人马装备,若是明年还能坚持一年不开战,我们的人马能够扩充到六十个镇。 不过满剌加与吕宋的人马一个士兵都不能调动,对大陆的军事行动只能依靠承天府与琼州府的兵力。 两地除了留下必要的守备军队之外,最多能够出动三十个镇,所以说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人口不足,无法大规模爆兵。” 陈永华也知道郑氏的实际情况,延平王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然而先天不足,想要一下子装备太多的军队,非得把后勤拖垮了。 到时候别说反攻了,军队会不会因为后勤不足,全军溃散都完全有可能,王上对于后勤的重视超过了前两任藩主。 “王上也不必担心,我郑氏的兵马个个都是精兵,对上满清不敢说以一当十,以一敌二敌三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况且我们还有强大的海军,只要我们战略战术运用的准确。利用满清与吴三桂酣战之际,我们若是出奇制胜,还是能够获得一定的战果的。” “寡人并不担心战场上的事,寡人担心的是战场之外的事,寡人最担心的是一旦我们插手太狠,满清会与吴三桂媾和,到时候来个划江而治,我们可就被动了。” “这怎么可能,一旦满清敢这么做,就等于是自己放弃了他们自称的正统地位,变成一个割地求饶的偏安政权,自古选择偏安的都没有好下场啊!” “满清有没有好下场寡人并不关心,寡人担心的是若是让吴三桂站稳了南方半壁江山,那就形成了划江而治的局面,到时候我们就算灭了满清再打吴三桂道义上也不占优势了。” 陈永华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局面,不过他不是穿越者,没有民族包袱,自然不会有打内战的内疚感,当即劝慰道:“王上!这有什么,自古不都是天下有德者居之,我们灭了满清在道义上我们才是华夏的守护者。 比吴三桂这种贰臣贼子在道义上要高的多,到时候大不了就打一场,谁胜了天下就是谁的。”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光学萌芽 郑经知道陈永华说的对,争夺天下的时候,哪有什么道义可言,还不是谁的拳头更硬,谁的后方更坚挺谁能赢。 不过郑经身为穿越者,他想要让华夏尽量少受一点战争创伤,更何况未来的华夏需要海量的人口支撑, 若是因为天下之争,让天下的户口锐减,这个天下打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统一天下之后立刻修养生息,再一次进行三百年轮回吗? 当然这些话郑经无法对任何人说,不过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战争预案,现在还在完善中。 进入永历二十六年,郑经将政务全部委托给陈永华处置, 而自己每天除了紧盯着来自大陆的各种情报之外, 就是频繁的去各个研究所和各大工厂视察。 如今的研究所除了研究蒸汽机之外,还有一个研究就是橡胶的硫化应用,这个硫化的概念是郑经提出来的。工匠们按照郑经描述出来的橡胶硫化后的硬度、弹性,按图索骥进行研究。 蒸汽机的研究并不是从头开始,从约翰牛手里搞到的矿山机械已经有了一点点蒸汽机的影子,工匠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个机械不断的改进。 让郑经感到欣慰的是,玻璃的研发已经进入快车道,在研究所已经能够进行小规模的平板玻璃制造。 对于附加值更高的玻璃镜子,研究所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涂刷镜子背面,不过生产出的透明玻璃用来仿制西夷的望远镜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就连单筒望远镜倒影的问题也在郑经的干预下解决了,对于理科生来说,倒影的问题本就不是什么高深的问题,有一些基础的光学知识就能知道倒影的问题出在哪里。 无非是在两个镜片的中间加装一个棱镜,这个棱镜如何加装, 加装到什么位置更加合适,就需要工匠们进行摸索。 好在这个时代的工匠动手能力要比后世之人强的多,手工做出的东西精密度也足够高,终于在经过多次试验之后, 工匠们找到了正像的方法。 工匠们把这个能够把望远镜中的景物正像过来的棱镜称作‘正像镜’, 能够看到正像的景物对于军队的指挥作战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对于玻璃的商业应用,郑经并不怎么关心,只要看到利润,工厂自然会大力开发玻璃的衍生产品,这些都不能对国计民生起到重要作用。 郑经更关注的是玻璃光学仪器的制造,望远镜只是最低端的光学仪器,郑经更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发出能够放大到十几倍到几十倍的显微镜。 只有发现了微观世界的变化,才能更好地促进医疗卫生、药物应用的发展。望远镜已经证明了玻璃只要制作成不同的透镜,就能起到放大图像的作用。 若是几个不同的透镜组合到一起,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其实有了望远镜之后,显微镜就差临门一脚。 最关键的是谁是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很显然延平王这回又装到了,工匠们听到延平王的设想,都是眼冒精光。 这个想法一点儿都不夸张,理论上说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无非是穷举试验而已, 研究所的工匠拿着比普通工匠更高的薪水, 最不怕的就是试验。 显微镜的发明打破了人们对天下的认知, 当工匠们把一滴河水放到刚刚制作好的一台大概倍数是四百倍的物镜下,从目镜里工匠们看到了让他们此生难忘的景象。 谁都没有想到,看似洁净的河水竟然有这么多的脏东西,甚至还有活着的虫子。 就连陪同郑经视察的何斌与洪磊也是目瞪口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水里居然有这么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洪磊有些后怕地问道:“王上!我们若是喝生水,是不是就会把这些虫子喝到肚子里,然后这些虫子就会在我们的肚子里长大?” “你说呢?”郑经微微一笑,反问道。 洪磊忽然想到自己小的时候,偶尔会在大便里看到活着的小白虫,那些小白虫是不是就是这些虫子长大的样子? “好多孩子小时候肚子里都会有虫子,以前臣还不明白这虫子是怎么进到肚子里,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就是王上一直强调所有百姓必须要喝烧开的水的原因吧!” “就是这个道理,开水能够杀死水里的绝大多数微生物,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我们的身体健康,这就是寡人一直强制移民必须喝开水的原因。” “王上!这个能看到我们肉眼看不到的虫子的装置肯定还有别的用处吧,不知王上打算将这个装置用到什么地方?”何斌了解延平王的性子,一件无关痛痒的物件,根本不值得延平王的关注。 “何先生问的好!这显微镜的用处多了去了,可以广泛用于各个方面,比如医疗卫生、农业种子培育、工业材料研究等等。 显微镜在这些行业都能起到关键的作用,有了它我们原来不知道的秘密就能找到原因,比如为什么我们在热带地区开拓,容易得疟疾,疟疾这种病到底是怎么引起的。” “王上说的是真的吗?这疟疾真的能够通过这个显微镜找到得病的原因吗?” 郑经点点头道:“确实可以,不过找到原因不等于找到了有效的治疗方案。” “只要找到病因,我们就能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做好防护措施,这疟疾致死率就能有很大程度的下降,这可是移民最大的喜事。 这些年,我郑氏每年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向丛林内部开拓,可是进展却并不理想,最大的拦路虎就是这热带瘴疫。 臣建议立刻给我郑氏的国医们,送几台这个显微镜,让他们赶紧找到这疟疾的发病的原因。” 郑经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科学研究有时候穷极一生都未必有任何的进展,更何况这种事关生死的病毒研究。 所以说我们要高度重视每一个研发成果,以及每一个搞研发的科研人员,这些人才是我华夏未来能不能一直站在世界顶端的关键。” 何斌管着工官衙门,常年跟工匠打交道,自然是非常认同延平王的话,可是这个社会的主流声音依然是读书人,这样公然太高工匠地位,会引起读书人的强烈不满。 因此何斌委婉地劝谏道:“王上!工匠的研发很重要,不过这话还是要少说,不然王上又会受到不必要的责难。” 郑经知道何斌这话是担心自己,这样的话也就几个自己的近臣才会如此推心置腹地说出来。郑经叹了口气说道:“创业艰难,守业更难!我们的读书人大多数都是鼠目寸光之辈。” “王上!有些事是急不得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盯紧教育问题,只要教育上按照我们的思路进行培养下一代的人才。 现在读书人的这种守旧自私的观念才会改变,最要紧的就是在教师的培养上不能被有心人利用了。” “确实如此,教育才是打破思想禁锢的主要途径,这个社会不仅仅需要道德文章的精神世界,更需要发明创造埋头苦干打造的物质世界。 老百姓只有过上好日子,才会发自内心的拥护我们的管理,只有社会财富增加了,国家才能收到更多的赋税,才能有更多的钱进行国家建设。 这才是真正的藏富于民,可是我们先辈们,只知道节流,却不去想如何开源,更有甚者读书人代表的士绅知道,开源他们的损失最大。 每一次的变法都是读书人反对的声音最大,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利益受到一丁点儿的损失,还要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点江山。 然而他们从来不会认真思考,他们受到的一点儿损失是暂时的,长远来看社会财富增加的同时,他们的财富同样也会大幅增加。”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削藩前奏 永历二十六年的冬天。 京城的天气格外寒冷,有钱人已经早早地穿上了皮裘衣装,手里捧上了装着上好竹炭的手炉。 贫苦百姓没有多少御寒条件,只能蜷缩在自家的火炕上猫冬,同时为了减少粮食的消耗,贫苦的百姓尽量的减少活动量,每天只能以糙米粥、干菜混煮苟活。 京城紫禁城是满清的政治中心, 乾清宫东暖阁年轻的满清皇帝爱新觉罗·玄烨正在召见大臣,召见的大臣共有四人。 一人是领侍卫内大臣、保和殿大学士赫舍里·索额图,这人不但是四大辅臣之一赫舍里·索尼的儿子,还是皇后的叔父,是妥妥的外戚。 一人是内务府总管、兵部满尚书叶赫那拉·纳兰明珠,这人同样也是外戚, 他的妹妹是玄烨长子的母亲。 一人是武英殿大学士、领兵部尚书黄锡衮,这人本是明臣,明亡之后, 复出考选满清的庶吉士授弘文院检讨,从此发迹。 一人名叫陈廷敬,是玄烨的经学老师,此时声名不显,只是充作经筵讲官,为玄烨讲经学。 暖阁内两位满臣,两位汉臣,玄烨靠着锦被斜躺在火炕上,看着站在地上的四位大臣问道:“吴三桂上折子说多年未见其子与孙子,甚是想念,希望朝廷能够安排吴应熊与和硕长公主带着孩子回云南省亲,诸位怎么看?” 两位满臣还没有说话,汉臣之一的黄锡衮立刻出声阻止道:“陛下不可,一旦吴应熊带着孩子返回云南,朝廷对吴三桂再无制衡之策。 如今的吴三桂已经尾大不掉,朝廷每年光是养着三藩的钱粮就是一笔巨额的开支,更为难受的是朝廷不但要养着他们, 还得拿更多的钱粮防着他们。 这三藩在臣看来应该裁撤,西南如今已经太平无事,还让一个人手握十几万人的兵权,一旦平西王心怀不轨,我大清再想平叛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宗霖先生说的话,你们怎么看?”玄烨不置可否,看向其他三人问道。 “皇上!奴才觉得平西王的请求并没有什么问题,舐犊之情人皆有之,更何况平西王如今已经花甲之年,希望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 若是朝廷不许额驸省亲,反倒会让平西王心存芥蒂,把本来没有反意的平西王推向造反的边缘。”纳兰明珠出言反对道,他满臣中的主和派。 “你们二人说的都有一些道理,不过你们却忽略了一点吴三桂想要共享天伦,完全可以到京城来,他已经亲王了,来到京城朕可以赏给他一座大宅子,平西王这个爵位也可以世袭罔替传下去。 可是他不愿意啊!甚至用称病试探朝廷的心意, 吴三桂早已生了二心,就算是他不想反叛朝廷, 也想永远独霸云南。” “皇上!奴才觉得将云南给吴三桂又如何,我大清富有四海,赏一块地给为朝廷立下大功的奴才,为天下做个表率,我大清不会亏待任何功臣。”索额图出言道。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陈廷敬的不满,按说他现在的地位与索额图相差悬殊,不过这人仗着自己与皇帝亲近,出言激烈反对道:“皇上!臣反对索额图大人的话,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说将云南给吴三桂,那么要不要将广东给了尚可喜。 要不要福建给了耿精忠,要不要将陕西给了王辅臣,要不要将每一个有功之人都划地分封,外姓将领都能裂土封疆,宗室子弟是不是也要裂土封疆。 我大清确实幅员辽阔,可是若这样今天封出去一块儿、明天封出去一块儿,总有一天朝廷会如周天子一般只剩下京城一块地盘。” 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对于藩镇的反对,汉臣要比满臣激烈的多,大多数的满臣并不认为吴三桂等三藩有多大的威胁。 反倒是汉臣一直觉得三藩权力过大,会影响满清的统治,他们不遗余力地鼓藩镇的危害,恨不得所有汉人都必须跪下来做奴才。 陈廷敬的玄烨听进去了,不同于满臣不怎么愿意读书,玄烨从小就会接受正统的儒家教育,知道天下一统代表着臣民认同。 而且陈廷敬已经将分封的弊端讲的很明确,若是采用分封的国策,早晚有一天朝廷会没有土地可封。 不过玄烨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问了在场文武一个问题:“诸位臣工!我大清横刀立马多年,向来睥睨天下英雄,什么时候需要对一个藩镇十几万人马这么小心翼翼了。 是我大清不敢打仗了,还是藩镇已经没有对我大清铁骑的惧怕之心?” 四人都在心里仔细地咀嚼皇帝的话,皇帝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在不满八旗武备开始废弛了吗? 尤其是索额图与明珠两位满臣更是心中惊疑,八旗自从入关之后堕落的速度肉眼可见,现在的八旗之中能够披坚执锐的勇士已经不多。 若是真的打起仗来,这些已经安享富贵的混蛋,还能提得动刀吗? 皇帝的问话又不能不回答,做为兵部满尚书,纳兰明珠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皇上!这些年八旗子弟确实有些不像话,不过只要稍加整顿,我八旗勇士依然天下无敌。” “八旗为什么会堕落的如此之快,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使整顿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想要解决八旗的问题,首先要知道我大清的八旗旗务为何在关外的时候一直都能保证强悍的战力,一入关就迅速腐化。 在朕看来,是中原的花花世界迷昏了他们的双眼,让他们觉得打进中原他们各个都能当主子,可是他们就不想想,那些奴才也是会反抗的。 现在不敢反抗那是还畏惧我大清的威严,若是有一天他们看到我大清不过是徒有其表,还会这样恭顺吗? 藩镇问题对于汉人来说很重要,对于我大清来说并不重要,比藩镇更重要的是,我大清必须要任何挑战者证明,他们在我大清的眼里都是废物。 不管他们跳的多高都能被我大清打落尘埃,当初史可法如此,金生桓如此、姜镶如此、李成栋如此、就是威震西南的李定国、雄踞东南的郑成功也一样。 一个吴三桂占据云南不重要,我大清必须要做到给他的才是他的,不给他的他什么都得不到。朝廷必须要让吴三桂看到朝廷的决心,他没有跟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格。” 四人被玄烨的霸气震住,没有人想到皇帝竟然从这个角度上看待藩镇问题,不过几人都已经明白皇帝是希望削藩的。 两位汉臣心中一喜,不管皇帝是以什么理由削藩,只要能够把这些能够威胁满清朝廷的汉人势力全部干掉,所有人就都得跟他们一样乖乖给满清当奴才。 不然一旦汉人势力灭了满清,他们这些满清的奴才如何自处,说不定会被钉在青史上如秦桧般永世不得翻身。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身后的名声比身前的名声更为看重,这就是汉臣更加主战的原因。 四位大臣齐齐跪倒在地,齐声高呼:“皇上圣明!皇上万岁!” 玄烨慵懒地坐直了身子,说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 玄烨看了一眼四人说道:“朕跟你们说句实话,这藩镇是一定削的,不管吴三桂反不反都要削,朝廷不能给任何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想要削藩就要有应对不测的实力,明珠! 朕给你督查西山大营与丰台大营的权力,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朕看到我八旗勇士重现当年的雄风。” “奴才领旨!不过皇上想让臣做到什么地步?奴才说句实话,想要整顿八旗,不砍几颗脑袋根本没有用。” 玄烨沉吟了一下说道:“朕允许你三品以下先斩后奏之权,三品以上只要确凿的证据也可以先革职拿下,报于朕知晓。”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削减援助 随着满清朝廷彻底下定了削藩的国策,满清的朝堂围绕着削藩做起了舆论,邸报上整版的刊载着各部官员请求削藩的奏折。 刚刚过完年,远在广州的尚可喜便从千里之外再次送来了请求回归辽东荣养的奏折,这一次满清朝廷并没有做出挽留,而是将奏折明发天下,听取各个地方大员的意见。 这种所谓的听取意见, 其实就是明摆着告诉天下的官员朝廷要削藩了,于是乎各个地方官员的奏折雪片般飞进乾清宫,全部是要求朝廷削藩的奏折。 吴三桂与耿精忠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开始上折子主动请求撤藩。在上折子将皮球踢到满清朝廷手中之后,吴三桂再次派遣夏国相出使承天府。 满清的动作自然是瞒不过郑氏在大陆的眼线,在收到满清朝廷已经允许尚可喜回辽东养老的情报之后, 郑经敏锐地感觉到三藩之乱开始了。 当即郑经下令各地所有军事主官收到命令之后,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 返回承天府议事。距离最远的陈辉与王秀奇还没有赶回来,夏国相倒是跟着黄廷与洪暄一起来到了承天府。 听说夏国相来了郑经也没有拿捏,第一时间便接见了他,夏国相此来就两件事,第一件是再次敲定,吴郑两家的盟约,同时划定进攻范围。 第二件事当然就是大量购买物资,一打起仗来什么都缺,多储备一些没有任何坏处。夏国相要向郑氏确定不能在战争当中断了供应。 双方进行了寒暄之后,夏国相便开门见山提出了这两个要求,陪同郑经接见的洪磊忍不住反驳道:“夏先生!你不觉得你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吗?” 夏国相一愣,反问道:“为何?” “你提的这两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既要我郑氏出兵,又要我郑氏为你们提供后勤, 我郑氏的兵马不用后勤吗?” “这.....我军也不是要求贵军能够全部提供, 只是希望在贵方有余力的时候能够为我军提供一些帮助。” “这一点不劳夏先生,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郑氏肯定会为贵部提供一些帮助,不过能有多少视当时的情况而定。” 夏国相对此也不反对,估计在来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不能在郑氏这里拿到好处的准备,转而把话题说到双方出兵的方向上。 郑经命人挂起地图用木杆指着地图说道:“南方寡人要广东,广西我们谁先占领是谁的如何?” 夏国相皱眉道:“广东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地盘,贵部进攻广东不是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吗?” “据我们的可靠消息,尚可喜可是坚定支持满清削藩的,这样顽固的愿意做奴才者,不是仇寇又是什么?” “广东的事我军管不着,只要贵部能够拿得下那就是贵部的。不过广西却不同,广西乃是孔军余部镇守,已经与我军暗中接洽,一旦我军举起义旗,孙延龄就会起兵响应。” “你说的是那个娶了孔有德女儿,靠着吃软饭爬上高位的家伙吗?” 夏国相一阵尴尬,心说什么时候这位郑氏之主说话这么刻薄了,不过还是点头道:“是他!” “那寡人可要提醒贵部一句,这位的风评可不怎么好, 据我郑氏了解的信息,孙延龄到现在也没有控制孔有德的旧部,孔氏旧将多有不服孙延龄者。 这广西一旦出现反复, 我们谁先占据归谁所有,如何?” 夏国相点头应承了下来,继续问道:“贵部不会止步于广东不再向前吧?” “当然不会,不过进攻哪里是我郑氏的军事秘密,能够告知贵部我们要广东,主要是不想在大敌当前的时候与贵部发生摩擦。” “这一点延平王请放心,我家平西王在下官来之前就有交待,我军与贵部各凭本事打下地盘,灭掉满清之后再凭本事争夺天下。” 郑经没想到这吴军这么自信,这是有多瞧不起郑军的战斗力啊! 可是被人暗自嘲讽之后,郑经却无力反驳,毕竟郑军在大陆的战绩实在是拿不出手。 郑经并没有纠结被人嘲讽,这需要拿出实打实的战绩说话,而是转过话题说道:“打起仗来,如果你们抓住满清的俘虏,不要杀了,可以卖给我们。” “贵部能拿什么交换?我军不要银子,那东西打起仗来用处不大。” “你们想要什么,除了武器装备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夏国相没想到郑经一开口就把吴军最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夏国相出使郑氏最想拿到的是武器装备。 上了战场,什么都没有趁手的武器靠谱,吴军不是没有仿制郑军生产的武器,可是不管怎么模仿就是造不出郑军武器的灵魂。 吴军的工匠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郑军是怎么做到所有的枪管都跟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一样。 夏国相很想问问郑经这个问题,可是却知道张嘴也会被拒绝,何必自取其辱。 “延平王!我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武器的储备,若是贵部不能为我军提供武器,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有什么意义?” “夏先生!不是我们不愿意为贵部提供武器,刚才洪磊说的很清楚,一旦开战我们自己的武器也不够用,这一点还请贵部理解。 寡人可以做主,在开战之前加班给你们提供一万杆火铳,不过我们需要用青壮人力支付,而且男女比例要平均。” 夏国相一颗心如同坐上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本来以为从郑氏拿不到武器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拿到一万杆火铳。 这一万杆火铳,完全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的装备替换,说实在的,这火铳兵的训练很费钱,养五万纯火铳兵已经耗费了吴军大量的钱粮。 “多谢延平王,不知这批火铳多长时间能够提供到我们的手中?” 郑经摇摇头道:“多长时间寡人也不确定,需要询问负责武器生产的兵工厂,一年之内应该能够完成。” 夏国相盘算了一下问道:“能不能为我军分批提供,造出多少就给我们提供多少?” “可以!不过需要你们自己到鸿基基地提货,我郑氏的运力都要用在准备战备物资上,恐怕没有精力为贵部运货。” “这没问题,不知延平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寡人这里倒不担心什么,不过寡人倒是想提醒一下贵部,不要急着跟满清争夺中原,拿下湖广之后,应该走南阳拿下荆籽关。 走商洛道穿过秦岭直插西安,拿下关中控制陕甘形胜之地,方有与满清一决高下之力。” “多谢延平王指点,夏某一介文人,不懂军事,延平王的这些话夏某一定转告平西王。” 送走夏国相之后,洪磊忧虑地问道:“王上!为何要指点吴三桂控制关中形成秦统一中原之前的态势?” “这事寡人不说他们也能看的出来,吴三桂就是从山西、陕西、巴蜀、一路打到云南,岂会不知陕甘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若是在第一时间拿下全陕,就等于与满清形成东西对峙之势。 自古东西对峙,东边就没有赢过,这就是地利之势,可是吴三桂明知道这一点却做不到。他要敢进陕西,马鹞子王辅臣立刻与他翻脸投入满清的怀抱。 看似吴三桂有几种选择,实际上只有两条选择之路,一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湖广直插中原;另一条是拿下湖广顺长江而下全区江南。 偏偏这两条路都由满清的重兵防守,吴军能够顺利全取湖南,与满清隔着洞庭湖对峙就是他最大的能力。 南方之地有几处地方又是他不能动的地方,比如尚可喜与耿精忠的地盘,比如广西的孙延龄,这三省之地就不在吴军的掌控之中,为了拉拢这三家吴军还要付出一些代价。”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战前会议(一) 永历二十七年秋八月戊戌。 郑经召集郑氏文武重臣在王城大殿召开战前会议,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郑经命杨来嘉关上大殿的大门,侍卫亲军守住大殿的大门。 大殿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了许多,郑经命人在大殿四周点起鲸油蜡烛照明,随后秘书郎洪磊站出来宣布会议纪律。 “延平王诏令,此次会议为绝密等级, 任何人不得向外透露之言片语,若是在市井传出会议的只言片语,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脱离不了关系。 一旦被查出是谁口风不严,将会议内容透露出去,以叛国罪论处!” 参加的会议的都是郑氏核心官员,不是六官衙门的长官,就是各军的军头, 可以说大殿内集中郑氏最核心的人员。 大家听到洪磊这样的警告,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纷纷表示就是烂到肚子里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强调完纪律之后,已经完全掌控了政局的陈永华出班说道:“王上!诸位同僚!根据大陆传回的消息,以及吴三桂的使者带来的具体消息,满清已经正式下达削藩的诏令。 如今各个藩镇都在阳奉阴违,互相勾连,一方面敷衍满清朝廷,表示撤藩需要时间,另一方面又在互相串联。 我们情报人员已经发现吴三桂的人员分别面见了尚可喜与耿精忠,至于谈了什么我们不太清楚,不过从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 尚可喜对满清比较忠心,很大几率不会跟着吴三桂造反,可是他的儿子却野心勃勃,想要在乱世中捞一杯羹。 耿精忠一向表现的桀骜不驯,自从耿继茂死后,这小子就彻底断绝了与我们的走私活动,我们已经很难从福建方面获得生丝、茶叶、瓷器等畅销的产品。 因此我们断定,这个耿精忠很有可能会响应吴三桂的造反。不过耿氏在福建的实力是三藩中最弱的一个,因此满清第一个会突破的很有可能就是福建。 广西的孙延龄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志大才疏又首鼠两端,这种实力吴三桂想要灭他轻而易举。 巴蜀是吴三桂经营多年的后方,只要吴三桂起兵,很快就能拿下巴蜀,陕甘的马鹞子王辅臣也是吴三桂旧部,这个墙头草若是看到吴三桂势如破竹进攻迅速,很快就会倒向吴三桂。 其他地方都是满清的核心控制区域,除了武力进攻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经过陈永华的讲述,众人明白了整个华夏大陆的南方与西部都是满清控制的薄弱地区,满清真正能够牢固控制的是江南与中原地区。 也就是说整个华夏大陆最富庶的地方都在满清的掌控之下,在财力上满清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在众人都明白了眼下的形势之后,郑经用木杆敲着地图说道:“我军的第一目标是拿下两广,这个目标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而是迷惑满清的一个布局。 在进攻两广的过程中,寡人要提醒各位,不要指望士绅给我们任何的帮助,我们的政策对士绅来说就是最大的敌人。 陈复莆这十年在大陆的经营, 能够为我们控制地方提供大量的基层官吏。这些官吏要能做到控制住所有的乡村, 不给士绅任何的机会。 这一点诸位一定要牢记,进攻两广的海军主将洪暄,陆军主将黄廷,你们二位行动一定要果断,利用珠江的航运条件最好能够跟随陆军进攻为陆军提供后勤支持。” 两位将军赶紧出来领命,陆军主将中军都督黄廷领命后问道:“王上!不知藩府给臣多少人马?” “琼州府除了必要的防守人员,其他人马你可以尽数调拨,在海军没有彻底将广东的水师歼灭之前,陆军不得登陆。 我们的目标是沿着珠江先拿下广州城,再北上拿下韶关,然后再对广东全境徐徐图之。在广东站稳脚跟之后,暂时不要北上以免刺激到吴三桂。 海军协助陆军拿下韶关之后,除了帮助陆军保证后勤之外,如果有余力可以拿下廉州府,控制广西对外的所有出海口,将吴三桂彻底的堵在内陆,不给其有任何出海的机会。” “王上!我们为何不将整个广西都拿下?” “暂时没有必要,就算拿下了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官员管理,与其只图个名声,好处全被士绅占了,我们不如不取,留给吴三桂还能在我们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区。” “臣明白了!” “王上!次要是拿下广东,那主要任务是打下哪里?”张煌言忍不住出言问道。 “想必诸位也很想知道我们的主要进攻方向是哪里,寡人现在也在纠结,有两个方案一直难以抉择。” “敢问王上是哪两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从长江口上溯,直取金陵,拿下这六朝古都,控制住江防,凭着我郑氏海军的犀利,完全可以与满清隔江对峙,没有水师的满清只能望江兴叹。 除非满清能够在上游战胜吴三桂,不然我们就能彻底的断绝满清的江南赋税重地,到了这个时候,满清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退出关外,将中原地区破坏掉,给我们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中原之地。 而我们不得不面对当年大明的形势,在辽东部署重兵与满清对峙,想要消灭满清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同时我们还不得不面对在中原之地与吴三桂进行争夺,到时候不管谁死谁伤,死的都是我华夏的百姓。” “王上!这个代价值得啊!若是能够拿下金陵,我们就能还于旧都,再派遣几员大将北伐,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吴三桂之流在面对如此天下大势之时,也会不得不向我王低头,到那时王上就能建制称号,号召天下百姓复我汉家衣冠,尽除天下腥膻。” 张煌言激动了,他在琼州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能够恢复中原的这一天了,延平王这些年在承天府与琼州府的所作所为张煌言都看在眼里。 他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延平王,这样一个年轻人,却清心寡欲,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后宅之中就两位后妃。这在历代帝王将相之中都是少见。 更何况延平王厉行节俭,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吃着最简单的饭菜,恨不得把所有的钱粮都投入到建设当中。 琼州府的发展张煌言看在眼里,虽然他在琼州当了十年的知府,但是他非常清楚琼州的发展跟他这个知府没有多大的关系。 真正推动琼州发展的是延平王的工业政策,正是延平王的奇思妙想,让琼州府这个出了名的偏僻贫穷之地成了整个华夏最富庶的地方之一。 张煌言很清楚,以现在琼州府的发展,就是江南除了比琼州人口多一点儿之外,其他的都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 他现在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延平王能够坐这天下之主,这样一位有能力,又有德行的君主不能君临天下,实在是天下百姓的一大损失。 然而让他纠结的是,延平王始终还是对读书人有成见,张煌言也是暗自感慨,这事真不怨延平王不信任读书人,而是读书人这些年自己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 张煌言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帮着儒学在郑氏的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希望儒学经过这样一次大的打击能够学会放开胸怀,吸纳更多学问为己用。 若是儒学一道在自己这一代人的手中断绝,自己如何能够对得起历代先贤,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朱舜水,若是有朱舜水先生相助,改良儒学,适应延平王的施政纲领,儒学能不能能再次焕发出新的生机呢! 张煌言的想法,完全符合这个时代士人的思想,别管这个人的思想再先进也不会去站在黔首百姓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因此郑经才是这个时代的另类,若不是华夏的思想宽容,郑经因为自己的思想很有可能会被送上绞刑架。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战前会议(二) 有了张煌言的赞同,又有不少文臣武将附和赞同了张煌言的发言,在大家看来,延平王提出的这个方法就是当年老藩主的旧日路线。 当年顿兵金陵城下,最终导致计划失败,可以说这一次是郑氏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 郑氏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拿下金陵应该不在话下。 然而陈永华却不这么认为,就在大家都在附和的时候,陈永华却不这么认为。他执掌天地会这么多年,对满清在各地的部署都非常熟悉。 这些年满清没少在长江两岸江面狭窄处设置炮台,尤其是江阴炮台更是号称长江锁钥,郑氏的大船进入长江之后, 速度就会明显降低。 木制的船壳再结实也比不过砖石的炮台,由于江面狭窄,郑军的火炮根本发挥不出射程远的优势,反而在特定空间满清的炮台更能发挥优势。 更何况满清还在江阴设置了拦江锁链,这些锁链横在江上,一方面能够挡住有可能来袭的敌船,更大的作用是拦住可能走私的商船,想要通过锁链的商船必须要缴纳关税才能通过。 这样的设施正好成了郑军通过长江的克星,想要通过就要先将这些锁链拆毁,拆掉这些铁链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郑军的建军思想是走精兵路线,这样的路线就不可能大规模的养兵,若是将这些宝贵的兵员一步步的消耗在这些关卡上完全得不偿失。 “臣反对直取金陵,拿下金陵有太多不可预知的风险,这不是我军想要的,我军应该发挥我军海军的优势,在沿海地区削弱满清,而不是进入内陆跟满清死磕。” 郑经看向陈永华暗自赞叹,果然人才就是人才,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那依复莆的建议, 我们应该先拿下哪里?” “若是耿精忠做满清的死忠,我们最理想的还是拿下福建,我郑氏在八闽大地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尽管我们离开八闽十多年,百姓依然还会念着我郑氏的好。” 郑经摇头道:“耿精忠反复小人,不可与之谋,不过若是耿精忠反清,我们却不能主动进攻,不能把反清阵线破坏。” 陈永华点头道:“若是耿精忠反清,必然会北上进攻江浙,我们必须抢在耿精忠之前拿下浙江的一些关键之地。 再有就是拿下松江府、苏州府,这些地方都是满清的赋税重地,拿下这些地方就等于削弱了满清的战争潜力,到时候满清两线作战只能疲于奔命,拖也能拖死他们。” “陈复莆!你这攻打浙江与松江府跟老夫说的直取金陵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要一城一地的争夺。”张煌言立刻出言反驳。 “当然不同,苍水先生是让海军带着陆军孤军深入,一旦被满清掐断后勤我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而沿着海岸线向前进攻, 我们有海军提供强大的后勤, 根本不用担心后勤被掐断,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对于两位文臣之间的争论,郑经还是非常的在意,在战略上文臣的眼光要比武臣高上不少,两人的思路都没有错,不过却都没有盖特到自己的终极想法。 因为到现在为止,郑军上下还是以灭掉满清为目标,思考进攻战略,这与自己的思路完全相悖。不过自己也不能贸然提出自己的思路,万一所有人都不赞成自己的思路,那就尴尬了。 两个文臣各执一词,其他的文武有认为张煌言说的对的,也有认为陈永华说的对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这么互相争论了半天,郑经忽然抛出了一个问题:“诸位暂时谁也说服不了,不如暂时先搁置这个争议,寡人想问诸位一个问题,我们若是快速的灭亡了满清,诸位认为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众臣沉默了一会儿,张煌言惊讶地抬头不可思议地说道:“一定是吴三桂得利最大,满清最有可能与吴三桂媾和,然后把大片的土地让给吴三桂,然后让吴三桂与我郑氏争斗。” 诸臣都是皱起了眉头,咱们拼死拼活怎么能给吴三桂那老东西做嫁衣,若不是吴三桂开关放满清入关,华夏也不至于是遍地腥膻。 能站在这大殿上的人,没有一个傻子,大家略微一琢磨,就能明白,若是郑军逼迫太狠,满清绝对有可能跟吴三桂媾和。 把天下给了吴三桂,满清可能还有活路,若是把天下给了郑氏,以满清杀了郑芝龙这样的仇恨,满清上下被郑氏擒住,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既然我们快速灭了满清得到好处最多的是吴三桂,那么我们为何要做这为他人做嫁衣之事。” “王上是说我们应该坐山观虎斗吗?”陆军左军都督刘国轩疑惑地问道。 “坐山观虎斗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利益?”郑经反问。 “似乎我们得不到什么好处,可是不坐山观虎斗,又该如何行动呢?” “这就是寡人一直纠结的第二套方案,这套方案的宗旨就是直趋京城逼满清签下城下之盟,双方以条约的方式获得我郑氏的利益。 第一:我们要求我们占领的所有土地都会属于我郑氏,我们会在进攻京城之前拿下整个华夏沿海的战略要冲之地,让整个华夏再想出海就必须经过我郑氏的允许。 第二:必须要求满清全面放开市场,我郑氏的货物可以不受阻碍的在满清各地畅通无阻,以我郑氏的工业生产能力,只要满清敢打开市场,我们就能让满清内部的手工业大量倒闭。 到时候满清内部的矛盾肯定会更加的激烈,满清内部一定产生大量的流民,这些流民就会我们全部接收下来,将其移民到南洋各地,充实南洋的人口。 第三:我军出兵的花费怎么也得让满清给我们报销一下,不赔我们个几千万两的军费,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主要就这三条,其余的你们能够想到的也可以加进来,只要是对我郑氏有利,都可以提出来。” “王上!以我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将京城围死,若是满清弃城逃跑了,我们的计划不就落了空。”右军都督周全斌出言质疑道。 “跑是跑不了的,在打进京城之前,我们的陆军依靠海军运输可以直插山海关,以最快的速度将关城拿下,满清想要逃跑那就要从其他关口绕行,不同于他们强势之时,这个时候逃跑,一不留神可能会被我军一锅端了。” “若是如此,那满清不是亡的更快了吗?” “这就是寡人纠结之处,这个计划一不小心就会把满清打没了,这一点实在是不好把握,这也是寡人要求今天的会议绝对要保密的原因。” 众臣这下明白了,敢情延平王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这么快灭掉满清。 “王上!不让满清这么快灭亡除了不让吴三桂得利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吧?”周全斌问道。 “当然有更重要的原因,最大的原因就是我们的官员数量不足,没有足够的官员填充基层,这天下就依然是士绅的天下。 这天下由我们统治与由满清统治没有区别,这不是寡人愿意看到的。当然还有一个阴暗的原因,那就是只有在战乱的时候,我们才能争取到更多的移民填充南洋。 南洋各地我华夏百姓太少了,趁着战乱我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大量的移民送到南洋。这个时候的百姓要求最低,只要有口饭吃就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什么时候我华夏百姓占据大多数的时候,南洋才算真正掌握在我们的手中。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我们再想向南洋移民就要付出更多的移民成本。 虽然说我们故意延长战争的时间,对于战乱之地的百姓不公平,可是长远来看,对于我华夏基业来说,这点儿痛苦还是值得的。” . 第二百章 战前会议(三) ,穿越之海权时代 众文武没想到延平王还有这一层的考量,顿时感觉自己更延平王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包括张煌言在内都对延平王的深谋远虑感到敬佩万分。 这才是一位君主该思考的问题,布局当下,谋划未来。真要按照延平王的计划执行下去,华夏未来是个什么样子,真的是不敢想象。 “王上!臣支持王上的设想,与统一天下相比,拓展我华夏百姓的生存空间更重要,只有我华夏百姓的生存空间扩展,百姓有了足够的生存空间。 再出现什么大旱、大涝等灾害,我们就能从容应对,而不是随着人口的增加,土地越来越少,到最后一遇到一点儿灾荒之年,百姓就会成为流民,甚至天下大乱。” 张煌言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延平王这边,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陈永华都以为这苍水先生什么时候变成了佞臣。 陈永华仔细思考着延平王的设想,这个设想的前提是满清已经与吴三桂打得难解难分,没有能力回援京城的时候。 这就要在刚开始满清被打蒙,还没有反应过来排兵布将的时候,以快准狠的速度直插京城。陈永华忽然想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久拖不决的情况下,西北方向的准噶尔蒙古会不会趁机南下打进中原。 “王上可有考虑到准噶尔的变数,这几年满清与准噶尔在西北方向一直都是摩擦不断,准噶尔现在不断在试探满清的底线,若是我们削弱满清太多,会不会让准噶尔饮马长城之内。” 郑经心中一惊,自己还真是将准噶尔这一茬给忘了,康麻子的历史功绩之一就包括了平定准噶尔,如今的准噶尔的噶尔丹有没有继承汗位郑经并不清楚。 不过郑经知道正是这个噶尔丹将准噶尔推向最强盛,可是他又遇到了他一生的对手康熙,两次东征都败在了康熙手中,同时又遭到自己族人的背叛,最后服毒自杀。 不过这个准噶尔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在背叛噶尔丹的策妄阿拉布坦手里达到国力的顶峰,最强盛的时候,满清都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郑经心想:若是因为自己这个蝴蝶的翅膀一扇,让噶尔丹提前进行东征,那乱子可就大了,别到时候灭了一个随时都能灭得了的满清,又养大了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 这蝴蝶效应可不是就捡好事来,坏事也一样能够蝴蝶效应,更让郑经担心的是还有一个更加难缠的对手就要与自己交锋。 这个对手就是罗刹国,这个国家比准噶尔更加的难对付,这是一个集游牧民族的野蛮,与海盗文明的残忍于一身的对手。 郑经非常认可陈永华的话,沉声说道:“复莆说的没错,在我们还没有做好统一华夏准备的时候,暂时还不能把满清太过削弱。 而我们应该从另一个方向遏制整个准噶尔的发展,关外辽东是个非常有潜力的地方,封锁住山海关之后,就等于切断了满清与关外的大半联系。 我们需要大力经营关外,只要我们将满清堵在关内,满清没有了退路,要想保住自己手里的权力,就得快速与华夏大陆的士绅合流,八旗制度很快就会瓦解。 甚至满清上层的汉化也会加速,这个过程甚至是我们肉眼都能看到的变化,不管我们直取京城是否成功,对关外的控制都要加紧施行。” “王上!关外苦寒之地,我华夏百姓在关外很难立足,除了辽东还能进行一季庄稼的耕作,其他地方根本无法农耕。 对于华夏百姓来说,不能农耕的地方,地盘再大也守不住,这就是我华夏王朝强大的时候可以平推草原,到头来还是让另一股崛起的草民部落占据,王上可想好如何经营草原吗?”张煌言问道。 “这就要看谢将军的快速反应部队能不能组建好,寡人一年前就已经安排谢永常组建快反部队,只要我们拿下关外,马匹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有了马匹这快反部队就能搭建起来。” 谢永常听到郑经点到他的名字,赶紧出班行礼道:“王上!一个镇的快反部队已经组建完毕,如今正在接受骑术训练,可是我们的战马太少,只能分批训练。 按照王上的标准,这些兵员都是精挑细选,每一个人在扩军的时候都能充当军官。不过这扩军的兵员从哪里找?” “只要我们控制了关外,还愁兵员吗?那些贫苦的牧民个个都是骑术高超,只要我们的政策让牧民们感受到好处,他们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军队里的。 想要控制草原,就要打破贵族头人制度,让智能当牧奴给贵族头人放牧的牧民拥有自己的牛羊牧场,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得到的利益,也会坚定站在我们这边。” 谢永常疑惑地问道:“王上!将部落头人的牧场分给普通牧民,这些部落头人怎么会愿意?这些部落头人难道不会给我们找麻烦吗?” “只要我们进入草原,就已经侵犯了部落头人的利益,与关内士绅一样,草原上的部落头人就是关内的士绅。 这些只占草原很小部分的人口,占据了草原大半的财富,草原上的剥削比关内更严重,普通牧民为什么热衷跟着头人入关打劫。 那是因为他们在劫掠汉人的时候,多少能够落下一些财富属于自己,甚至在劫掠的过程中获得功勋,还有可能改变自己的阶级,从牧奴变成有少量牧场的牧民。 可是打劫的风险更大,不是每次打劫都会成功,弄不好连命都会丢在打劫的路上,当我们能够为他们分配牧场,他们可以在自己的牧场中放牧牛羊的时候,他们就与原本的头人形成了对立的关系。 他们很清楚,这些牧场原本是这些头人的,只要让头人翻身,他们所拥有的一切瞬间就会划为乌有。 想要保住自己现在的一切,那就只能跟紧我们的脚步,帮着我们对付原本的头人,这些头人就是牧民幸福生活的拦路虎。 只要牧民接受了分给他们的牧场,他们就与我们的利益绑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他们会非常的清楚,只有我们才能保护他们,没有我们的保护,头人们随时都有可能打回来。” 郑经的话说的很平淡,听在张煌言的耳朵里却如惊天炸雷一般,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树立起来。 张煌言看到的不是草原头人的下场,而是关内士绅的下场,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办法完全可以复制到关内。 只要将牧场换成农田就可以完美地复制,失地的百姓一旦有了获得土地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不拼命保护自己得到的土地。 这个时候,士绅与百姓之间绝对是尖锐矛盾的对立体,只要郑氏站到百姓这一边,士绅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 可是这会儿张煌言又不好去说什么,人家延平王又没有说要分士绅的土地,只是说分草原部落的土地。 进入草原之后,草原就是郑氏的战利品,如何处置战利品,郑氏有绝对的发言权。而且不可否认这个办法是控制草原的绝佳办法,看起来所有牧民都成了草原的主人,实际上却成了一盘散沙。 每个人想要保住自己的牧场,就只能选择向郑氏靠拢,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官府分配的土地所有权在官府手中。 牧民实际上变成了官府佃户,佃租就是赋税,牧民手里的牧场只有使用权,并没有买卖权,任何牧场的交易都是官府不承认的行为。 官府也不会给田地进行过户手续,这样的政策一出,一些人手里有了钱再想将钱投入到土地上那可就难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弄到土地,都不是合法的行为,拿不到地契,这土地拿到手里就会有风险。 第二百零一章 战前会议(四)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如何对付满清的问题上,众文武逐渐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郑军不会快速削弱满清的实力,在一段时间内,维持满清与吴三桂之间的平衡。 郑军利用这个机会捞取更多的好处,尤其是人口红利,若是拿下关外, 光是关外的土地就需要众多的人口填充。 这时郑省英出班说道:“王上!别的地方拿不拿来臣不说,这是军事问题,理应由王上与军队决定,不过臣强烈要求将松江府拿下,就算不能全部占据也要拿下长江口的崇明岛,以及黄浦江边的上海县。” 陈永华笑着附和道:“臣也赞同户官大人的建议, 松江府上可辐射整个江左,这一块区域包括苏松两府是整个华夏最富庶的地区。 下可以辐射整个江浙地区, 这里同样是整个华夏最富庶的地区。这一块区域包括湖州、杭州、绍兴这些大府,都是华夏重要的桑蚕产地。 这些年我们对贸外易的重要产品蚕丝一直都不足,拿下松江府,能够有效辐射两地,松江府建设成整个华夏的丝绸制造基地。” 郑省英指着陈永华笑道:“还是复莆了解本官,这就是本官的想法,这战事一开,用钱的地方就会大幅增加,无论是打仗,还是移民,哪一个不需要海量的投资。 这些投资都需要我们户官衙门精打细算才能保证整个郑氏的运转,每次王上有什么大动作,本官都愁的掉头发。” 众文武被郑省英的诉苦逗笑了,纷纷哈哈大笑。张煌言不厚道地笑道:“你郑明志可是我郑氏的财神爷,谁不知道每年从你手里花出去的钱粮都是大几千万两。 随便从你手里漏出一点儿,都够老夫一辈子的俸禄,多少人都盯着你这个职位呢!” 郑省英哼了一声傲娇道:“要说这税入,不是本官夸口,就是满清的户部也未必有咱郑氏的藩库充裕。 而且咱郑氏的税入是每年都在增加的, 只要能够拿下松江府,控制了大陆的丝绸、茶叶生意,臣敢保证,我郑氏的税入还能翻上一番。” 郑经一听这军事会议歪楼到了经济会议上,也笑着说道:“谈到我华夏的高端产品,最能代表我华夏的产品是瓷器。 蚕丝也好,茶叶也罢,都是农业收入,附加值不高,瓷器却不一样,这是妥妥的工业品,到目前为止,除了朝鲜有一些青瓷的烧造技术,其他国家并不能掌握我们的瓷器技术。 这些技术一定要保证在我们的手中,就是朝鲜的青瓷我们也要想办法将这些技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保证技术绝对不流出华夏控制圈。 只要控制的好,我们还能在这三样商品上吃上几百年的红利, 更为重要的是,我们手里有了钱就能加大这些方面的开发, 开发出更好的产品, 获取更高的利润。 所以说户官的提议非常好,拿到华夏对外贸易的控制权,就掌握了大陆的经济命脉,无论谁在大陆当家都要看我们的脸色吃饭。” 陈永华也惋惜道:“可惜的是几大瓷厂都不在沿海地区,离着沿海最近的是景德镇,也离着我们很遥远。想要控制也必须要深入内陆。” 郑经摆摆手道:“控制瓷器生产之事不着急,早晚都是我们的,只要我们控制了对外销售,就不怕这些瓷厂不就范。” 众文武也知道延平王所说是事实,一旦战争开始南方的出海口只剩下福建这一块区域,可是福建想要出海要先问问郑氏的海军答不答应。 况且只要耿精忠扛不住满清的打击选择与满清媾和,郑氏就有理由对耿精忠出兵打击,攻打福建整个郑氏上下无人不赞成。 毕竟整个郑氏大多数人的家乡都是福建,郑经早就意识到郑氏的上层建筑太过单一,这样的上层结构一旦扩大地盘之后,就会出现华夏不是华夏人的华夏,而是福建人的华夏。 这也是郑经一直都要扶持张煌言、张有德、马维祥这样的外省人。随着郑氏的地盘的扩大,增加各个地方的官员比例才能保证郑氏不会地方化。 这场战争打起来之后,郑氏的人才库就会地盘的扩大逐渐扩大,当这些地盘上的人才与郑氏原本的人才融合之后,才是郑氏统一天下的开始。 虽然说郑省英提到的建议是经济问题,不过也符合郑军的军事目标,郑军的目标就是拿下华夏大陆所有的沿海地区。 在郑省英的提议过后,郑经拿起木杆指着地图大声说道:“当我军拿下整个广东之后,所有进入广东的军队就地防守,同时在潮州做好准备。 一旦耿精忠扛不住满清的进攻选择投降时,大军立刻进入漳州府。同时驻守承天府的海陆两军也会在第一时间从思明登陆泉州,从马祖登陆福州。 这是我军的第一阶段目标,当第一阶段进行的同时,我海军将北上拿下定海,直接扼控整个浙江的出海口,同时还要分兵拿下崇明岛,扼控长江口,不给满清任何出海的机会。” 说着郑经拿着木杆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弧形继续说道:“我军第一步的战略目标就到此为止,寡人相信由于有我们的牵制,吴三桂应该会很快拿下湖广,双方之间很有可能在岳阳或者武昌进行对峙。 在双方调兵遣将准备下一次大战的时候,我们接下来也要暂时停止行动,掌控好我们得到的地盘,为接下来的第二步战略行动做好准备。” “臣等领命!” 众文武都知道,这第一步战略目标虽然很重要,更重要的却是第二步战略目标,通过第一步战略目标的迷惑让满清误以为郑军的目标就是控制闽浙与两广。 只有达成这个战略欺骗,让满清误以为郑军吃下这些地盘以后停下来是忙着消化达成的战果,这样他们才会集中精力对付吴三桂。 随着满清的兵力都集中在江南与郑军对峙,湖广与吴军对峙,还有大部的兵力在西北与王辅臣拉锯,北方就会极度空虚,这个时候郑军突如其来对北方的打击,一定会将满清打蒙。 当满清发现自己的退路被郑军掐断之后,又被兵临城下,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坚守京城固守待援。 第二条是与郑军谈判,与郑军达成城下之盟,至于弃城逃跑,只要满清上下还有脑子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刑官蔡政忽然出班跪地叩首道:“王上!是时候称王了!” 蔡政的话一出口,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别看大家都称延平王为王上,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只要郑氏还扛着延平王这个名头,就永远摆脱不了明臣这个羁绊。 当然郑氏上下只要不要脸,也不在意世人的风评,大可以明目张胆的立国改制,可是这样一来郑氏的名声就彻底的臭了。 就算是跟满清对骂起来,也没有任何的优势,人家满清还能粉饰个江山是从闯贼手中得来的,而郑经一个贰臣的名头可就背到身上了。 蔡政做为郑氏多年的老臣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政治风险吗?他当然知道,可是他却选择这个时候提了出来,这就是在站队了。 郑经知道自己在吕宋涧里说过的话传到了承天府,一些心思灵巧之辈都开始琢磨郑经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经看了一眼蔡政故意装作不悦地说道:“拱枢!今天我们是在议军事计划,这些不相干的话就不要提了。” 蔡政抬头态度坚定地说道:“老臣已经没有几天的活头了,就想在活着的时候看到王上称王,而且称王也有称王的好处。 王上称王之后就可以大封群臣,在战争开始之前能够极大的提升士气,同时也能明白的告诉郑氏上下,他们是在为王上作战,而不是为大明而战。” 第二百零二章 战前会议(完) 众文武心中一阵腻歪,心中暗骂蔡政这个老东西真不要脸,这是想给子孙铺路吗? 不过老东西说的也有些道理,大家都是郑家的家臣,跟大明没有多少关系,谁会愿意为那个已经八竿子打不着的大明效力。 承天府的那些逃过来的大明宗室估计都没有了复国之心,凭什么让咱为老朱家卖命。 既然被老家伙抢了先, 这个时候,大家谁还敢后退啊!套用一句俗套的话,领导可能不会记住谁支持了他,一定会记住不支持他的人。 于是军事会议成了劝进会,郑经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接受这种劝进,就算是心中再想, 也得拿捏着。 当然郑经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不过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个时候郑氏内部还有多少人是坚定的挺明派。 郑经敲敲桌子沉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在接下来战争中我们尽量捞到足够多的好处。 再说寡人现在已经是延平王,换个称谓还能如何?没有必要争这个虚名。” 众臣似乎心领神会,谁也不再提劝进之事,不过张煌言却劝谏道:“王上进不进位暂且不说,不过王上还是要将世子之位定下,不然会让有心人遐想,造成不必要的内耗。” 郑经点点头道:“苍水先生说的有理,寡人会认真考虑,在开战之前会将世子之位定下来。” 众臣都知道郑经现在有三子,长子是陈昭娘所生,现在寄养在王城之外,如今已经失去了继承资格。 唐婉儿所生嫡子与锦瑟所生的庶子被郑经起名勤俭,兄弟两人的名字就是克勤克俭。这是郑经的愿望,希望自己的子孙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能勤俭持家,勤俭到什么时候都是华夏美德。 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唐婉儿所生的嫡子郑克勤肯定会成为延平王世子,虽然这是大家的共识, 但是没有最后定下来,依然还是存有悬念。 会议一直从早上开到晚上, 中午的时候郑经安排厨房送来一些简单的饭食,基本上还是延续当年老朱的规定四菜一汤的标准工作餐。 众文武也习惯了延平王的节俭,正因为郑经的带头作用,整个郑氏管辖的地盘虽然在这个时代来说是最富裕的地区,但是在官场奢靡之风没有空间。 这种节俭的风气看似没有多大的用处,也影响不了官员在家中的生活水平,可是作用却非常之大,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公帑花费上官员们不敢放肆。 晚上散会后郑经还是设宴招待了与会的文武大员,这样的宴饮活动在郑氏一年之中一般只出现在年底的年终总结与预算会议结束的时候。 第二天! 郑经单独召见了从满剌加赶回来的前军都督王秀奇与第三舰队长官陈辉,二人联袂到来之后,郑经没有跟二人客套。 开门见山便说道:“二位!旧港与满剌加有什么困难现在赶紧提,一旦开战之后,满剌加与旧港无论发生多大的战事,都需要你们自己扛着。 趁着现在还没有开战,藩府的军事物资还能给你们调拨一些。” 王秀奇率先开口道:“王上!旧港的陆军军事压力不大,不过移民的死亡率依然居高不下,藩府分发的药粉很管用, 只要不是太严重的病症都能治好。藩府能不能给旧港多配给一些药粉,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个要求寡人只能说尽量多给一些药物配给你们, 不过你们还是要立足于自己防御, 防止蚊虫叮咬,不要喝生水。 这些措施都能防止热带病打摆子的感染,还有你们要扩大黄花蒿的种植,临床证明黄花蒿榨出的汁液对打摆子有一定的治疗作用。 在治疗轻症的时候,还是很有效果的,你们一定要记住,防比治更重要。” 王秀奇为难地说道:“王上!这百姓散漫惯了,很难约束,就算官府严加管束,百姓不但不会感激,相反还会认为官府多管闲事。” “这就是我们的管理出了问题,寡人从来不相信百姓不讲道理,从来不讲道理的都是官府,官府肆意盘剥的时候可问过百姓的意见? 百姓不理解说明你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要让事实来说话,比如说与百姓进行一个比较,挑选一批愿意遵守纪律的百姓形成一个示范村。 这个示范村,处处都会严格要求自己,在一定时间内比较一下是遵守纪律的百姓染病率低,还是不遵守纪律的百姓染病率低? 旧港是军管,不过我郑氏的军队是来自百姓,是仁义之师,如何体现仁义之师,那就是百姓见了我们的军队不但不会害怕的躲藏起来,反而会大大方方的出来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食物硬塞到军队手里。” “王上!您说的这种军队存在吗?就是传说中的岳家军百姓见了也照样害怕啊!老百姓怎么可能会不怕军队,毕竟军队手里的刀枪不是吃素的。” “只要你们认真去做,就一定会做到,军队每到一个村庄,除了日常的训练之外,只要跟百姓买卖公平,平时帮着百姓干些农活,减轻百姓的负担。 让老百姓近距离的接触到你们,只要你们用心去做,让百姓感受到你们是真心为他们好,百姓回报你们的绝对超乎你们的想象。” 王秀奇若有所思,延平王对军队的要求已经颠覆了自己对军队的理解,若是按照延平王的要求每日帮着百姓干活,那军队岂不是百姓的长工了,而且还是不要钱的长工。 这样要求士卒帮百姓干活,士卒怎么可能愿意,到时候会不会出现哗变,这都是不可预知的风险。 “王上!士卒当兵吃粮,训练打仗是职责,若是让士卒为百姓白干活,会不会引起士卒的不满?” “士兵本身就来自百姓,他们没有当兵之前,每日操持的不就是农活吗?适当让士兵干一些农活也更能让士兵体验一下百姓的不易,在对待百姓的时候也会多一些善意。 镇抚司也要进行引导,引导士兵让他们明白,他们每一个都是来自老百姓,他们吃的每一粒米,每一块肉都是百姓的辛劳所得。 在引导中让士兵生出对百姓的感恩之心,寡人一直相信一支有信念,有牵挂的军队才是最强大的军队。 当士兵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的时候,士兵的战斗积极性才会无限提高。这就是寡人从接手军队之后就在军队中推动士兵读书识字的原因。” 王秀奇发现自己被延平王给绕进去了,自己不过是想多要点金鸡纳树皮粉,怎么就说到了如何管理军队,如何打造一支军队这么战略高度的话题。 偏偏延平王说的这些还让自己心服口服,王秀奇明白,这就是延平王的建军思想,虽然他们现在还达不到延平王要求的高度,但是正是这样的要求让郑军在面貌上已经与其他军队有了本质的区别。 “王上!别的还好办,就是这识字问题一直都很难提高,一是我们找不到那么多能够教士卒识字的先生,二是也没有读书人愿意到军队教书。” “王将军!我们的士兵读书是为了能够看懂文书、告示,不是去考秀才,没必要学那么多佶屈聱牙的学问。 只要学会认字,熟练的看懂文书、地图,退役之后到了地方上能够看明白官府发出的文书、告示,只有读书识字,才能不被官府糊弄,若是所有百姓都读书识字,官府还敢随意巧立名目盘剥百姓吗? 这些士兵将来退役之后,都是要安置到各个地方做基层的官吏,他们直接面对的就是百姓,若不在军队培养出爱民之心,到了地方很有可能就会与地方官吏相勾结,肆意坑害百姓。” 第二百零三章 后备军体系 王秀奇琢磨着郑经的话,心里忽然就有了明悟,这军队的退役的士兵到了乡村,只要在部队留下好印象,将来陆军的兵员可就不愁了。 这些退伍兵就是陆军最好的宣传者,到时候只要陆军扩军这广大的乡村就是陆军理想的兵源地,王秀奇为自己发现这个秘密而感到窃喜。 同时也在感慨延平王的布局, 这些退伍兵不但能够帮助延平王稳定地方,还能为延平王带来稳定的兵源,难怪王上如此重视士兵的教育与培养呢。 无论士兵在军队,还是回归地方,将来都会是延平王坚定的支持者,想明白这一点的王秀奇立刻站直了身体给郑经行了一个标准的新式军礼:“王上!臣明白了,臣回去之后,一定会严加监督军队的教育管理,旧港与满剌加军队永远都是王上最忠诚的军队, 随时跟随王上的意志行动。” 郑经点点头,没有问王秀奇明白了什么,做为一名高级将领,若是没有这么一点儿悟性,那就只能活该被淘汰,很明显王秀奇不打算让自己被淘汰。 陆军郑经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西夷远洋而来,注定不会有多少陆军,南洋的军队只要不出现腐化不堪一击,西夷的陆军很难对郑军造成伤害。 郑经最担心的还是海军,一旦郑军开始攻略大陆,不可能抽出足够的精力对付西夷海军,西夷一旦完成内部的权力争夺,一定会将矛头对准东方,东西方早晚会爆发一场大战。 到时候满剌加就是对抗西夷的前线,陈辉的肩上将会承担巨大的压力。郑经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陈辉问道:“将同(陈辉字,取自《张率·舞马赋》:在庸臣之方刚, 有从军之大愿,必自兹而展采,将同畀于庖辉。),第三舰队有什么困难?” “臣困难不多,就是缺人才,若是王上能够将海军学堂的毕业生都分配臣就好了,您也知道海军现在越来越需要有技术的官兵。 臣建议加大水手的培养,黄老将军的捕鱼队、捕鲸队还要扩大规模,同时应该开放民间的海上航行。 鼓励百姓勇于面对大海,不然大战来临,我们很有可能会面临有船无兵的窘境。” “将同!你这话在寡人这里说说就得了,这要是被林陛与洪暄知道你要独吞海军学堂的学生,他们俩会找你拼命的。 不过你说的培养水手,为海军储备后备兵员这个提议非常的好,目前藩府也正在稳步推进,随着我们进入大陆,到时候需要的粮食肉类就是一个海量的数字。 粮食能够依靠种植,只要种子肥料跟得上去,产量肯定会步步升高。可是这肉食供应就指望养殖猪羊,很明显不太现实。 粮食人吃还紧张, 哪里有余粮喂养牲畜,大规模的养殖发展不起来,指望一家一户的散户经营,根本不能满足肉类的消耗。 因此这个海洋捕捞就是百姓获得肉类补充的关键,现在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是寡人一直不敢放开捕捞的技术。 百姓只顾眼前小利,一旦有利可图,寡人担心百姓竭泽而渔,这才是最可怕的,这些渔业资源不是永远用之不竭的。 藩府的捕捞是有选择的、适度的,每一片渔场都不会过渡捕捞,保持渔业的长久健康发展才是我们要追求的目标。 若是我们能够找到一种办法,捕捞上来的鱼获可以在船上冷冻起来,这样我们就能走出更远的距离,去更远的地方捕捞。” 陈辉与王秀奇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王上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在船上就能将鱼获冻上,王上再厉害也不能保证船上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吧。 “王上!这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违反天时?”陈辉不可思议道。 郑经笑着问道:“硝石制冰唐朝时就已经被时人掌握,难道这不是在夏日里吗?就是现在也有匠人懂得用火硝制作冷饮冰沙,以提供给客人消暑。” 陈辉当然见过世面上卖冰沙的,冰沙里店家还会掺杂着绿豆汤以消夏日之酷暑。可是从来就没有将这硝石制冰与冰沙联系起来,而且知道这个秘方的匠人也不会轻易地吐露秘密。 “王上是说我们可以用大量的硝石制冰,用来冷冻鱼获吗?” 郑经笑着说道:“那得需要多少硝石才够用,而且硝石制冰,也不是一直都不会化,我们要做的是知道硝石为什么能够制冰,只有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才有可能找到制造制冷机械的办法。 寡人一直都在强调,有些事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人是做不到的,随着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越来越多,人类的文明程度会越来越高。 有一天人类能够在天上自由翱翔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些都是寡人对未来的畅想,我们现在还是要立足当下,除了捕鱼业能够培养水手之外,商船也同样可以培养水手。 藩府会出台政策鼓励百姓买船航海,藩府毕竟只能抓住一些国计民生的商品,一些小的商品却忽略了。 在吕宋的时候,涧里的一个小村正给寡人上了一课,他告诉寡人,官府的政策是好,可是那些黑心的商人心太黑。 百姓生活中离不开的一些小商品在吕宋价格奇高,老百姓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这些小商品上。 吕宋如此,旧港与满剌加也好不到那里去,以后我们可以把一些对国家影响并不太大的行业让渡给百姓经营。 百姓的商船与藩府的商船的形成高低互补,以我华夏百姓对商业的敏感性,只要有利益,会有很多人加入航海的行列。” 陈辉觉得延平王这是在明晃晃地鼓励经商,这老百姓都去经商了,谁去耕作,没有粮食老百姓吃什么? “王上!自古都是重农抑商,这贸然的支持商贾会不会引起大量的反对声音,而且商人逐利,会不会带坏社会的风气?” “不是商人就不逐利吗?太史公言:‘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一句话就道尽了人性。 社会的道德是建立在富足的社会程度上,当百姓生活无忧,不再为一餐一饭犯愁的时候,谁也不会在乎一餐一饭的施舍。 相反社会动荡,一个炊饼可能使一人活,或者使一人死,人会为了这一个炊饼拼命,甚至可以出卖任何可以出卖的东西。 道德是建立在物质充裕的时候,任何人敢跟寡人讲,道德比吃饭更重要,寡人会毫不犹豫狠狠地抽他一个大嘴巴。 至于你说的商人逐利问题,这是需要藩府设定良好的制度制约商人的行为,我华夏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人情大于制度。 寡人的使命除了带领华夏进入一个新的高度,就是在有生之年做到无论任何事都要有法可依,凡事的是非对错都在法度之内。” 陈辉是将军,军队里也是讲究军法的地方,对延平王这种依法治国的理念并不反感,相反还觉得这样挺好,一切都有规矩可言,所有人都在一个规矩里做事。 大家都知道做人做事的边界在哪里,只要有人越界那就一定成为了另类,劳改营就是他的归宿。 可是这话听在洪磊的耳朵里却是非常的难受,读书人一提到法首先想到的就是秦以苛法二世而亡,后世的儒家总是将仁政挂在嘴边上,然而事实上儒家的仁政只是针对他们自己。 对于百姓来说,仁政跟他们毫无关系,百姓的苦难一样不少,苛捐杂税,徭役兵役样样俱全。反而是这些儒生在仁政下个个成了富甲一方的大户,甚至形成了门阀。 而门阀一直到唐朝的时候才被一个姓武的老女人硬生生地干废了,可是儒家历经千年早已根深蒂固,就算打掉了门阀,依然改变不了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科举的兴起不过是让门阀之外的读书人获得进身之阶,学的依然还是儒家的那一套东西,行的还是儒家那一套维护士绅的理论。 第二百零四章 大战起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郑氏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即将开始的大战,远在昆明的吴三桂也一边应付着满清移藩的催促,一边密谋着起兵事宜。 在没有与各个军头沟通好,吴三桂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尤其是身在贵州的李本深等手握实权的军头。 终于在冬十一月各地的军头都是已经做好了沟通,在十八日这天, 原本每天都在笑脸相迎,应付着折尔肯、傅达礼等撤藩钦差的吴三桂突然翻脸,下令将几人抓捕。 不过这二人并不适合拿来祭旗,有一个更适合祭旗的人选,那就是在云南无恶不作的朱国治。这位号称天高三尺的云南巡抚,百姓早就对他恨之入骨, 在起兵之时拿他祭旗正合适。 在拿下折尔肯等人的同时, 吴军闯进巡抚衙门将朱国治抓到了吴三桂的翠湖别业。 到这个时候,朱国治还没有看清形势, 五花大绑的朱国治看到正在栏杆下钓鱼的吴三桂,破口大骂道:“吴三桂!本官可是朝廷钦封的云南巡抚,没有朝廷的旨意,你擅自将本官绑来你的别业,你这奸贼想要造反吗?” “朱国治!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你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整个云南的百姓恨不得对你食其肉、寝其皮,老夫这是为民除害。” 朱国治也不傻,自然是知道自己在云南的名声,更知道康熙将他安置到云南是为了什么,他的目的就是祸害云南,不给吴三桂留一个稳固的后方。 经过自己的祸害,云南百姓几乎是家家赤贫,无不对他恨之入骨,现在被吴三桂擒下,肯定会拿他讨好老百姓,自己无论求饶与否都难逃一死。 与其跪地求饶窝囊地死, 还不如展现气节,到时候传回京城,皇帝也会善待自己的后人,不然以他的罪行,杀他十次都不嫌多。 “本官的功过是非自有朝廷定夺,还轮不到你这个藩王置喙,你做为稳固地方的藩王,有什么资格管地方之事?” “本王身为镇守云南的藩王,自当为民做主,等到时候押到百姓跟前的时候,本王希望你还能嘴硬。” 说完吴三桂挥手让人将朱国治带了下去,他发现再讲下去,自己就有可能被这狗官带进沟里,这些读书人没几个好东西,只会逞口舌之快。 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着约定日期的到来,吴三桂于二十一日在昆明百姓面前诛杀云南百姓恨之入骨的巡抚朱国治。 在百姓的叫好声中发布檄文,檄文自称“原镇守山海关总兵官,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 佯称拥立“先皇三太子”, 兴明讨清, 蓄发,易衣冠,传檄远近,致书平南、靖南二藩及各地故旧将吏,并移会台湾郑经,邀约响应。 檄文一出迅速传遍整个长江以南,驻守贵阳的云贵总督甘文焜大惊失色,连忙命令贵州提督出兵云南,进缴叛逆。 然而李本深本是高杰部将,常年跟随吴三桂作战,早就被吴三桂拉拢,哪里还会听从甘文焜的命令。 收到吴三桂檄文的巴蜀、广西、福建等地闻风而动,纷纷举起了反旗,一时间反旗半天下,这个时候的甘文焜逼迫女眷自杀后,选择了向外逃跑。 可是跑到偏桥卫却被守将江义堵住,这老狗因为自己的家族都在满清控制的地盘,当下选择了自杀,自此云贵两省已经尽落在吴三桂的手中。 稳定云贵两省这个大后方之后,吴三桂以王屏藩为主将自云南北上直取巴蜀,与巴蜀举旗响应的罗森、郑蛟麟、吴之茂等将领汇合。 命马宝东出贵州与贵州提督李本深汇合,借道广西向广东压迫。吴三桂则亲将大军经贵州北上杀向湖广。 各地纷纷举起反叛大旗的消息陆续传进了满清的政治中心,身在京城的满清年轻康熙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糜烂局势打蒙了。 康麻子做梦都不会想到,一个削藩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南方除了江南之外,似乎已经是处处烽烟。 失魂落魄的康麻子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找家长告状的孩子,来到慈宁宫寻求满清太皇太后的安慰。 自从康熙搬到了鳌拜之后,这位来自科尔沁草原的女人就很少过问前朝之事,每日只在苏麻喇姑的陪伴下,养养花、种种草,顺便到佛堂念念经。 当然满清信的佛教不是中土的大乘佛教,而是来自高原的藏传佛教,也就是俗称的喇嘛教。 康熙决定削藩的时候,也曾经问过她的意思,太皇太后并未阻拦,这些来自关外的蛮夷还是低估了华夏百姓的坚韧程度。 一直活在满清的高压之下,之所以不敢反抗,那是因为没有一个能够话事的带头人,这些年积攒的怨恨如同早已炙烤的炙热的干柴,就差一点儿火星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太皇太后将慈宁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部赶出去,身边只留下一个心腹苏麻喇姑,康麻子终于憋不住了,扑通一声就给老太太跪下了。 “皇祖母!孙儿铸成大错,还请皇祖母责罚!” “我的乖孙子,快起来,天塌不下来!苏麻喇姑快去把你的主子扶起来,咱大清国的皇帝可不能随意下跪。” 苏麻喇姑将玄烨搀扶起来之后,便退回到布木布泰的身边,玄烨向苏麻喇姑道谢:“多谢姑姑!” “皇上谢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我就是个伺候人的。” 这玄烨就是苏麻喇姑一手带大的,对于玄烨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做为一个一辈子都没有嫁人的老女人,看待玄烨其实是一种看待晚辈的心态。 玄烨勉强笑了笑说道:“姑姑是看着玄烨长大的,玄烨也是一直将姑姑看做长辈,姑姑担得起这一声谢。” 布木布泰打断二人的话,说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在我这里互相谦让了,玄烨!现在的日子是不是有些不好过啊?” “皇祖母圣明!孙儿没想到一个撤藩竟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这些该死的南蛮子就该统统地全杀了。” “都杀了,谁给我们种地,谁给我们织布,谁为我们建造宫殿,谁为我们蓄养牲畜?” “可是这些南蛮子始终不跟我们一条心,我们时时刻刻都要防着这些南蛮子,我大清哪有那么多的兵马防御这些南蛮子。” “这些普通百姓并没有多大的威胁,有威胁的恰恰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汉臣,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汉臣,这些人登高一呼立刻从者云集。 你要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兵权都要掌握在我们旗人的手里,眼下南方的糜烂并不重要,我朝的基本盘没有任何问题。 江南是我大清的赋税重地,这里不容有失,你应该安排一员能够在前线当机立断的宗室主持大局,就像当年豫亲王总理东南一样。 同时你还要安排一位宗室坐镇武昌,挡住吴三桂北上或者东下的兵锋,眼下最危险的不是南方,而是西北。 王辅臣两面三刀就是一个卑鄙小人,越是小人造成的祸患就越大,因此我大清在没有准备好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南守北攻。 朝廷必须要保证江北与东南的稳定,只有江北稳定,才能为朝廷提供大量的兵员,只有东南稳定朝廷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税赋,以供朝廷的平叛大军花费。” “那福建的耿精忠与海外的海寇呢?尤其是海外的海寇,这些年朕听说在南洋混成了南洋一霸,真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耿精忠色厉内荏,不足为虑,倒是这个海外的海寇郑经是个我们不知道深浅的角色,以当年郑成功的能力来说,在海上我们可能拿他们没办法,在陆地上八旗勇士能够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不过最了解海寇的还是海寇,你应该去问问那个施琅,他不是现在在京城闲着呢!” 第二百零五章 下雷州 就在满清的布木布泰与孙子玄烨商议当前局势的时候,承天府的王城内,郑经也在进行着军事部署。 吴三桂在昆明发布檄文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承天府,各地举旗的消息也传了过来,郑经一直在关注着广东的动向,拿下广东本就是郑氏的战略目的。 在吴军大军进入湖广的时候,郑军的战争机器也发动起来。军事计划早已制定出来, 现在已经到了实施的阶段。 随着承天府的军令送到琼州府,琼州的海陆两军主官洪暄与黄廷立刻行动起来。海军将分散在各地的各镇用海船运送到海口港集结。 除了必要的留守军队,郑军在琼州府集结了十二个镇的陆军,编成了两个攻击集群,第一集群由四个镇组成从徐闻登陆,一路攻击北上拿下梧州, 将吴军有可能从广西的进攻挡住。 第一集群是偏师,兵力不多, 需要琼州府地方给予支援。琼州知府冯锡范抽调整个琼州府的衙役组成后备力量,接管郑军拿下的城池。 第二集群由八个镇组成,在海军歼灭满清的广东水师,以及将珠江口的各个水师炮台拿下之后,第二集群直接拿下广州府。 琼州府在行动的时候,承天府也没有闲着,海军第一舰队在延平王的命令下主力即刻北上,第一时间拿下当年弃守的思明州、金门岛、福州海外的马祖岛,以及长江口外的门户定海县。 这些孤悬海外的群岛,满清根本就不重视,郑军弃守多年之后,已经变成了荒岛。好在当年留下的房屋还在,只要稍加整修就能驻扎。 而且岛上的耕地完全可以养活一两万人口,不过大陆的迁界禁海导致沿海人口锐减,郑军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地方去弄人口去填充这些海岛。 琼州方向第一集群率先跨海登上了雷州半岛,当第一集群长官后军副都督陈莽率领的一万人马出现在徐闻城下。 徐闻知县才反应过来,连忙下令关城门防御, 可是为时已晚, 如狼似虎的郑军大军在徐闻县城门关闭之前冲进了徐闻县城。 大军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徐闻,取得了战争的开门红。徐闻知县宋瀚还没等反应过来,便成了郑军的阶下囚。 陈莽并未在徐闻停留,将县城的治安丢给随即赶来的冯锡范,大军快速突袭到了雷州府府治海康县。 雷州附城已经提前得到了郑军拿下了徐闻的消息,雷州知府吴胜藻一边派人向肇庆两广总督府和广州的平南王府求救,一边命人将城门关闭,召集所有的青壮上城守城。 不同于宋瀚这样的纯文官,吴胜藻可是随大汉奸洪承畴从征为满清一统天下立过功的人。带着雷州府的大小官员登上满门城墙,吴胜藻就看到了远处滚滚而来的吴军人马。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更何况吴军这样军容严整的大军,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大军,吴胜藻头皮一阵发麻。 吴胜藻长叹一声道:“朝廷终究还是养虎为患了,没想到这海寇这些年竟然有了如此雄壮的大军,雷州危矣!” 挨着吴胜藻一旁站立的是附郭县海康县知县余振瀚,听到吴胜藻的话之后,吓得六神无主。带着颤音儿的声音问道:“府尊!我等接下来要怎么办?” “朝廷养我等多年,唯死而已!” 余振瀚心中一颤,没敢说什么丧气的话,只是默默地退到一边。吴胜藻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海康守备千总叫过来问道:“将军可有把握守到援兵到来吗?” 千总早就看清了城外郑军的面貌, 以海康城内这点人马与器械想守住城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知府问话千总只能实话实说:“卑职不敢保证,卑职没有与城外的海寇交过手,不知对方的深浅,等打过一仗之后才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雷州城的官员在观察郑军,陈莽也带着几位镇将观察着雷州城,做为南国雄城,目测这外城城墙高度至少有三丈多高。 城门上方的城墙上写着‘廣運’两个大字,再往上便是高大的城门楼,楼上的牌匾上写着‘南国锁钥’四个大字。 陈莽看着这样的一座雄城,用指挥刀指着城墙对麾下的镇将说道:“这样一座历经数代人,耗费无数民财的高大城防,在我们先进的火器打击下,毫无用处。 与其劳民伤财,修建这些城防工事,不如将有限的钱粮投入到军队的训练当中。本将最信服王上的一句话就是‘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只要我们将敌人挡在国门之外,这些城墙就是没什么卵用的摆设。” “陈都督!咱们打下这雷州城是不是要把这城墙给扒了?”一名镇将说道。 “你个败家的玩意!扒了作甚,扒了不费人力吗?建城要耗费钱粮人力,扒了不也一样需要钱粮人力吗?我们要做的是以后不再建造新城。 这些已经建好的城池,就把它们当做留给后世子孙的遗迹,几百上千年之后,我们的后世子孙看到这些城池,它们就能知道我们这些古人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镇将被怼了回去,支支吾吾不敢还嘴,不过陈莽没有放过他,而是给他下命令道:“你那么想拆城,那本将就把攻城的任务交给你,不过本将不准你破坏城池。” 镇将一听陈莽的命令顿时一蹦多高,还有这好事,就这么一座破城,不破坏城池老子照样打得守军没有还手之力。 “是!陈都督您就瞧好吧!” 其他三个镇将顿时眼红了,纷纷请命,要去堵其他三个城门,不让敌人逃跑。 陈莽哈哈大笑道:“东西两门还用堵吗?难道他们想要跳海。只要敌人敢从北门逃跑,我们就能从后面撵鸭子。” 众将也是跟着大笑起来,浑然没将眼前的城池当一回事,领到命令的镇将,回到自己的部队面前,立刻下令道:“炮兵给老子将阵地布置好了,找到敌人的炮位,给老子将对我们威胁最大的炮位敲掉。” “是!” 炮兵立刻行动起来,一个镇五十门火炮,快速在城前一里左右的位置上布置炮兵阵地,这样的训练炮兵们每天都是联系,早已形成了肌肉反应,很快炮兵阵地就已经布置完成。 随着炮兵指挥官的一声令下,一发试射的炮弹打了出去,炮弹在天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了城门前不远的地方。 城头上的雷州府官员听到炮声响起,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可是知府吴胜藻没有发话,这些官员没人敢下城逃跑。 这时千总过来对吴胜藻说道:“府尊老爷,您还是带着众位老爷到城下督战吧,不然炮弹无眼伤了老爷,卑职无法交代。” 吴胜藻一想自己带着一群官员在城上也帮不了什么忙,还有可能影响士卒作战,便点点头带着官员们顺着马道匆匆下了城墙。 千总看到这些官员都走了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一名亲信凑到千总的耳边说道:“总爷!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卑职就能将这些狗官都拿下,出城献给城外的郑军。” 千总点头道:“老子早就不想给这些二鞑子卖命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正好王上攻城,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趁机献城,也算在王师那里有了功劳,能够堂堂正正地穿上我汉家衣冠。” “卑职明白了,这就去行动!” 吴胜藻等官员刚刚下城,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身后的一队官兵追了上来。还没等官员们反应过来,就被这队官兵围了起来。 吴胜藻大惊失色道:“你们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造反?老子堂堂华夏子民,现在要做的是反正,复我汉家衣冠。” 第二百零六章 兵临虎门 吴胜藻傻眼了,没想到这还没等开打,自己人就已经开始内讧了。 “朝廷待尔等不薄,为何要反叛朝廷,不怕让祖宗蒙羞吗?” “让祖宗蒙羞的是你们这些为鞑子卖命的奴才,摸一摸自己的脑袋,你们的发髻呢?” 这些汉官最怕提这衣冠之事, 这是他们抹不去的污点,不同于贩夫走卒,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跟着谁都是一个样。 他们可是张口闭口仁义道德,把自己标榜为道德的化身。吴胜藻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丘八羞辱了,恼羞成怒地戢指着千总嫡系,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郑军试射过后, 调整了角度之后,又开了一炮,这回炮弹精准地打在了城楼上,木制的窗户被铁弹砸成了碎木条,四处飞射。 炮兵指挥官,满意地点点头,当下下令就按照调整好的角度进行炮击,可是他手里射击的红旗还没有挥下去,就见城头上升起了一面白旗。 在炮兵后面观战的镇将一脸的懵逼,老子还没有开打啊!怎么就投降了呢! 可是这是反攻大陆,郑军是要争取民心的,镇将不敢擅自做主,连忙跑到陈莽那里请令。 陈莽也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城头的异样,吩咐道:“立刻停止攻击,看一看敌人在玩儿什么花样?” 很快雷州府城的南门打开,一队士兵从城内走了出来,陈莽大概的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不到千人的样子。 按照满清的绿营编制,这应该是一个千总的兵马, 一个府城如果不是军事重镇,一个千总的人马就已经是府城的全部人马了。 在郑军的目视之下,这队人马通过了护城河上的石桥,来到郑军百步左右的距离,纷纷丢下手中武器,跪倒在地。 陈莽吩咐道:“让他们领头的过来回话!” 命令传了过去,千总在两名士兵的押解下来到陈莽面前,单膝跪地行礼道:“卑职天地会广东分舵下属雷州香主胡六奇拜见陈将军!” 说完胡六奇就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牌递了上去,陈莽接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这确实是天地会的腰牌。 天地会的腰牌是以图案区分,总舵主腰牌上雕刻的是麒麟,四大护法分别是上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五堂堂主腰牌是金木水水土五行图案,各个分舵的舵主以猛兽狮子为图案,下设香主为云豹图案。 胡六奇的腰牌上就是云豹图案,这个设计是陈永华借鉴了大明官服补子,改进后的设计。郑氏高层都清楚郑氏在满清的暗线如何辨认,因此陈莽拿到腰牌之后很快便辨认出这个腰牌是真的。 “胡香主快起来吧,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你跟本将讲讲这雷州城里的形势。” 胡六奇明白这是人家暂时还不相信自己, 担心自己是假冒的,不由得暗自感叹如今的王师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以前的王师看到城门打开,恨不得一窝蜂地冲进城池捞好处。可是现在的王师却是不动如山,没有一个士兵向前迈出一步。 胡六奇是带兵之人,对于一支军队的强弱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之所以选择加入天地会,一方面是对满人欺压汉人的不满。 另一方面是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指望在满清的这个池子里,自己这辈子就甭想出头,加入天地会,一旦王师反攻大陆,自己也算从龙之臣,既然恢复祖宗衣冠,又能有更好的前途。 而且胡六奇的身份是暗线,也就是说他的激活是有特定的条件,只有在王师反攻大陆的时候,才会激活他的身份。 面对陈莽的问题,胡六奇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一五一十的做了汇报,陈莽安排一个镇的人马做为先头部队,率先进城接管了雷州的各个衙门、粮仓、库房。 很快郑军便占领了整个雷州城,进城之后,立刻便在各个路口醒目的地方,贴出安民告示,不同于徐闻小城,这样一座超过十万人口的大城,出现任何的变故都会引起百姓的强烈不满。 陈莽进驻雷州城之后,并没有急着北上,而是做起了民政官,对于北边的遂溪县陈莽便让胡六奇做为向导,领着一个镇的官兵去占领。 从陈莽登陆雷州半岛,到全部拿下整个雷州半岛,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莽一边给琼州府报捷,一边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他要等待第二集团拿下广州之后才能继续北上,不然孤军深入被敌人掐断后勤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陈莽再想立功,也不敢拿上万人马做赌注。 就在陈莽拿下整个雷州的时候,第二集团的兵锋已经抵达珠江口。想要拿下广州首先就要拿下虎门的要塞群,至于广东水师在进攻琼州府失利之后,便被满清朝廷裁撤。 只剩下一些零散的船只凑在一起打击走私,更多的是行使海关的责任,水寨设在顺德港。 没有了水师的近海防御,整个广州的门户便只能依靠陆上的炮台进行防备。不同于历史上的海防废弛,满清非常清楚在水师上即使再追赶也赶不上郑军的水师。 与其在建造海船上花费大量的钱粮木料,不如将这些钱粮投入到陆防上。从永历十七年琼州海战结束后,到现在十年的时间,满清在虎门周边选址建造了大量的炮台。 共建造了沙角、大角、永安、镇远、新涌、横档、巩固、蕉门、南山、威远等十座炮台,每座炮台上拥有大小火炮十门到二十门之间。 这些火炮大都是红衣大炮,最大口径达到了十八磅,这样的火炮群构筑成了广州城的第一道防线。 第二舰队首先面对的是大角与沙角两座炮台,这两座炮台的地形就像一头猛虎张开的大嘴,两座炮台就分别坐落在虎嘴的上下颚,中间就是珠江口。可以说地形是易守难攻。 洪暄站在旗舰‘琼山’号的甲板上举着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两座炮台如同二虎把门一般扼控着江口,心中感慨大自然造物之神奇。 这样的地利,若不是郑军有足够的武器优势,想要打破这江口的防御难如登天。洪暄将自己手里的五艘大舰分为三组,自己的旗舰居中调度。 左边两艘大舰围攻大角炮台,右边两艘大舰围攻沙角炮台。洪暄则坐镇旗舰时刻关注着战局的变化,与此同时陆军七个镇(其中一个镇留给了海军,用于拔除炮台作战)在黄廷的指挥下在自新安登陆。 登上陆地的黄廷看到的不是南天第一府的繁荣富庶,而是到处都是断瓦残垣,一片破败,究其原因还是满清的恶政所导致。 满清当初为了防止沿海的百姓通海寇,听从了汉奸黄梧的计谋迁界禁海,此后多年满清都在不易余力地执行着这一政策。 为此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因此而死的百姓更是无法统计,这汉奸却因此功劳被封为一等海澄公,成为继三藩之后,汉人封爵最高者。 可以说大汉奸的富贵是枕着百姓的累累白骨,食着百姓的血肉获得的,如此恶贯满盈之辈,如何不让天下有良知之人切齿唾骂,若说黄梧之罪唯有秦桧可以比肩。 黄廷的两万大军在新安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挡,便顺利推进到东莞,东莞是满清的军事重镇,有着重兵把守。 守将是尚可喜手下的大将王国栋,率领一万绿营兵把守,稳固虎门要塞后方。郑军兵临东莞城下,王国栋也做好了城防准备。 黄廷做为郑氏老将,看着其他将领各个混的风生水起,尤其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周全斌更是隐隐压过了刘国轩的风头。 虽然延平王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他,无论是待遇还是实权都是郑氏武臣中的最顶级。可是手里没有功劳身居高位,别人不说自己也心虚啊! 这让黄廷怎么能够不着急,十年磨一剑,终于轮到他黄华明威震天下的时候了。 第二百零七章 决战之前 黄廷是在郑氏军改后第一次指挥如此规模的大战,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望着不远处的东莞城墙,黄廷感觉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毕竟经年宿将,即使是心情激动难以自己,指挥起来依然是有条不紊。将近两万人马对付一个东莞小城那就是杀鸡用牛刀,黄廷一次性投入了四个镇的人马, 将东莞城团团围住。 王国栋站在城墙上看着郑军排兵布阵,观察着郑军的军事装备,心中有些疑惑。这郑军怎么只有火铳兵,连近战的刀盾兵都没有装备,更别提防御的长枪兵。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海寇敢于这么装备,想必是找到一些更加有效的战法。好在自己在海寇兵临城下之前就已经派出使者向平南王求救,只要自己能坚持个两三天,援兵必至。 黄廷看到四个镇的人马已经将东莞团团围住,便率领剩余三个镇的人马移驻东莞以北东江南岸。 只要广州城内的援军来救援东莞,四个镇的人马足够打一个漂亮的阻击战。这种围点打援的战术并不稀奇,当年建奴在辽东就没少使用。 敢于使用这样的战术,必须对自己的人马有着足够的自信,不会担心自己的人马会被敌人中心开花。 在黄廷布置大军围点打援,打算消灭广州敌人有生力量的时候,洪暄的海军第二舰队攻打炮台的战斗已经打响。 横在江面上的郑军巨舰将黑洞洞炮口瞄准了炮台,炮台上守军看着海上的巨舰,尽管新生恐惧,在严苛的军法下,还是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装填炮弹对着海船瞄准,等待海船进入有效射程。 然而让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郑军的大舰根本就没有靠近炮台的有效射程。在炮台的有效射程之外,郑军的大舰横过了身躯,对着炮台开始轰击。 这个时代的炮台其实就是一段特殊的城墙,与后世的钢筋混凝土暗堡工事炮台完全是两回事。满清的炮台就是用砖石砌筑, 炮台上修建有女墙和炮位,用来固定炮位。 每一个炮位的角度都是固定的, 只要超过了火炮的射击角度,就算是离得再近,这些火炮也只能是摆设。 在管退炮没有发明之前,全世界的火炮都差不多,射击夹角非常有限,完全依赖数量的优势弥补火炮射速慢,角度小的缺点。 所以在炮台的选址非常重要,也就是说炮台上火炮瞄准的角度就是敌人必须要攻击的角度,这就是军事科学的意义。 当然固定炮台的也有其优势,那就是防御力要比海船更好,不过海船有一个优势是炮台无法比的,那就是机动性。 海船在海上漂着的时候,是会动的,因此在进攻的时候随时都能调整船身的角度,以达到最佳的射击角度。 很快两组进攻的大舰就找到了合适的射击位置,开始对炮台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炮击。光秃秃的炮台上毫无遮挡物,被铁弹砸碎的砖石四处飞溅。 只要迸溅到人的身体上就是非死即伤, 满清的炮台守军哪里见过如此密集的炮火。一艘大舰一侧的火炮高达四十五门,两艘大舰加上夹板船的火炮,集中了二百多门大口径火炮进行轰击。 霎时间,海面上白烟缭绕,弥漫起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再看炮台上的火炮很快便被打哑了火,侥幸活下来的满清士卒也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洪暄观察了一下炮击效果,命人喊话让炮台上的士卒投降,被打蒙的士卒,哪里还敢反抗,更何况对面的又都是汉人,投降了还能恢复汉人衣冠。 很快炮台上便举起了白旗,在郑军的命令下走下炮台,向郑军缴械投降。拿下珠江口这两座最大的炮台,舰队并没有着急进入珠江水道,而是掉头直奔顺德水寨。 虽然满清的水师提督编制撤销了,但是水师的编制还在,顺德的水寨里还有为数不少的水师舰船和人员。 这些舰船大多都是广船和蜈蚣船,主要职责是拦截偷偷想外逃的百姓。满清的禁海政策不但是片板不允许下海,而且所有想出海讨生活的百姓被抓住就会被杀头。 在这种高压的统治之下,老百姓想要逃出满清的治下,就要偷偷贿赂水师的将领,别看这些水师不受满清朝廷待见,军饷也是经常欠发。 可是他们的日子过得一点儿都不寒酸,光是跑海的商人上贡的孝敬就让水师吃的满嘴流油,可以说顺德的水师就是个放屁油裤裆的肥差。 这水师只想着捞钱,哪里还有心思训练打仗,当郑军海军杀到顺德水寨的时候,广东水师上下彻底的慌了神。 这些杂鱼要么选择了逃命,要么选择了投降郑军,洪暄哪里看的上这些杂鱼,将他们与炮台的俘虏一起集中关押起来。 这些俘虏可是宝贵的资源,将来的基建需要大量的劳工,再没有比这些俘虏更合适当劳工,无论怎样盘剥都不会被人诟病。 拿下顺德水寨之后,洪暄将大舰全部留在了顺德,珠江水道太过狭窄,这些大舰进入珠江水道根本施展不开。 将这些大舰留下,并且留下二十五艘小型夹板船护航,洪暄集中二十五艘大型夹板船和二十五艘小型夹板船从珠江水口进入珠江水道。 连续拔除了几座炮台之后,与黄廷的陆军在北江与珠江主水道汇合处会师。整个过程只用三天时间,这让郑军的两位高级将领觉得就像做梦一样。 两人很明显的感觉到满清的武备已经非常的废弛,完全是一副马放南山的模样,当然二人也清楚,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满清的主力军队。 洪暄与黄廷商议了一下,再等一天,广州城的满清军队若是不出动救援东莞,陆军就快速拿下东莞,大军推进到广州城下。 那么广州城有没有准备救援东莞呢,事实上上到尚可喜,下到带兵的军头,没有人瞧得起郑军。之所以没有快速派出援兵,是因为尚可喜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从收到海寇犯境的消息,尚可喜就在四处抽调大军,至于东莞会不会陷落尚可喜一点儿都不关心。 在老东西看来,东莞的那一万绿营杂鱼,就算是全被海寇消灭了也不心疼,只要这些绿营能够消耗掉海寇的一些实力,那就算是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因此尚可喜一直按兵不动,只是不停地调集兵马,将兵马布置到北江以北的新塘一线。很快尚可喜便抽调了五万人马陈兵在新塘,坐等郑军前来决战。 这五万人马中有不到两万人马是尚可喜的嫡系,其中四五千人是便入汉八旗的八旗兵,虽然是汉人,但是已经旗人化,这些人很多都是尚可喜投降满清时的老人,或者是他们的子孙。 还有六七千人的绿营兵,这些绿营兵,与那些杂鱼绿营兵不同,他们是尚可喜跟随满清入关之后便一直随着尚可喜一路从北打到南,一样是尚可喜的嫡系兵马。 这部分绿营人马掌握在尚可喜的长子尚之信手中,其余的八旗兵分别掌握在另外几个儿子手里。 更可观的是,这一万多人马,有一半以上都是骑兵,剩余的兵马也是以火器为主。其余人马是从各个军镇抽调而来,隶属于不同的将领。 驻守高州的祖泽清不但没有派兵过来支援作战,还以雷州已经被海寇占据为由请尚可喜派遣援兵救援。 这让尚可喜心中有些不安,这祖泽清可是祖大寿之子,吴三桂的表弟,这个家伙不会要叛变大清吧! 更让尚可喜纠结的是自己长子尚之信的态度,这个逆子现在对他这个父亲越来越不尊重,偏偏自己手中大半的实力都掌握在这个逆子手里。 第二百零八章 军队的进步 ,穿越之海权时代 尚可喜自然是知道尚之信为何会对自己不满,当初听从了金光的建议,想要将平南王的爵位传给次子尚之孝,可是平南王手中的兵权大半却掌握在尚之信的手中,尚之孝哪里敢接这个烫手的位置。 弄不好自己的王位还没坐稳,就会莫名其妙挂了,尚之孝死活不同意自己接掌平南王爵位,于是事情变成了僵局。 在北江南岸等了一天的郑军并没有等到清兵渡江来攻,黄廷知道清兵已经放弃了东莞,东莞这个诱饵并没有起到围点打援的作用。 看来东莞这一万人马并不是尚可喜的嫡系,损不损失尚可喜并不心疼。 既然你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黄廷下达了总攻的命令。随着四个镇的人马同时发起猛攻,王国栋顿时感觉到了滔天的压力。 王国栋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死活不会相信,如此火力凶猛的军队就是十年前被大清打得屁滚尿流的郑氏海寇。 然而感慨并没有什么卵用,面对郑军汹涌的炮火,和远距离的火枪射击,王国栋心如死灰,可是他们却不敢投降,他的家眷都在广州城内,若是他敢投降,等待他家人的就是无边黑暗的命运。 别人不知道尚可喜有多狠,王国栋可是非常的清楚,当年广州府被尚可喜屠杀了七十万人,和尚可喜比起来,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都会黯然失色。 指望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恻隐之心,那简直就是相信鳄鱼的眼泪。面对郑军密集的火力打击,城墙上根本就站不住人,更别说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王国栋从来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当第一批郑军士兵在战友的掩护下登上城墙的时候,王国栋知道已经大势已去,向着郑军发起了自杀式冲锋。 随着王国栋的倒下,东莞的守军放下了武器,这一战就俘虏了六七千人的俘虏,这些俘虏很快就会被安置到各个工地上进行基础设施建设,为他们的罪行赎罪。 如此多的俘虏,单单是看守就是一个问题,不能将宝贵的野战兵力用做治安军。这就是郑军人口不足的弊端,看似繁花似锦,可是行动起来又到处都是漏洞。 为了保证俘虏的安全,黄廷忍痛留下一个千总的人马驻守东莞用于看守俘虏。其余人马在海军的掩护下全部渡过了北江,向着广州城进军。 大军刚刚全部渡过北江,先头过江的斥候队,便送回一个消息,敌人在前方二十里外的新塘驻扎了大概五万人马。旗号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大纛。 洪暄与黄廷对视一眼,立刻打开地图找到新塘的位置,二人发现尚可喜选择的这个地方河流水网密集,并不适合军队机动,郑军想要进攻广州,必须击败拦路的满清军队。 洪暄感慨道:“尚可喜这老东西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宿将,选择的战场如此刁钻,我们除了正面进攻之外竟然没有任何的办法。” 黄廷冷笑道:“实力差距摆在那呢,某家看来这老东西根本不是限制我们,而是限制他自己呢,我郑氏最大的劣势是骑兵。 而满清最大的优势是骑兵,老东西选择这么个到处都是圩塘的地方做战场,看似想要困住我们,实则是放弃了满清最大的优势。” 洪暄笑道:“某是海军,陆上的仗不归某打,这是你黄华明的事,不过你我共事多年,某还是要提醒你,这满清的三藩王都是用火器的老手,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黄廷也认真了起来,沉声说道:“满清别的火器不足为虑,唯一担心的是红衣大炮,这些笨重的火炮本来并适合野战,不过考虑到尚可喜的地理优势,很有可能提前布置了红衣大炮的炮兵阵地。 想要将伤亡降到最低,首先就要打掉尚可喜的炮兵阵地。可是想要先敌一步打掉敌人的火炮阵地,就必须要事先标定好敌人炮兵的位置。 不同于我们的陆战炮轻便容易移动,满清的红衣大炮想要重新更换阵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事先找到敌人的炮兵阵地,我军就能率先开火,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其火炮阵地摧毁。” “这种固定的火炮阵地位置应该是敌军的军事秘密,估计我军的斥候很难靠近敌军的外围,尤其是敌人有骑兵的这个优势,我军斥候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十死无生。 斥候探查这一条基本上行不通,想要找到敌人的炮兵阵地就需要敌人先开炮。只要敌人的火炮一开火,我们就能找到敌人的准确位置。 利用我军陆战炮射速快的优点,后发而先至,一样能够打掉敌人的火炮阵地。想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必须要确定敌军火炮的大致位置,然后通过计算,算出各个区域的坐标与弹道。 只要发现敌人火炮的位置,立刻就能按照计算好的弹道调整火炮的角度。” 黄廷惊奇地看着洪暄说道:“老伙计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多东西,这东西咱老黄学了好长时间都学不会。” “那是你们陆军要求不高,不是专业的炮兵将领并不要求懂火炮和弹道,而我们海军就不一样了,海军作战全靠火炮,若是不懂火炮,我这个舰队长官如何指挥作战。” 从二人的对话就能看出海陆军之间的差距,海军的要求越来越高,一些跟不上海军发展脚步的军官只能选择退居二线,进入黄安的后勤部队。 黄廷为了打好这一仗,专门跟洪暄借了两名专业炮兵为陆军解算弹道,标定作战区域,看着炮兵在图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网格,标定着一个个的区域。 黄廷感叹道:“这他娘的以后打个仗没点儿学问都不行了,这蛮力与个人武勇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洪暄也是有所感悟地说道:“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要说延平王给我郑氏带来的最大变化是什么,在某看来不是那些工厂和挣钱的产业,而是教会了我们看待问题的理念。 以前咱们打海战的时候怎么打?无非是跟陆上一样,驾着船拼命冲锋,然后靠帮之后跳荡作战,基本上还是延续了陆战的打法。 我们在与西夷作战的时候,还没等靠近敌人的时候,船就被击沉了,哪有跳帮作战的机会,这就是当年,西夷几条船就让我们损失惨重的原因。 如今我们的海军也掌握了这种战法,甚至还将这些新的学问发扬光大,老黄,以后还是要多学习,五十岁怎么了,只要学习就不怕晚。” 黄廷是真的受到了刺激,狠狠地一拍大腿说道:“这场仗打完了,咱老黄就跟延平王申请,进陆军学堂深造,再不学习真的跟不上形势了。” “都说知耻而后勇,相信王上听到你老黄的这番话,一定会非常的高兴,当你老黄从陆军学堂出来,咱郑氏就多了一位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将。” 被洪暄这么一夸,黄廷有些不好意思了,五十多岁的人竟然捂住了脸,洪暄故意露出恶心的表情说道:“你老黄满脸大胡子,捂住脸也是个李逵。” “咱老黄就算是李逵,也是断案的李逵,而不是劫法场的李逵,你就瞧好吧!” 第二百零九章 新塘大战(上) ,穿越之海权时代 在洪暄的帮助下,黄廷定下了作战计划,便按照作战计划稳步向前推进,黄廷虽然因为年龄问题有些跟不上军队的进步,不过对于自己军队的装备程度还是非常的有信心。 很显然尚可喜并不想让郑军这么安稳地到达他预设的战场,利用己方骑兵的优势,对郑军进行了战场遮蔽。 郑军只能以小股军队的形势在前方探路,同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给后方的大队人马示警。 大半天的时间郑军采用进攻队形,来到了新塘附近,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相距不到十里。 郑军的前锋小队已经发现了满清游骑兵的踪迹,这些游骑兵不但能够充当满清的斥候,同时还能随时集中力量对郑军前锋部队发起攻击。 黄廷担心小股部队受到损失,下令所有前出的小股部队回归建制,大军的行军速度慢了下来,步步为营时刻防备满清骑兵的突击。 郑军没有骑兵的劣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在新塘平南王军营中,尚可喜在手下将领的陪同下登上望楼,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而来的郑军。 望着远处滚滚而来的郑军,尚可喜举着望远镜的手打了个颤,远处而来的郑军,虽然行军的速度很慢,但是却是军容严整。 不要以为排个整齐的队列很容易,如果连续行军一个时辰以上,军队还能保持横看成行、竖看成列,绝对可以称得上强军了。 尚可喜打了一辈子仗,当然清楚这其中的关键,这样严整的队形,那是需要日复一日的反复训练,训练的花费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没想到郑氏海寇已经练成了如此强军,可是让尚可喜不解的是,这些郑军的士兵没有看到一人穿戴盔甲,难海寇练成了刀枪不入的绝技吗? 站在尚可喜身边的尚之信同样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郑军的行军,随着郑军越来越近,尚之信对尚可喜说道:“父王!趁着海寇立足未稳,让八旗勇士冲一波吧!” 尚可喜点点头道:“那就派五个佐领的骑兵出战,告诉将士们,试探性攻击,没必要跟这些拼命。等到走近了,先用红衣大炮轰一轮再说。” 尚之信点点头,转身下望楼去安排,不一会儿工夫一队一千人左右规模的骑兵冲出了营寨,杀向郑军。满清的骑兵都是老兵油子,对于战争的节奏把握的非常到位。 而郑军大多数都是新兵,完全依靠的是军法与纪律,以及先进的武器与作战理念进行战斗。 平南王府的骑兵在一名甲喇额真的率领下,很快与郑军就拉近了距离,双方之间相距已经不足一里,这个距离的战马提起速度,到达郑军阵前马速正好达到巅峰,冲击力将是最强的。 甲喇额真挥手让骑兵重新进行了编组,排成一个锋矢阵型甲喇额真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这个家伙仗着自己身上披着三层重甲,以为自己就是刀枪不入存在。 郑军前锋是两个镇的步兵,在看到满清骑兵的冲锋后,立刻按照预案排成防骑兵阵型。这种遭遇战炮兵一时半会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便被镇将留在后方,两个镇四个千总队,迅速排成四个方阵。 四个方阵呈井字形排列,骑兵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要面对一个正三角形的三个点的攻击。在甲喇额真刚刚提起马速,郑军的枪声便已经响起。 甲喇额真哈哈大笑:“海寇也就如此胆量,几百步的距离火铳的弹丸能飞的过来吗?儿郎们,随着爷们儿冲啊!只要杀进海寇的阵列,海寇就是待宰的羔羊,定能杀个痛快。” 甲喇额真的大嗓门传到了队伍后面,跟随的骑兵也是跟着哈哈大笑,可是接下来满清骑兵的笑容便凝固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战友开始不断的从马上掉落。 海寇会妖法吗?怎么火铳能够打这么远,甲喇额真顾不上多想,一边大声呼喊手下的骑兵加快速度,一边用马靴上的马刺猛磕马腹,战马吃痛只能更加拼命的向前奔跑。 眨眼间,就冲到了相距郑军前锋百步的距离。然而这百步的距离就成了他们难以逾越的天堑,在密集的枪声中,甲喇额真身上的三层甲胄也没有给他带来好运。 一颗子弹从他的额头射入,甲喇额真的尸体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便一头从战马的身上栽下来。 无头的战马不知所措的围着自己的主人打转,希望主人能够站起来,战马与主人往往都要经过长时间的感情培养,尤其是高级将领的战马更是如此。 剩余的骑兵看到郑军的火力这么凶猛,连甲喇额真都折在了阵前,顿时吓得不敢向前进攻,开始拨转马头准备掉头逃跑。 可是这调转马头是需要降低马速进行回旋的时间,就这么个工夫,一千骑兵就被郑军的火力消灭,只有极少数的漏网之鱼逃回了满清营寨。 郑军赶紧打扫战场,将没有受伤的战马收拢起来,延平王可是有严格的命令,缴获的战马要统一上交,进行分配。 尚可喜站在望楼上亲眼目睹了自己手下这一千骑兵的覆灭,老家伙心疼的一口气差点儿背过去,这可是自己的嫡系人马啊! 心疼之余,尚可喜想不明白,这海寇的火铳怎么这么厉害,连骑兵的快速冲击都无法突破郑军密集的弹雨。 看起来郑军投入战斗的也只有三四千人,什么时候骑兵这么弱了,一千骑兵能够被三千步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郑军在野外的第一波攻击,展现了新式装备的威力,尤其是在面对骑兵的时候,新式装备一样能够将骑兵打个落花流水。 这场短暂的胜利,让压在黄廷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一路向广州城推进,黄廷最担心的便是遭遇满清骑兵的突击。 这场短暂的突防战,以郑军的完胜收官,郑军甚至连伤员都没有一个,如此大的战损比,让郑氏上下看到了满清军队与郑军的差距。 郑军上下对接下来的战事更是信心满满,随着郑军推进到满清营寨二里外,黄廷下达了就地扎营并构筑炮兵阵地的命令。 这个距离,已经在满清的红衣大炮的威胁之下,不过以红衣大炮的准头在这么远的距离是否能够打到郑军全凭运气。 郑军的炮兵也能在这个位置随时对满清炮兵展开反击,黄廷下令在三个方向布置了三处炮兵阵地,每个炮兵阵地集中一百门火炮。 无论满清火炮打击哪里,随时都会面临郑军火炮的集火攻击,在射速上红衣大炮打完一炮之后,基本上就成了一个摆设。 满清方面自然不会让郑军从容扎营,尚可喜看到郑军进入红衣大炮的射程,立刻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尚可喜集中了五十门十二磅以上口径的红衣大炮,这些大炮早已完成了第一次装填,处于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在尚可喜的命令下达到炮队,炮队管带登上望楼举着望远镜目测了郑军的距离之后,知道这个距离想要精准打击根本不可能。 可是平南王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开炮给海寇一点儿颜色看看,看来刚刚损失了一千骑兵的平南王已经上了火气。 既然上峰有了命令,那就打吧,打不打得到再说,好在郑军的人数也不少,五十门大炮同时发射炮弹,瞎猫碰个死耗子也能砸死几个郑军。 炮兵管带大概的估算了一下距离与方向,便命令炮兵调整火炮角度与方向,下达了开火的命令。随着炮兵阵地腾起的阵阵白烟,一声声的巨响声中,五十发炮弹划过天空,以人们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向郑军军营。 郑军的各级军官立刻下达了分散躲炮的命令,实心弹在野战中在没有对准密集阵型的时候,威力也就那么回事,在郑军的有效防御下,五十发炮弹只打了个寂寞。 第二百一十章 新塘大战(中) 与步兵躲避炮弹不同,炮兵正在紧张地计算着弹道,以确定满清火炮阵地的位置,把三角函数运用到火炮射击上,是郑氏炮兵的一大进步。 在如今基本都是直瞄射击的时代,利用三角函数进行定位射击,可以说已经把目视瞄准变成了计算瞄准, 准确性大幅提高的同时,还能让火炮的有效射程提高。 这些经历了不断学习的郑氏炮兵,在弹道学一道上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就是郑氏注重实学的又一个隐性的优势。 即使是同样的火炮放在郑氏手中与放在满清手中能够发挥出的威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很快炮兵就将弹道与满清的炮兵阵地结算出来,随即炮表发到了三个阵地之上。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几分钟后,郑军的火炮阵地上腾起了更多的白烟, 更加密集的炮弹打了出去。第一轮炮弹刚刚落地,第二轮炮弹又飞上了天空。 满清的火炮阵地顿时遭了殃,没来得及转移走的火药桶被郑军的炮弹击中引爆,产生了殉爆,火炮阵地上响起更大的爆炸声。 满清的炮兵阵地上一片狼藉,一些被炮弹砸中的清兵,有的当场死亡还算解除了痛苦,更恐怖的是一些被砸成重伤的士兵,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叫。 看着一片狼藉的炮兵阵地,满清上下都看傻了眼,这海寇的炮弹都长了眼睛吗?怎么打的这么准,而且满清这边都看到了带着尖啸从天空中飞过来的炮弹,那是比他们的火炮多上好几倍的炮弹。 郑军打了两轮的炮弹便停止了炮击,有没有摧毁敌军的炮兵阵地,要在接下来的进攻中验证。 炮兵们调整了火炮的攻击方向开始了对满清营地的炮击,五万人马的营地,驻扎的很分散,想要依靠炮击给满清造成大的杀伤是不可能的。 不过打上几轮炮弹, 压一压敌人的士气对接下来的进攻非常有好处, 随着几发试射的炮弹砸在清军的营地栅栏上。郑军对清军营地展开了炮击。 木制的寨墙哪里抵得住炮弹的轰击,两轮炮击便垮塌了一大片,尚可喜再也没有了刚刚开战时的云淡风轻。 他知道自己遇到生平难见的对手,在远程作战中,根本就不是郑军的对手,想要获得胜利就必须要将战斗拖到肉搏战中。 海寇的火器虽然犀利,但是却没有近战武器,只要进入肉搏战,海寇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当即尚可喜下令:“所有部队自己找到位置掩护,尽量躲避海寇的炮击,在没有本王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发起反击。 另外!尚之孝率领骑兵向两翼展开,一旦海寇与我军展开短兵相接,骑兵则在侧翼掩杀,今日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将这些海寇全部留下。 不然将会后患无穷,本王相信这样精锐的军队,那郑经也没有多少, 这些军队应该是海寇的嫡系部队。” 郑军砸了两轮炮弹,炮兵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所以砸进营地的炮弹落地之后都没有产生几次连续的弹跳,实心炮弹若不是直接击中人,全靠弹跳起来造成二次伤害。 很明显南方的烂泥地吸收了炮弹大多的势能,无法对敌人造成二次伤害。炮兵马上下令停止炮击,将这个发现上报给黄廷。 黄廷心想:怎么这么多的问题,既然火炮的威力大打折扣,再浪费炮弹火药也没有多少意义,眼下只能用步兵平推了。 “传令下去!放弃炮兵攻击,前锋两个镇向前攻击前进,各部之间保持互相支援阵型,不得擅自脱离,与其他部队脱节。” 命令很快传到了前锋部队,然而黄廷很快就会为自己这个草率的决定后悔。两个镇刚刚消灭了一千骑兵,感觉还没有打过瘾,现在就得到攻击的命令。 两人一商量,决定以队为单位排成两个横队,向前攻击。两军之间的相距二里,光是走到清军营地就需要二十分钟(这个时候钟表已经在上层普及,因此郑军已经全盘使用钟表计时。)。 更何况高度紧张的攻击前进,前锋军队足足用了两刻钟才靠近敌军的营寨,从垮塌处进入敌军的营寨。 可是营寨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怪异的情景让两位镇将不敢再向前推进,立刻下令稳住阵线,安排传令兵向后方汇报。 黄廷站在望楼上看着前锋的进攻情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尚可喜这老东西是想干什么,怎么不安排人抵挡前锋的进攻,难道不怕前锋放火烧营吗? 就在黄廷想不明白的时候,前锋的传令兵回来请示,是否继续进攻?黄廷一狠心说道:“传令放火烧营,老子就不相信那老乌龟能舍得他的营盘被烧了。” 很快得到命令的前锋部队开始逐个营帐放火,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各个营帐竟然都是空的,清兵藏到哪里去了。 随着前锋越来越向前推进,与后军的距离越拉越远。在清军营地又深入了将近二里,郑军终于遇到了抵抗。 原来这清军的营寨分为前后营,前营与后营之间有一道土墙相隔,清军已经将所有的军队撤到了后营,前营只留下一座空营迷惑郑军。 就在前方遇到抵抗的时候,埋伏在两翼的伏兵四起,直接切断了郑军前锋的退路,四千人马就这么被尚可喜华丽丽的包围了。 站在望楼上的黄廷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大吃一惊,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这要是将这前锋的四千人马给丢了,延平王非得砍了自己的脑袋。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刚才的诡异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军事上一直强调的诱敌深入,这个时候黄廷也不敢多想什么,必须要把前锋救出来,不然后果非常严重。 在黄廷的命令下,郑军剩余的人马除了留下一个镇的人马保护炮兵向前推进之外,其余的人马全部压了上去。 可是处在包围圈中的前锋部队,并没有感觉到紧张,有了刚才对付骑兵的经验,四个千总的步兵迅速排成‘井’字阵型,这个阵型可以应对各个方向的进攻。 两个镇将一人在前方指挥,一人在后方指挥,相互呼应,应对敌人的进攻。首先发起打击的依然是郑军,仗着自己的武器装备优势,在敌人还距离他们两百步开外就开始了点名射击。 清军也发了狠,利用木制大盾车防御郑军的子弹,一步步地向前推进,郑军发现自己的进攻竟然变得吃力起来。 立刻改变了战术,不再使用排枪射击,而是采用自由射击的方式,专门打击推盾车的清军。凭着精准的射术,清军推盾车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随着清军发现推盾车的士兵成了郑军打击的对象,使得清兵极力抗拒去推盾车,尚可喜也是发了狠要拿下这股与大部队脱节的士兵,谁敢不去推车执法队就地斩首。 面对上官的狠辣,清兵开始前赴后继的推起盾车向前推进,二百多步的距离一点点儿的在拉近。距离越近就对郑军越危险,若是没有在郑军的援兵赶到之前与清军短兵相接,这四千人马会顷刻被敌人吞没。 尽管郑军拼命抵挡,清军还是突进到百步之内,清军的鸟铳手借助盾车的掩护开始了射击,郑军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 两位镇将此刻已经后悔万分,当时进攻的时候,就不该将炮兵留在后方,若是有炮兵在,何苦如此被动。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抵抗,这时候,尚可喜的声音传来:“老夫大清国平南王尚可喜,以性命担保,只要将士们愿意投诚,本王必以国士待之!” 清军的攻心战开始了,不过郑军士兵个个都受了多年的华夏正统教育,哪里会投降他们所认为的蛮夷,更何况在郑氏的麾下,他们的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生死,让家人蒙羞。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塘大战(下) 看到己方的心理攻势不起作用,尚可喜下达了杀无赦的命令。 清军继续向前压缩着郑军的空间,两位镇将知道若是一直这样被动防守,他们这四千人马迟早会被清军消耗干净。 可是想要突围也不容易,敌人各个方向的兵力都至少是己方的三倍以上,这样的兵力想要突围谈何容易。 不过打一个防守反击还是完全可以的,在清军突破到三十步的时候, 郑军开始了反击,两位镇将一声令下,前排的士兵甩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震天雷。 这种近战武器,在狭小空间内的效果非常好,几千枚震天雷被丢了出去,清军被突如起来的爆炸声炸晕了, 原本还觉得胜券在握的清军瞬间被炸的人仰马翻。 顿时丢下了盾车向后后退,郑军抓住机会一把火将清军的盾车烧毁, 清军再想组织起这么多的盾车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以上。 这么长时间,郑军的援军肯定已经杀了上来,若是援兵被挡住,清军再次攻上来,没有了震天雷的郑军就只能被全军覆没。 打退了清兵的第一轮攻击之后,郑军已经伤亡了四分之一,两位镇将指挥着剩余的人马,带着死伤的战友一步步地后退,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与援兵会师。 在前锋陷入苦战的时候,援兵也遇到了麻烦,就在郑军突进到清军营寨的时候,清军的骑兵开始对郑军展开了骚扰。 吸取了第一次进攻的教训,这些骑兵并不会靠近郑军,只是在郑军的外围游弋,时不时的放一轮冷箭,尽管由于射程的原因, 连郑军的边都摸不到。 可是郑军却丝毫不敢大意, 刚刚由于轻敌,被敌人包了饺子, 现在若是再轻敌,黄廷只能自裁以谢天下。 为了防备清军骑兵的骚扰,黄廷只好再次派出两个镇的步兵保护两翼,这时候黄廷手里剩下的人马只有两个镇外加一个千总五千人马。 不过这两个镇的人马用于救援前锋也已经足够,没有了清军骑兵的骚扰,郑军很快就与清军阻击的部队短兵相接。 黄廷也发了狠,在一轮排枪射击过后便一声令下,所有的步枪全部上刺刀,用火折子点燃手里的震天雷丢了出去。 用于打阻击的部队并不是尚可喜的嫡系,战斗力也是一般,被郑军震天雷的一轮轰炸顿时炸的四散奔逃。 郑军士兵如同赶羊一般将清兵驱散,很快便与前锋会师。前锋的两个镇将看到援兵到了,顿时眼睛就红了。 有了援兵之后,前锋能够从容地带着伤亡的战友后撤到安全的地带,见到了黄廷之后,两个镇将双膝跪地嚎啕痛哭。 自从郑军军事改革之后,郑军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一仗两个前锋镇伤亡过多, 若是不能及时补充, 就只能退回琼州府整补整训。 黄廷将两位镇将拉起来,叹了口气说道:“此战失利乃是黄某的责任,与二位将军无关,黄某自会向王上请罪,同时两位将军的英勇黄某也是看在眼里,此功不可抹杀。” 两位镇将当即表示,自己不怕受罚,就怕被安置回琼州整补,这太丢人了,只要不让两人回琼州就是降职当千总都愿意。 黄廷摇摇头道:“这事本帅已经无权过问,自有镇抚司进行安排,不过本帅一定会为两位争取,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然已经展开了决战,这一战我们必须将清军打残。” 郑军这边排兵布阵,等待炮兵上来,发动总攻,清军那边尚可喜看到郑军前锋从容后退,不由仰天长天:“大清危矣!” 身旁的心腹谋士金光劝慰道:“王爷何必自愁,郑氏海寇再厉害也不过就这点儿人马,就算我大清以十人换一人,海寇也不是我大清的对手。” “金先生此言谬矣!你可是看到了,这海寇撤退的多么从容,连海寇的尸首都没给我军留下一具,如此强的组织力度,以及顽强的战力,岂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而且本王观察这海寇的旗帜,并没有郑经的大纛,说明这支军队只是郑氏的偏师,他们的主力会出现在哪里,我们不得而知啊!” “王爷是说海寇的胃口不止广东吗?可是除了广东海寇就只能进攻靖南王耿精忠,而耿精忠如今已经响应吴三桂举起了反叛的大旗。 郑氏若是攻击耿精忠就会与其他反叛者反目,想那郑经不会如此短视吧?” “郑经会不会短视本王不知道,不过本王却知道,郑氏不止福建可以选择,依仗海军从长江口窜入江南也不是不可能。” 金光大吃一惊道:“若是如此大清真的就危险了,一旦被海寇切断了漕运,别说募兵对抗吴三桂了,就是在京城的八旗子弟能不能养活都很艰难。”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海寇主力选择从天津卫登陆,我大清兵力全部用在南方,北方必然空虚,若是郑氏真的直接攻击京城大清除了北狩别无办法。” 金光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道:“郑经不会那么蠢,真要这么做,得利的反而是势力最大的吴三桂,给他人做嫁衣这种事,郑经得有多蠢才干得出来。” 尚可喜无奈地摇头道:“不管郑经蠢不蠢,我们都无能为力,有水师之利,郑氏可以任意挑选地点进攻。广东已经守不住了。 祖泽清上报另一股海寇已经开始向高州推进,本王担心祖泽清面对海寇压力会选择倒向吴三桂,,并与郑氏达成妥协,如此一来粤西四府一州之地不为大清所有。” “那王爷我们该怎么办,真要丢掉了粤西,广州可就腹背受敌,根本无法守住啊!” “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退回广州城。” 说出这番话,尚可喜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般,拼尽全力都没有留下郑军的一股前锋,更别说是郑军的主力齐出。 明明己方的兵力是海寇的两倍还多,尚可喜却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这时候郑军的炮兵也赶了过来,黄廷因为指挥失误,差点儿报废了两个镇。这让黄廷羞怒万分,为了毕其功于一役,黄廷集中了八个镇四百门火炮,对着清军的阵地展开了轮番轰炸。 尚可喜看着郑军不停歇的火炮打击,心中震撼,这郑氏海寇真有钱啊!这哪是打仗,简直就是烧钱。 可是偏偏是这种烧钱让尚可喜毫无招架之力,郑军不断地压缩着清军的生存空间,除了游弋在外围的骑兵之外,剩余的近四万绿营兵竟然在郑军的攻击下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封来自广州城的急报让尚可喜如遭雷击,当即尚可喜立刻安排亲信戈什哈去通知自己的几个掌兵的儿子和嫡系将领。 等到人员都到齐之后,尚可喜命人守住军帐之外,然后沉声说道:“之信你带着你麾下的人马,今夜悄悄后撤不要进广州城,一路向北你我父子在韶州府汇合。” “父王!我们还有一战之力,为何突然要撤退?” 其他人也是不解地看向尚可喜,等待尚可喜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 尚可喜无奈地摇头道:“本王刚才收到急报,郑氏海寇一支人马已经出现在我广州城的大东门之外,我们回广州的路已经被掐断了。” “父王!我平南王府的财富都在广州,若是这么撤退可就白白的便宜了海寇。儿子愿意带兵击退海寇的阻截让大军安全退回广州。” “广州城就在珠江岸边,完全在郑氏炮舰的火炮射程之内,我军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挡海寇密集的火炮。 海寇今天一天的炮击你看的很清楚,海寇炮舰上的火炮要比陆师的火炮厉害的多。你觉得我们这点儿本钱有多少够填进去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各怀鬼胎 尚之信无言以对,郑军铺天盖地的炮击让清军的绿营兵瑟瑟发抖,若不是清军的军法严苛,早就有士卒受不了恐惧选择了逃跑。 这个时候要求想要让绿营兵去进攻郑军的阻截部队,说不定半路上人就跑光了。 不过尚之信还是纠结道:“父王!那城内王府的财富怎么办?” “本王已经安排之孝率领骑兵绕到北城回府将家眷与金银细软带走,至于带不走的,那就一把火烧了。 老夫会在新塘给你们争取一天的时间, 最迟明天晚上,老夫就只能带着大伙后撤,你们要抓紧时间,现在的时间很紧张,不能浪费任何一点儿时间。” 尚之信听到尚可喜将最重要的安排家眷出城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心中无比愤懑, 本就对尚可喜听从金光的挑拨将王位传给二弟的做法非常不满, 现在这种不满更是加深了许多。 不过尚之信的城府足够深,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不满在脸上表露出分毫, 而是主动请缨道:“父王!儿子怎能将您留在新塘险地,您今夜就走,儿子带着兵马替父亲守住新塘,为父王争取撤退的时间。” 尚可喜听到长子竟然愿意为他断后,连客套的话都没说,便点头道:“也好!本王就将这里四万绿营交给你,你只要在新塘坚持两天时间,就是大功一件。” 尚之信恶心坏了,老东西自己都没有信心守住两天,竟然要让他守两天,这是想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面对自己老子赤果果的偏心,尚之信即使心中恼怒,依然表现的恭恭敬敬。 “是!父王放心,只要父王与我尚家的家眷没有脱离危险,儿子就盯死在新塘。” 尚可喜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好!等到天黑海寇停止进攻之后, 本王就带着侍卫先走一步。 海寇的火器凶猛, 高度绿营的兄弟们尽量不要露头, 若是能够将海寇拖入肉搏,说不定还有翻盘的希望。” 尚之信唯唯称是,这让尚之信有些怀疑,这还是自己那个暴躁的儿子吗? 终于清军扛过了郑军一天的狂轰滥炸,整个战场安静下来,如今已经是永历二十七年腊月廿二,明日便是华夏百姓传统的小年。 这个季节的广南夜晚也有了一些凉意,在整个清军营地都沉寂下来之后,在军营的后方,一队装备精锐的人马,正在悄无声息的离开军营。 尚之信目送着尚可喜离开,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直都是反对做满清的死忠,这不是尚之信有多么强烈的民族意识,而是这个家伙就是个左右摇摆的投机者。 他眼看着自吴三桂起兵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四方响应,整个南方只剩下平南王一家还在做满清的忠犬, 这让广东一下就变成了四战之地,这根本就是在把平南王一系往死路上逼。 尚之信之所以愿意留下来指挥对郑军的作战, 根本不是他要替尚可喜争取逃跑的时间,而是想趁着自己掌握军权的机会与郑军达成妥协。 在与郑军接触之前,尚之信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争取各个军头的支持,只要获得各个军头的支持,自己就能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第二天一早,郑军再次祭出了炮击大招,清军无法对抗郑军的炮击,只能龟缩在掩体后面瑟瑟发抖。 就在郑军开始攻击之时,尚之信也开始召集留守的军头议事,清军的军头发现召集他们议事并不是平南王尚可喜,而是案答公尚之信。 在军头们来到中军大帐却发现坐在主位上的人已经换成了尚之信,至于平南王尚可喜已经不知所终。 就在军头们疑惑之际,尚之信忽然站起身形,仰天长叹道:“诸位将军!我们被抛弃了!” 尚之信的话音落下,军帐内一片哗然,一名绿营参将出声问道:“俺答公这话什么意思,我等为何会被抛弃?” “诸位!本将也是今早才收到消息,郑氏海寇已经堵住了我军退回广州的通道,而平南王与其嫡系人马也已经在昨晚悄然撤离,只有我们这些蒙在鼓里的人还不知道。 接下来我们要何去何从,诸位一起商量个章程吧!” “还能如何?平南王都跑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退回讯地,守住自家的地盘,不然都得交待到这里。” 有人马上反对道:“现在我们好几万人聚在一起都打不过海寇,难道分散开了,就能打得过吗? 一旦分散了,不是更给了郑氏海寇各个击破的机会,这主意太蠢了!” 被反驳的军头立马不干了,当即怒怼道:“老子的主意不行,你来拿个主意!” 那人也不示弱,立刻冷笑道:“你这乡巴佬懂个蛋蛋,你可知道这些年海外的变化,老子曾经偷偷去过一次琼州府崖州,那里的繁华能够闪瞎你的狗眼。 现在广州市面上便宜的精盐都是崖州所产,你问问尚将军这些精盐是怎么来的?如今的郑氏富得流油,听听那不停歇的炮声,你知道这一炮要花多少钱吗? 要老子说,不如向郑氏投诚,大家都是汉人,何必给满清建奴卖命。” “你想投降,人家就接受你投降吗?再说投降郑氏,我等还能带兵吗?要是不让咱们带兵,咱们这些丘八打了半辈子的仗,除了带兵打仗还能干什么?” 一时间军帐内形成了两个派系,一个派系是散伙派,一个派系是投降派,谁也说服不了谁。 尚之信感觉情绪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使劲儿用腰刀的刀鞘击打了一 ‘咚!’的一声,让所有的军头都将目光看向了尚之信。 尚之信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也都不全面,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乱世! 乱世中什么东西最值钱,当然是我们手里的刀枪和手下的兄弟,因此散伙肯定不是最优的选择,我们一旦四处分散,就会被郑氏当作土匪剿灭,得不偿失。 至于说投降郑氏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不过我尚家这些年与郑氏做了不少生意,对郑氏还算了解,在郑氏你我这样的军头,想要兵为将有根本不可能。 我们投降过去之后,我们手下的弟兄立刻就会被拆分,在郑氏看来我们的士卒大多数都是不合格的。 你们自己可以想一想,自己手下的兵马被拆解,你们成了孤家寡人,生死都操弄在人家的手里,你们愿意过这种日子吗?” “俺答公可有什么章程?”众军头眼见尚之信将他们的两个建议都否了,便将问题踢给了尚之信。 尚之信看了一眼说话的军头,默默记住了这个军头的名字,好捧哏! “诸位!各位手里都有嫡系家丁人马,这些人马才是你我在乱世立身的根本,我等只要能够将这些嫡系的人马撤出去,一路北上退到韶州府,占据韶关天险,进可以俯视广南大地,退可以退入赣南、湘东、闽西。 只要我等手握军队,就是各大势力拉拢的对象,我们就可以左右逢源,获得大量的好处。” 尚之信话以说完,就遭到了各个军头的反驳,原因就是他们的嫡系早就成了大大小小的军头,在他们看不起的绿营兵,恰恰是小军头的立身之本。 尚之信冷笑一声道:“你们觉得我们现在能打得过郑氏海寇吗?现在的郑军之所以只是采用炮击,并没有直接攻击,那是在打击我们的抵抗意志,我们的士卒再次面对郑军的时候,还有抵抗的勇气吗? 若是诸位不抓紧时间下定决心,郑军的步兵说不定在下一刻就推到了我们的眼前,各位可有信心挡住郑军的进攻? 若是无法挡住郑军的进攻,大军一旦溃散,我们还有多少活命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三章 收复广州 就在郑军开始了广东攻略的时候,承天府正在举行一场册封大典,在经过臣属的几轮劝谏之后,郑经表示可以称王,但是不是现在,要等到打下广东,完成大陆战略的第一目标之后。 不过郑经称王可以延缓, 册封世子的典礼却不再推迟,这次册封典礼,一方面是给群臣一个交代,另一方面也是对唐婉儿这个延平王妃的肯定。 册封了世子,也能安稳唐氏外戚的人心,尤其是对自己鼎力支持的岳父唐兴文, 更是需要安慰。 三岁多的郑克勤在母亲的怀里,漆黑的眼珠四处张望,看着大殿里的陌生人群,小家伙从来就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的陌生男人,撇了撇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慌得唐婉儿赶紧拍打着后背安抚,哄了半天才好容易哄好,典礼才能继续进行。 一些老顽固挺明派心中暗喜,册封典礼这样的大喜事上小娃儿大哭大闹可不是一件吉利的事,可见郑氏谋权篡位不得人心。 然而这些人在郑氏并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只能在心里诅咒几声,并不能妨碍郑氏册封大典的进行。 郑经有后世的灵魂,对于奶娃子遇到陌生的环境产生恐惧哭闹并不认为是什么意外之事,不哭不闹才是意外。 对于这种形式主义的典礼,郑经非常的厌恶,然而这种仪式感又是一种凝聚人心的手段,又不得不举行。 完成世子的册封典礼,郑经将政务交给陈永华,不顾群臣的反对再次登船出发, 前往珠江口亲临前线为大军鼓舞士气。 郑经知道自己这样总想着身临前线, 会让前线的将领无所适从, 甚至会影响前线将领的判断, 可是郑经确实对黄廷不怎么放心。 不说另一个时空,在危难的时候,黄廷选择了投降满清,就说郑经的这个时空,黄廷也没有表现出名将之姿。 总体来说黄廷只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老将,若是在这场战争中,黄廷还是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只能将其退居二线,去做个二线的屯田将军。 郑经的船队进入珠江口的时候,洪暄的舰队已经封锁了整个珠江口,前锋舰队已经搭载着一个镇的陆军登陆广州城大东门外。 洪暄得知延平王抵达前线,连忙将前线的指挥权交给一名分舰队指挥官,乘坐着一艘快船,返回珠江口。 见到郑经后,洪暄也顾不上什么对错,行礼劝谏道:“王上!您不该到前线来!” 这话已经是很直接的指责了,洪磊当即出声呵斥道:“洪将军,注意你的身份!” 洪暄一惊,发现自己一着急口无遮拦了, 连忙解释道:“臣不是有意冒犯王上, 只是我军刚刚登陆广东地方不靖,臣担心宵小会对王上不利。” 郑经摆摆手大度地说道:“是寡人前来给你们这些将军添了麻烦,你放心寡人不会干涉你们的作战指挥,实在是寡人在承天府坐不住,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前线的消息。 你们已经将哪里彻底控制夏利,就将寡人安排到哪里,等到拿下广州之后,寡人要你们将这里拿下!” 说完郑经用手指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洪暄一看延平王指向的地方正是佛郎机人占据的澳门。立马保证道:“王上放心,臣保证不让西夷跑掉一艘舢板。” “寡人只提总体要求,怎么打是你们的事。” 君臣二人正在讨论战事,前线的军队上报了一个消息,一名自称是天地会广东分舵舵主的人要求见长官。 洪暄看向郑经,郑经笑道:“你们这些高级将领手里都有各地天地会核心成员的名单,以及暗语、凭证,自然知道如何判断真假。 寡人说过不干涉你们前线的指挥,就绝对不干涉,说到做到!” “是!那臣先去处置前线之事,王上可以暂时在顺德原清军水师营地安置,那里已经完全被我军控制,绝对安全。” “好!你忙你的去,寡人还没来过这广南之地,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这广南的美景。” 洪暄匆忙返回前线,见到了天地会广东分舵的舵主,舵主是佛山镇人,姓李名叫李鼎祥,原本是个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可以说是明清时代最特殊的存在,是下九流中唯一能称为先生之人。之所以称为先生,是因为说书先生能给百姓传道解惑,百姓听了你的书能够学到忠义廉耻。 在陈永华发展天地会成员的时候,将其发展为天地会核心成员,借助收徒说书的掩护发展天地会会员。 渐渐的李鼎祥升到了广东分舵的舵主位置,成为郑氏在广东情报第一负责人。李鼎祥的级别可不低,放到地方上也是知府一级的存在。 因此在验证了李鼎祥的身份之后,洪暄并不敢拿大,双方见礼之后,李鼎祥说道:“洪将军!尚可喜那老东西要逃跑。” “你们为何会有如此判断?” “我天地会打入平南王府的人员汇报说平南王府正在收拾金银细软,这不是为逃跑做准备是什么?” 洪暄手里只有一个镇的陆军,而且这陆军还不归他直接指挥,为了尽快查明情况,洪暄派人到陆军的新塘前线询问前线的情况。 当广州城这边异样反馈到陆军前线,黄廷正在与尚之信派来的使者谈判。尚之信说服了绿营的各个军头,这些军头同意了尚之信与郑军谈判的想法。 黄廷刚开始还没想明白这清军还没有明显的败绩,怎么就突然派人来求和了,收到洪暄的消息这才明白,敢情这尚可喜那老东西是担心自己的后路被断绝,也能判断的出来己方败局已定。 因此选择了准备跑路,不用想现在堵在自己面前的这些清军肯定是尚可喜留下的炮灰。 正好黄廷也收到了延平王到达前线的消息,便将这个决定权交给了郑经。郑经略微一思索便给出了答案,那就是允许清军各个军头带着自己的嫡系撤离,但是不准进广州城。 至于接下来他们去哪里,双方再次遭遇会如何交战,那是以后的事。 郑经主要是相中了这几万人的绿营兵,这些绿营兵可是上好的劳力,几万人就代表着几万个家庭,将这些有一定军事经验的绿营兵分散迁徙到南洋各地,能让郑氏对南洋的控制加快很多。 之所以不能按照俘虏的方式处置,编入劳改营,是因为这是经过双方谈判达成的协议,并不是郑军在战斗中抓住的俘虏。 这样的安置方式,也有助于接下来郑氏对各个地方的绿营收编,这些绿营兵再留在军队内肯定是不行,不过编入屯田部队中,还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随着黄廷部与尚之信的谈判达成一致,郑军接管了整个清军的营寨,在各个军头挑选出自己的嫡系人马离开军营之后,军营内还剩下将近三万人马。 郑军展开了对这些绿营兵的甄别工作,甄别后的绿营兵重新进行编组,不同的编号代表着这些绿营兵将会被送去不同的地方。 这些甄别工作自然由镇抚司的军官进行,黄廷留下一个镇的防御人员,带着其余人马快速赶到广州城下与广州城下的那一个镇的人马汇合。 两部汇合之后,在海军舰炮的掩护下,几乎没有遇到抵抗便拿下了广州城,可是依然还是晚了一步,尚可喜已经席卷了广州城的财富逃离了广州。 好在老家伙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担心放火会引起郑军的注意,并没有放火将各大粮仓烧毁,有了这些粮食,郑军进城之后,便能迅速稳定广州城中的局势。 进城之后,郑军在天地会的配合之下,快速将一些想在混乱中大捞一笔的青皮混混镇压下去,在永历二十八年新年到来之际广州城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二百一十四章 高州人祸 拿下广州不仅仅是军事意义上的胜利,更是政治意义上的胜利,自郑成功起兵以来,郑军就没有拿下过一座满清控制的省城,今天终于实现了零的突破。 随着广州的陷落,打下雷州之后就没有继续向前进攻的陈莽部将雷州的政务全部移交给琼州知府冯锡范处置,自己则带着全部人马直接杀向高州。 驻扎在高州的高雷廉总兵祖泽清与儿子祖良一商量, 何必与郑氏海寇拼命,表兄如今已经打进湖广,不如带着人马北上帮着表兄拿下湖广。 祖泽清本是纨绔子弟,能在满清阵营混到三镇总兵,一方面是靠着祖大寿的余威,另一方面就是靠着与吴三桂这层裙带关系。 老纨绔打仗不行,祸害百姓却是拿手好戏, 在陈莽驻扎在遂溪防备高州的清军突袭的时候, 这老纨绔就私下接触过陈莽, 想要与陈莽平分高雷廉。 延平王的命令是拿下整个广东,陈莽哪里敢跟这老纨绔私下交易这种事,不想要自己前途了吗? 当陈莽部推进到高州城下的时候,老纨绔留给陈莽的只剩下一座空城,以及几万被抢掠一空的百姓,就连高州知府衙门与茂名县衙的官吏都成了灾民。 陈莽看着一城嗷嗷待哺的百姓,欲哭无泪,这他么的什么事啊!这狗东西是真他么的下得去手,连老百姓过年的口粮都给抢了。 面对饥饿的百姓,陈莽只能一边通知海军运输船从电白抄近路向高州城运送赈灾粮食,暂时先将自己部队携带的军粮支起大锅熬粥赈济百姓。 满清的高州知府与他麾下官吏在郑军的指挥下,混在百姓的队伍里到施粥点儿排队等着军队的救助。 郑军做事非常的有章法,所有打过饭的百姓都会被统一的安置在一边,只有所有的米粥全部发放完毕才会允许离开。 任何人敢于挑战郑军的威严都会被士兵拖出去当着所有百姓的面痛打十军棍,高州知府看着郑军做事的方法,频频点头, 这才是霹雳手段尽显菩萨心肠。 知府心中苦涩, 这就是朝廷口中的海寇, 到底谁是官,谁是匪?知府知道经此一事,高州的民心彻底的归了郑氏海寇。 高州府城的官吏很快就在郑军的甄别中被挑选出来,陈莽看着这些衣着破烂的官吏,不可思议地问道:“那老纨绔怎么连你们也给抢了?” 知府老脸一红恨声道:“简直是斯文扫地,让将军见笑了。” “我见不见笑没多大的关系,不过你这官儿当的可不咋地,百姓受此大难,你却不闻不问,还想躲在难民当中蒙混过关,可见你那些圣贤书也是读到了狗肚子里了。” 高州知府羞臊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道义上被一个丘八给羞辱了。 强自为自己辩驳道:“老夫手无寸铁,如何是如狼似虎的丘八的对手,若是没有老夫的拼死阻拦,那恶贼还不定干出什么恶事来。” “你是亲民官,守土卫民不是你的职责,那是我们军人的职责, 不过安抚百姓, 救助百姓是你的职责吧?” “老夫手里一粒粮食都没有, 拿什么救助百姓?” “我军进城这么长时间, 怎么没见你来向我军表明身份,为百姓求助?” 知府心中一万头神兽飘过,不当人子,彼其娘之,我哪里知道你们这些海寇如何行事,万一我这边一表露身份,就被你们给咔嚓了呢! 可是知府哪里敢跟陈莽这么顶着,只能低头告罪,一副任由发落的模样。 陈莽看着这帮官吏气就不打一处来,就目前这种情况,自己再想向前进攻已经是不可能了,不把高州城安抚好,保证百姓的生活之前,陈莽根本不敢离开。 这些被抢掠的百姓也不能这么白白的养着,在藩府给高州派来地方官之前,陈莽便组织起百姓,开始修筑从高州城到电白港口的官道。 以工代赈从来都是最好的赈灾办法,百姓天天吃白食心里并不踏实,生怕哪一天官府就不管他们了,可是以工代赈就不同了,他们会认为自己的口粮是从官府手里挣来的。 先修筑高州到电白的官道,是因为大量的赈济物资都要从电白港上岸,以大陆的官道的交通水平,这输送物资的效率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高州府的官吏没有受到任何的优待,全部被陈莽编制到修路的大军当中,完全是按照郑氏的修路标准进行道路修筑。 随着筑路工程的开工,高州百姓发现他们伙食变好了,主食每天都是番薯加糙米蒸出来的米饭,每人每天还能分到一段咸鱼。 不过这郑军吃得好,规矩也多,所有的妇女被组织起来,给修路的青壮做饭、烧水,所有劳工都不允许喝生水。 就连所有的孩子也被组织起来,由专门的先生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这让包括高州知府在内的高州官吏看不懂了。 这些海寇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在高州布施教化吗?这些官吏可不是普通百姓,他们可深知谁掌握了孩子的教育权,谁就掌握了未来的话语权。 他们私下里打听了孩子在学堂里学到了什么,却发现学堂里教授的经书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都是一些杂学,难道郑氏打算用杂学治天下吗? 高州的官吏本就是士绅中的一员,他们当然清楚话语权垄断的作用,一个小小高州并不重要或者说无论是谁占了这天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天下的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里。 郑军上上下下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些官吏,每日这些官吏都在郑军官兵的督促下干着修筑路基的工作,每个人每天都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完不成任务获得粮食就会少于别人。 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吏,哪里受过如此苦头,平时这些人恨不得吃饭都有人喂到嘴里,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他们一次次地想着策划逃跑,又因为自己身上没有一文钱,而放弃了这种打算,终于有一天他们看到工地上来了很多人,这些人穿着打扮与郑氏的那些当兵的没有多大区别,可是气场却大了很多。 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眼瞅着如今在高州最大的陈姓大官在那个人面前乖巧的像个小童子,官吏们便知道这个人不是海寇的延平王郑经,也是海寇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高州知府把心一横就从干活的人群中冲了出去,吓得围在那几人四周的士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火铳。 高州知府吓了一跳,一个急停停了下来,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若是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当做刺客打死,那死的也太冤了。 高州知府的动作,惊动了那位海寇的大官,那人打量了一下赤手空拳的高州知府,摆摆手吩咐人将高州知府带到他的身边。 两名士兵来到高州知府身边将他架起来就提到了高州知府的身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士兵按着跪倒在地。 海寇的大官看着高州知府问道:“你是什么人,这么不要命的冲出来,可有什么冤屈?” 高州知府抬起头来冷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尔等还真是海寇!” “我军如何侮辱你了?你说清楚!”大官的话语不怒而威。 “老夫本是高州知府,就算是被尔等拿住,也该给我等留下几分体面,可是你们却逼迫老夫做这种贱役,不是羞辱是什么?” 海寇的大官笑了,并未直接回答这位高州知府的话,而是问身边的陈莽道:“你们是怎么抓住这位知府老爷的?” 陈莽笑道:“王上!这位知府老爷可不是我们抓住的,而是自己送上门的,由于我们军拿下雷州需要稳定局势,臣在没有收到黄都督拿下广州的消息,不敢孤军深入。 等到我军赶到高州城下的时候,高州城已经被祖泽清那个老纨绔洗劫一空,就连这些官吏也没有幸免。 我军接手高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军粮拿出来赈灾,这位与高州的其他官吏一起也成了难民,好在祖泽清还没有丧心病狂,只抢物资并没有杀人。 不然臣接手的恐怕就是一座死城了,这位知府老爷身为一府亲民官,一点儿担当都没有,在祖泽清撤走之后,没有做一点儿补救措施,城中数万百姓在他的眼中如同猪狗一般,一文不值。”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占领区的安排 ,穿越之海权时代 高州知府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大海寇还真的是郑氏的大头目,是郑氏的主君,只要能够说服郑经,今后就不会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可是刚刚陈莽的一番话又把他升起来的希望给打了下去,没想到这些海寇对自己的评价竟然如此之低,那个姓陈的将军就差说自己是废物了。 这个时候必须要为自己辩驳,不然真成了陈莽口中的形象,一旦传扬出去,别说是混官场了,就是在士林中口碑也臭了。 “陈将军说这样的话不是强人所难吗?老夫被祖泽清那狗贼洗劫一空,拿什么赈济百姓?老夫是文官,在不确定贵军是好是坏之前,如何敢贸然找上贵军,要求贵军赈济百姓。” “为何不能?你怕什么?你是高州亲民官,你的责任就是保一方百姓的平安,若是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你还明哲保身,那么寡人问你,国家养你这样的官员有何用?”郑经不紧不慢地问道。 “贵部已经开始赈济百姓,还用老夫多说嘴吗?若是贵部没有赈济百姓,老夫肯定会为百姓仗义执言。” “若是我军进城的时候你站出来说一句请我军救助百姓的话,寡人定会将你奉为上宾,然而你宁愿混在难民当中做缩头乌龟,也不愿意承担起你做为知府的责任,你还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 在我军眼里,你与这些百姓没有任何不同,是你自己将自己置身与普通百姓当中,现在反倒指责我军。 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比这些百姓值得寡人另眼相待的长处,寡人不妨告诉你,珍惜你在难民营的日子吧,等到我们查到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证,等待你的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对于这种把自己看的很高,其实狗屁不是的人,郑经根本懒得搭理,刚开始见这人冲过来,还以为是军队欺压百姓,有人想要拦轿喊冤,没想到是个跑来要待遇的。 你也配——呸! 郑经是收到陈莽的汇报后,才赶来高州视察,尽管现在高州的受灾的百姓都已经分段安置在筑路工地上,暂时没有的食物危机。 可是看到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一个个面有菜色,郑经还是心中酸楚,这些人还是生在物资丰富的亚热带地区,北方被满清权贵圈地剥夺土地的百姓又过着怎么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个时代的百姓是淳朴的,也是懂得感恩的,只要官府能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会奋力燃烧自己的价值。 整个筑路的工地上,根本不用士兵催促,百姓们都会卖力地干着活,至于有些想要浑水摸鱼的青皮混混,早已被士兵挑出去,等待他们的是无休止的劳改生活。 劳改营干活,负责监工的士兵可没有野战部队好说话,偷奸耍滑顶多会被呵斥几句,在劳改营动作稍微慢一点,鞭子就会落在身上。 郑经在电白通往高州的工地上待了一天多的时间,直到琼州知府冯锡范赶到的时候,郑经还在跟陈莽商议着这些新占据的土地如何安排。 郑经与冯锡范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面,做为郑经的侍卫出身,虽然改行做了文官,但是身上那股习武之人的利落劲儿依然不变。 干净利落地给郑经行礼后,冯锡范说道:“王上!一下子拿下这么大的地盘,人才的培养有些跟不上了,您看是不是适当的启用本地人做官?” “原则上启用本地人才没有问题,不过有一个原则必须遵守,那就是本县人不得在本县做官,大明地方盘根错节的教训必须要在我们手里打破。 而且所有应募的人才,都要从小吏做起,不愿意做的滚蛋,我们宁可慢一点儿,也不给那些一心只想着升官发财、一步登天家伙机会。” “王上放心,我们的考核机制,这些地方上的读书人能够通过的不多,想要进入我们的体制并不容易。” “严一点儿没有坏处,总比泥沙俱下、鱼目混珠的好。还有一点就是对天地会人员要进行妥善安排,他们都是我郑氏的功臣,我们不能让这些功臣寒心。 尤其是那些底层跑腿的,他们在天地会的地位本来也不高,完全是凭着反抗建奴的热血加入我们,对这些人员一定给予合理的安置。” 冯锡范心中凛凛,知道延平王这是在敲打他,不要以权谋私,这个时候的冯锡范权力非常的大,可以说高雷廉地区的地方官员,都是他一言以决之。 这样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知府的权力,可以说已经是一省巡抚的权力。冯锡范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犯错。 尤其是他知道延平王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让父亲留在礼官这个清水衙门当个吉祥物,完全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若是自己也被人抓到把柄,冯家可就全完了。 “王上!一般的人员臣还能做主,可是有一人臣不知该如何安置,也不敢安置。” “是什么人?” “此人是天地会雷州香主,名叫胡六奇,在满清的官职是雷州千总,按理说他是属于军队的人,不过陈将军却认为他的军职是满清的,在郑氏的职位是地方官,不属于军队,理应地方安置。” “你们问过他本人意愿没有?” “臣问过,胡六奇说自己当了半辈子的兵,别的什么都不会干,还是希望留在军队。” 郑经思考了一下,这些在满清任过职的军头,多少都会有一些旧的习气,就这么安置到军队当中,肯定会带坏郑军好不容易在培养起来的风气。 可是不进行安置那也说不过去,最后还是决定见一见本人再说。 高雷两地本就不远,一天多的时间,胡六奇便赶到了高州城觐见延平王,胡六奇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加入天地会之后,他就幻想过受到延平王接见的场景。 等到今天这个愿望真的能实现的时候,胡六奇反倒有些不知所措。郑经看到胡六奇笨拙地给自己行礼,微笑着说道:“胡卿是我郑氏的功臣,不必拘礼,身边的人都知道寡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胡六奇尴尬地笑道:“大王仁义播于四海,臣早有耳闻,早就心向往之。” 郑经用手指点了点他说道:“这话谁教你的,你是带兵的,别学那些酸儒。” “大王这话臣爱听,那些酸儒臣也看不上,可是这些酸儒太讨厌了,只会背后阴人。” 郑经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带兵之人就要直来直去,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是想留在军队还是留在地方?” “臣还是想留在军队!” “既然你想留在军队,寡人问问你,你觉得我军与满清的军队有什么区别?” 胡六奇知道这是延平王在称量自己的斤两,若是回答不好,别说是还留在军队,就是留在地方都不一定有好的位置。 胡六奇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见到郑军,认真说道:“大王!我军与满清的军队相比,最明显的是精气神不同。 我军士卒普遍红光满面,士气高昂,而满清的士卒永远都是一副没吃饭的样子,每次想要士卒打仗都需要发放赏赐提振士气。 我军的训练明显要比满清的军队训练要好,臣不知道我军是如何操练的,不过可以肯定至少能够做到三天一操!” “寡人若是告诉你,我军的操练是每天都要坚持训练,而且都是不同的科目,并且士兵的军饷都是由专人发放,带兵的军官并不接触士兵的薪饷,就算是士兵犯错也是由专门的镇抚司处置,你会怎么想?” “这怎么可能,军官不掌赏罚,士兵如何会敬畏军官,士兵不能敬畏军官,军官如何能够对士兵如臂使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胡六奇当兵(上) ,穿越之海权时代 胡六奇一个典型的十七世纪土著哪里懂什么叫做近现代化军队,在郑经的眼里,现在全世界的军队若论组织力度,作战思想在郑军面前就是个弟弟。 郑经沉声说道:“胡将军,这就是我军与满清军队的最大差距,你要想留在军队,只能到承天府陆军学堂学习过后才能重新分配。 不然你根本无法跟上我军的军事节奏,在郑氏当兵待遇好,可是要求也高,各种纪律绝对不是你在满清军队中待习惯的一时半会儿能够接受的。 这些天你可以到陈莽的军队中体验一番,对我军进行深入的了解再做决定。” 胡六奇不傻,自然是听出了延平王话里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的军事素养不够,想要带兵就得回炉重造,虽然他不知道那个陆军学堂是干什么的,但是不妨碍他知道这个地方一定是教授怎么打仗的。 可是胡六奇在看到郑军的军容之后,就深深爱上了这支威武之师,本来已经厌倦了军伍生活的胡六奇又燃起了激情。 胡六奇刚过而立之年,正是一个军官的黄金年龄,他相信只要自己带上这样一支军队,一定能够立下不世功勋。 既然延平王觉得自己的军事素养不够,自己就去那个军事学堂学习。 “大王!臣愿意去军事学堂学习,带兵驰骋疆场为国效力是臣的夙愿,臣是一定要做到的。” “好!有志气!” “陈莽!” “臣在!” “将胡六奇挑一个排安置下去,让他在排里当一个月新兵,能够过了新兵考验期,就送他去承天府陆军学堂。 过不了一个月的考验,寡人只能将他安排到地方做个提刑官!” “臣明白!” “胡六奇跟本将走吧!” “是!” 离开的时候胡六奇悄悄问陈莽:“陈都督,这个提刑官是个什么官儿?” “怎么心动了?” “绝对没有,卑职就是好奇,没听过这么个官!” “提刑按察使司没听过吗?” “那可是三品大员,卑职哪里够得着那么大的官,再说卑职是武臣啊!” “你想的美!你顶多能够被安置到一个县里做提刑官,这个职位大概就相当于县丞,不过比县丞的权力要大一些。 咱郑氏的县官老爷不审案,也不捕盗抓贼,捕盗抓贼的活儿就是提刑官的事。咱们郑氏一个县里有好几个衙门,这提刑司就是其中的一个衙门。” 胡六奇此时是有一些心动的,别看他这个千总是个六品官,可是在文官眼里他就是个打杂的,可是这县丞是妥妥的文官,虽然品级降了,但是武官转文官那也是高升。 随即胡六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真的让自己去做这个提刑官,别说破案了,连文书都看不明白,还不让底下的奸猾小吏给坑死。 “这活卑职可干不了,就卑职这肚子里,认识的字加起来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卑职可不去丢那个人。” 陈莽微微一笑,说道:“军队里也一样要识字,识字率不过关那是通不过考核的!” “陈都督说笑了,当个兵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儿命,识字有什么用?” 陈莽把脸一板说道:“谁给你开玩笑,所有入伍的新兵都要过识字关,一个月新兵训练若是识字不超过一百个,就算考核失败。” 胡六奇的脸当时就垮了下来,难怪延平王会认为自己的军事素养不行,这郑军还真是邪门儿,当个兵又不考秀才,还要识字。 不过胡六奇可不是那轻易认输的人,不然也不会当着满清的军官还偷偷地加入天地会。正是对在满清军队的生活不满,才想要搏一个出身。 不就是识字,有什么难的,大不了老子也学那穷措大头悬梁、锥刺股,越是不容易,这兵他还当定了。 胡六奇在陈莽的安排下进了郑军的军营,这是胡六奇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郑军的军营,郑军的军营使用的是祖泽清留下的军营。 不过经过郑军入驻之后的清理,军营焕然一新,完全不像胡六奇印象中臭烘烘的军营,胡六奇被安置在第三十六镇第七十二千总一零四营一队三排做了一名火铳兵。 与同什的官兵相比,胡六奇三十多岁的年龄明显偏大,同时刚刚绞了发辫,头上才刚刚长出的头发茬,无不证明这个中年人不是来自琼州。 胡六奇一个什的什长是黎人,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性格比较直率,操着一口琼州官话一把将胡六奇拉过来给自己的袍泽介绍道:“兄弟们!这位老兄叫胡六奇,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什里兄弟,大家一个锅里捞饭,都要互相照应。” 胡六奇当了多年的军官,对付这些涉世未深的小伙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几句漂亮话一说,很快便跟士兵们打成一片。 在军营里都是一个什一个营房,胡六奇第一次住上了高低铺的架子床。这与他印象中的大通铺不可同日而语。 营房中没有清军营房中的恶臭的味道,整个营房都收拾的非常利落,由于胡六奇刚进军营,什么东西都没有,什长带着他找到后勤部领上了军服、被褥、生活用品。 再次回到营房胡六奇就遭到了当头一棒,营房中有各种规矩,所有的物品必须按照规定的位置摆放。这些胡六奇虽然还不适应,但是还能接受。最让胡六奇崩溃的是叠被子,军营里要求将被子要叠成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胡六奇哪里干过这样的事,手忙脚乱半天也没有把被子叠好,看着别的士兵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他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他不明白,当个兵与叠被子有什么关联,非要将被子叠出个花样。可是他却不敢抱怨,因为这种规矩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看看别的士兵整齐的床铺,胡六奇就知道这种规矩从每个人一入军营就有了。 好在什长耐心地给他讲了叠被子的窍门,要如何做才能又快又好地将被子叠好。来了个新成员让这一个什的士兵有了更多的话题,在教授胡六奇叠被子的过程中,便到了晚饭时间。 听到提醒晚饭的鼓点,什长立刻下令整队,十个人拿着自己的餐盘与碗筷,排成单人纵队前往食堂打饭。 食堂是以营为单位设立,每个营都有自己的独立食堂,进入食堂胡六奇就见到了他从来都没有见到景象。 每个打饭的窗口都排着井然有序的队伍,没有一个人插队抢饭,这让胡六奇感到不可思议,不抢饭那排到最后的士兵能吃饱吗? 然而现实却打了他的脸,今天的晚餐是一荤两素搭配,荤菜是猪肉炖红薯粉条,两个素菜一个广东地区常见的空心菜,一个盐水茴香豆。 加上不限量供应的糙米饭,再配上一碗紫菜汤,就是今天的晚饭。 这样胡六奇看傻了眼,吃饭的时候胡六奇低声问什长:“什长!今儿是啥日子,怎么吃这么好的伙食?” “什么啥日子,这是我军驻营时的标准晚餐,行军的时候就吃不到了,都是些比较容易解决的食物,最难吃的就是鱼肉罐头。” “吃鱼还嫌难吃,我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多了吧!” “我郑氏的生活远不是你能想象的到的,就咱们这样的伙食,普通百姓家里也是能够经常吃上一顿的。 不过这猪肉炖粉条确实是最受官兵喜欢的美食,你小子也算有福,第一天就赶上吃猪肉炖粉条,要是供给不畅的时候,连着让你吃一个月的鱼肉,我保证你能看到鱼就想吐。” “怎么可能,虽然咱广东靠海,并不缺鱼,可是那也不至于吃鱼吃烦了啊!换了我吃一年也吃不烦。” 什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胡六奇说道:“那以后我们餐盘里的鱼都给你如何?” “那敢情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 胡六奇当兵(下)(为书友54杀伐超神加更) 胡六奇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吃完晚饭就到了学习的时间,每个队都有一名兼职的教书先生,先生本身就是镇抚司的军官。 所有的士兵不怕自己的长官,最怕的就是镇抚司的红袖章,一旦被镇抚司喊去喝茶,那就是痛苦的记忆。 因此在识字课堂上, 没有一个人敢捣乱,都乖的跟小学生一般。 先生的授课都是以各种的故事开始,同时又加上郑军的军队纪律,在士兵识字的同时又加深了士兵对军纪的掌握,同时在听故事当中也加深了国家认同感,对自己身为华夏一份子而感到自豪。 识字课结束之后, 就到了熄灯睡觉时间, 所有的营房必须熄灯睡觉,若是有人摸黑说话被巡夜的军官抓住, 少不得一顿小黑屋伺候。 士兵们宁愿挨一顿板子都不愿意进小黑屋待三天,那种压抑感能够让人发疯,听着士兵们讲述着小黑屋的恐怖,胡六奇并不理解,又不是打板子打个半死,有那么可怕吗? 第二天天刚放亮,起床的号角声就惊醒了熟睡的士兵,士兵们如同抢着上战场一般,动作飞快地穿衣,叠被。 看着慢吞吞的胡六奇,什长目露凶光,大声呵斥道:“老胡!你是猪吗?这么磨蹭,快!快!快! 要是因为你一个人让老子一个什挨罚,老子跟你没完!” 嘴上说着凶狠地话,手上却还是帮着胡六奇叠好被子,拿起洗漱用品到营房外的水池边打水洗漱。 胡六奇意识到了这早操的速度是关键, 在什长的督促下不敢怠慢,好在他有当兵的底子,跟普通的新兵相比他做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吃力。 早操就是排好队列跑步,没有任何的花哨,就是比拼团队的意识和速度,在郑军里除了个人比武,个人英雄没有用武之地,所有的考核都要看团队。 一个队的考核看一个什的团队水平,一个营的考核看一个排的团队水平,一个千总的考核看一个队的团队水平。 这就是什长看到胡六奇磨蹭的时候大怒的原因,一个人出错整个什一起受罚。 在体能这方面,坚持打熬身体的胡六奇跟这些二十多岁小伙子相比,一点儿都不差,整个早操胡六奇并没有给整个什丢脸。 吃完早饭,是对抗训练,士兵们捉对使用木制的步枪模型进行拼刺训练,这个环节是胡六奇的强项,尽管他没有练过郑军的拼刺,可是仗着自己的武功底子, 还是将整个什的士兵全都放倒了。 军队里崇拜强者,胡六奇的一手功夫赢得了士兵们的尊重,都起哄让他教大家练功夫,胡六奇非常豪爽地点头答应。 到了午饭的时候,胡六奇昨日夸下的海口报应便来了。午饭荤菜就是一块鱼肉,一个什的官兵纷纷将自己餐盘里的鱼肉堆到了他的餐盘里,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老胡!咱们军营有纪律,不能剩饭,糟蹋粮食,若是剩饭被镇抚司的红袖章抓住,你老哥可就惨了。” 士兵们还‘好心’地将他餐盘里素菜分走,美其名曰帮他分担,第一次如此管饱的吃鱼肉,胡六奇倒是吃了个十二成饱,虽然吃到最后有些吃不下,但是远没有士兵们所说的看到鱼肉就想吐的感觉。 吃完饭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就开始了队列训练,每个士兵的后背上都别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昨天晚上的识字内容。 士兵在训练的过程中还能加深对昨晚学习内容的记忆,胡六奇回想着昨天晚上先生专门教授给他的字,又想着今天一大早就开始的跑步训练。 他有些恍惚,这就是郑军的军队吗?如此养兵,一年得花多少钱才能养一支足够使用的军队,他可不是单纯的士兵,而是带兵多年的军官。 他当然能够明白这种方式养出来的兵绝对是精兵,可是花费却是浩大,以郑军这样的养兵花费,清军最少能养三个兵。 队列训练结束之后,就成了射击训练,胡六奇第一次摸到了郑军最先进的步枪,什长早就看出来胡六奇有当兵的经历。 指点着胡六奇进行装填之后,告诉他射击要领之后,指着一百五十步的人形靶说道:“瞄着那个靶子放一枪!” 胡六奇看着那么远的距离为难地说道:“什长!这么远根本打不中,弹丸还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呢!” “是吗?我打一枪试试!” 说着什长举枪瞄准靶子,扣动了扳机,远处报靶的士兵高喊:“八环!” 胡六奇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咱们士兵的基础成绩是一百二十步必须八环以上,一百五十步必须能上靶。” 胡六奇这时已经明白,这肯定是出在了火铳的原因上,郑军的火铳跟清军的火铳肯定有本质的区别。 他想到郑军火铳的子弹竟然是拿油纸包着的,而且弹头也不是常见的圆形,而是锥形这应该就是郑军火铳能够打的远的奥秘。 别看胡六奇当了这么多年兵,打放过无数次的火铳,真正的射击技术一点都没有,别说一百五十步,就连一百二十步的靶子都没有上靶。 什长一眼就看出了胡六奇的问题出在哪里,可能这个毛病是所有使用鸟铳的清兵的毛病,在开火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躲避,生怕火铳伤到自己。 于是什长单独给胡六奇布置训练任务,那就是让胡六奇练习据枪,保持握枪的稳定性,枪支掌握的越稳,弹道就越精准。 射击训练过后就是士兵们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这段时间里可以说是士兵们最欢乐的时光,除了军队纪律不允许做的事,士兵们想干什么都没有人干涉。 这一天的时间里,胡六奇就发现了郑军简直就是在烧钱,这样的军队训练,若是伙食跟不上,士兵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了。 可是胡六奇又深深地知道,这样的军队在思想与军事素质上,已经远远地将清军抛开。不消说郑军手里有着让清军望尘莫及的先进火铳,就是用着同样的装备,郑军的一万军队能够打的清军三万人屁滚尿流。 有了这样的认知,胡六奇对自己的坚持更加的有了信心,他知道延平王让自己来军队当大头兵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是延平王还是军队都担心自己会把清军的坏习惯带到郑军当中,这样的安排既有让自己知难而退的想法,也有让自己深入了解郑军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的想法。 胡六奇非常满意,他有信心凭着自己的努力,有一天也能如陈都督一样带领千军万马为国驰骋疆场。 胡六奇在军队中安下了心,在同袍问起他的出身时,也是巧妙地遮掩过去,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想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地从底层了解这支军队,这对自己以后的带兵有着莫大的好处。 接下来胡六奇痛苦的日子就开始了,除了第一天到军营赶上一顿猪肉炖粉条,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是鱼肉。 同袍们都是将自己的那份鱼肉放到了自己的餐盘里,刚开始几天还能吃的下去,连续几天下来,胡六奇感觉自己一打嗝儿都是鱼腥气,看到鱼肉就有种想吐的冲动。 这下子胡六奇说什么也不再接受同袍餐盘里的鱼肉,就连属于自己的那份鱼肉都感觉是那么的难以下咽。 原来同袍们说的是真的,这吃鱼真的能够吃到吐,胡六奇非常好奇郑军的鱼肉到底怎么弄来的,还有这鱼从大海上打捞上来再运到高州军营,难道不会腐坏吗? 连续在高州营地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军队接到了向北进军的命令,胡六奇对广东的地理非常熟悉,他知道大军即将进攻的一定是高州北面的罗定州。 罗定州是广东十府一州中的那一州,是广东布政使司的直隶州,向西便是重镇梧州,地理位置非常的重要。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旧官僚 陈莽将胡六奇安置到军营之后,便返回高州府衙,看到陈莽返回来,郑经笑着问道:“感觉这个人如何?” “是个有野心的人,臣用提刑司试探他,他都不为所动,在个人定力上还是非常不错的。” “有野心不怕, 只要他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寡人不吝给他发展的机会,暂时不用管他,让他在基层待一个月,若是有战事在安排他上战场打上一仗,试试他在战场上的成色。” “王上放心!只要能够证明他是个人才,臣绝对不会埋没他,不过进陆军学堂进修一下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我们的军队里能够将他旧军队里的那些坏毛病磨掉, 不过在基层却不能教会他我军战术理念。” “只要他能够通过考核,那就安排他到承天府去学习!” “是!” “接下来你们的任务不变还是继续北上拿下梧州,祖泽清逃到哪里去了?” “臣安排人查探,祖泽清已经带着抢掠的物资,进了梧州府,听说还与孙延龄起了一些龌龊,不过孙延龄估计担心得罪吴三桂,双方并没有兵戎相见。” “本来寡人的计划是拿下梧州这个广西的重镇,既然已经被祖泽清占据,那我们就暂时不打了梧州。 西边的廉州陈泽已经率领海军从鸿基抽调基地守备队去攻打,很快便能拿下,等到琼州后续的二线民兵接手高雷二州的防御之后,你便继续北上拿下罗定州,寡人相信罗定州在祖泽清过境之后,一定也如蝗虫过境一般。 若是罗定州形势不稳,你就暂时驻扎罗定州稳定局势,同时做出威胁肇庆的姿势。至于西边的祖泽清, 不过是个老纨绔,只要一个镇的人马就能挡住。” “臣明白了,不过肇庆是两广总督驻地,想必防御很严密,臣手中的兵力恐怕难以完成任务。” “你拿下罗定州之后,便等候广州的消息,广州安定下来之后,黄廷便能抽出兵力攻打肇庆,不用担心发生意外,时间在我们这一边。” 交待完军事上的问题,郑经开始考虑广东日后的安排,毕竟是一省之地,必须要有一个身份足够的人坐镇。 郑经挨着个的将自己身边的人才过了一遍,发现最适合做广东巡抚的就是旧港海关的张有德。可是张有德却是广东人,并不符合异地当官的规则。 陈永华现在执掌中枢,更不可能到地方上任职,其他一些中枢的官员,只能说都是循规蹈矩的循吏,并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 想来想去发现最适合的人选还是自己的岳父唐兴文, 无论是亲疏关系,还是能够无条件执行自己的新政, 岳父都是最佳的选择。 至于现在负责暂时管理高雷琼三府的冯锡范,郑经想都没想,无他与广东相比,琼州更重要,以现在对郑氏的作用,两个广东也抵不上一个琼州的作用。 正想着冯锡范的安排,冯锡范便到了,与冯锡范一同来到高州的还有几位原廉州府的官员。为首的就是原满清雷州知府吴胜藻,以及海康知县余震瀚和徐闻知县宋瀚。 这几位被胡六奇拿下之后交给了冯锡范,结果冯锡范直接将这几位往大牢里一关,从此便不闻不问。 郑氏对用人有着严格的要求,这些满清的旧式官僚被俘虏的原则上是一个不用,主动投降的根据情况安置在一些清水衙门里冲门面。 郑经简单了解了冯锡范带着这几个人来见自己的目的,原来这几个人正在编写《雷州府志》,如今被战争打断,他们希望郑氏能够继续支持他们将《雷州府志》修完。 “修地方志?” “是!” “这是好事,不过寡人想听一听这几人的史观,若是没有正确的史观,他们修出来的地方志就是荼毒后人。” 冯锡范点头道:“那臣将这几人带进来!” 很快门外进来三个人,三人进门只是给郑经拱手敷衍着行了个礼,吴胜藻便开口说道:“郑首领,为何兴兵犯我大清疆域,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大清?寡人没听说过,只知道这片土地祖祖辈辈都是华夏百姓的土地,我华夏子民回我华夏的土地,怎么就成了犯你大清的疆域?” 说完郑经摘下帽子,指指自己的发髻,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冷笑道:“看清楚了,寡人的衣冠传承了几千年,这衣冠不能在寡人的手里灭掉,不然寡人对不起华夏列祖列宗!” 吴胜藻没想到郑经上来就扔出一个王炸,上来就把民族大旗扛在了自己的肩上,确实人家说的不错,纵观历史,就算是蒙元占了天下,也没有逼迫汉人剃发易服。 偏偏建奴就做出了这种人神共愤的恶事,就是因为这样的恶行激起了华夏百姓的反抗,让华夏百姓经历了空前的浩劫。 这些事吴胜藻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他生于崇祯元年,刚刚成丁大明就已经成了满清的天下,这个时候要么做顺民,要么就只能与满清拼命。 吴胜藻选择了做顺民,这个时候又得到了大汉奸洪承畴赏识,便彻底踏入满清官场,不过其官途并不顺遂,已经快知天命的年纪,却只做到了一个边鄙小府的知府。 要说这吴胜藻能够对满清有多少忠心,却也不见得,不过郑军在雷州听百姓讲述,这位吴知府的官声还算不错。 之所以先声夺人质问郑经,不过是读书人的惯用伎俩,想要以大言吸引郑经的注意,没想到碰上个不按套路出牌的郑经,直接几句话便让吴胜藻哑口无言。 吴胜藻张了张嘴,半天后化作一声长叹道:“天命如此,我等一介凡人如之奈何?” 郑经心想:这位这种心情应该是大多数读书人当时委身满清时的心态吧,典型的又当又立。郑经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拿天命说事的人,无非是给自己的不忠找个借口而已。 “尔是何人?”郑经用上了最轻蔑的语气。 “老夫雷州知府吴胜藻,跟着老夫一起来的两位,一位是徐闻大令宋瀚,一位是海康大令余震瀚。” “原来是三位伪官,你们要见寡人干什么?” 吴胜藻对郑经‘伪官’这个词刺痛了内心,当即反驳道:“郑首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老夫,老夫虽然生于大明,但是老夫没有受过大明一天恩养。” “你没有受过大明的恩养?那么寡人就奇怪了,你是在什么地方读的书,你读的这些书哪一本不是华夏的典籍。 你学了华夏的典籍,有了本事却当了建奴的官,还口口声声没有受过大明的恩养。你的礼义廉耻都去了哪里?” 但凡有些廉耻之心的华夏汉人在剃发易服之后,就会感觉自己有先天的原罪在身上,这也是吴三桂起兵能够群起响应的原因之一。 不说其他的理由,就一条复汉家衣冠就打动了太多的人心,满清的金钱鼠尾实在是丑陋,满清入关以后,帽子大行于世,只因大家都希望用帽子遮住自己丑陋的脑壳。 吴胜藻还算是有廉耻之心的人,被郑经一阵奚落羞臊的无地自容,低头不再说话。他身边的徐闻知县宋瀚接过话来说道:“吴府尊并无不敬延平王之意,只是身为雷州父母官,对治下百姓遭遇战火荼毒深感痛心,一时口无遮拦还请延平王勿怪!” “罢了!寡人也不想跟你们理论这些,若说荼毒百姓,你们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迁界禁海死了多少百姓,圈地占田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过去的不说,就说这眼前之事,祖泽清竟然能够下手洗劫百姓,高州数万百姓连隔夜的口粮都不给留下,若是我军不及时赶到,会饿死多少人? 而我军打下雷州没有伤过一个无辜百姓,没有抢过百姓一文钱的财物,谁对谁错百姓心中自有评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谁该名垂青史 若不是郑经知道这几位官员在百姓中的口碑不错,郑经都懒得跟他们多费半句口舌,与吴胜藻死要面子不同,宋瀚要活泛的多。 既然不想死,又想活的体面一些,只能低头服软,至于满清朝廷在得知他们降了郑氏会不会对付他们的家人, 只能请求延平王暂时不要公开他们的身份。 既要体面,又不引人瞩目,修史就是一个最好的去处,在朝修官史、帝王起居注,在野修地方志,野贤录。 读书人说话就喜欢拐弯抹角, 本来几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兜一个大圈子, 郑经是理科生, 本就不善言辞,更不愿在语言上面与这些读书人交锋。 短暂交锋过后,郑经就有些不耐烦了,冷下脸来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直说?寡人很忙没时间跟你们扯闲篇!” 宋瀚明白人家延平王已经没有了耐心,若是再不进入正题,今天就白来了,赶紧拱手说道:“延平王!我等雷州官吏正在编修《雷州府志》,恳请延平王能够让我等继续编纂下去。” “修史是我华夏传承的重要组成部分,按理说寡人应该大力支持,不过寡人想听听你们的史观,若是你们的史观不正, 这地方志修出来不但不能造福后人,还会贻害无穷。” “延平王想听什么?” “何为史?” “知过去、明兴替、辩黑白、正人心, 此为史也!” “详细说一说!” “知过去就是史官要秉笔直书,不得曲意逢迎上位者, 而做春秋笔法文过饰非;明兴替就是以史为鉴告诉后人天下为何兴替,只有如此上位者才不敢随意胡作非为,史能警示上位者; 辩黑白是史官要对发生过的事件进行点评, 对错好坏都要说清楚;正人心顾名思义,通过对善恶终有报的记录,明辨黑白之后才能正人心。” “寡人大概是听明白了,你们的史观就是要用史籍震慑君主、上位者不能胡作非为,悠悠青史会把作恶者钉在耻辱柱上,是这样吗?” “可以这样说吧,青史能够时刻警示上位者要行仁政、兴文教、重农桑,只有如此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是吗?那你解释一下为何建奴会占了华夏的江山,建奴是靠着行仁政占据了华夏江山的吗?” 这就是儒家的弱点,宋瀚根本不能解释为何满清会占据了天下,按照儒家的理论,天下失德必有有德者居之。 可是满清是有德者吗?这是多么不要脸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延平王!大清是靠武力夺得天下,可是这治天下总不能还靠武力吧,大清立国之后也进行了积极融入华夏的举措,比如重文教、兴科举、劝农桑, 哪一样都是巩固国本之策。” “那好!满清继续按照你们的这套行事,将来是不是会有另一个武力强盛的势力将满清灭了?” 这话宋瀚接不下去了,因为按照他们的逻辑只能是如此,整个华夏一千年都不一定有进步,都是在周而复始的轮回。 郑经问题直指儒家的核心,儒家不管如何自辩都无法逃脱这个轮回的怪圈,这就是儒家最大的弊端,螺狮壳里做道场怎么折腾都脱不开一堵无形的墙。 “延平王难道有办法一直保证国家强盛?” “当然有!不过你们不会支持,因为寡人的这一套东西,你们的利益会受损。” “若是能够让国家昌盛,我等个人利益受一点损失又有何妨!” “是吗?寡人要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还要推行科举改革,将实学也加入到科举当中,还要大幅提高军人的地位,让每一个当兵的人不但自己感到光荣,就是家属也与有荣焉。 寡人还要推行全民免费教育,让知识不再垄断在少数人手中,每个人都有随意选择做什么的权利。 还要取消一切贱籍,你们这些人家中的那些奴仆、丫鬟将会成为自由人,如果你们还想继续用他们,那就要与他们签订雇佣合同。他们只要合同完成,不愿意在你家干,随时都可以离开。 寡人还要扶持工商资本,鼓励百姓开办工厂,发明创造,保护工匠的发明专利,对有发明创造的大国工匠给予最高的政治地位。” 吴胜藻、宋瀚和余震瀚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郑经说的这些哪一样都是掘儒家祖坟的措施,别看儒生整日高举着教化万民的口号,实际上对知识的垄断是无比重视。 看一看从古至今的识字率就能知道这知识的垄断是多么的严重,明太祖开创的蒙学制度本来可以有效的提高百姓的识字率,可惜的是随着老朱蹬腿便人亡政息。 儒生们难道看不到这样做对国家的好处吗?他们当然能够看到,可是大家都读书了,读书人还如何去奴役别人,他们那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理论不就崩塌了。 吴胜藻缓过神来低吼道:“延平王若是如此一意孤行,就不怕天下士绅群起反对吗?没有士绅的支持,延平王就算打下天下,能坐的稳吗?” “寡人不需要士绅稳定乡村,士绅凭什么在乡村称王称霸,这天下到底是国家的,还是士绅的。寡人认真地告诉你们,以后没有士绅是乡村基石的说法,乡村一样是国家官吏在管理。 就算是乡村的里正与村正也需要国家的任命,是国家的公务人员,国家的一道政令能够直达到每一个百姓,不给士绅胥吏曲解政令的机会。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那就是百姓必须识字,能够看得懂政令的内容,这也就是寡人强调必须普及全民教育的原因。” “延平王,就算是您要普及教育,那也要找到这么多能够教授百姓读书的读书人吧,您把读书人得罪了,谁还愿意给您当教书先生。” 郑经哈哈大笑,指着吴胜藻说道:“读书人?你们指的读书人是那些有了功名能捞到好处之人,你别忘了能够考上功名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读了几年都没有读出名堂,最后迫于生计又回归平庸之人。 寡人开出条件,这些人难道不会趋之若鹜,别忘了寡人的教书先生可是拿国家俸禄的公务人员。” 吴胜藻皱眉问道:“延平王说的这些与我等编写《雷州府志》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无论是国史还是地方志,要看你们是替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歌功颂德,还是为创造财富的劳动大众张目。 诸位都是熟读史籍之人,可有见过哪一部史籍为创造财富的劳动大众树碑立传,甚至有些发明创造者由于身份低微,连留下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作为历史的记录者,除了秉笔直书之外,还要明白什么东西才是促进社会发展的,寡人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十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读书人赶不上一个创造财富的工匠。” 吴胜藻明白了,郑氏海寇这是不但要从武力上压制士绅,还要从精神上打击士绅,让士绅彻底失去对百姓的号召力。 若是史籍的记载都是发明创造的工匠,种地高产的农夫,都是这些人名垂青史,谁还会听才子佳人的故事,谁还会抬头仰视他们这些读书人。 三人都是官声不错的读书人,可是他们的骨子里还是读书人的那一套,认为读书人就应该高高在上,对于郑经这种将读书人打压下去,与贩夫走卒相提并论的说法感到非常的不适。 不过三人还是不死心,一直没有说话的余震瀚出言问道:“延平王!就算是士绅也一起纳粮服役,这天下一样不会公平。 谁来约束官员,官员家里的土地要不要收税,家里的店铺要不要收税,皇亲国戚要不要收税,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帝要不要交税?” 第二百二十章 余震瀚的觉悟 郑经没想到这个余震瀚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问出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只要传出去,就算是他没有投降郑氏,满清朝廷也不会饶了他。 好家伙,满清拼死拼活打下的花花世界在享受了几天,竟然还想着让满洲老爷交税, 老爷先砍了你这反骨崽的脑袋。 不过郑经还挺佩服这个中年人的勇气,不由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海康知县余震瀚?” “正是老夫!” “别那么端着,不累吗?你想过没有,你这番话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说这话的时候,老夫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考虑你的家人吗?” “老夫家贫,也没有家族拖累, 就一老妻与二子一女,如今都在家乡务农,老夫这个官也没给他们带去什么好处。” 郑经没想到这个时代还真有这样不为家人牟利的官员, 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不可能吧,就算你家种地,你当官之后,官府也不会到你家征收赋役,你的家人还是享受了你做官的莫大好处。” “若是延平王真的能够保证施政的公平,地方官吏不肆意盘剥百姓,老夫家里就只有那十几亩薄田,不要这点儿优待又有何妨。” “说的好!这个制度不是寡人一人能够维护的,需要千万人一起努力才能维护,任何制度都需要监督,而且制度也不能一成不变,那些所谓的祖制不能改变,都是扯淡之事。 与时俱进才是社会发展的真谛,一条国策的制定不能是朝堂上一拍脑袋就制定出来, 完全不考虑地方上是否适合。 因此一项国策的推行必须建立在试点成功的基础上, 才能将这项国策推广开来。在执行的过程中, 更要注意的是政策的执行力度,不然再好的政策也会被贪官污吏弄成害民之政。” 郑经的话让在场的三个满清官员陷入沉思, 就连陪同的冯锡范与洪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延平王这番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政策与监督。 “延平王!您的意思是说国家不但要有强力的执行部门,还要有强力的监督部门,两套部门互不统属,可是这些监督部门不会演变成明朝的言官吗?” “余先生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监督部门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捕风捉影,风闻言事必须彻底杜绝,任何诬告者,都必须反坐。 同时各个级别的监督者必须负起监督责任,比如一地官员被上一级发现贪腐行为,而同一级监督的官员将会视情况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罚,最轻也是监督不力的处罚。” “这是应该的,既然端了这碗饭,就该负到责任,不过也要给监督的官员相应的权力,不然监督部门如何掌握官员违法的证据。” “相应的权力必须要给,地方官府的每一笔收支都要在监督部门的监督之下,只要认真审核就不难找到贪腐者的漏洞, 何况就目前这些地方官,贪腐的手段如此低级,那更是一查一个准。” “监督部门没有抓捕之权,对地方官并不能形成震慑,就算是掌握证据,在证据的传递过程中,也有可能会莫名其妙的遗失。 地方上盘根错节,根本不是一个外来的官员凭借朝廷的威严就能震慑的,他们最多只会阳奉阴违,事情做得更隐蔽一些而已。” 这余震瀚是豁出去了,把自己这些年为官的经验,以及受到的地方掣肘全部抖落出来了,让一旁的吴胜藻与宋瀚听得瑟瑟发抖。 “这就是寡人要打掉士绅把持乡村的权力,皇权不下乡这种事必须杜绝!” “打掉士绅一样没有用,士绅有稳定的收入,顶多只是吃一些百姓投献的土地,用身份换取收益,真正垄断乡村的是宗族。 族长的话比皇帝的圣旨更管用,每一个乡村基本都是一个宗族的社会,尤其是一些古老的乡村,那更是多少年的坐地老户。 这些宗族通过与邻村的联姻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对村内的普通百姓压榨,对外对抗官府,甚至还建起寨墙、碉楼与官府对抗。 广东一地每年因为土客村庄争水发生的械斗不计其数,都是宗族之间互相争斗,就是官府都只能在中间和稀泥。” 郑经知道余震瀚讲的是实话,广东历史上大的战乱没有多少,所以人口繁衍速度很快,加之山多地少,又有不少北方的汉人衣冠南渡在广东扎根。 这些北方汉人就当地的百姓称作客家人,而广东本地人又被客家人称作土人,两方的争斗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老户与新来户的争斗。 换了别人可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在郑经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百姓之所以依赖宗族,是因为离开宗族之后很难生存。 若是百姓发现不依靠宗族也能活的很好,谁还会在乎宗族族长的话,琼州府的那些苗黎山寨就是一个例子。 年轻人在工厂里找到收入稳定的工作,过上了比在山寨里好几倍的生活,谁若是让他们回到山寨继续被寨主剥削,他们会跟谁拼命。 广东也是如此,解决宗族最好的办法就是工业化转移农业人口,同时通过移民将多余的人口转移到南洋。 “土客矛盾也好、宗族问题也罢,究其原因还是百姓的生存资源太少,离开宗族的互助,无法生存。 若是官府能够为百姓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百姓就算不依附宗族也能好好生活,宗族还能对百姓有多大的影响。 土客矛盾更好解决,把愿意出海谋生的百姓移民到南洋,土地空闲出来,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争斗了。” “把百姓移民到南洋,那地方上人口少了税收不就低了?” “这就是要进行土地税收改革的原因啊!移民出去的都是失地的百姓,与其让他们留在广东佃租土地,不如让他们到南洋拥有自己的土地。 改革后的税收是以土地为基本单位征收赋税,不管是谁家里有几亩地那就征收几亩地的赋税,至于以前的人头税、食盐税等盘剥百姓的税收全部取消。” 余震瀚知道这郑氏的新政看来是蓄谋已久,已经把各个方面可能出现的矛盾都考虑到了,广东的士绅要要彻底的倒霉了。 这个郑氏的政治理想竟然跟自己这么的投契,若是郑氏真的能够在华夏将这样的新政推行下去,那么华夏的未来将会不可限量,这样的君主值得自己投效。 “延平王!不知老夫能够在广东的新政做些什么,老夫愿为广东百姓尽一些绵薄之力。” 这话已经是挑明了投靠之意,郑经自然会投桃报李,他反对的是士绅这个阶层,又不是反对某一个人,只要能够接受郑氏的理念,愿意为郑氏的新政做出贡献,郑经举双手欢迎。 “余先生!你我刚才讨论了这么多的监督问题,不如就由你担任这高雷二地的新政监督官,负责监督我郑氏官员的不法之事。 寡人给你调查查看任何账目的权力,只要官员有不法行为,立刻向地方提刑司发放抓捕令,将证据交由地方大理寺分部审理。” 吴胜藻与宋瀚一看余震瀚一番话得到了延平王的赏识,可是二人却没有余震瀚与士绅割裂的魄力,又不想回到牢狱之中接受劳动改造。 纠结半天还是妥协了,毕竟低下头就能过上体面的生活,总比在劳改营的日子好过多了。毕竟都能够接受剃发易服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毕竟骨头硬的要么死了,要么逃了,骨头不太硬,又不愿意给满清效力的,大多数都遁入了空门。 他们这些骨头软的,又不想过清贫日子的读书人便成了满清拉拢的对象,毕竟这么大的国家,就满清那点儿人,全部铺开就跟撒花椒面差不多。 第二百二十一章 左右摇摆 ,穿越之海权时代 吴胜藻与宋瀚低头服软也没有换来郑经的青睐,不过为了给后来者做一个榜样,郑经还是将二人安排给冯锡范,既然二人愿意编纂地方志,那就让二人去编纂,不过编纂地方志必须按照郑经的要求,要多编纂劳动者事迹。 至于说没有素才那是因为没有去挖掘,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少有闪光点的劳动者,关键是有没有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 郑经知道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满清官员投降,这些官员怎么处置其实很考验郑氏集团的政治智慧。 可以说这些人应该代表了华夏最顶尖的人才,这么多人如何安置如何改造都是摆在郑氏集团面前的重要任务。 随着后方民兵不断调拨到占领区维持各个占领区的治安,郑氏十年间培养出的大批义务教育学生进入各个占领区,开始了土地清丈工作。 这个过程充满了血腥,没有哪个既得利益者愿意拱手放出自己的利益,尤其是民风彪悍的广东地区,反抗者此起彼伏。 好在郑氏的新政得到了广大贫苦百姓的支持,在清丈的过程中,司法部门组建的流动大理寺更是在乡间地头开起了审判工作。 一些劣迹斑斑的豪绅大户在这一轮的土改中被处决,所有的土地都收归国有,不过郑氏并没有均田地,郑经看来百姓容易得到的东西并不会珍惜。 无地百姓想要获得土地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花钱买地,另一条是移民南洋。 这些从土豪劣绅手中没收的土地,将会分割成不同的地块进行招标拍卖。土地的价格并不高,但是有一个前提,必须按照官府的要求进行种植。 这些土地将会进行农场化改革,一旦这些农场经营成功后,那些手里掌握大量土地的士绅就会有样学样的进行农场化经营。 农场化经营最大的好处就是节省人力,多余的人力就会投入到工业化生产中。这个时代的工业正在从手工业到机械工业慢慢过渡,这个过程中,工厂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进行原始积累。 小农经济肯定无法与农场化经营竞争,那些拥有少量土地的百姓,要么一步步积累成大地主,也开始农场化经营,要么破产卖地,两条路一条是选择进城市做工人,另一条便是移民南洋各地,那里实施的小农经济模式,更适合不愿意进城的百姓生存。 就在郑经停驻高州监督两府之地的土改工作时,郑军的主力在黄廷的率领下已经兵临肇庆城下。 肇庆是两广总督驻地,如今却变成了一座孤城,西边是郑军的陈莽部拿下罗定州挡住了清军向西后退之路,东边是黄廷的两万大军。 两广总督一想到连平南王尚可喜都败在了海寇的兵锋之下退走韶关,更别提自己手里只有两万可怜的绿营兵。 金光祖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自己就守在城内不出城浪战,背靠坚城郑氏海寇能奈我何?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金光祖的脸,这位总督大帅完全没有想到战争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郑军为了快速拿下肇庆,根本就没有给城内的守军有任何侥幸的机会。 一拉开架势郑军便以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将城头的守军压制住,直接穴攻埋设棺材炸塌城墙,金光祖做梦都想不到在他看来固若金汤的肇庆城,在郑军的眼里跟纸糊的差不多。 城墙坍塌带来的后果不止是防御的缺口,更是精神上的打压,除了在这一段城墙上的绿营兵有一些伤亡之外,清军的伤亡并不大。 可是这些绿营兵在面对从缺口冲进来的郑军士兵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除了丢下武器掉头就跑者,剩下的都是跪地投降。 金光祖这个时候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带着自己的督标营从北门逃出肇庆,躲开郑军的追击,一路向东北逃到韶关与尚可喜汇合。 郑军拿下肇庆城后,分兵将肇庆治下的州县全部拿下之后,便暂时停驻肇庆休整,这个时候郑军已经拿下了广东半壁江山。 只剩下粤东的惠州府、潮州府和粤北的韶州府与南雄府,还在清军手中,北边的韶州府郑军与尚之信有协议,一旦他完全控制尚可喜手中的力量之后,便会退出广东,退入江西的赣州府。 惠州府并无多少军事力量部署,清军在广东还有两股力量在潮州,一股力量是潮州总兵刘进忠率领的绿营兵,满清并不信任关内投降的汉人将帅,特别安置汉军正白旗续顺公沈瑞共同驻守潮州。 这让刘进忠非常不满,与沈瑞部划界驻扎,沈军军纪废弛,对待百姓如同猪狗,这让刘进忠非常的不满,两军之间如同仇寇,摩擦不断。在吴三桂起兵,各地纷纷响应之后,刘进忠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尚可喜举旗反清,刘进忠知道尚可喜这老东西不愿意反叛满清,老东西自己的爵位已经到顶,再升只能是当皇帝。 既然尚可喜不愿意反清,刘进忠就琢磨着不行投靠福建的耿精忠,可是武人做事粗放,还没等自己先动手,就被沈瑞察觉,不过这个二世祖能力有限,即使是以有心算无心还是没有打过刘进忠。 兵败之后仓皇退出潮州城,退到北边的连州舔舐伤口,正当刘进忠跟耿精忠讨价还价的时候,郑军大举进攻广东,以席卷之势拿下了广州以西的全部州府。 刘进忠犹豫了,这个时候是投靠耿精忠、还是郑经,他拿不定主意了。 所有清军都有一个固有的印象,那就是郑氏的陆军就是面条,没有人会把郑军的陆军放在眼里。即使以治军严苛著称的郑成功所统帅的陆军也一样战绩平平。 因此刘进忠对郑军取得的成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甚至宁愿相信这是尚可喜故意示敌以弱,不在靠海的位置与有水师优势的郑军争夺。 可是随着情报的不断反馈,刘进忠傻眼了,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郑军吗? 这时候刘进忠思想的天平已经偏向了郑氏,这其实不难理解,凡是心中华夏苗裔之心不死之人,心中必倾向于郑氏,因为郑氏如今是整个华夏唯一没有接受剃发易服的势力。 刘进忠一边与驻扎在潮州城的沈瑞部虚与委蛇,一边悄悄派遣心腹到广州与郑氏接触。刘进忠的要价不高,只希望在他投降之后能够让他继续镇守潮州,将潮州做为他的封地。 这一条郑氏就绝对不可能答应,郑经不可能为了一个刘进忠破了郑氏定下的规矩,华夏核心领土不分封。 郑经考虑到千金市马骨的效应,给刘进忠也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只要刘进忠投诚,郑氏便封刘进忠为定虏伯,爵位可以世袭罔替。 同时只要刘进忠愿意继续带兵,在进入郑氏的陆军学堂培训之后,便可以担任一镇镇将。刘进忠不知道郑军的编制,便询问心腹郑军的一镇是多大规模。 心腹告知:郑军的一个镇相当于咱们的游击将军或者参将,额定兵员是二千五百人,两个千总的步兵和五百人的炮兵以及一些后勤兵员。 刘进忠非常不高兴,觉得郑经这是在轻视他,他刘某人好歹也是一镇总兵,手下十三个营,上万人马。 当时就息了投靠郑氏之心,转头认真与耿精忠谈起了归顺事宜,耿精忠到现在都连整个福建还没有拿下,对于刘进忠的示好大手一挥全部答应刘进忠的要求。 耿精忠唯一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刘进忠必须派兵帮助耿精忠拿下整个福建,本来刘进忠对于与满清开战并不抵触,可是当刘进忠向耿精忠讨要开拔费的时候,却被耿精忠一口回绝。 理由很无耻,靖南王府现在的钱粮都用在了扩大军队规模,没有多余的钱粮拨给刘军,开拔的钱粮可以在潮州自筹。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全取广东 ,穿越之海权时代 刘进忠发现自己被人家耍了,合着耿精忠是想空手套白狼,老子还要自带干粮帮你打仗,哪找这种美事去! 可是这样一来刘进忠发现自己成了孤军,被郑军与耿军两面包围了,无论向哪边发展都会受到两边的打击,只能困守在潮州府。 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刘进忠明白了虽然郑军给出的条件看似苛刻,实际上却是真心愿意接纳他们。 至于郑军要拆分他手下的绿营人马,想必与满清朝廷削藩的意思差不多,不愿意自己的麾下还有不听指挥的军队。 郑军可不管刘进忠心里作何想法,依然按照自己的制定好的策略,稳步想着整个广东推进,延平王的要求是,陆军走到哪里,新政就必须推进到哪里。 这一条硬性的要求就注定了郑军根本不可能快速向前突进,郑氏上下随时都绷着一根弦防止地方势力的反扑。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士绅大户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坐视自家多少年的积累一朝化为乌有,实施新政的各个县城或多或少都有反抗的大户人家。 这些反抗的大户无一例外都被负责驻守的地方民兵快速平定,可是这种治安战最能消磨士兵的意志,毕竟士兵们对付的都是与他们一样的百姓,甚至说话的乡音都大差不多。 这些士绅大户偏偏会煽动依附他们的佃户百姓,大户们抓住了新政中的一个漏洞,那就是新政中要求所有的土地都要纳税。 那些原本投献士绅的土地是不用交税,只用给士绅大户佃租土地一半的租子,按照旧时官府的苛政,这些投献的百姓负担要比自耕农轻松许多。 可以说大户得利、百姓得利,唯一吃亏的就是官府,如今这新政一出,士绅大户再也无法给投献百姓逃避官府的赋税,而且因为土地的投献问题,百姓连本来是自己的土地都拿不回来。 老百姓当然不愿意了,这些百姓在士绅的背后撺掇下,成了闹事的主流,他们会聚到一起,到官府抗议,反对新政。 更有甚者,竟然在官府门前自杀泄愤,以激起百姓的怒火,都是大字不识的愚昧百姓,在受到死人的刺激下,便会动手攻击官府。 这个时候,驻防的民兵就不得不出动镇压,尽管民兵的手里一般都是用刀枪一类冷兵器对付百姓,可是只要动起手来就难免出现伤亡。 当百姓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伴倒下的越来越多的时候,才开始感到后怕,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等到郑氏官府审讯这些百姓的时候,这些百姓竟然说不出是谁在指使的他们,他们都不知道听谁的挑唆,一时头脑一热便冲了出来。 这就跟网络上那些带节奏的水军一般,当这些水军把矛盾挑起来之后,便纷纷删除账号改头换面消失在人群当中,只有那些被带起节奏的人还在傻乎乎地向前冲。 这种人自古至今就没有断绝过,过着极端精致利己的日子,又在背地里暗戳戳地使坏,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把自己当做百姓的意见领袖,恶心不恶心! 郑经知道随着新政的推进,这样的事件只会越来越多,毕竟郑氏是在掀翻一个阶级,重新树立起一个阶级。 郑经树立起的这个新的阶级就叫做国家资本与民间工商资本,虽然这个新的阶级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这个阶级最大的好处是国家控制所有关乎国计民生的产业。 由国家控制最大的好处是国家为了让这个国家更好的运转下去,会将获得的利润投入到国家认为需要的地方,而不计较是否有利可图。 可以预见的将来,郑经知道郑氏越往前推进,就会越艰难,当所有的士绅都看清楚了郑氏的政治制度,一定会豁出命来与郑氏拼命,甚至他们还有可能会促使满清与吴三桂的和解,共同对付郑氏。 这是一场新旧势力的战争,远不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想要赢得未来的胜利,郑氏就必须要夯实自己领地的基础,不给敌人任何渗透颠覆的机会。 随着肇庆的平稳下来,郑军开始北上兵临韶州,韶州虽有梅岭等天险,然而历代的天险都是用于防备由北向南的攻击,在面对郑军由南向北的攻击却没有任何的作用。 当郑军抵达韶州城外时,尚之信派人送来口信,希望郑军能够给他几天时间,他已经控制了整个尚氏,转运家眷需要一定的时间。 黄廷知道延平王并不想将尚家的实力削弱太多,保持一定的实力,对维持将来的平衡有好处。所以便点头给了尚之信两天的时间,同时要求尚之信可以带走金银,不得带走官仓的粮食。两天之后无论尚之信是否撤走,郑军都要进韶州城。 顺便拿下南岭各处天险,在各处天险布置兵力以应对清军有可能的进攻。 两天后,尚之信遵守承诺退出了韶州城,郑军没有动刀兵便接管了韶州城,顺带着一路尾随着尚军的脚步拿下了南雄,目送尚军从瑶岭与大庾岭孔道退入赣州府。 至此郑军已经拿下了除去潮州府之外的所有州府,郑军的第一战略目标已经大半完成,只剩下一个潮州府郑经在等待刘进忠最后的决定。 之所以特殊对待刘进忠,是因为这个人虽然也是带兵的将领,但是却不像其他带兵的绿营将领,走到哪里都如蝗虫过境一般。 可以说刘进忠在清初的这些汉人将领中是个比较另类的存在,虽然不敢说从来不扰民,但是在他的十三营大部分官兵都很尊敬刘进忠,也愿意跟着他干。 当然也有一些受不了刘军清苦的军头想要借着沈瑞将刘进忠扳倒,结果却是被刘进忠一勺烩了。 刘进忠想要反清最初的原因也是因为沈军军纪太差,双方因为沈军祸害百姓发生过多次冲突,满清居然将这样的军队当成自家人,而把他的军队当成外人。 这让刘进忠对满清的行为很不齿,这些不满在吴三桂起兵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可是现在左右摇摆之后,刘进忠发现自己现在竟然里外不是人了。 以刘军这点人马和装备,刘进忠知道,自己若是不依附强者,早晚都会被人灭掉,为了手下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都必须给这些人找一条活路。 为了表示诚意,刘进忠安排好部属之后,亲自跑了一趟广州城面见郑经。其实郑经也在等着刘进忠,不解决刘进忠始终是一个隐患。 对于刘进忠冒着被郑军拿住的风险,亲自来找郑军谈判,已经说明了刘进忠有足够的诚意。 让刘进忠没想到的是郑军并没有因为他的左右摇摆而对他冷眼相待,郑经非常热情地接见了他,并且告诉他郑氏提出的条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只要刘军愿意归顺,一切按照这些条件办。 首先郑军会对整个刘军进行甄别,符合郑军标准的士兵留在郑军的序列当中,正式成为郑军的野战部队的一员, 不符合郑军条件的士兵,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移民到南洋耕田,官府免费分配土地,当然这些土地需要自己开垦。 另一条是加入郑氏的筑路队,成为筑路兵,筑路兵的职责是为郑氏修筑各个府县之间的官道,当然真正的劳力是劳改营的囚犯,筑路兵的职责是看守这些劳改营的囚犯。 刘军的士兵大多数都选择了筑路兵,这些筑路兵就成了郑氏建设兵团的雏形,建设兵团将来会发展成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就连郑经都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 最难处置的还是中层以上的军官,郑氏同样给了这些军官两条路,一条是解甲归田郑氏一次性发放足额的遣散费用,愿意回自己原籍也可以,去郑氏拨给的安置地也行。 另一条是还愿意继续当兵的,全部到承天府进入陆军学堂学习,只有完成全部的学科才能安排到各个部队带兵,郑氏保证按照每个人原有的级别进行酌情安置。 第二百二十三章 广东新政 到了安排刘进忠的时候,刘进忠表示自己愿意解甲归田,从此不问军政。 郑经笑着拦住他道:“刘将军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在寡人看来刘将军的作战指挥水平比我军的将军们都高明。 他们能打胜仗不是他们指挥水平有多高,而是他们背后的后勤系统强大。你可能想不到我军一个镇拥有五十门速射炮,每门炮至少携带十个基数的弹药做为随行弹药(一个基数六发)。 也就是说一门炮能够射击六十次,五十门门炮连续不断地开火(这个时代的火炮冷却时间长, 基本上连续打完一个基数的弹药,就要进行冷却,所以火炮开火的时候为了保证火力连续性,一般都是错开时间开火。),能够连续不断地射出三千发炮弹,这样的打击刘将军觉得正面野战,你有多少人能够顶住我军的打击。 这还不算后勤补给队伍的随时补给,可以说我军就是一支以火力取胜的军队,将来你就明白了,寡人希望你能留在军队,不要小看了镇将这个级别的军官。” 刘进忠相信郑经没有必要跟他这个已经决定投降的人说瞎话,难怪人家只愿意允许他指挥一个镇两千五百人,单说这火炮的力量就足以对抗他的十三营。 “臣听王上的!”刘进忠正式表态。 “寡人相信若干年后,你会庆幸你今天所做的决定,你先回去等候我军的整编人员到潮州接管军队。 待到整编完成,寡人从南澳岛方向与你汇合,你我君臣从那里登船返回承天府。” “是!” 刘进忠没想到自己与郑军的谈判如此顺利,早知道如此何必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可是不经历这样一个圈子,又如何知道到底哪边才是真心实意? 为了更好地让刘进忠融入到郑氏这个团体当中,郑经特意让已经返回广州的黄廷等将领陪同刘进忠在郑军的军营中待了几天,感受了一下郑军的军队气氛。 与胡六奇一样,在感受过郑军的伙食之后,刘进忠才深刻地体会到郑军的强大, 而且这种强大还是学不来的。 想要这样训练这样的士兵, 就要有足够的财力支持,而财力又需要一个会赚钱的国家势力, 这两样刘进忠自认为自己一样都做不到。 在刘进忠返回潮州的时候,郑军的一个军事小组在一个镇的官兵护送下开到了潮州城外。所有的士卒都按照营伍顺序依次接受郑军的挑选,整个刘军上万人马挑出来的合格兵员只有不到三千人。 这个过程刘进忠都是全程观看,没有任何的营私舞弊行为,因为郑军就在旁边,完全有现成的参考,而且刘进忠知道这还是郑军考虑到刘军营养不良,放宽了挑选标准。 选中的官兵将会被运到琼州府海口基地进行整训,只有整训完成之后,才能分配到各个军事单位当中。 郑军绝对不可能把这些士兵单独编成一支军队,那可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挑剩下的绿营兵,除了特年老的被强制淘汰,带着家属移民到海外,没有家属的老兵则被安排到国营农场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其余不愿意离开军队的士兵都被编入了筑路队,成为郑军筑路兵的一员。 在郑军对刘进忠手下人马进行拆分的时候,唐兴文接到了郑经的调令升职为广东巡抚,负责全省的新政推行,以及政务安排。 这是郑军第一个省级官员,落到了唐兴文的头上, 唐兴文在高兴之余,也感到了肩上的责任。 不用想,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唐兴文身上,想要等着看他出错。 翁婿二人在讨论广东的未来发展目标时,郑经问唐兴文打算如何振兴广东经济。 唐兴文在没有抵达广州之前就对广东的情况进行了多方面的了解,南洋各地的移民,来源地最多的就是福建、广东两地。 因此唐兴文对广东的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也做好了一定的应对准备。 “王上!广东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多地少,因此才有大量的百姓远赴南洋谋生,其次是土地的利用率不足,小农经济无法产生更大的效益。 臣在吕宋这些年深刻地体会到农业只有集中经营才能有更大的利润产出,以前我们的思维只集中在大陆,若是单纯在大陆施行集中经营,那就会将失地的百姓逼得没有活路,最后揭竿而起,砸碎原有的秩序。 因此以前任何朝廷在对待土地问题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尽量能够做到保证小民百姓能够活下去,然而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不管如何抑制兼并,到最后依然是少数人占据最多的土地,留给小民百姓的只有零星的土地。 而如今我们有了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将多余的人口转移到南洋各地,一方面解决广东人口过剩的问题,另一方面也能充实南洋的人口。” “岳父说的就是我郑氏目前的国策,从大陆向南洋转移人口是我们的坚定国策,这一条不容更改。 不过这样的人口转移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人口是一直在繁衍的,随着人口的增长,人地矛盾还是会出现。” “王上说的是,没有哪一项政策可以包治百病,所以说现在的好政策,十年二十年之后不一定是好政策。 我们要做到的是不能墨守成规,要对国家大政根据现实情况及时进行调整,只有不断优化我们的政策,我们的政策才能让经济一直保持活力,用王上概括的一句话就是——与时俱进!” 郑经被老丈人冷不丁的马屁拍的飘飘然,没想到一贯不苟言笑的老丈人添功如此了得。 “岳父!这是大家集思广益的功劳,不能算在寡人一人身上!” “王上!不必谦让,自王上继位以来,所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臣民百姓的凝聚力在所未有,在市井当中,没有几人敢说王上的坏话,就算有一些不开眼的人说几句风凉话,也会被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没。” 郑经经常微服到各个地方查访,自然知道自己的名声不错,不过也没有老丈人说的那么夸张,在郑氏新政中,还是有不少利益受损的人暗自诅咒自己不得好死。 对唐兴文这种奉承的话,郑经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放在心上,随着郑氏的实力越来越强大,自己身边阿谀奉承之人只会越来越多,这是人性,根本改变不了。 “岳父!你打算在广东如何发展经济?” “王上!臣是这么想的,广东本就有不错的蚕桑和茶叶基础,臣主政之后,一方面大力推进平原地区的农桑,让广东成为仅次于江南的蚕桑大省。 同时在广东设立剿丝厂、丝绸织布厂、印染厂等与蚕桑配套的工厂,有了这些工厂的生产,广东的丝织业一定会迈向一个新的台阶。 同时广东多山,非常适合茶树种植,在山地发展茶树种植,建立炒茶厂,打造我们广东的茶叶品牌。 只要这两项发展起来,广东的前途不可限量,甚至可以将湖广与江南的生丝都能吸纳过来。” 郑经点点头道:“想法不错,立足广东的特点,发展适合广东的产业,而且广东靠海,生产出的产品能够快速运输到南洋各地交易。 不过寡人有一个疑问,不知岳父有没有考虑到?” “王上请问!” “若是按照岳父的这种施政模式,拥有大量土地的士绅大户,肯定不会顾及百姓的死活,大量的种植桑树、茶树,以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大量的土地都种植了桑树与茶树,广东本来就山多地少,那么粮食问题怎么解决,若是不能解决粮食问题,一旦出现粮食危机,就会出现极大的社会动荡。”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战后安排 唐兴文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会儿,抬头说道:“臣能说实话吗?” “当然要说实话了,你我翁婿之间都不能说实话,寡人还能相信谁!” “请王上屏退众人,这件事不能外传。” 郑经也严肃起来,让洪磊将屋内的服务与安保人员全部打发出去,就连洪磊也识趣地守在了门外几步之外, 保证里面说话的声音自己听不到。 “岳父请说吧!” “贤婿!历代地方上的实力派控制一地为何能够造反成功,那是因为这一个地方能够满足地方实力派所有需求。 若是一地各个方面都能实现自给自足,那么假如有一天不受控制之后,地方实力派不用出地方就能满足自己各个方面的需要。 这就给了地方能够脱离国家控制的条件,因此臣建议,未来无论那个地方的产业都不能全面, 各个地方形成互补, 互相进行贸易,又能互相进行牵制,这才是政治上稳妥做法。 臣对广东的思考就是,广东人多地少,可是地理条件优越,只要政策不混蛋,迟早都能发展起来。 问题是一旦广东发展起来,会不会瞧不起其他兄弟省份,觉得我广东要是能够单干,国家就不会对我广东抽税太多。 国家应该对各个地方都有相应的牵制手段,不仅仅是官员的制衡,更应该让各个地方没有单独发展的能力。” 老丈人的话郑经认真听进去了,这些话不是最亲近的人是绝对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的,一旦唐兴文的这些话传出去,必然会受到社会的口诛笔伐,成为他最大的政治污点。 可是这些厚黑的政治手段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非常地重要, 互相牵制、互相依赖的经济结构才是国家最稳定的基石。 郑经整整衣冠,一揖到地道:“岳父之言乃是金玉良言,是只能做不能说的道理, 小婿铭记于心,广东的政务就拜托岳父了。” “王上请放心,臣一定会将广东打理好,让广东成为我华夏南国明珠。” 唐兴文一番掏心窝子的黑话,已经真真切切地告诉郑经,唐家人已经彻底的与郑家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郑经知道选择老丈人做广东巡抚是一个最正确的选择,长远来看,广东要比承天府与琼州有更大的发展潜力,毕竟广东的地盘要比这两地大得多,人口更是几倍于两地。 至于南洋各地,百年之内,郑经不打算让这些地方有任何像样的工业,南洋最重要的工作是消除各种不和谐的声音,以及推动对华夏的认同。 只有所有人都发自内心认为自己是华夏人之后,才能放心地在南洋发展工业。 单独接见了唐兴文之后,郑经又将陆海军的几位都督长官召集到广州开会,总结此次广东攻略的得失。 首先发言的是陆军中军都督黄廷,老将军知道延平王一直没有提新塘之战的责任,是为了顾全大局, 保证战事的稳定推进。 不过新塘之战出现的指挥失误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这个责任黄廷不想推卸给任何人。 “王上!臣请罪!臣指挥失措,致使两千多官兵伤亡,其中直接阵亡的官兵就超过了一千人,在后来救助中,又有三百多官兵陆续阵亡。 此战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愿受军法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这次战役造成重大的伤亡,你黄华明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寡人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当时你为何要让炮兵留下步兵孤军深入。 你可知道,我军的训练作战体系是与炮兵结合在一起的,步兵与炮兵就像人的两条腿,失去任何一条腿军队就会成为瘸子。” “这个错误臣是后悔万分,当时臣在收到观察员提供的炮击效果报告,报告说我军炮弹轰击在烂泥地上无法进行二次弹跳,若不是直接命中很难造成伤害。 臣当时就觉得如此浪费炮弹轰击也没有效果,我郑氏如今到处都在用钱,不该如此浪费炮弹。 我军就是只用步兵也能将清军打个落花流水,然后尚可喜给臣上了一课,什么叫做诱敌深入,什么叫做分割包围。 臣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百死难恕其咎,臣请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华明!你让寡人怎么说你,你我都是在思明州就一起共事的老熟人,更是寡人的长辈,记得寡人给你们讲过,在战争中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你觉得少打几发炮弹是省钱,可是伤亡这么多的官兵国家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培养出来,而且这些伤亡的官兵又要多少钱来抚恤? 你们都要记住,战争的目标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而不是以最大的代价获得最小的胜利。 士兵的生命永远是最贵的,甚至都不是抚恤金能够弥补的,这件事必须通报全军,对黄华明进行全军批评。 同时对黄华明将军进行降职处置,降职为后军副都督,调职回到琼州府,负责编练后备军队。中军都督由原后军副都督陈莽接任,负责整个广东的军事安全,同时主持广东全境的后备役训练。” “臣谢王上宽宏!” “老将军不要气馁,等过几年我们对大陆全面攻略的时候,寡人还希望老将军能够再次为国杀敌立功。” 对于延平王的安慰黄廷知道这种可能性的机会已经不大,不是延平王不用自己,而是自己已经五十多岁,还有几年的好活,说不定没有几年功夫人已经就没了。 此次广东攻略没想到最大的赢家成了指挥偏师的陈莽,陈莽听到自己升为中军都督,并且成为整个广东的最高统帅,顿时乐的合不拢嘴。 “臣谢王上恩赏、拔擢!愿为王上效死!”陈莽是从承天府空降过来军事长官,可以说是直接截胡了右军副都督杨富的差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杨富声名不显,又没有过硬的军事才能,在这种大仗上,郑经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战略任务交给他。 “陈将军肩上的担子重了,更要多辛苦一些,负起整个广东的责任,从琼州调拨到广东的三万人马寡人都留给你。 同时寡人将右军副都督杨富调拨给你,你二人各负责一个方向的防御。广东若出任何差池寡人拿你是问。” “请王上放心,臣绝不辜负王上的信任,广东必定万无一失。” 郑经点点头道:“你二人主要的防御方向是赣州方向与漳州方向,寡人对尚之信与耿精忠这二人的本事不看好,尤其是那个尚之信,连自己的父亲都坑,更何况别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哈哈大笑,陈莽笑道:“听说那尚之信刚跑跑到韶州城,就利用尚可喜与他的信息不对称,突然派兵抓捕了包括金光、尚之孝等人在内的尚可喜一干亲信,就连尚可喜那老东西都被这小子给软禁起来。 尤其是金光被尚之信抓住之后直接就给咔嚓了,也算是报了当初进谗言把自己世子之位弄没有之仇。 另外两广总督金光祖、广东巡抚刘秉权逃过去之后都投靠了尚之信,公开打起了反旗。如今估计满清朝廷估计炸了锅,整个南方只剩下江南一处没有烽烟之地。” 郑经哈哈大笑道:“谁说江南没有烽烟,寡人早已安排海军第一舰队沿着海岸线清理沿海离岛,并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拿下崇明岛,将这个扼守长江口的要地拿下。 到时候我军下可以进攻江南苏松、浙江湖杭绍兴,上可以攻击两淮,寡人怎么可能让满清好受,在满清缓过神来之前,我们尽量拿下更多的战略要地。 使得我们的战略欺骗更加的真实,让满清误以为我们的主力就是要在江南与满清撕扯,这样他们就会把更多的兵力调往南方,北方京城各地就会更加的空虚。”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李鼎祥 ,穿越之海权时代 对于广东各个州府的官员安排,就不一一展开赘述,郑氏的人才库中这点儿人才储备不在话下。 郑经布置完广东的军政事物之后,乘船返回承天府,与郑经同行的还有前往承天府学习的胡六奇和李鼎祥。 胡六奇是进陆军学堂学习军事,而李鼎祥的职位已经安排好,在承天府进行短暂的政务培训后,便会调往吕宋府担任吕宋知府。 船队三日后靠港南澳岛,同时派遣小船到潮州府通知刘进忠带领所有他的手下军官到南澳与郑经汇合。 在南澳与刘进忠等人汇合之后,船队在大海上斩波劈浪返回承天府。刘进忠、李鼎祥和胡六奇三人在舰队靠上安平海军码头,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几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整洁的码头,因为是军港,码头上并没有百姓来往,只有海军官兵在码头上忙碌。 军舰靠上栈桥,几人在海军官兵的催促下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一名侍卫亲军的队正被安排当几人的向导,带几人在安平城游览一番再到各自所去的地方报到。 在队正的带领下,几人出了海军码头,刘进忠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高耸着冒着黑烟的大烟囱。便问道:“老弟!那里的烟囱是干嘛的,怎么把烟囱修那么高?” 队正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不低,便笑着说道:“刘将军有所不知,那是我承天府的工业区,那一片区域都是大工厂,生产我郑氏很多重要的产品。 承天府百姓都以能入工业区工作为荣,老百姓有句顺口溜:进了四大厂,媳妇不愁找;考个三级工,县长都不换。” 刘进忠不解地问道:“这工厂是个什么东西,跟大明的东厂有什么区别?为何某听着像是作坊呢!” 队正心中吐槽,你个土包子,什么都不懂。顿时生出了自豪感,不由挺直的身板说道:“你也可以理解为作坊,只不过是个超大型的作坊。 整个工业区有超过十万人工作,养活了安平城近半的人口,同时还带动了工业区外繁华的商业。” 几人向前没走多少步,队正便带着几人停在了一处候车亭下。看到队正停下,胡六奇性子有些急,便问道:“小哥儿!怎么不走了?” “我们在这里等公共马车,从海军港口到繁华的城镇还有一段距离,还是坐公共马车方便一些。” 正说着话,一辆公共马车摇着铃铛走了过来,队正带着几人上了马车,在车夫面前的投币箱投下几枚铜板,便带着几人在车厢内寻找座位坐下。 大概是这里比较偏僻的原因,车厢里人并不多,坐在车厢内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当兵的。 胡六奇顺着中间的过道一屁股坐在了座位比较少的一面,被队正赶紧叫了过来说道:“我们在这边坐,那边是女子座位,即使车厢内在拥挤也不允许男人坐女子座位。” 胡六奇哼哼一声:“什么狗屁规矩?”还是乖乖地坐到了男子这边。 与两位带兵的关注点不同,李鼎祥看到的却是经济方面的发现,他发现从码头过来的道路与众不同。 硬化路面并不稀奇,无论是广州还是其他大的城市,都有硬化路面,不过这些城市的硬化路面都是用砖石砌筑。 而承天府的道路却是一个整体,李鼎祥还偷偷地使劲跺了跺脚,发现根本在地面上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李鼎祥知道,这肯定是自己不知道的一种建筑材料,若是这种建筑材料便宜,能够大批量的运用到修路上,那么整个华夏的官道将不会再出现,修了坏、坏了修的局面。 也能大量减少徭役的征发,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偷偷地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有时间找延平王询问一番。 同时李鼎祥还发现这里的马车竟然是四个轮子,前面两个小轮子,后面两个大轮子,这样的四个轮子的马车有什么好处? 随着马车一路前行,马车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人竟然只能站在过道中央扶着车厢上方的扶手站立。 即使如此,对面女子座位有空位置,依然没有男人去坐,这让李鼎祥感到好奇,低声问队正:“小哥儿!这些客人为何宁愿站着,也不去坐女子的座位,为何会这么自觉?” 队正冷笑道:“因为他们不敢,立下的规矩就要守,若是有人因为坐女子座位被女子投诉,直接会被送进劳改营。” 李鼎祥皱紧了眉头,如此严刑峻法,不怕百姓反抗吗?不过这话他没敢问出去,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很快到了繁华的街市,队正带着几人下了马车,到了这种熟悉的街市上,几人才发现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不然几人总感觉自己到了异国他乡,看着繁华的街市,李鼎祥用这里的街市对比广州城,广州城的繁华地带比安平城更大繁华。 然而在繁华之外的地方就到处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横行街市的青皮混混,还有凶神恶煞般的胥吏衙役。 不知这郑氏治下会不会也一样是如此畸形的繁华,一边是朱门酒肉臭,一边是路有冻死骨。 穿过喧闹的大街,便靠近了工业区。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人类的渺小。整个工业区沿着河流而建,到处都是高耸的出车和几人叫不出名字的机械。 队正适时说道:“现在是工业区的上班时间,等到工业区下班的时候,那场面才壮观呢,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几万人同时涌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吧。 不过工业区的工匠待遇非常好,各个用人单位不但给工匠提供伙食,还给他们提供住房。都是标准的小院,虽然不大,但是住着非常舒服。 这些工匠基本不跟外人来往,自己形成了一个小的社区,就连学堂都是他们自己工厂的,他们子弟就在自己工厂的学堂就读。” “这不就是大明的匠户,只不过现在待遇好一点儿,等到以后人多了,待遇就会下来。” 队正一听说四大厂的工匠是匠户,顿时不干了,拉下脸来说道:“李先生,工匠可不是匠户,您久在敌占区,不了解我郑氏的规矩。 我郑氏可没有什么户口差异,大家都是一个户口,想从事什么工作都可以,比如我是当兵的,有一天我退役了,可以选择去种地,也可以选择去工厂做工人。 还可以去做生意,总之只要我喜欢,我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违法。” 这是李鼎祥第二次从这个小军官的嘴里听到法这个词,可见郑氏的法已经深入人心,这是什么样的严刑峻法才能让百姓如此畏法? 李鼎祥心中充满了疑惑,当初是听了陈复莆的华夷之辩,自己才奋不顾身地加入天地会,为驱逐鞑虏贡献自己的力量。 若是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是一个严刑峻法的暴秦,那自己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队正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提到的两个法,给这位李先生带来这么大的困扰,依然尽职尽责地为几人介绍着安平城的一切。 直到傍晚时分,才在一家菜馆吃了一顿饭,将几人送到各自要去的地方报到。 李鼎祥要在吏官衙门接受培训,被安置在了吏官衙门的招待所里,这个招待所是各地地方官前来吏官衙门述职的落脚之地。 第二天李鼎祥便受到了陈永华的接见,如今的陈永华不但掌管着整个郑氏的政事,还兼管着吏官衙门。 两人是老相识,李鼎祥见到陈永华后边抱拳行礼道:“属下天地会广东分舵舵主李鼎祥见过总舵主!” 陈永华敏锐地发现李鼎祥的口气有些生硬,疑惑地问道:“鼎祥!是谁慢待你了吗?” “无人慢待属下,是属下觉得自己的理想并没有实现,心中愤懑!” 第二百二十六章 法治思想 ,穿越之海权时代 陈永华马上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立刻回退属下之人,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心中恐惧,这郑氏如今看似繁花似锦、兵强马壮,可是这种以强军为目的政策,使得郑氏上下就是为战争而生。 一旦天下一统,必然会对郑氏形成反噬,大秦二世而亡可是前车之鉴啊!” 陈永华听得不对味,打断李鼎祥的话问道:“鼎祥可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总舵主!属下刚刚踏上承天府的土地,本来以为承天府应该是我华夏百姓的世外桃源,可是属下世外桃源没有看到,法家苛政倒是了解了不少。” “鼎祥看到了什么苛政?” “我等下船之时,延平王为我等安排了一个小军官做向导,就是这么一个小队正竟然对藩府严刑峻法畏之如虎。 更别说那些普通百姓,在公共马车上,明明有空闲的座位,却没有人敢坐,原因竟然是女子专座,非女子不得坐。 若是有男子坐下被人告官,就会被判处劳改营劳教的处罚,这是多么荒谬的做法。 一个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本就不应该,官府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还要提供宽松的条件。” 陈永华当下就沉下了脸说道:“鼎祥!你是说书先生,应该知道不少巾帼不让须眉的例子,远的不说,就说我大明的忠贞侯秦贞素就是典范,难道鼎祥认为秦老将军也是抛头露面没有妇德吗?” “秦老将军自然是我大明英雄,可是秦老将军这样的英雄凤毛麟角能有几个?而且属下也不是在说女子的问题,而是说藩府的严刑峻法。” “鼎祥恐怕还没有弄明白何为严刑峻法吧,我郑氏立法的目的是为了告知百姓要遵守规矩,只要不逾越规矩百姓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可以的。 有时间你到四大厂门口看一看,工厂里有多少女工在工作,她们同样在为我郑氏奉献自己的力量,我郑氏为她们提供一些方便不应该吗? 你在车厢里应该也看到了,车厢里专门为女子设立的座位并不多,大多数座位还是所有乘客都能乘坐的座位。 藩府这样立法也是为了避免纠纷,毕竟我华夏百姓民风保守,若是某个女子身边坐了一个陌生男子,被有心人大肆渲染,女子还活不活人了?” “那也不应该就坐了一下那个椅子就被判处劳改营劳教的处罚,这不是毁了一个家庭吗?” “非常时期就要用重典,看似是从重处罚,实际是却是保护百姓不去触碰这条红线,自古刑律规定杀人偿命,所以只要天下安定杀人案件都是极端恶劣的案件。 看似判罚重,实际上却是对百姓的保护,依法重处比无法可依好的多。” “总舵主别忘了秦因严刑峻法二世而亡,严刑峻法并不能让郑氏的国运长久。百姓畏法,权贵可不畏法。” 陈永华终于明白了延平王的担忧,当初延平王就担心过有些人因为守旧或者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定会强烈反对郑氏的法制。 因为法制约束的是权贵,而不是普通百姓,稍微有点儿常识之人都会知道,所谓儒生治国,一样是披着儒家的皮,行外儒内法之事。 不过有了这一层儒家的皮,就能对权贵网开一面。这就是历代儒生努力的结果,怎么可能轻易的认输,必定会做出殊死的抵抗。 陈永华明白李鼎祥不是权贵,只不过是半个儒生,说书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儒生影响,他的观念里儒生的经典才是至理名言。 至于法家的思想,或者郑经的现代法治精神,根本不是李鼎祥这样层次的人能够够得着的。用延平王的话来说李鼎祥不过是个被儒家思想洗脑的精神儒生。 “鼎祥!要说严刑峻法,儒生可不遑多让,想一想那些凌迟、夹棍等酷刑,儒生可有少用?” “总舵主!既然明知道这些严刑峻法有害,为何还要公开支持严刑峻法?” “法的本身没有慈法或者酷法的区别,你印象中的严刑峻法那是滥用权力,与其说是法在作孽,不如说是权力在作孽。 比如你在广州看到的,八旗贵人大街上杀了人官府却丝毫不敢管,苦主只能自认倒霉,鼎祥认为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李鼎祥一个说书先生哪里懂什么法的本源,全凭自己头脑中的施仁政、以仁义治天下这些说书时的理论左右。 按照他说书的理论,这个时候就该出现一个大侠行侠仗义,将这个作恶的权贵杀死,快意恩仇。 可是李鼎祥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若是一个国家的善恶需要几个豪侠来支撑,那么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连续几天的时间,李鼎祥都在提刑司观政,看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审讯过程,这些过程很不人道,甚至会让一个正常人夜晚做噩梦,可是审讯的案件都是非常恶性的案件,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是一个受害者的家庭。 李鼎祥心中那种理想化政治渐渐淡化,他认识到政治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政治白丁想的那么简单,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延平王为何没有直接任命他到吕宋任知府,而是让他来承天府观政。 虽然心中还有一些自己的小坚持,但是在现实面前,李鼎祥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李鼎祥被安排到不同的部门去观政,了解郑氏的各个机构的运转情况。 在这段时间里,他还利用休息的时间,走遍了安平周边的农村,亲眼目睹了承天府农村老百姓的富足。 大陆的地主家日子也过得不咋地,更别说连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普通百姓。可是在这个没有城墙的大城,就连普通百姓的日子都能赶得上大陆的小地主。 原本以为在城镇中的百姓都是吃郑家饭的人,待遇好,所以收入高,可是没有想到即使农村也是如此的富足。 这让李鼎祥心中原有的理论完全崩塌,因为郑氏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所学过的知识能够解释的了的。 李鼎祥再次找到陈永华,由衷地表示了对郑氏取得的成果的佩服,不过他还是不解地问道:“为何百姓不喜儒家的仁政,反而这么喜欢王上的法政?” 陈永华哈哈大笑道:“百姓既不懂什么叫做仁政,也不懂什么叫做法政,百姓眼里看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谁的政策能够让百姓得利,百姓就会拥护谁。 至于你一直反对的法,你首先要明白什么叫做法,国家设法是为了什么,一个家财万贯,手下保镖上百的富人,一个家徒四壁,吃饭都成问题穷人,这样的两个人,你觉得国家定法,对于他们二人谁的保护大?” “那还用说吗?什么法都是向着权贵的,哪有替百姓说话的!” “你错了,国家定法恰恰是保护了这个穷人,你试想一下,若是没有法的约束,这个富人是不是可以随意虐待他,甚至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而有了法的约束,富人做事是不是就有了顾虑,他们还敢肆无忌惮的欺负穷人吗? 你观政结束之后,就要前往吕宋任职,你要记住,错的不是法,而是操弄法的人,归根结底是权力。 因此我郑氏为了更好地对权力制衡,对权力进行了细分,确保每一个层级的官吏都是各司其职,出现问题都能追责到每一个官员的头上,谁都别想推诿。 这就是制度的制衡,通过考成法让官员动起来,不敢懒政,通过监督法让官员手中的权力收起来,不敢肆无忌惮。 这才是我郑氏之法的真正意义,那就是律法的条文不在于轻重缓急,而在于执行的力度够不够!” 第二百二十七章 畸形的经济(上) 郑经从广州返回安平城只在后宅与妻儿短暂地待了两三天,这么多年,郑经一直东奔西跑,忽略了与家人的感情。 别说两个比较小的小子,就是自己的大女儿如今已经十岁了,看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都一个劲儿地往母亲的身后藏。 郑经看着女儿拘谨的目光,心中莫名一疼, 对唐婉儿说道:“大姐儿也该起个官名了,以前是小,起个贱名号养活,现在都十岁了,也该有个像样的名字了。” 唐婉儿心中一喜,夫君终于想起给女儿起名字了, 这说明夫君开始关注女儿的成长, “夫君您想好名字了吗?” “我家女儿乃是千金美玉,怀瑾握瑜兮, 穷不得所示,就叫瑾瑜吧!” “郑瑾瑜!郑瑾瑜!”唐婉儿念了几句摇头道:“夫君!名字是好,可是与夫君经字谐音,是否会让人认为我郑氏不守礼?” “守个屁的礼,我闺女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关那些酸儒什么事?就这么定了,等为夫称王之后,再对瑾瑜册封。” 对于自己夫君偶尔因为反感儒生而冒出的粗鄙之语,唐婉儿早已见怪不怪。这么多年的夫妻,唐婉儿知道夫君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儒生。 唐婉儿莞尔一笑道:“夫君还是慎言吧!您小心那些儒生给你找麻烦,这些人的笔杆子可不好惹。” “就你夫君这些年干的事,以及将来打算干的事,还能有什么好名声,不被这些人千夫所指就谢天谢地了。” 唐婉儿莫名地心中一疼,她知道这些年自己的夫君顶着多大的压力在推着整个郑氏前进,郑氏能有今天的成就那都是夫君呕心沥血的成果。 若是有人没有心肝, 敢编排夫君,她唐婉儿第一个不答应。 “夫君!凡事还是看开一些, 您是一个人,哪能把千秋万代的事都做了,郑氏有今天的辉煌就足以证明了夫君的英明。 那些小人的诽谤根本不足以动摇夫君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妾身与锦瑟一介女流帮不了夫君大忙,不过可以在后宅帮着夫君孝敬姑婆、友爱兄弟,不让夫君为后宅之事操心。” 郑经心中苦涩,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天既然将他安排到这里,就是让他为苦难的华夏百姓做点儿事情。 不说别的,至少要做到改变华夏不会再受到百姓的凌辱,可是这些话又能对谁说,谁又能理解自己的内心。 可以说回到后宅的时候,是郑经最放松的时候。面对着妻儿,没有了对外尔虞我诈的算计,也放下了对前线的担忧。 可是这种放松的时间太短暂,这后宅休息了两三天的时间, 郑经就不得不挣扎着从温柔乡中爬起来, 再次投入到新的征程。 回到王城公事房, 郑经立刻召集在承天府的文武议事, 接下来的郑氏将要北上长江口与满清争夺松江府。 在离开之前,藩府的工作要整体的安排一下,随着郑氏的地盘的扩张,以前困扰郑氏的人力问题将会得到有效的缓解。 尤其是江南富庶地区,在战事开启之后,必然会有大量的流民涌入,这个时候就是郑氏收割人力的大好时机。 看到人都到齐了之后,陈永华首先发声:“王上!诸位同僚!眼下我藩府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 接下来的松江攻略以此牵制作战为主,不以攻城略地为目标。根据大陆传回来的情报,满清朝廷已经做出了积极的调整。 在湖广前线满清安排宗室伪安亲王爱新觉罗·岳乐主持前线的作战;江南地区安排了宗室伪简亲王爱新觉罗·喇布坐镇金陵,遥控江西战事;在闽浙方向满清安排了宗室伪康亲王·杰书坐镇杭州指挥对耿精忠的作战。 北方的察哈尔蒙古部族叛乱,满清朝廷启用称病在家的中和殿大学士图海出征察哈尔。情报人员说,满清的京城已经没有精兵。 图海便拿着满清太皇太后的懿旨在满请各家权贵府中招募家奴,并允诺这些家奴一旦作战德胜回朝,个个都抬旗成为主子。 这一条情报非常重要,证明满清的北方已经非常的空虚,若是在这个时候直捣京师,必能将满清围在城中,到时候满清除了签下城下之盟别无他法。” 郑经微微颔首,却没有接着陈永华的话往下说,而是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西北的马鹞子王辅臣有没有动静?” “暂时还没有动静,不过听说王辅臣与张勇有嫌隙,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层关系进行挑拨。” 郑经摇头道:“西北的问题我们暂时鞭长莫及不要干涉,不过这个马鹞子人称‘活吕布’,这有叫错的名字,可没有起错的外号。 此人一定不是善类,我们静观其变就好,至于现在进攻京城还不是时候,一来:满清现在还没有感受到更大的压力,随时都有可能从其他地方调兵回援京师; 二来:图海征伐察哈尔的兵马全部是骑兵,这可不是几千人马,而是几万骑兵,一旦我军逼近京城,这股骑兵必定昼夜兼程回援京城。这一股骑兵若是拼死跟我们一战,我们的损失可小不了。” “臣明白了,现在还不是实施第二阶段的时机!”陈永华本就不长于军事,既然提议被延平王否决,便不再提起北攻京城战略。 郑经笑道:“复莆也别着急,北方人有句俗语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制定出的计划都能顺利完成。” “王上说的是!是臣着相了!” 郑经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转移话题问道:“户官!” 郑省英立刻出班行礼道:“臣在!” “藩府的粮食、种子储备可充足?” “回王上!我藩府承天府目前存粮五百万石,足够藩府百万人口一年的口粮。而且我郑氏还有海上捕鱼之利,能够省下大笔的粮食。 琼州府存粮不多,而且琼州府主要耕地都大量的种植棉花,导致粮食产量不但不能自给,还要从北郑进口粮食供应昌化与崖州工业区。 旧港与满剌加倒是有大量的存粮,不过考虑到那里将来是移民的重点地区,那里的存粮便留作移当地驻军与移民使用。 吕宋的粮食产量略有盈余,也不是很多,吕宋以种植棉花、金鸡纳树、橡胶树、甘蔗这些经济作物为主,粮食种植主要集中在老的移民聚居区域,并没有形成大的规模。 不过承天府的农业潜力很大,一旦将内陆地区的森林砍伐掉,我们还能至少多开发出四五百万亩的土地。 臣等估算过,整个承天府开发出来,至少能够拥有千万亩土地。” 郑经摆摆手道:“凡事过犹不及,我等还是要给后人留下一些待开发的空间,不能把后世子孙的饭都吃了。” “王上说的是!不知王上还有何吩咐?” “如今我郑氏岁入能够支撑十万人马的大战多长时间?” “回王上!我郑氏藩府藩府的收入主要分为三大块,第一块是贸易收入,包括对倭国、朝鲜的贸易和对西洋的贸易利润总额为两千万两。 第二块是关税收入,单单一个满剌加海关就已经突破了一千万两岁入大关,再加上,琼州府崖州海关,承天府安平海关,岁入将近两千万两。 第三块是工业利润收入,包括兵工厂、钢铁厂、精盐厂、棉纺厂,这四大厂为我郑氏创造的利润超过了一千万两。” “怎么没有我们内部的农业税收与商业税收呢?”郑经奇怪地问道,要知道在大陆的满清农税与商税可是重要的税收。 “王上!首先说农业,这几年由于每年都在进行移民投入,单是开荒这一项就已经将农业税收耗尽,毕竟官府不能让百姓白白地给给后来的移民开荒。 虽然说这笔钱最后都会算在移民的头上,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开荒的成本还是要官府提前垫付。 而说到商税就更是收不上多少税,我郑氏麾下最繁荣的两府就是承天府与琼州府,偏偏这两府的百姓,要么是工业就业人口,吃住都是工厂管,这些工人手里有钱都存了起来,最大消费就是改善住房。 而改善住房的消费利润又流到了国有企业手中,私营经济只有一些酒楼茶肆,以及一些小百货商铺,根本形不成规模。 至于农村的消费欲望更低,他们宁愿自己纺纱织布,也不愿意花钱消费,因此我郑氏看似繁华,实际上百姓经济并没有发展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畸形的经济(下) 郑经一听就明白了,这郑氏发展的毛病在于偏重于重工业的发展,以及依赖外向型的经济模式。再加上百姓都是穷怕了,手里刚有点儿钱根本不敢放开手脚花钱。 套用后世的话说就是,郑氏还没有培养出足够强大的消费市场,郑氏充其量还只是活命经济,这离着郑经期望建设成一个发达富裕国家的梦想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如此低迷的消费就如同一潭死水, 根本不可能推动社会财富的流动。想要让社会财富动起来,就必须要想办法刺激消费,想让老百姓把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花出去,那就要让老百姓对未来有所预期。 国家要清楚地让百姓知道,他们未来的收入可以预料,即使是现在花光了手中的积蓄,依然不用担心突然有一天会过不下去。 郑经知道这扩大内需市场是一件非常重要之事, 首先要保证内部循环, 然后才是对外贸易的发展。 可是如今的郑氏正好是反过来的, 贸易的主要对象是对外贸易,内部的市场消费低迷,根本不能作为市场的一极,撑起内需市场。 然而这并不能怪华夏百姓吝啬,不愿意花掉手中的钱,只是因为华夏老百姓都穷怕了,自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话真的是华夏百姓的真实写照。 “省英叔!户官衙门要对内推进消费市场的升级,官府要负起责任,让百姓明白只要勤劳肯干,他们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官府不能让每一个埋头苦干的人失望。” “王上说的是!户官衙门一直在努力推动税务的精简化,明确化,让百姓在交税之前就知道一年下来要缴纳多少赋税。 彻底断绝贪官污吏层层加码,肆意盘剥的机会,努力保证每一文赋税都用到实处, 御史台的监督作用也要发挥出来,要保证每一笔拨款都没有挪作他用。” 御史台如今的都御史是唐显悦的次子唐兴武, 老爷子退到幕后之后,郑经便将婉儿的叔叔安置到这个位置上。 这其实也是郑氏人才匮乏的一个缩影,大量的二代充斥在官场上,没有办法,十年时间的培养,郑氏新政培养出来的人才都还在基层打磨。 这些新的人才能够大量进入中枢,至少还得十年时间,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刻。这也是郑经不愿意现在平推大陆的原因,打下来也没有人去治理,白白便宜那些蛀虫,还不如先留着。 到时候打过去,那叫清理敌产,若是自己的地盘那就叫阶级矛盾了。 听郑省英点名御史台,唐兴武赶紧出班道:“王上!御史台的各个地方反贪机构都在有效运行,每年都会揪出大量的贪腐官员,为藩府至少挽回几百万两的经济损失。” 郑经点点头道:“监督工作很重要,不过却不能学大明那种风闻言事,一切弹劾都要有切实的证据, 任何不实的弹劾都会受到相应的惩处。” 整个御史台上下对于延平王规定的以事实为依据的弹劾其实是非常不满的,若是什么弹劾都要御史台据实而弹劾,那御史台要付出多少精力才能对各个官员的行为进行监督。 而且一旦监督不力, 官员出事负责监督的御史台官员也要受到惩处,这就是给御史台套上了枷锁,等于是带着镣铐起舞。 然而前车之鉴不能不加以防范,风闻言事的结果就是言官成为了党争的马前卒,仗着自己可以胡乱说话的权力,肆无忌惮地攻击政敌。 不过唐氏如今已经与郑氏深度捆绑,不管郑经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唐氏就算感觉不合适都必须要全力支持,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唐兴武立刻承诺道:“臣会对属下各地的监督机构进行定期巡查,任何不实的弹劾都会受到应有的惩处。 不过要想维系御史台的监督作用,对人力的使用也要加大,因此臣希望能够适当增加御史台的工作预算。” “预算的问题留到年底预算会议上说,你们要做好预算准备,想要预算就要拿出充足的理由。” “臣明白!” 唐兴武退回位置不再出言,郑经又把目光看向何斌,郑氏各个职能部门要说权力最大的,除了吏官衙门,就属工官衙门。 与其他部门相比,工官衙门是个特殊的部门,别的部门争取预算,都是花钱的部门,而工官衙门麾下的轻重工业、建筑、采矿各个下属部门很少是赔钱的产业。 每年不但不用跟藩府伸手要钱,还能向藩府上缴大量的利润结余,何斌如今是郑氏炙手可热的权力人物,一个条子就能调动上百万资金的大佬。 “何先生!工官各个部门的发展如何,有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产品推出?” “王上!臣等按照王上提出的石灰石煅烧方案,经过无数次的试验之后,今年的试验终于取得了成功,为了验证产品的质量,臣做主将码头到安平主城区的道路用新式建筑材料进行修筑。 现在已经完全铺设完成,至于效果还需要时间的检验,若是经过验证达到事先预想的要求,那可以说是建筑材料上的一大发明,从此建筑、修路等行业的格局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郑经回王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已经敷设了水泥的路面,当时急着回家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原来这条路是郑氏治下的第一条水泥马路。 “你们试验的结果如何,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王上!工匠们通过各种试验,发现这新式的建筑材料若是在砂浆内包裹骨架,更加的结实。工匠们试验了不同的材料,木质骨架、竹制骨架、钢铁骨架等,最理想的骨架是钢铁。 不过考虑到成本问题,最经济实惠的骨架是竹制骨架,若是建筑高层房屋,使用竹制骨架在灌浇砂浆,房屋的结构强度将会大大增加。 而且使用砂浆材料建造的房屋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防火,每年刑官下属的水龙队至少针对火情出动几百次,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加,防火成了城市的一大难题。 由于我郑氏木料价格便宜,大部分房屋都是木制结构,在旱季干燥的时候,发生火灾的几率就会大大的增加。” 郑经知道何斌说的是事实,当初藩府资金困难,砖瓦房的成本太高,为了节省资金,修建了大量的木制房屋,这些木制房屋成了郑氏治下的一大特点。 然而随着工业的快速兴起,安平的人口快速膨胀,木制房屋的缺陷也明显地显露出来。现在已经到了该解决这些历史欠账的时候了,至于如何解决,后世有着非常现成的方法——那就是房地产商业化。 以前没有良好的建筑材料,就算是有这种想法也不能实现,现在水泥的出现正好解决了这一问题。 不过用竹子进行骨架支撑,一两层的低矮建筑,不用做太大的承重还行,若是建造五六层的板楼,用竹制骨架那就是坑害百姓,制造安全隐患。 这竹制骨架看似省钱,其实却是坑人,承天府是处在地震板块上,一旦地震,那就是伤亡惨重,这种想法一定要从源头上扼杀掉。 可若是使用钢筋骨架,房屋的建造成本就会大幅上升,根本就不是百姓现在的收入能够承受的。而且现在没有工程机械,所有的工程都需要人力完成,又会增加建筑成本。 郑经一想到这些一个套一个的问题,就是无比的头大,一个国家的发展哪里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说就能建设起来的。 可是再艰难还能有自己刚刚接手郑氏这个烂摊子的时候难吗?一些困难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蒸汽机 对于水泥的应用,郑经暂时还没有打算将其商业化,水泥这种东西,看起来成本不高,而且生产原料到处都是,可是却是不折不扣的战略物资。 在水泥的产量以及生产效率提高之前,郑经只打算将其用在筑路上, 在沥青还没有开始使用之前,水泥路是最好的硬化路面。 郑经吩咐何斌督促水泥的研制的部门尽快实现量产,原本的砂石公路成本高昂,光是碎石这一块儿就需要大量的人力。若是能够所有新修筑的主干道都能实现水泥硬化,通行速度就能大幅提高。 说完水泥的问题,何斌又说到郑经吩咐研究的蒸汽机:“王上!蒸汽机的研究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比郑经听到水泥研制出来高兴多了, 郑经太清楚蒸汽机的发明对于社会进步的意义。 正是蒸汽机的发明,让人类摆脱了地利的限制,使得人类的加工能力大幅提高,对于加工大型机械来说,机械动力有着远超过人力的优势。 “何先生!这是个非常值得关注的发明,会议结束之后寡人要到现场去观摩!” “是!臣这就去安排!” “不必!寡人就要看他们最真实的工作场景,会议结束之后,你我一同前往。” “是” 在继续讨论了教育、医疗等工作的进展与安排之后,郑经宣布散会,与何斌一起来到承天府安保等级最高的国家研究院。 研究院紧邻海军与陆军基地,除了自身的安保之外,一旦有事,军队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郑经等人经过层层的查验之后进入研究院,与外面的严格盘查不同,研究院内的环境却非常的宽松。 每一个能够进入研究院的大匠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工作,没有人会干涉他们在干什么。有的人甚至坐在一个地方一天都不会动一下地方,只在灵感来临的时候动几下手。 偏偏社会的发展更多的需要这种突如其来的灵感,这些灵感一百个里面有一个能够获得实际的效果,那就是了不得的发现和发明。 研究所里的工匠对郑经的到来并不惊慌, 除了负责管理的管理人员出来接待之外,其他的工匠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工作。 因为这是郑经要求的,研究所做为一个特殊的工作环境,必须对每一个人的工作给予充分的自由。 只要研究者能够做出成绩,哪怕一天什么都不干,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指责,工官衙门看的是最后的研究成果。 越是看似宽松的环境,研究者们就越是紧张,没有人愿意失去这样一份高薪、又受人尊敬的工作。 他们这些人除了有少数的几个读书人出身的研究者之外,其余的研究人员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基本上都是在郑经当政之后才补上文化课的短板。 至少现在不用人帮忙就能看得懂各种科普的读物,比如《天工开物》等。 郑经现在只想看到蒸汽机的研制情况,对迎接的研究院院长说道:“直接带寡人去蒸汽机研究小组!” “是!” 郑经多次来过研究院,院长知道延平王的脾气,不敢多说什么,直接前面带路将郑经一行人带到蒸汽机研究小组。 到了蒸汽机研究小组,郑经就看到院子里一群人正在围绕着一个大家伙在指指点点地讨论,这些工匠并没有发现外面的来人。 院长想要上前提醒,却被郑经用眼神制止,郑经等人就站在院子大门外看着院子里的工匠们忙碌。 郑经听着他们高一声、低一声的讨论,主要的问题出在如何回收气缸中的蒸汽, 这些蒸汽若是白白地喷出去,既浪费火力,又会快速的将清水消耗干净。 必须要想办法将推动完活塞做功的蒸汽回收到锅炉中,这样才能重复利用这些清水。同时这些冷却的清水还是热水,再汽化需要的燃料也会更少一些,只有能够对做功后的蒸汽循环利用,这蒸汽机才算是有了雏形。 至于密封不严,加工精度不够,体积庞大等缺点,这些都能随着加工机械和技术的进步,一步步的改进。 看着这些工匠忙碌的身影,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的想尽办法,攻克研发路上的一道道难关,郑经心里非常清楚,这里面的每一个人才是代表着华夏的未来。 未来最优秀的学生都会集中到研究院中,只有研究院不断地研发出领先世界的科技,华夏才能永远走在世界的最前列。 郑经抬脚走进院子,脚步声的临近惊动了正在琢磨改进蒸汽机的工匠,众人抬头看到是延平王来了,慌忙晃动满是油污的手给延平王跪地行礼。 郑经上前一把抓住研发小组组长的手,也不管匠人满手的油污将他拉起来道:“你们都是国家的宝贝,该是寡人给你们行礼才是,大家都起来吧!” “谢王上!” “看你们愁眉苦脸的样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王上!臣等现在无法解决这蒸汽外泄的问题,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这蒸汽机不管动力再怎么好用终究是个摆设。 而且这蒸汽外泄还会造成热力浪费,使蒸汽机的动力不能提高。”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只是工匠们物理底子太薄,不能了解汽化与冷凝的原理。郑经笑着说道:“这个问题兴许寡人能够解决,不管行不行,你们可以试一试。” 众人都知道延平王的神奇之处,包括蒸汽机的理念都是延平王提出来的,大家都把期望的目光注视到郑经的身上。 郑经命人拿过纸笔,画了个简易的冷凝器的图形,所谓的冷凝器,其实就是利用铜管散热快的原理,通过一个弯曲的管道将蒸汽冷凝成水,并且保证冷凝器的下方高于锅炉的高度,这样冷凝后的水就会再次回流到锅炉中,化作蒸汽继续做功。 其实用铜管做冷凝器最常见的就是冰箱,冰箱后面的那一排弯曲的铜管就是一个冷凝器。 工匠们没想到困扰他们这么长时间的问题,在延平王这里轻轻松松地便解决了,尽管这个东西还只停留在图纸上,却没有人认为这个东西不能用,延平王已经用实际行动一次次地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研究院里什么材料都有,打造一个弯曲的铜管更是不在话下,至于怎么把铜管与蒸汽机连接并做好密封,这个根本就难不住经验丰富的工匠。 郑经就坐在院子里看着工匠们忙碌,回头对何斌问道:“何先生可知这蒸汽机一旦发明出来,会对我们的生活发生怎样的改变?” “王上!这蒸汽机不受风力、水力的影响,一旦研制成功,没有风力、水力资源的地方也能用上机械生产。” “不光如此,蒸汽机还可以装到船上,装到车上,矿区与钢铁厂的轨道车何先生都见过,若是这些轨道车若是能够用蒸汽机车牵引,运输的效率会提高多少?” 何斌做了这么多年的工官,对工业有着很深的专研,延平王这么一提点,何斌立刻就明白过来,只要蒸汽机的动力能够稳定运行,延平王所说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王上!若真能实现这一点,以后我们从边墙之内向草原修一条轨道路,以后遇到草原蛮夷侵袭的时候,兵马后勤的调动就可以做到朝发夕至,从此再无草原边患。” “不仅如此,若是全国的州府都能用轨道路连接起来,整个华夏的运输成本就会大大的降低。无论什么地方发生灾情,救灾物资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运抵灾区,救灾物资的快速到位,能够有效地遏制无良商人囤积居奇,坑害百姓。” “真要在全国实现这一切,不说别的,光是钢铁就需要多少,我们目前的钢铁产量远不能达到啊!” “何先生说的不错,因此我们的工业化进程任重而道远!” 第二百三十章 谋划松江 君臣二人一边闲聊着华夏未来的远景,一边等待着工匠们制造冷凝器,这个时代的工件傻大黑粗就是代名词,和精工细作根本就沾不上边。 正因为如此,蒸汽机最初的发明就是工匠手工打造,根本没有什么精米加工,大约一个多时辰过去, 在天黑之前,工匠们已经打造好了一个简易的冷凝器。 看着工匠们七手八脚地将冷凝器装在蒸汽机上,这个装置是否有用,就看点火后的表现了。 随着锅炉升起火,鼓风机不停地向着炉膛内吹氧,促进炉膛内的煤炭燃烧,不大工夫锅炉里的水便已经烧开,大量的蒸汽通过管道进入储气罐中,储气罐使用的是郑氏刚刚突破的铆接工艺制作, 非常的结实。 锅炉里的水不断的变成蒸汽,水位开始慢慢下降,工匠们开始一点点地向锅炉中补水,保持锅炉中合适的水位。 半个时辰之后,储气罐上的高压报警装置发出尖利的哨音,工匠们知道气压已经能够推动蒸汽机运转。 立刻打开通往蒸汽机的阀门,想要启动蒸汽机还需要人工对蒸汽机进行辅助,工匠们开始转动飞轮,飞轮的转动带动了曲轴、活塞、进气阀的开启与闭合。 惯性的作用下,蒸汽机发动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郑经兴奋地站起来热烈地鼓掌,向工匠们表示祝贺。 同时对所有参与研发的工匠给予奖励,每人奖励银币一百两到五百两不等。 郑经知道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蒸汽机的成功启动代表人类第一次进入到了蒸汽时代,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单缸蒸汽机, 能够提供多少动力还不清楚,但是只要能够运转起来,剩下的就是不断地进行改进。 与郑经关注蒸汽机是否能够发动起来不同,工匠们更关注的是冷凝器是否有用,大家都盯着冷凝管里是否有水流出来,通过进水口进入锅炉。 很快排放出来的蒸汽便通过冷凝管变成了清水流了出来,工匠们大声欢呼起来,心情比延平王宣布给予他们奖赏还要激动。 此时已经是深夜,忙碌的工匠们连晚饭还没有吃,郑经吩咐院长晚上给蒸汽机小组加餐,犒劳这些有功之臣。 蒸汽机启动起来之后,就要进行不停的运转,在运转的过程中发现各种问题,在修复问题的同时不断地对蒸汽机改进。 至于蒸汽机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的商用,郑经反而并不着急,只要东西发明出来,商用那就是早晚的事。 陪着工匠们吃了一顿快成夜宵的晚饭,郑经在研究院住了一晚,第二天返回王城, 立刻召集在承天府的高级将领开会。 人到齐之后, 郑经也不废话, 开门见山地说道:“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将是攻略松江府,不同于广东这样的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满清的力量并不强。 东南是满清的赋税重地,满清的防御力量肯定空前的强大,而且松江府就在长江边上,需要海陆两军的密切配合,寡人希望陆海两军密切配合,做好松江府的攻略。 诸位都说一说该怎么打这一仗吧?” 林陛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回王上!海军已经拿下了定海诸岛,将满清的离岛力量全部清除,下一步就是占据崇明岛,崇明岛距离陆地太近,海军需要陆军的配合。” “这个没有问题,崇明岛的防御情况如何?” “情报显示,岛上有两座炮台,火炮的威力并不大,对我海军没有多大的威胁,拿下崇明岛并不成问题。” “此战海军林陛负责阻断满清从水路对我军的进攻,陆军由刘国轩负责,从黄浦江口登陆松江府,松江府河网纵横易攻难守,我军必须稳扎稳打,在战斗中不断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切记贪功冒进。 海军第一舰队除了必要的守卫力量之外,全部出动协助陆军拿下松江府。陆军出动十个镇共计两万五千人马,寡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稳扎稳打。 松江之战寡人就不去前线督战了,你们二人一定勠力同心,尽快拿下松江府的黄浦江以东地区,黄浦江以西的地区,尤其是府治华亭县最好不要打,就与满清隔江而治。 寡人留在承天府筹备第二阶段的作战,只有第二阶段顺利实施,我郑经的局面才算完全打开。” 林陛与刘国轩赶紧行礼领命,刘国轩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失落,激动的是延平王还是重视自己的,将这样大战交给自己指挥。 失落的是延平王还是更信任周邦宪,不用想第二阶段的大战一定是周邦宪做为主将出征。 安排完松江府攻略之后,郑经又将目光锁定到后军都督谢永常的身上,问道:“谢将军的骑兵训练的怎么样了,广东战略缴获了不少战马足够组建一个镇的骑兵了吧?” 谢永常出班回道:“回王上,现在只能算是这一个镇的人马已经人人有马,离成为真正的骑兵还有很大的差距。 不过按照王上的要求,做为骑马步兵使用,已经完全合格,随时都可以拉出去作战。” “很好!第二阶段的攻略骑兵作用很大,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不可懈怠!” “臣明白!” 周全斌等了半天发现延平王竟然没有点他的将,顿时急了,出班请战道:“臣请战!” “你请战打哪啊?”郑经瞪了他一眼问道。 周全斌挠挠头纠结道:“打哪都行,臣都歇了这么长时间了,打广东臣就在安平干着急,手痒的很! 没捞着打广东臣忍了,可是打东南怎么还不让臣去,臣可以去打宁波府与刘观光南北対进,保证能将满清打得望风而逃。” “打完了呢?福建的耿精忠没有了压力之后就会一路北上将浙江占据,然后我们与耿精忠争夺闽浙吗?” 周全斌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可不傻,一旦郑军打得太狠,必然会让满清快速回援江南,毕竟福建可以丢,江南却绝对不能丢失。 “臣知错,可是臣还是想去前线!”周全斌摆出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这副模样连一直不怎么喜欢出风头的何义都看不去了,揶揄道:“你周邦宪与何某比打的仗还少吗?” 周全斌撇撇嘴道:“身为大将每战争先那是荣耀,你老何就是太面了,一直摸不着仗打,再过几年恐怕连仗都不会打了。” 何义当时就不乐意了,瞪着眼睛指着周全斌道:“你说谁不会打仗,每次军队演习,老子虽然没有赢了你,你也没把老子怎么样!” “切!那是演习,咱老周那是留着余地没放开了打,真要放开了打,咱老周让你到不了前线。” 郑经一听这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当时一拍桌子,怒道:“你们想干什么,当寡人的大殿是什么地方?” “臣知罪!” 二人赶紧请罪,说完还互相不服气地互看了一眼。 郑经知道这些将军吵吵闹闹都习惯了,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同时也是在告诉延平王,我们之间并不和睦,不会拧成一股绳对付你,您大可以放心。 这是为臣之道的一种表现,若是武臣都是同气连枝,该郑经胡思乱想了。 对于这种将军们之间的争斗,只要不是很过分,郑经并不干涉。这还是陆军内部的争斗,海陆之间的争斗更加的激烈。 每年海陆军分配军费的时候,都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双方谁都不愿意自己的部门少吃一口。可以说每年年底的预算会议就是各个部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刻,吵架更是会场上的家常便饭。 压住蠢蠢欲动的周全斌,郑经正要进行下一个议题,只见门外的侍卫探进头来说道:“王上!广东急递!”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吴军的愚蠢 郑经让洪磊将急递取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陈莽与洪暄联合送来的战情通报。 在广东攻略完成之后,整个广东就只剩下一个澳门没有拿下,在郑经离开广东之前,要求洪暄与陈莽跟佛郎机人进行谈判,若是佛郎机人识趣, 还能给其保留一个帝纹岛。 若是佛郎机人不识趣,非要大动干戈,郑氏有能力让佛郎机在东方的殖民地全部覆灭。 广东的这份急递就是关于与澳门佛郎机人谈判的结果,洪暄与陈莽联名奏报:佛郎机人同意将澳门的管理权移交给郑氏,却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为了弥补佛郎机的损失,每年必须要保证给佛郎机人二十船五百公吨商船的货物。 对于贸易份额的配额,郑经管理的非常严格,从事贸易的国家都非常清楚, 只要能够拿到东方大国的货物那就能够保证足够的利润。 在无法征服东方大国之前,贸易份额就成了这些西方列强争夺的目标,在约翰牛的贸易份额被剥夺之后,这个份额被红毛夷、高卢国、以及戴头巾的一众商人瓜分。 就住在华夏领土上的佛郎机反而并不在意这点儿份额,每年只要给广东的官员一点儿贿赂,就能放开手脚在大陆上收购佛郎机人想要的货物。 如今要是撤离澳门,佛郎机人再想这么容易收购到便宜的华夏货物,那可难如登天,因此佛郎机人要求每年必须给他们配额二十船货物。 郑经一想只要拿下华夏的沿海地区,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华夏的对外贸易,未来的商业规模肯定会翻着翻的增长。 二十船货物不是个大数目,并不影响郑氏实行的对外贸易平衡,郑经将急递交给洪磊让他去给洪暄与陈莽回信。 只要佛郎机人老老实实地撤走,他们能带走的东西就让他们带走,不过到了帝纹岛要遵守郑氏划下的红线,不得私采与收取香料群岛的香料, 若是被郑氏发现佛郎机人有不法行为,就连帝纹岛也保不住。 不过指望这些殖民者老实, 还不如指望猫不吃鱼、狗不吃屎。有了这个条文到时候解决帝纹岛上的佛郎机人的时候就会师出有名,而不是让自己显得恃强凌弱。 澳门弹丸之地,解决澳门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的事,在郑氏上下都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在送走北上攻略松江府的海陆军之后,郑经开始了第二阶段的战略的筹备工作。每天郑经都会与陈永华大量的阅读来自大陆的情报,时刻掌握各个势力的进展情况。 在这个时空,吴三桂的大军并没有在拿下洞庭湖南之后就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北上,拿下洞庭湖北的岳州府、荆州府,推进到汉水在武昌府城下与清军对峙。 打到这里的时候,清军终于回过神来,大军云集襄阳到武昌一线挡住了吴军北上东下的去路。 亲临到武昌一线的满清安亲王岳乐发现吴三桂正面兵锋正盛,便上疏康熙皇帝建议在武昌府与襄阳府之间挡住郑军,用防守消磨吴军的锐气。 另外安排大军,攻略江西,从江西侧翼进攻吴三桂,让吴三桂两面作战顾此失彼。 岳乐的这个建议很快便被康熙采纳, 并且下旨给前线的将领,除了吴三桂军之外, 其他各路人马都可以用高官厚禄诱降, 唯独对吴三桂坚决打击。 不得不说康麻子的这一招离间之计取得了很大的效果,让原本还算配合默契的各路人马心中都起了芥蒂,吴三桂时刻担心这些人会偷偷降了满清,对他的后方发动进攻。 这让吴三桂心中惊慌失措,甚至比听到儿子吴应熊被康麻子咔嚓了还要惊慌。被康麻子砍了儿子还有个长孙提前跑了出来,如今若是被康麻子断了后路,整个吴军上下都得陪葬。 一时间吴三桂首鼠两端的性格再次暴露无遗,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吴军应该趁着后方稳固的档口,抓紧时间猛攻襄阳与武昌。 拿下这两座重镇,上可以进攻南阳拿下武关穿秦岭拿下关中之地,也可以出南阳盆地,北上直取洛阳拿下中原古都。 甚至就是顺流而下直趋金陵城下,拿下金陵与满清划江而治都是不错的战略。 可是吴三桂偏偏选择了退避三舍,退守岳州府与荆州府一线,吴军的后撤给了满清难得的喘息时间。 让满清有了从容调兵的时间,满清开始大量地将北方的精兵调往南方。 退到岳州的吴三桂心中稍安,再次派遣夏国相出使郑氏,要求郑氏在其他方向开辟战场牵制清军。 夏国相抵达承天府的时候,郑军刚刚北上,准备进攻松江府。从夏国相的口中听到吴三桂居然选择后退以求自保,郑经心中冷笑,果然该死之人再怎么帮忙都没有用。 “夏先生!不知你此次前来有什么诉求,只要我郑氏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夏国相苦笑道:“说来也是惭愧,贵军已经拿下了整个广东,我军还没有全下湖广,就连江西也是在与清军拉锯。 岳父希望贵部能够再次开辟一个新的战场,邀击清军侧翼,只要我军稳定江西之后,就能腾出手来北上或者东下。” “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这样吧!我军从长江口进攻松江府,威胁满清江南赋税重地,逼迫清军回援以减轻贵部压力。” 夏国相没想到郑经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欣喜地说道:“那敢情好了,夏某这就回报大元帅!” “我军进攻松江府一定会受到满清重兵反击,不知贵部能够出什么样的价钱让我军出兵江南?” 原来在这等着呢!夏国相心想这郑氏是想趁火打劫呀,虽然心里很不痛快,但是有求于人,又不能表现出来。 “延平王!有什么吩咐,只要我军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也不是什么大事,贵部应该负担我军出兵的军费与战损,以及伤亡的抚恤!” 夏国相咬咬牙道:“没有问题!不知延平王打算出动多少人马?” “陆军两万五千,海军一万!按照每月军费五十万计算,伤亡抚恤另算,受伤抚恤一百两,阵亡抚恤二百两。” “延平王!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们愿不愿意无所谓,我军拿下广东,一时半会儿也消化不了,反正并不着急,慢慢来。” 夏国相语塞,现在是吴军有求于郑军,不是郑军有求于吴军,可是这么大的数目他哪里敢答应,当即表示:“延平王,如此高额的数目,夏某并没有权力做决定。即使是大元帅能够答应,也不会这样答应,听说贵部的火炮非常犀利,我军希望采购一百门。” “火炮我军自己都不够用,根本没有多余的火炮出售,这一点夏先生就不要想了,与其想这些没影的事,不如多想想如何帮助吴将军应对眼前的局势。” “延平王有何高见?” “寡人没有什么高见,不过有一点寡人想不明白,贵军与满清的实力哪个更强?” “当然是清廷更强!” “既然明知道清廷的实力更强,那么贵部为何不趁着满清没有反应过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整个湖广,反而后退给予清军喘息之机。 若是寡人判断的不错,贵军恐怕再也没有全下湖广的机会了,这一点寡人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贵军势弱利速战,满清势强利久战,战事拖得时间越长就对满清越有利。” 夏国相叹息一声说道:“众将也不是没有劝谏大元帅,可是大元帅担心后路被断,一定要先拿下江西与耿精忠、尚之信连成一片,保证后路安全。” “夏先生!你们打下了江西,将尚之信堵在我军与你们之间,尚之信可还有发展的空间,没有发展空间的尚之信只能选择投降,而投降的对象有四家,我郑氏、耿精忠、满清和你们,你认为他会倒向谁?”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国号华夏 ,穿越之海权时代 夏国相几乎都没有思索便脱口而出道:“肯定会投降满清,尚军到现在都没有蓄发,估计就是为了再次倒戈做准备吧!” “既然能够确定尚之信会选择再次投降满清,那么你们与满清争夺江西可有胜算,更别说当耿精忠发现尚之信投降之后,满清并没有秋后算账,耿精忠会怎么做?” 被郑经这么一分析,夏国相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他可不敢认为郑经是危言耸听,别说是耿精忠,恐怕就连广西的孙延龄也会突然跳反,再次反投清廷。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吴军看似大好的局面,实际上却是不堪一击。 “延平王可有什么好办法,破解眼前的局势” “寡人也没有办法,眼下唯一的一个办法就会鼓动陕甘的马鹞子起兵,一旦马鹞子起兵,贵部孤注一掷攻下襄阳,走南阳进入关中,与马鹞子合流,与满清形成东西分治的局面。” 夏国相当然清楚岳父一直在给马鹞子写信邀请马鹞子起兵,可是王辅臣一直都没有回馈,甚至还将岳父的信件交给了康熙。 岳父已经对马鹞子起兵之事不抱希望,延平王在千里之外不了解内情,不过延平王的战略眼光还是非常的高明。 这一点夏国相十分佩服,觉得自己这一趟承天府没有白来,这会儿对于郑经提出五十万两的出兵军费,夏国相忽然觉得也不贵了。 “延平王!夏某需要赶回前线向岳父汇报,这出兵的费用夏某就斗胆替大元帅答应了,还请延平王尽快派兵进攻江南。” “夏先生痛快,寡人也不是那墨迹之人,这出兵的军费寡人暂时替你垫上,夏先生回到岳州应该就能听到我军出兵江南的消息。” 夏国相刚刚离开,殿内的君臣便哄堂大笑,陈永华停下笑声道:“王上!若是吴三桂知道就算是不答应我们任何的条件,我们也会出兵,不知那老狗作何想法?” 郑经也是微笑着说道:“吴三桂别无选择,现在在他的想法里,别人都有退路,只有他没有退路,每月花五十万能够让我们替他分担一部分满清的压力,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攻略湖广,老东西肯定没少捞银子,在吴三桂看来只要我们帮他拖上一年半载,说不定局面就打开了。” “那王上觉得吴三桂有机会打开局面吗?” “怎么可能,满清现在最恨的就是吴三桂,除非满清走投无路,不然满清最想除掉的就是吴三桂,只有除掉吴三桂才能最大限度的震慑反抗者。” “也就是说最大的变量是我们,只要我们表现出更大的威胁,满清才有可能跟吴三桂合流,甚至答应吴三桂一些苛刻的条件。” “没错!现在能够左右战局的只有我们,其他人都无法撼动满清分毫,吴三桂把最好的机会丢掉之后,便成了冢中枯骨,没几年活头了。 而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控制好作战的节奏,既要给满清制造麻烦,还不能让满清觉察出我们是最大的威胁。 在我们的第二阶段战略任务开始实施之前,我们必须要隐藏我们的真实意图。” “王上!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若是满清朝廷不顾一切的逃跑,我们怎么办?比如康熙委派一个钦差大臣驻守京城与我们周旋,而康熙则带着他的老婆孩子西窜怎么办? 一旦满清朝廷西窜到陕西,完全可以在西安再立朝廷,在西安调动南方的兵马撤回北方勤王。” “若是满清朝廷敢逃跑,那就彻底的证明的满清的朝廷的非法性,一个国家的统治者,遇到危难时刻不能挺身而出,为百姓消灾解难,百姓凭什么效忠你? 这些年满清一直在百姓心中营造兵强马壮的感觉,什么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些狗屁狗话随着康麻子的逃跑瞬间就会崩塌。 听说康麻子是个聪明人,若是不想让他的族群灭绝,他就不敢轻易的离开京城,尤其是我们已经将他们回撤辽东的路断绝的时候。 就算满清朝廷不考虑这些后果,一心地就要逃跑,他能去哪里,去刚刚平定的察哈尔吗?没有八旗骑兵的支持,到了草原就算不被草原的部族砍了脑袋,也得被当成傀儡抓起来。 至于你说的去陕西,这倒是一条路,可是陕西的武臣都是汉人,到了陕西想要立足就得大力重用汉人,再想将汉人当奴才还行吗? 估计又是一次拓跋氏的胡服汉化,一旦失去了旗人的特征,用不了多久满人这个族群就只能与鲜卑一样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真要如此,天下格局就会变成满清占据西北,我们占据东部沿海,吴三桂占据西南,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陈永华点点头道:“王上说的不错,只要我们的军队能够击败满清,满清就只能龟缩在关中,凭借黄河与潼关之险偏安西北。” “西北那也是我华夏的土地,怎么可能让满清常驻,满清的归宿是这里!” 说着郑经在地图的一个地方画了一个圈,当然不是一九九二年。 陈永华看着郑经画圈的地方,不解地问道:“王上!满清怎么可能去那里,这可是准噶尔的地盘啊!” “不去,由不得他们,要么死,要么为王先驱,你觉得康麻子会怎么选?” “臣明白了,王上是想借助满清,大举移民西域,将西域彻底的控制在我华夏的版图内,不过西域形势复杂,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战争的泥潭,不可不慎啊!” “这不过是寡人的一个设想,未来如何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陈永华点点头没有再说满清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关于郑经称王之事,这件事关乎郑氏今后的发展,现在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王上!臣与礼官衙门商定了几个几个国号,以供王上挑选。第一个以姓为国是为‘鄭王’,郑氏本就起源河南新郑,以姓氏为国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个是‘越国’,我郑氏起于八闽大地,本就是越国故地,称越国也算名副其实。 第三个是‘韩国’,郑氏祖地在战国初期便被‘韩国’灭亡,成为韩地。” 郑经对这个三个国号都非常的不满意,这些国号的产生还是在彰显一家一姓,就算是陈永华依然没有脱离了儒家的那一套束缚。 这样的国号对于郑经立志建立的现代法治国家背道而驰,郑经摇头道:“这些国号寡人一概不用,复莆还记得当年我们草创‘复兴会’时的目标是什么吗?” 陈永华一阵唏嘘,十多年前的几个人还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就是年龄最大的何斌也不过四十岁左右,延平王更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弱冠少年。 弹指间十多年已经过去,当年的立下的理想距离实现越来越近,然而大家还能不忘初心吗? “王上!臣怎么能够忘记,臣无时无刻都会记得当年的誓言‘驱逐鞑虏、恢复华夏!’,这么多年王上励精图治,清心寡欲,天下臣民都看在眼里,若是王上都没有资格坐这天下之主,天下间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郑经知道这些话陈永华是发自肺腑之言,他不过是个农学院的普通社畜,在清水衙门躺平的社畜,机缘巧合来到这个世界,是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在华夏沉沦之前将华夏挽救起来,重新让华夏站在世界之巅。 华夏才是这个世界的山巅之城,是人类的希望,与其他的各个族群相比,没有哪个民族比得过华夏民族的勤劳、比得过华夏民族的包容,比得过华夏民族的善良,比得过华夏民族聪慧。 这样的一个民族不该也不能沉沦下去,必须要有一个国号告诉天下百姓,这个国家不仅仅是郑氏的,也是华夏百姓的,这个国家的名号就应该叫做华夏。 第二百三十三章 国家象征 国号的制定关乎到一个国家的尊严,代表着一个民族的符号,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制定出来。 当郑经提出以‘华夏’做为国号,陈永华立刻坚决反对:“王上!臣反对,遍观整个华夏青史,所有建制立国的势力,定的国号都是单字, 只有一个流寇出身的张献忠定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大西’国号。 然而这种特立独行并没有给张献忠带来好运气,手下的将领能征惯战,甚至还有一个闪耀西南将近二十年的李定国。 这些将领放在任何一个朝气蓬勃的国家都会成为闪耀千古的名将,可是依然没有将日落西山的大明朝挽救回来。” 郑经知道国号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便笑着说道:“这件事我们慢慢商议,不过张献忠李自成之流的败亡不在国号上, 而在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弄明白到底为谁而战。 刚刚造反的时候只为了求得一口饱饭,顺便做一做杀富济贫的山大王,这个时候流寇是士绅天然的敌人。 既然得罪了士绅, 那就应该对穷苦百姓好一点儿,努力建设好后方,让自己治下的百姓衣食无忧,愿意为自己的美好生活而战。 可是偏偏他们并不愿意对普通百姓付出,每到一地杀烧劫掠,一片白地,然后将活不下去的百姓裹挟起来,看似数量庞大,实则不堪一击。 到了他们看到了能够得到天下的曙光,这个时候又开始改弦更张,拉拢士绅为他们效命,士绅在有其他选择的时候,如何愿意效忠这些并不能信重他们的流寇。 若是没有满清这个外因,流寇慢慢与士绅合流,改朝换代基本没有什么问题,无非是姓李的坐还是张的坐, 或者又是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偏偏无论是流寇, 还是偏安江南的大明朝廷, 谁都没有看到建奴的野心。没有想到吴三桂开关放建奴入关,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席卷了整个北方。 李自成一片石大败之后,没有稳定后方的劣势尽显无疑,他这边一败原本归降他的地方纷纷打起明旗,或者干脆向建奴投降。 这就是寡人一直强调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之前,我们绝不做统一天下的尝试,我们的根基是普通农民和工厂做工的工人。 只有代表百姓最大的两个群体过上好日子,我们的根基才算是真正的牢固起来。我们不管拿下哪个地方都要按照承天府与琼州府的标准建设,达不到这个标准就说明我们的政策并没有认真推行下去。” 陈永华知道延平王所说的这些没有问题,不过将这些历史总结与国号牵扯到一起是否有些牵强附会了。 自古以来这国号的制定,要么是继承,比如汉唐,要么追祖,比如给自己认一个祖宗,将祖宗的国号拿来用,比如汉之后又出了那么多的‘汉’。 “这一点臣明白,不过这国号涉及礼仪之争,臣恐怕制定的国号不能服众,会引起不必要的乱子。” “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政权代表了谁,我们的政策就应该侧重与谁,历代政权都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 唯独寡人要将士大夫踢出统治阶级的舞台,不管当多大的官,该交的税一文不能少,该服的役一天也不能少。 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能够做到让大部分百姓满意就已经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极限,谁要是觉得当了官就能做老爷,作威作福,趁早离开。 免得到时候被查出来,最后落的没有好下场。当然寡人也不会亏待为国效力者,我郑氏制定的俸禄要比大明高出几倍。 若是这样还不满足,那就该试试寡人手里的刀利不利了。” 陈永华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王上对现在官场的一些风气已经不满了,确实现在有些官员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老爷,出门都要请你抬着自己。 虽然还不敢公然的坐轿,但是做个二人抬的滑竿还是可以的。郑氏的律令明确地规定官员不得坐轿子,这种以人为畜的享受是赤果果的奴役百姓。 现在这些官员就已经开始一点点蛀空律令的底线,若是滑竿没人反对,将来轿子绝对会再次大行其道。 君臣二人在国号的问题并不能说服对方,郑经带着后世的记忆,对于国号更希望取一个代表华夏的国号,既然华夏就是中国,用华夏代表中国完全没有问题。 陈永华则是要求克己复礼,国号上必须要大气磅礴,不能让外人笑话郑氏海盗出身没有文化,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是郑经提出,将国号、国旗、国徽一并做出来,既然打造一个现代国家,一面代表国家的旗子和一块代表国家的徽章是必不可少的。 陈永华愣了一下,说道:“何为国旗,我们叫什么国号,就打什么字号不就行了。” 郑经摇头道:“华夏几千年多少个朝代,换了多少字号,能够代表华夏的字号是什么?就算是汉唐也只能是我华夏历史的一个时代,根本不能代表整个华夏。” “要说什么能够代表华夏,臣认为除了龙图腾之外,其他都不够资格。不论哪个朝代,皇帝都自认真龙天子,以龙袍为皇帝象征,我们以龙旗为国旗如何?” “暂时可以以这个龙旗为草稿,这事我们还是召开大朝会进行讨论,你我先拟出一个小样,到时候请大家廷议。” “是!国徽王上打算设计成什么样子的?” “国徽应该是国家权力的象征,代表着国家以谁根基,寡人认为应该融合工农兵学商的元素,让大家看到国徽就能知道,我们国家是以工农兵学商为根基。” “也就是说应该挑出几样最具代表性的东西融合到一起,组成一个图案,再设计一个外形就是国徽的样子了。 比如农民的耒耜、工人的锤头、士兵的火铳、学生的纸笔、商人的算盘,这些都是最具代表性的工具。” “可以这样说吧,总之不要射击的晦涩难懂,让老百姓一眼就能看出代表了什么。我们甚至可以搞一,让百姓有建设国家的参与感。 同时也能增加百姓对国家的凝聚力,对于百姓来说,国家这个词来过虚无,远不如碗里的饭,身上的衣来的实在。 我们要让百姓明白,百姓能够安心的吃饭穿衣,正是因为有国家在保护。通过这次征集活动,我们应该成立一家报社,专门撰写国家的大事小情,让百姓明白国家制定的每一个政策初衷是什么,最后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陈永华没想到郑经的思维如此的跳跃,这边还在说着国徽的设计,那边就已经跳跃到了报社上。 对于明末清初的百姓来说,报纸这个东西并不稀奇,一些模仿邸报的小报早就开始在江南流行,只不过没有人将报纸与商业化运营联系起来。 所谓的小报,除了抄写一些邸报上内容之外,更多的是文人之间的互相吹捧。混在秦楼楚馆中的那些读书人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还不是借着秦楼楚馆这个平台,互相吹捧出来的。 “王上!若是邸报都是国家的机密大事,如何能够大白于百姓面前,朝廷的威严何在?若是小报,整日弄那些风花雪月,书生名妓的东西,凭白让人生厌。” “寡人想要成立的报社确实是邸报的开放形式,不过什么东西能够见报,什么东西不能见报国家会有专门的审核机构。 以前是通政司,将来就是文化宣传部,这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去占领,自然会有别人去占领,我们必须要与士绅争夺舆论的高地,不能将话语权丢给士绅。” 第二百三十四章 犬牙交错 郑经在承天府为了建国立号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夏国相在永历二十九年刚过完年的时候返回了岳州府。 顾不上洗掉风尘,夏国相便来到原岳州知府衙门,如今的大元帅府面见吴三桂。 一进门,夏国相便跪地请罪道:“大帅!臣请罪,臣没有经过大帅便擅自做主以每月五十万两银子的价钱请郑经出兵东南。 郑经答应臣可以先出兵,保证臣在回到岳州的时候, 就能听到郑军出征江南的消息。” “起来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出使这个差事不好做,国相能够随机应变,劝得郑经出兵江南已是大功一件。 郑经没有说大话,郑军确实已经登陆江南,我们的细作已经探听到郑军如今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松江府, 与清廷隔着黄浦江对峙。 原本准备向西对付我们的喇布不得已将兵马全部云集在苏州、湖州一线,严防郑军继续向内陆推进。 如今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我军在江西的压力骤然减轻, 而且陕甘的王辅臣终于下定的决心与清廷决裂,如今已经举起义旗。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攻略武昌与襄阳一线了,此次出使国相立下大功,老夫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待到功成之日,少不得王公以赐!” “多谢岳父!既然郑氏已经出兵,我们这银子还给不给?”夏国相最担心的是吴三桂听说郑军已经出兵,就食言不再给郑氏这每月五十万两的出兵费用。 吴三桂哈哈大笑道:“银子是好东西,可是与江山比起来,银子就是个屁。你告诉郑经,只要郑经能够打下金陵,老夫一个月给他六十万两。” “大帅英明!如今清廷四线作战,可够那康熙小儿喝一壶的,马鹞子可是骑兵悍将,在西北经营多年, 清廷还有多少兵马能够派往西北作战。” “没错!康熙已经无人可用, 把刚刚从草原平叛回来的图海马不停蹄的派往陕西, 希望借着图海力压察哈尔的威名去压制马鹞子。 听说图海身边有一个叫做周培公的作为幕僚跟随图海出征, 这人是康熙的近臣,就是不知道能有多少本事。” 夏国相陪着笑,附和着吴三桂的话,他本想将郑经说的那些话讲给吴三桂听,可是看着吴三桂兴致正高,便将这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吧,看起来现在的形势不错,只要能够突破武昌与襄阳防线,吴军就能顺利进入关中,到时候与王辅臣合兵一处,清廷还有多少奔头。 于是湖广大地上消停了不长时间的战事又一次开打,可是已经做好充足准备的满清,坐拥坚城又有汉水供给物资,吴三桂亲临前线督战都没有让啃下这两座坚城。 坐镇武昌的岳乐如同老乌龟一般,就缩在壳子里防守。连续几个月的攻城让吴军伤亡惨重,士气大跌。眼看着盛夏就要来临,以武昌夏季的酷暑, 别说打仗了,就是坐着都能晒中暑。 久攻不下的吴军只好再次退回岳州与荆州一线舔舐伤口, 准备积蓄力量再次发起战斗。 与另一个时空不同的是,坐镇金陵的喇布因为有郑军在松江府的压力,不敢全力攻略江西,如今的江西分为几大块。 赣江以西的吉安府、袁州府、瑞州府、临江府被吴军占据,南部的南安府、赣州府由尚之信占据,其余地区掌握在满清手中。 赣州方向的尚之信态度暧昧,在吴三桂与满清之间来回摇摆,满清方面对尚之信也是采取绥靖的政策,只能尚之信不主动挑衅,满清方面就不对尚之信发动进攻。 而吴军更是不敢随意激怒尚之信,生怕尚之信倒向满清,两军之间隔着赣江对峙,谁也无法奈何的了对方。 能够腾出手来的清军,开始将压力全部用在了福建方向,西部从建昌府方向进攻邵武府。北方有衢州方向的爱新觉罗·杰书正在攻打仙霞关,受到两面夹击的耿精忠心中慌乱,已经有了投降的想法。 耿精忠跟他的父祖相比相差甚远,出生时祖父已经封王,可以说是这辈子就没遇到过任何的挫折,不过是个典型的二世祖,纨绔子弟。 在没有遇到挫折之前,总觉得整个天下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一旦遇到了挫折,又会第一时间怂下来。 原来的时空耿精忠便是如此,在还能坚持下去的情况选择了投降,结果还是难逃一死。以满清睚眦必报的尿性,只要是反叛过满清的人哪里会有好下场。 看看三藩之乱选择投降的人,耿精忠、尚之信处死,王辅臣被逼自杀。 这个时空,耿精忠的性格也一样不会改变,满清康亲王爱新觉罗·杰书,一边紧锣密鼓地指挥着军队夹攻福建,一边与耿精忠进行接触,实施诱降。 要说耿军守着仙霞关天险,清军想要攻下仙霞关,不付出个几万伤亡休想拿下,杰书也知道强攻就算能够拿下仙霞关,也会让清军元气大伤。 所以清军压根儿就没打算强攻仙霞关,而是通过这种军事讹诈,慢慢地击破耿精忠的心理防线。 毕竟满清的金戈铁马所向睥睨的形象还没有从人们的记忆中消散,在耿军的心里他们根本就打不过清军。 这就是汉奸军的心理,对付自己人的时候,无比的凶残狠辣,可是在面对主子的时候,立刻就变成了摇尾乞怜的狗。 哪怕在主人不留神的时候,会对主人龇牙,随着主人的皮鞭高高举起,狗依然就是狗,变不成狼。 在这种犬牙交错的战场形势下,满清朝廷也非常的不好受,尤其是一直忽略不计的郑军突然露出了獠牙,一举拿下了广东,还顺带着开始进攻江南。 满清朝廷内部有了李定国两厥名王时的压迫感,一些主和派甚至提出了退出长江以南,全力固守长江以北的建议。 当然这种建议肯定通不过,别的不说,没有江南的赋税,清军拿什么支撑百万军队的开销。 好在进入康熙十四年,战场的形势稳定下来,安亲王岳乐在武昌、襄阳一线挡住了吴三桂的进攻,喇布也在松江府隔着黄浦江与郑军对峙。 康亲王杰书更是对福建步步紧逼,耿精忠的态度已经松动,只要在加把劲儿,就能将耿精忠逼降。 拿下福建之后,尚之信也就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到时候他愿不愿意都得为朝廷卖命,他已经别无选择。 拿下两藩之后,就能集中精力对付湖广的吴三桂,至于广东的海寇,在康熙眼里依然没有觉得郑军是大的威胁。 甚至康熙认为,只要拿下福建之后,清军能够一路平推着拿下广东,海寇能够拿下广东不过是尚家左右逢源的结果,一旦朝廷认真起来,还有海寇什么事! 在这种情况下,康熙甚至喊出了三年之内平定天下的豪言壮语,这句话随着在京城的发酵,渐渐地传遍了整个天下。 各个势力都听到了一个帝王的自信,吴三桂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认为是康熙故意放大话,鼓舞清军的士气,另一方面又感慨自己老了,已经没有了当年那股子敢为天下先的勇气。 郑经听到这样的大言,并未多做评价,因为他知道,没有自己这个穿越者,三年内除了吴军还在负隅顽抗,整个华夏大地已经没有人敢与满清争锋,就连吴军也因为吴三桂死,失去了斗志,渐渐地被清军一路赶到了昆明。 单从康麻子这份眼光来看,这个人被称为一代英主并不为过,可惜的是蛮人之主再好,依然是蛮人之主,即使学贯中西,明明知道西方的学识对天下有大用,却依然将其束之高阁,只为能够让蛮夷能够更加容易地统治天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明宗室安排 经过了将近半年的筹备,郑氏的立国大典在永历二十九年秋九月初十举行,重阳刚过,整个安平城已经被秋菊包围。 经过各方之间的角逐,最后还是选择了郑经提出的‘华夏’做为国号,“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 谓之华。” 郑经称华夏王,正式建制称王,这个王与原本的延平王完全是两回事,延平王是臣,而华夏王是君。 尽管郑经称孤道寡很多年,那不过是在僭越,只是如今礼崩乐坏,没有人敢于指责他。如今称王之后便不同了,从此便算是单独立国,再与大明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边就有一个急需处理的关系,那就是寓居在承天府的大明宗室怎么办?如今在承天府的大明宗室地位最高的是宁靖王朱术桂,没有称王之前,大家都明臣,都是郡王爵位,理论上大家都是一样的。 郑氏也是隆武帝亲赐的朱姓,也算是国姓宗室,大家还能相安无事,可是这一称王性质就变了,朱术桂一下子就变成了前朝宗室,地位异常尴尬。 其实郑经一早就有了解决大明宗室的办法,不管怎样也不能让这些宗室没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那就是在南洋找一个大小适中的岛屿安置大明宗室,让大明在南洋复国。 郑经拿着放大镜将南洋的岛屿都捋了一遍,发现适合大明宗室立国的岛屿真的不多,首先靠近澳洲的新几内亚岛就被郑经排除掉。 无他,岛上的人种与华夏百姓根本就是两个人种, 大明代表的儒家文明若是在这个岛上生根,将来那些皮肤黝黑的家伙,一张嘴就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想想就画风诡异。 对于这样的岛屿,郑经的做法就是扶持当地的部落,让他们自成一国,成为华夏外围的卫星国,接受华夏的政治指导,包括外交、军事。 还有吕宋群岛已经归入华夏版图,肯定不能再拨给大明宗室,那样是对郑氏浴血奋战的不公。 正好夹在婆罗洲与吕宋之间有一个大岛,当地人称之为望加锡(苏拉威西岛),这个在红毛夷统治的时代已经被红毛夷逐渐控制。 在红毛夷被赶出南洋之后,岛上因为失去了红毛夷这一个主导力量之后,各个部落之间为了争夺岛屿的主导权,开始互相征伐,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要大明宗室能够在这个岛上站住脚,完全可以在这个岛上立国,重新竖起大明的王旗。 为此郑经专门约见了在承天府的所有大明宗室, 将自己的想法述说给这些宗室, 在承天府的宗室, 宁靖王朱术桂的地位最高, 他代表宗室问道:“延平王!我等一无兵,二无钱,如何能够在那个岛上立足?” “这个问题寡人已经替你们想好了,你们可以将愿意跟你们一起走的人带走,只要愿意跟着走的,无论是谁,寡人绝不阻拦。 没有兵的问题也好解决,如今我郑氏正在攻略江南,只要诸位愿意招兵买马,大可以到江南活动,我军绝对会密切配合你们的活动。 钱的问题,就需要你们跟我郑氏的华夏银行签订一份借款协议,当你们立国之后,以什么方式还掉银行的欠款。” 朱术桂眼前一亮,随即又提出了光是有人还不行,这兵需要训练,还需要武器,这些问题郑氏也要帮忙解决。 郑经非常爽快地答应道:“武器的问题你们可以向我郑氏兵工厂采购,训练上寡人会命令吕宋的刘俊帮助你们训练军队。 你们招募好的人力,运输船队会帮着你们运送到三宝颜进行集训,等到部队成军之后,再由驻守吕宋的海军第一舰队第二分舰队谢凤山部帮助你们登陆望加锡。 至于你们如何攻略整个岛屿,我们并不干涉,完全占领了岛屿如何施政我们也不干涉,完全由你们自己自主。 另外寡人可以告诉你们这个岛子很大,加起来比闽浙还要大,只要你们努力建设,足够你们把大明再次撑起来。” 朱术桂没有想到,大明竟然还有复国的机会,虽然不是在中原复国,但是好歹还能延续祖宗的社稷,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所有宗室都是喜出望外,原本非常低调不敢有任何出格活动的大明宗室们,开始在承天府、琼州府、广东等地宣传。 让郑经和整个郑氏没有想到的是,为大明再立社稷的做法获得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在郑氏麾下的那些对郑氏新政不满的士绅大户,纷纷选择了申请跟随大明宗室前去南洋建国。 原本广东举步维艰的新政推行,压力一下子减轻下来,这些越是反对的激烈的士绅大户越有离开的想法。 郑氏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想走的,郑氏欢送,只要士绅大户们不制造对立情绪,甚至允许他们带走桑蚕与茶叶的种植技术。 在一个孤岛上,就算这些技术到了望加锡能够推广开,在转圈儿都是华夏的地盘的时候,即使是丝绸茶叶生产出来,也一样需要华夏的商船帮助他们卖出去。 至于这些士绅大户所代表的知识界,郑经是嗤之以鼻的,四书五经钻研的再透彻,也脱离不了道德的范畴,吃不饱饭的时候道德就是狗屁。 不过工匠的输出,郑氏却是严格盘查,郑经允许将来的大明发展成一个钻研农业的农业大国,绝不允许自己的核心圈子里再出现一个工业强国。 有了士绅的出钱出力,大明宗室的建国启动资金一下子就充裕起来,甚至都不再需要华夏银行的贷款。 由此可见,这些士绅的底蕴,广东的士绅还不是华夏大地上底蕴最深厚的,若是江南的士绅估计其财力会是广东士绅的几倍。 这些士绅离开不是什么坏事,用教员的话说,那就是屋子打扫干净再迎客。 大明宗室们有了奋斗目标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郑氏上下也不管这些宗室任何折腾,开始按部就班地推进着自己的立国大典。 终于在进入秋九月的初一切筹备完成,将立国大典定在了九月初十。 尽管在郑经的要求下,一切从简,整个大典还是从黎明折腾到黄昏,当郑经戴上平天冠站在刚刚建设成的社稷坛上,所有观礼的臣明纷纷跪地膜拜,高呼‘大王万岁!’ 高台上的郑经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权力的快感,正是这些仪式感衬托出了权势的威严,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台下的臣民,他们是那么的渺小,似乎只要一个手指便能将其碾死。 “众卿平身!寡人宣布华夏帝国立国大典现在开始!” 随着郑经套路化的语言,礼官冯澄世献上华丽的祝词,吏官陈永华献上所有官员的效忠名单,户官郑省英献上整个郑氏的户口黄册,兵官张煌言献上所有军队的名册,刑官蔡政献上代表刑律的刑法,工官何斌献上各个工厂的资产名册。 文官的献礼结束之后,便是武臣的献礼,与文官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同,海陆军在献礼的问题上难得的保持了一致,他们用几匹素色的锦缎签上了所有官兵的名字,然后在锦缎上立下誓言:“收复河山,还我华夏!” 典礼结束之后,便到了文武官员最想听到的封赏环节,这个封赏环节事先已经商议好,文官中,六官主官升侍郎,爵位伯爵。 当然也有特殊的几位被封侯,比如陈永华被封为南安候、何斌被封为昌化候,唐兴文被封为泗水候。郑省英原本就是侯爵,而且还是宗室,早晚都是要封王的。 这几位的功绩都是有目共睹,谁都不敢说什么怪话,正所谓面子是自己挣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与其嫉妒别人的面子,不如想一想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 第二百三十六章 满清朝堂(上) 六官之下的各地官员,基本上也都是官升一级,尤其是承天府四县的长官,除了比较出彩的唐兴文与冯锡范之外,另外两位柯平升任承天府府尹。 这个职位原本一直由郑经兼任,随着郑氏地盘的不断扩大,郑氏再兼任府尹已经不合时宜, 便将附郭的天兴知县升为承天府尹。 另外一位淡水知县叶亨则调任广东任广州府知府,成为广东首府的知府。 与文官相比,武臣的安排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特殊的人,按照五军都督府主官封侯爵,副手封伯爵。 军队的最主要功绩还是要看战场的战绩,而且随着对大陆战事的不断升级,武臣的爵位肯定要比文臣的爵位升的更快。 与文臣相比, 武臣更纯粹一些,只要保证在战争中战胜敌人,确保郑氏的领土不被敌人攻击就完成军人的职责。 至于更高级的军民一家亲,让老百姓与军人之间形成军民鱼水情的军民关系,这还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改变。 毕竟老百姓对兵的印象就没好过,就连兵书上都把兵形容成凶器,正所谓兵凶战危是也! 立国大典完成之后,郑氏的旗号开始更换,长宽比四比三的长方形红底金龙旗为国旗,寓意华夏乃是龙的传人。 军旗是在金龙之下画上代表军种的图案,陆军的图案是手持步枪的军人形象,海军的图案是一艘帆船的模样。 郑氏立国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华夏大地,各方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不一。 吴三桂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激动不已,你郑氏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明的忠臣,还不是取而代之成了贰臣, 还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既然你敢称王那老子就敢称帝, 在与心腹商量过后, 这边还在与满清对线, 那边就开始准备称帝的事宜。 在京城的康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气的将乾清宫里自己最喜爱的花瓶都砸碎了几个,在发泄过后立刻召集文武群臣商议对策。 康麻子在众臣给他行完礼之后,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列为臣工,如何看待逆郑在海外称王这件事?” 众臣互相之间对了一下眼神,索额图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回皇上!奴才以为这逆郑沐猴而冠不足为虑,眼下最要紧的是将吴逆平灭,剩下的逆郑,我们腾出手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奴才反对,依奴才看来这逆郑要比吴逆危害更大,吴三桂如何朝廷有迹可循,可是逆郑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我们并不清楚。 这些年我们派往台湾和琼州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已经证明逆郑这些年没闲着,正在扩军备战,而且这逆郑以商立国,治下十分富庶,据细作回报,逆郑的军队薪饷非常高, 甚至超过了我大清八旗的薪饷, 更别说是绿营兵。”明珠历来都是与索额图争锋相对,只要是索额图支持的他就反对。 “兵无战心,就算薪饷再高有什么用,不过是一群贪图享受的老爷兵,事实证明这逆郑的兵马也确实不咋地。 松江府三万人马到现在都没有拿下松江府府治华亭县,与喇布隔着黄浦江对峙,因此其战力也就那么回事。” “既然逆郑的兵马不行,那整个广东是怎么落到逆郑的手里的,是用气吹出来的吗? 两广总督上的奏折诸位应该看到了,这逆郑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肇庆城墙那么坚固,都是用条石砌筑,结果竟然被逆郑一下子就给掀翻了。 据金光祖的分析说,逆郑应该是用火药埋在城下对城墙进行爆破,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这火药的威力为何会这么大?” “什么火药炸城,不过是那金光祖为自己丧师失地找的借口罢了,依奴才看这军队作战不力,主要还军法不严。 若是能够实施当年的军法,一人退斩一伍,一伍退斩一队,一队退斩一营。奴才相信只要军法执行的严苛,士卒向前有可能生,后退绝对会死,这样谁还敢退?” 索额图这话说的杀气腾腾,丝毫没有将普通士兵当人看,虽然大部分旗人官员对此颇有微词,老爷们好不容易打进关内享福了,还要让老爷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冲锋陷阵,凭什么? 八旗堕落的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可以说如今南方的战事是靠着绿茵在支撑,就连康熙也知道如今的八旗已经无法打硬仗了。 明珠与索额图的争执渐渐的离了题,从讨论郑氏称王歪到了军队的战斗力上,康熙赶紧制止住两人的争执说道:“两位说的都有道理,郑经不可小觑,也不必大惊小怪,这天塌不下来。 朕是让你议一议郑经称王带来的影响,这种影响对我大清是好是坏?” “皇上!臣认为郑经称王是一招昏招!”一人出班说道。 玄烨一看是自己的经学老师,经筵讲官陈廷敬,是玄烨的天子近臣,便笑着问道:“陈爱卿可有什么高见?” “高见臣不该说,只是抛砖引玉以皇上参考,这逆郑称王看似是在激励三军,人人封官,个个受赏。 大家别忘了,这逆郑可是一直以伪明忠臣自居,有多少人愿意跟着逆郑不过是为了恢复伪明江山社稷的那一点儿念想。 可是如今称王之后,那些忠于伪明之人这点儿念想自然就没有了,逆郑的举措必然会引起这些忠于伪明之人的离心。 这些人一定会使得逆郑内部离心离德,若是我大清这个时候,出台一些吸引这些逆臣的条件,相信会有大批的逆臣投靠我大清,就如当年的郑芝龙投降一样。 我大清完全可以从逆郑的内部进行瓦解,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效果。” 玄烨哈哈大笑,击掌称赞道:“不愧是我大清的才子,这番言论有理有据,朕认为完全可以按照陈爱卿的想法实施, 我大清不妨给出更大的条件,逆郑那边能够带一千人上岸投效赏赐伯爵,带一万人上岸投效赏赐侯爵。 若是能够带十万人上岸,朕不吝王爵以赐!陈廷敬为国献计有功,晋礼部侍郎,赏戴单眼花翎!” “臣谢陛下隆恩!” “皇上圣明独照,臣等不及皇上万一!” 众臣纷纷拍起了康熙的马屁,康熙被众臣的马屁拍熏熏然,不过还依然保持着清醒。 “你们也不用给朕歌功颂德,只要列为臣工能如陈爱卿提出好的建议,朕也一样不吝赏赐。” “臣等谨遵圣命!” “诸位臣工对逆郑还有什么建议?” “臣以为对付逆郑还是要打造海船,在海上战胜逆郑,只有打掉逆郑海上的优势,我大清才能彻底将逆郑剿灭。”一名五六十岁的武臣出班奏道。 康熙抬头一看,见说话的人正是一直赋闲在家的降将施琅,当年施琅在任福建水师提督的时候,因为在厦门海战大败于郑氏将领陈辉之手,抛下马得功逃回泉州。 被当时还是鳌拜秉政的满清朝廷召回京城,罢官闲住,十年的时间,一直都没有差事,据说还要靠老妻给人浆洗衣衫过活。 在三藩起兵之后,康熙需要一个了解郑氏的人在身边以备咨询,再次想起已经如破抹布一般丢在一边的施琅,给他官复原职,只等福建平定之后,便去福建任职。 施琅对于这次机会非常的看重,这些年他也没闲着,一直都在关注着郑经的动向,虽然不在朝廷得不到第一手的消息,但是还是能够从邸报流传出的只言片语了解郑氏的动向。 越是了解的多,就越是绝望,他发现大清在水师方面已经很难追上郑氏的脚步了大清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水师的机会。 当年若是能够跟红毛夷好好合作,说不定现在早就灭了郑氏,自己大仇也早就得报。 第二百三十七章 满清朝堂(下) 康熙听到施琅老调重弹,也知道施琅说的这些是对的,当初鳌拜当政朝堂上下都对水师嗤之以鼻,以至于不但福建水师大败,就连广东水师也是大败,琼州府也因此彻底的落到了逆郑的手里。 等到朝廷反应过来,重新想要重视水师的时候, 却发现连造船的工匠都凑不齐了,更别说造出能够媲美郑氏的大海船。 这些年朝廷也没少向濠镜澳的佛郎机人施压,希望佛郎机人能够帮助朝廷造船,可是这些西夷竟然百般推脱,不愿为大清造舰。 满清朝廷实在没有想到这些西夷竟然如此惧怕郑氏,为了不得罪郑氏, 连大把的银子都不挣。若不是每年濠镜澳弹丸之地能够给大清提供不少的租赋,真想将这些西夷轰走。 他们哪里知道, 澳门的佛郎机人被郑氏警告过, 若是敢与满清进行军事合作,郑氏立刻将佛郎机在澳门的据点拔除。 钱是好的,可是有命挣,也得有命花,不同于满清上下对海军的了解不够,佛郎机人以航海起家,非常清楚在华夏大陆的传统势力范围,郑氏海军就是无敌的存在。 不帮助鞑靼人造船顶多是少挣点儿钱,若是帮着鞑靼人造船,恐怕不但没钱赚,而且还得连命搭上。 佛郎机人可不傻,分得清谁强谁弱,在陆地上可能郑国王打不过鞑靼皇帝,若是在大海上,郑国王能够打的鞑靼人连上帝都找不到。 当施琅再次提出要造舰的时候,康熙一肚子的委屈,当年的政策不是朕做的,朕不能背这个锅。宝宝不说, 宝宝很苦。 “施爱卿!朕给你全权,我大清各地的工匠随你调遣,你能在多长时间给朕建起一支足以胜过郑经的水师?”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若是说没有信心,那会让皇帝瞧不起自己。若是大话吹过头,万一皇帝脑袋一热真的让自己去跟郑经玩命,以现在大清的水师状况,全力造舰,十年都未必是郑经的对手。 这个时候只能豁出去拼一把,成了会所嫩模、不成下海干活! 呃! 错了! 是只要能够重掌海上大权,就有机会找郑经去报灭门之仇,只要自己敢张嘴,相信朝廷就满足不了自己。 “皇上!臣不敢说!” “为何?” “回皇上!臣要的钱粮太多,还要保证在造船的时候不能被逆郑突袭,因此造船厂要建在一个易于防守的地方,而且还要重兵把守!” “施爱卿!你直说,一年需要多少银子, 几年能够成军?” “一年至少要拨款五百万两, 还要至少五万人马为造船厂提供保护!” 康熙想到了施琅要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敢如此开口, 一年五百万两,朝廷一年的岁入才多少,哪里有这么多钱拨给水师。 还没等康熙开口拒绝,一名满臣站出来指着施琅骂道:“你这狗奴才,敲竹杠敲到皇上这里来了,张口就要五百万两,你配吗?” 施琅扭头一看,说话的人是康熙的亲舅舅内大臣佟国维,是妥妥的皇亲国戚。施琅可不敢得罪,连忙作揖道:“国舅息怒,容下官慢慢道来!” “爷听你说,就不信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皇上!诸位!不知诸位可有密切注意逆郑的动向,以及这些年逆郑水师的实力变化?” 康熙挑了挑眉说道:“施爱卿,你继续说!” “是!这些年臣虽然赋闲在家,但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逆郑的动向,尤其是逆郑的水师变化。这些年逆郑无法对我大清构成威胁,便把发展的方向转向南洋。 就连盘踞在南洋的红毛夷都被逆郑灭掉,郑氏已经是南洋一霸。最可怕的是逆郑得到了红毛夷的造船技术,郑氏的造船技术突飞猛进。 如今的逆郑单是万料巨舰就有二十多艘,每艘巨舰上面装载九十多门红衣大炮,光是一艘巨舰的造价臣估算了一下,这样一艘巨舰的造舰至少要五十万两。 这样的二十多艘巨舰的造价又是多少,更别说还有更多的千料以上的大舰,这些大船的造价又是多少银子。 我大清现在的造舰技术跟逆郑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就是现在全力追赶也要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而且还需要每年的持续投入。” 乾清宫内的文武都是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想到逆郑这些年悄无声息的竟然攒了这么多的家当,大多数人都知道施琅所说的都是真的,不会认为施琅敢在御前大放厥词。 不过人多了,总有人会跳出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佟国维就是其中一个例子,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佟佳氏更是号称佟半朝,是康熙朝最有权势的满清家族。 这货当然不会关心海上的海寇会怎么发展,怎么会相信施琅所说的话。当即怒斥道:“你这狗奴才满嘴胡言,我大清弓马得天下,最应该重视的是弓马,而不是那些狗屁的海船。 海船再厉害还能开到陆地上吗?再说那逆郑那点儿人,上哪弄这么多银子? 我大清富有四海,每年的岁入也不过几千万两,除去各项开支之后所剩无几,哪来这么多钱造船? 皇上!此僚蛊惑人心,居心叵测,应该拿下治罪!” 佟国维的话引起不少满臣的附和,他们倒不是赞同佟国维的说法,而是担心皇帝万一答应这个蛮子每年花五百万两重建水师。 朝廷的岁入就这么多,被水师切走一大块,其他地方的岁入肯定就会少了许多,谁都担心自己碗里的肉少了。 尽管有不少人在反对施琅的水师计划,康熙还是力排众议,支持施琅的水师建造计划,不过一年五百万两肯定是没有的,一年能够拨出一百万两造舰已经是最大的限度。 康熙摆手压住众臣的声音问道:“施爱卿!朕给你交个底,朝廷如今正处于平叛的关键时刻,岁入本就捉襟见肘,没有多少余钱。 朕只能每年拨给你一百万两银子,你给朕说个实话,一年一百万两,几年水师能够成军,与逆郑有一战之力?” “皇上!每年一百万两,臣只能保证水师不被逆郑灭掉,用大量的红衣大炮布置炮台,保护军港不被逆郑突袭。 至于海船的建造,福船已经无法满足海战需要,至少要建造西夷的夹板船才能保证与逆郑有一战之力。 我大清的造舰技术赶不上逆郑,只能以小船打大船的战略对付逆郑。一艘一千料大小的夹板船造价在五千两左右,加上船上装载的火炮弹药,总计造价不会低于一万两。 我大清必须保证有几百艘这样的海船才能保证在近海与逆郑有一战之力,若是在远海依然不是逆郑的对手。 不过我军也有一个逆郑不能比拟的优势,那就是逆郑以水师驰骋海上,在逆郑的各处据点都需要水师把守。 这样就分散了逆郑的水师实力,我大清水师只要能够达到逆郑水师一半的实力就能将逆郑各个击破。 不过想要完全剿灭逆郑已经是难以完成的任务,顶多能够将逆郑从沿海的岛屿清除出去,至于琼州府与东番岛,短时间内是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 康熙想了想咬牙说道:“我大清富有四海,疆土幅员辽阔,那些海外的边鄙之地,给了逆郑也无妨,只要施爱卿能够保证逆郑不敢骚扰我大清海岸,大清铁骑就能将逆郑在大陆的势力消灭掉。 若是逆郑识趣,朕也可以宽宏大量,准许他做一个海外的草头王,只要逆郑承认我大清宗主地位,我大清认下他这个藩属国又何妨!” “皇上不可!有道是除恶务尽,不把逆郑一下子打死,我大清海疆永无宁日,臣认为大清就算苦上几年也要将逆郑彻底灭掉。” 第二百三十八章 年号兴武 ,穿越之海权时代 对于施琅的坚持,康熙明白是为什么,若说这施琅有多么的公忠体国,说出来别说康熙不信,只要熟悉施琅人品之人就能知道这货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不过康熙却相信施琅想要灭掉郑氏是发自肺腑的,不为别的,就为了郑氏对施家的灭门之仇,施琅这个人虽然是个小人,不可重用,但是放在合适的位置应该能够发挥很好的作用。 这就是康熙引以为傲的用人之道,那就是不管是什么人在他眼里都有用处,就看把人用到什么地方。 对于施琅可以用在海战上对付郑氏,却不能让他独掌兵权,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给他掣肘,这才能放心使用。 “施爱卿!想要造船也得等到康亲王将福建拿下,朕给你一道旨意,你先到沿海各地搜罗会造船的工匠,让这些工匠按照你的要求烫出小样,等到船厂一开工,立刻就能投入到建造当中。” “皇上!如今在福建造船非常不安全,以逆郑的实力,他们绝对不可能会让我们在福建安安稳稳地造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 “那依你这船厂应该放在哪里?” “臣建议将船厂放在旅顺,一来旅顺远离郑氏核心东番岛,逆郑就算想要搞破坏也会鞭长莫及,二来辽东盛产大木,正好适合为船厂提供造船材料。” 旅顺这个名字对于满清上下来说谈不上熟悉,也谈不上陌生,这就是盖州一块靠海的边鄙之地,在彻底清除了驻守旅顺堡的明军之后,旅顺地区因为缺少人力开发就已经逐渐荒废。 尽管满清入关之后,执行了鼓励百姓到关外垦殖的政策,然而关外苦寒,又没有像样的支持政策,百姓自然是不愿意丢掉半条命跑到关外垦殖。 施琅的建议正中康熙的下怀,有了这个造船厂的吸引,朝廷能够更快地向关外移民,以充实关外的人口。 再大的地盘没有人根本就守不住,北方的宁古塔将军,已经多次接到边民的求助,说是一伙白皮黄发、形如罗刹的蛮夷,在北海以东到处烧杀抢掠。 这些蛮夷非常凶狠、野蛮,遇到各个村落的百姓,通常都是整个村子全部屠掉。如今朝廷一直腾不出手来,应对这些蛮夷的入侵,若是能够快速增强关外的实力,再对付起这些蛮夷来就会容易的多。 因此康熙给了施琅全权,同时下达圣旨,鼓励关内百姓到关外伐木,朝廷会以优厚的价钱收购。 施琅得到了康熙的旨意,立刻行动起来,旅顺堡已经荒废了多年,想要重新使用,少不得一番建设,别的不说,单是人力这一块就需要大量的人口。 有了康熙的支持,施琅相当于拿上了尚方宝剑,在拿到户部的第一笔拨款以后,立刻开始在京畿附近招募流民到旅顺附近屯垦。 施琅在郑氏效力多年,对于移民如何招募安置非常熟悉,他也很清楚愿意移民的百姓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位的人品如何抛开不说,能力是毋庸置疑,似乎郑氏出身的将领官员,都有很强的移民屯田天赋,无论是已经故去的林凤、还是如今在琼州的黄廷都是优秀的屯田将领。 不说满清这边为了应对郑氏的布局,回头再说身在承天府的郑经,立国大典举行过后,整个郑氏上下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 虽然大家还是干着原来的差事,但是心理上的满足感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由于已经立国,就不能再用永历的年号,在经过君臣的商议之后,定下了新的年号。 陈永华与众文臣选出几个词供郑经挑选,郑经从中挑出了一个‘兴武’的词做为华夏帝国的第一个年号。 年号的选择上,让群臣明白了郑经的心意,大王还是想要做武帝啊! ‘兴武’意为整军兴武,正适合如今郑氏的气氛,整个郑氏现在基本上就是一台高效的战争机器,一切都在围绕如何打赢战争。 郑经知道选择了‘兴武’这个年号,就意味着彻底的与儒生决裂。儒生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战争,不是他们多么的悲天悯人,而是战争一起,武臣的地位就会急速上升,文臣只能跟在武臣的后面给武臣做后勤部长。 前方供应不上,板子绝对会落在文臣的屁股上,这让以天下为己任,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读书人怎么能够甘心。 在抑制武臣权力的目标上,君主与文臣的目标是一致的,相对于文臣来说,武臣更容易把皇帝的龙椅掀翻。 因此在政治上,抑制武臣的权力,君主与文臣是天然的盟友,可是当君主与文臣将武臣踩下去之后却发现,文臣一家独大自己的权力还是容易被架空。 甚至没有文臣的点头,君主的权力都出不了皇宫,这个时候君主只能祭起终极杀器,那就是宦官。 这才是明朝宦官逐渐登上政治舞台的真谛,宦官就是皇权伸出皇宫外的手,文臣为什么那么反感宦官,真就是宦官最坏吗?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明白,这是权力的斗争,与好坏没有任何的关系。 除非像一些屁股坐在文臣那边的太监,名声一定很好,因为他已经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这些历史教训,郑经虽然是历史小白,但是这么多年的电视、书籍、网络的轰炸,在见识上也远超这个时代的古人。 对于郑经这样的后世人来说,他一点都不在乎,国家的权力让给别人,只要这个国家一直在进步的状态下,自己这个开国的君主,永远都会是后人膜拜的对象,自己的后人也会在自己的荫庇下有着不错的前程。 更为重要的是,当自己的子孙除了自己的继承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会分封到各个海外,不知道哪一个子孙就有可能成为一代雄主。 面对这些海外的力量,国内就算有心人想要起什么坏心思,也要掂量掂量周边的藩属国清君侧的后果。 郑经要做的是尽量平衡文武关系,努力将社会财富做大,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更好的生活,至少老百姓会认为明天更比今天好。 进入兴武元年,华夏的第二阶段战役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做完。从满剌加、吕宋、琼州、广东、松江各处抽调的军队也全部到位。 第二阶段战役是整个大陆攻略至关重要的一环,郑经不能也不敢坐镇后方听前方的汇报,他必须要亲临前线,随时随地的调整战略。 为了打好这一仗,郑经从各处抽调了十万步兵,三千多骑兵,分为两个集团,第一集团由周全斌任主帅,何义为副帅率领三十个镇合计步兵七万五千人马,从大沽口登陆水陆并进直抵京城。 第二集团由谢永常任主帅,在山海关关城外登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山海关,并迅速控制山海关周边的城池,掐断关内关外的联系。 与此同时,骑兵开始扫荡关外草原部落,打掉各个小部落的头人,在获得马匹牛羊牧场的同时,开始进行草原攻略。 海军则以第一舰队与第二舰队组成联合舰队,对第二阶段的攻略保驾护航。 兴武元年二月初二郑军对整个承天府进行了宵禁,已经多少年没有施行宵禁的承天府,百姓开始有些恐慌,在地方各级官员的安抚下,百姓渐渐平静。 表面的平静之下是听风卫的秘密行动,一些在承天府突然宵禁送不出情报的细作,开始着急,这些细作无一例外全部在听风卫的监控之下。 郑经给杨来嘉的命令就是这一次的行动必须要保证在短时间内不能传到满清的耳朵里,郑经也没打算长久保密,这也不现实。 只要保证十几天的时间差,郑军就能在大沽口登陆,这个时候就算是保密已经没有意义,满清再想反应也来不及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北上京畿 兴武元年二月初三,一切准备就绪的华夏大军开始登船,一次性投入如此庞大的军队进行作战行动,在郑经主政之后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大型作战行动,非常考验刚刚立国的华夏君臣,郑经还好说,只需要将各项要求下发下去, 可是各部官员是执行者,需要将郑经的要求落实到位。 这可苦了各部官员,第一次组织这样的大型行动,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才把各项物资统计装船完毕。 大军开始从安平军港第一舰队海军基地扬帆起航,满头白发的老将黄安已经六十多岁,站在郑经的身边感慨地说道:“大王!臣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赶上这样的大型行动, 此战过后哪怕臣就是死了, 也此生无憾了。” “黄老将军何出此言, 老将军老当益壮,这些年替寡人管理后勤,从未出现纰漏,老将军可要保重身体,寡人还要倚重将军呢!” “臣感谢大王的信重,不过臣年事已高,再管理如此庞大的后勤船队已经吃力,不过臣的副手裴德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臣举荐裴德接替臣管理后勤船队。” “这事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先把眼前战事完成再说,寡人希望老将不要事事都亲力亲为,一些权力该给手下放手就要放手,一来能够让手下得到锻炼,二来也能让老将军从繁重的公务中解脱出来。” “臣谢大王关爱,臣一生谨慎, 这也是老藩主愿意将后路委托给老臣的原因,从大王继位以来臣便开始管理后勤。 臣原本以为是大王看不上臣,把臣打入二线,不再重用,可是让臣没有想到的是,臣的权力竟然如此之大,几乎掌管了海陆两军所有的后勤,可以说是大王是将海陆两军的生命线交到了臣的手上。 这份信重怎能不让臣感激涕零,怎敢不鞠躬精粹死而后已!这么多年大王改进捕鱼装置,解决鱼肉长期储存的问题。 这些功绩哪一样单独拿出来都能名垂青史,可是大王却将这些秘技毫无保留的贡献出来,只为我华夏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大王信臣,臣又怎敢辜负大王的信重,怎敢因为臣的疏忽造成后勤补给不畅,导致前线的失败。 只是臣最近一年时常感觉自己精力大不如从前,为了不给我华夏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失,老臣不该贪恋权力,继续留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 “老将军的功绩寡人看在眼里,自古功高莫过于管理后勤,汉高祖大封功臣的时候,钦点萧何为功劳第一;明太祖朱元璋也是钦点李善长功劳第一。 这二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管理后勤,为前线输送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后备兵员, 保证前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断粮。 无论时候后勤都是重中之重,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尤其是我军如今已经实现全火器化,对于后勤的考验更加严峻。 大炮没有了弹药就是一堆废铁疙瘩,火铳没有了弹药还不如烧火棍好使,因此后勤就是军队的生命线。 老将军虽然没有亲临前线,亲冒矢石,但是每次战役的胜利老将军都功不可没。寡人也知道如今我华夏的人才有些青黄不接,年轻的还没有成长起来,而老的已经开始逐渐凋零。 这场仗打完,寡人亲自给老将军授勋,办理退役手续。” “臣谢大王理解!” 郑经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看着黄安的满头白发,再把老将军按在如此高强度的岗位上,郑经也于心不忍。 等到北方攻略完成,是该让老将军退下来了,新陈代谢本就是人之常情,可是看着这些跟着父亲出生入死的老将一个个开始凋零,郑经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十几万人马连同各种补给船只,郑氏此次足足出动上千艘大小船只,整个东海的海面上形成了一片白色的帆海。 多亏了华夏海军已经提前将长江以南的沿海离岛全部拿下,有效地遮蔽了战场,这才没有被满清发现大海上的浩荡舰队。 为了不被满清提前发现,华夏海军舰队尽量远离沿岸航行,不过在舰队抵达山东外海的时候还是被满清的水师巡防营发现。 这支满清的水师巡防营是驻扎在登州的水师,与南方严厉的海禁不同的是,北方的海禁相对于南方没有那么酷烈。 即使不是那么酷烈,渔民想要随意出海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些水师的巡防营就是为了防止渔民私自出海而设置。 满清水师手里最大的船也不过是二号福船,与华夏海军那巍峨如山的巨舰相比,渺小的就像一个小舢板。 登州巡防营的绿营游击将军看到在刘公岛附近海域向北航行的庞大舰队,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掉头想要逃回登州,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华夏海军早已在满清水师发现他们之前便已经发现了满清水师的存在,在满清水师准备逃跑的时候,十几艘快速交通船已经向着这几艘福船包抄了过去。 看到自己被包围,游击将军很识时务的举手投降,被海军官兵押解到了海军联合舰队的旗舰‘万年’舰上。 郑经与林陛正在甲板上欣赏着北方大海上的风景,二月的北方乍暖还寒,与南方的气候截然不同,这是从来没有到过北方的郑经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由于现在的风向对于向北航行的船只非常不友好,风向不对只能选择走‘之’字形路线向前航行。 这就使得舰队在海上漂了十多天才抵达登州近海,与在南方熟悉的海域航行不同,到了北方为了保证航向的准确,舰队只能在能够看到海岸线的海域航行,因此才被登州水师发现。 游击将军被带上‘万年’舰,吓得腿都软了,他哪里见过如此庞大的战舰,传说中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也就这么大吧! 其实当他看到了已经印象模糊的华夏发髻之后,游击将军心中已经猜到了这些人是来自哪里。 游击将军被提到林陛的面前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林陛厌恶地看了这个家伙一眼,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人马五四。” “在满清那里做什么官?” “大清......啊!不!是伪清登州水师巡防营游击将军。” “登州水师有多少人马?多少艘船?” “登州水师共两营人马,大小船只一百多艘,差不多四五千人吧,不过两营人马都不满编。” 林陛与郑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看来这满清的军队里也开始了吃空饷,想必这不满编的部分就是军官捞取好处的地方。 对于登州也是华夏海军的目标之一,威海湾与胶州湾都是难得的天然良港,只要将山东半岛拿下,上可以扼控整个渤海湾,威胁满清的京师。下可以辐射整个山东。 不过暂时还不能对满清逼迫太狠,这一次的行动第一目标是切断满清关内关外的联系,将满清变成一个彻底的关内势力,让其加速与关内的士绅地主合流。 只要保证满清与吴三桂形成拉锯的状态,华夏就能有条不紊地推进自己的移民计划,同时一步步地蚕食北方沿海地区。 被擒住的游击将军以及手下的满清士兵都被关押起来,等待这些人的将是劳改营的劳改生涯,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放出来,那就要看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罪恶之事。 舰队穿过庙岛群岛中间的水道,进入渤海海域,这个海域是华夏的内海,在这里舰队一分为二,分成两路人马一路直奔山海关,另一路主力则一路西进直抵大沽口,准备登陆京畿之地。 郑经心情有些激动,这是一个历史时刻,当华夏陆军登陆天津的时候,就标志着满清在任何地方都已经不安全,华夏军队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攻击满清的任何地方。 第二百四十章 战京畿(一) ,穿越之海权时代 当铺天盖地的海船出现在海河入海口的时候,沿海的巡防营吓坏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在他们认为最安全的京畿之地,竟然会遭受敌袭。 海寇入侵天津卫的消息很快传入天津卫城,天津卫城卫城指挥使闻报之后如坠冰窟。自己招谁惹谁了,海寇不在南方舒舒服服地待着,跑到天津来干什么? 可是这么大的事哪是他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能够管得了的,连忙写下两封八百里加急,一封送到京城,一封送到大名府的直隶总督府。 京城距离天津卫三百里,八百里加急半天时间就能将紧急军情送进乾清宫,驿卒从朝阳门进入内城,一路高喊着:“海寇从大沽口登陆,入寇天津卫,紧急军情,闲人闪避!” 驿卒的喊声让内城的达官贵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满清的内城住着的都是旗人的达官贵人,以及满汉官员,并没有多少普通百姓,不然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消息送进乾清宫,康熙看到军情奏报之后,眼前一黑,好悬没有晕过去,一旁的大太监李德全手疾眼快,赶紧一把扶住康熙,呼喊道:“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康熙慢慢地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站直身子吩咐道:“李德全!封锁宫中,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踏出宫门半步,违令者斩!” 李德全吓坏了,虽然不知道奏报上写的是什么,但是从皇帝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出大事了。他也不敢多问,赶紧出去派人向各个宫门传旨。 把守宫门的各个侍卫立刻关闭宫门首先对宫城实施了宵禁,紧接着康熙便召集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全部进宫,临时加开朝会。 随着景阳钟声的响起,文武官员陆续从大清门进入外朝,等待午门开启。 康熙并没与让众臣等太久,在人员到的差不多之后,便开启了午门,放官员们进入太和殿外广场。 这种大朝会,宫殿内肯定是装不下,只能在太和殿外的广场上进行。随着康熙的御辇落在太和殿外的丹陛上,众臣纷纷跪地甩下马蹄袖三拜九叩行礼。 康熙一挥手,李德全便尖着嗓子大声喊道:“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 “列为臣工!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非常不好的消息要通报给大家,我大清已经到了生死边缘,还请诸位爱卿能够积极献言献策,与朕共度时艰!” 康熙也是急了,连过场都没有走,便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李德全!把军情给诸位阁臣看一看!” “喳!” 李德全赶紧从康熙手中接过奏折走下丹陛交给了阁臣之首的索额图,索额图只看了几眼,便惊吓的手一抖,奏折应声落地。 君前失仪可是大罪,更何况是将代表着朝廷的奏折丢在地上,挨着他的纳兰明珠还没等幸灾乐祸,就见他身边的一位阁臣弯腰捡起奏折,仔细观看起来。 明珠一看竟然是因为几次奏对获得皇帝赏识被超擢为左都御史的陈廷敬,心中很是腻歪,他们这些旗人对汉臣从骨子里瞧不起,觉得汉人只配当奴才。 感觉被冒犯到的纳兰明珠一把从陈廷敬的手中抢过奏折,竟然没有看到陈廷敬眼中的惊恐之色。当他打开奏折观看过后,也是立刻石化当场。 这时索额图已经反应过来,跪地叩头道:“皇上!赶紧从盛京及科尔沁调兵吧,如今京城空虚若是没有援兵,根本挡不住海寇的兵锋。” 被索额图抢了先,纳兰明珠立刻跪地磕头道:“皇上!盛京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是现在去调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索额图听到纳兰明珠反对他,当时就急了。怒斥道:“明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这种意气之争?” “索额图!纳兰明珠没有那么狭隘,而是据实而奏。”说着又向康熙拱手道:“皇上!西狩吧,正好图海的大军正在陕西,只要朝廷与图海将军汇合,凭借关中天险,再调集人马与海寇决一死战。” 明珠的话音刚落,立刻遭到了旗人群体的集体攻击,他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如今都已经挪到了京城,若是现在离开,这几十年的积蓄可就白费了。 有道是善财难舍,谁都不愿自己的利益受损,一名红带子宗室站出来指着明珠的鼻子大骂道:“狗贼!我大清什么时候对上汉狗还需要落荒逃走了,在京城哪家没有几十个护院,将这些护院集合起来,也能挡住海寇的攻击。 京城城高池深,只要能够坚持个十天半个月,各地勤王的大军就能赶到京城,到时候内外夹击将海寇歼灭在京城城下。” 这位宗室的话,立刻引起了众多旗人的赞同,甚至一些汉官也跟着附和起来。康熙也对这个想法很是心动,沉声问道:“诸位可愿献出自家旗下的包衣,交于朝廷用于抵挡海寇的入寇?” “奴才等愿将旗下包衣献给朝廷,供朝廷驱驰!” 在政策的制定这一点上,满清的执行力要比明朝高出几倍,这也是满清能够取代明朝成为天下之主的原因之一。 康熙对群臣的表现很满意,经过刚开始的慌乱之后,这会儿他已经镇定下来,不就是几万海寇上岸吗? 就明人那副德性,有多少人马也不够大清勇士砍的,只要挡住海寇的几轮攻击,到时候,关外的大军到了之后,这些海寇就该在大清铁骑之下颤抖了。 君臣们开始群策群力,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一个完整的防御计划便做了出来,兵有了,还缺一个领兵之人。 康熙沉声说道:“如今兵有了,朕却缺一个于谦,不知哪位爱卿会是朕的于谦?” 广场上的群臣开始议论纷纷,这个差事可以说在海寇兵临城下的时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下上。只要打赢了这场京城保卫战,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可要是打输了,弄不好就会抄家灭族。 一些自认为自己有些领兵能力的旗人跃跃欲试,却又不敢主动毛遂自荐,希望皇帝能够慧眼识珠点到自己的名字。 这时国舅佟国纲自告奋勇表示愿意为皇帝分忧,率领兵马打好京城防御战,康熙看到是自己的舅舅出来主动承担责任,心中感动,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亲人好啊! 佟国纲与佟国维是亲兄弟,都是康熙生母的亲兄弟,是康熙的嫡亲舅舅,佟家人在康熙一朝一时也是显赫无比,号称佟半朝。 此时的佟国纲任八旗汉军镶黄旗都统,并且监管火器营,可以说是京城最后的安全保证。 康熙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有舅舅挂帅,京城安全无虞,朕能高枕无忧了!” “奴才谢主子信重,奴才定会让那海寇有来无回,咱京城城墙上的红衣大炮也不是吃素的,又岂是海寇能够轻易撼动。” “朕就将京城的安危托付给舅舅了,守城有什么需要,只要朕能拿得出来,绝不吝啬。” 君臣之间的气氛渐渐地开始融洽,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收到敌情时的紧张,甚至还能偶尔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正在这个时候,皇城外一片吵杂之声,众人的目光不由扭头望向午门方向,康熙很不高兴地说道:“李德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无事喧哗,所有闹事者全部砍了。” 李德全赶紧小步跑下丹陛,不一会儿工夫就捧着一封军情急递来到丹陛之下。 “皇上!是一封来自山海关的急报,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喳!” 李德全顺着台阶走上丹陛,双手将急递交给康熙,康熙看了一眼急递的等级,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检查了火漆封口没有被破坏之后,康熙打开急报展开一看,顿时感觉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再也无法承受打击,怒急攻心,喉头一咸,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章 战京畿(二) 群臣没有想到一封急报竟然让皇帝吐血,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天大的事,康熙一口血吐出来后,感觉堵在胸腔的一口淤积之气排了出来,顿觉松快了一些。 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康熙抬头看着群臣,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列为臣工, 关外的兵恐怕是指望不上了,刚刚山海关送来急报,山海关方向已经出现了海寇的身影。 守将奏报上说,海寇的大海船铺天盖地,足有十万人马,恐怕朕看到这份急报的时候,山海关已经落到了海寇的手里。” 群臣一片哗然, 刚刚的天津急报说海寇足有十多万人, 如今山海关方向又有十万人马,松江府有五万人马,广东有多少人马现在并不清楚,这海寇到底有多少人马啊? 一时间广场上竟然无人说话,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康熙看到群臣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抬手指着丹陛下的群臣怒斥道:“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海寇不过是廯疥之疾不足为患吗? 当初施琅一直上奏要趁着海寇郑成功新死,举全国之力将海寇灭掉,而你们一个个的坚决反对,觉得朝廷投入大量的财力,建造大而无多少用处的海船并无多少用处。 等到海寇拿下了琼州府,你们说琼州府是边鄙之地,不但不能给朝廷提供什么赋税,每年为了维持琼州府的安定,还要花费大量的军费。 我大清富有四海,不在乎这么一块海外边鄙之地,如今报应来了吧,朕待在这乾清宫每天都在听你们的奏报, 你们可有认真关注这些海寇的发展。 朕说这些不是要怪罪你们什么,而是要让诸位明白, 你们一人一点儿私心,聚到这乾清宫,这乾清宫就成了私心私欲泛滥成灾的场所。 到了朕这里听到的就都成了虚言妄语,眼下大敌当前,朕希望列为臣工能够把自己心里那点儿私心收起来。 大清没了,你们还能好的了吗?你们不会认为海寇会饶了你们吧?” “奴才与皇上共同进退,就算是死,奴才也会先死在皇上的前面。”索额图第一个站出来表露忠心。 众臣一看被索额图抢了先,纷纷出班表忠心,一时间广场上马屁声滚滚而来。 康熙抬手压下群臣的马屁声,忍着心中的怒火沉声说道:“如今关外的援兵已经指望不上,南方的兵马也不能回调,诸位都议一议朝廷接下来该怎么办?” “奴才还是认为应该西狩陕甘与图海将军汇合,凭借着关中天险固守,至于京畿之地就交给海寇,一旦海寇拿下京畿之地,必然会与吴三桂产生矛盾, 双方一定会为了正统之争大打出手。 我大清全力经营关中、西北之地, 在吴三桂与海寇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我大清瞅准时机东出潼关,南出武关,一举抵定天下。” 纳兰明珠这一套不过当年建奴在关外玩过的套路,无非是坐山观虎斗,然后找机会捡便宜。看来是捡便宜捡上瘾了,同样的套路还想再来一次。 —————————————— 满清的朝堂如何纠结暂且不提,华夏这边在登陆的问题上郑经与两位陆军将领发生了争执,周全斌与何义坚决不同意郑经在前方战事还不明朗的时候登陆京畿。 两人的做法得到了海陆军高级将领的一致赞成,就连郑经身边的秘书郎洪磊都坚决站在了周全斌与何义这边。 郑经发现自己被‘孤立’了,气急败坏地说道:“七八万大军保护着寡人,还能伤的了寡人?” “大王!臣可是知道,京城的城墙上可是有红衣大炮,那些文官不是说这大炮能够一炮糜烂十几里。臣可不敢保证这炮弹什么时候就飞了过来。”周全斌故意拿着强调学文官说话的样子,把‘万年’号上议事的众将领逗得哈哈大笑。 郑经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红衣大炮要真是这么厉害,满清还能打进关内,还能将明军打得狼奔豕突。 “扯淡!你周邦宪问问林公台,他的‘万年’号上的最大口径的火炮可不可以一炮糜烂十几里,这些儒生说的话,十句里面可有一句是真的?” 众臣都被郑经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其他人顶多就是笑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挤兑儒生的话。周全斌却是最反感儒生,听到郑经挖苦儒生当即来了精神。 “大王这话说到臣的心坎儿里了,臣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儒生一副谁都不如他的样子,做事却是狗屁不通,大明朝倒霉就倒霉在这群吃人饭不办人事的酸儒手里了。” 郑经摆摆手说道:“大明覆灭有诸多的原因,儒生并不是主要原因,大明的问题有诸多种,这些问题放到哪个朝代都是能够导致灭亡的原因。” 君臣几人在说笑之间,两个镇的陆军已经在海军的协助下抢滩登上大沽口的滩头,并在滩头建起了简易的防御阵地。 在陆军的防御阵地建好之后,海军开始快速搭建栈桥,这些步骤海军早已演练了无数次,大半天的时间,一座能够承受几千斤的火炮通行的栈桥搭建起来。 在天黑之前,已经有超过十个镇的军队登上了陆地,这十个镇的陆军将在何义的指挥下做为前锋,快速冲到天津卫城下,将天津卫拿下。 拿下天津卫之后,何义将与周全斌兵分两路,何义将会快速突进,绕行三河、顺义,抵达德胜门外,在满清朝廷绝望的时候挡住满清可能的外逃之路。 陆军在做作战计划的时候,认为满清若是想要逃跑无非是走两条路,一条走居庸关外逃,一条是走紫荆关出关外逃。 至于其他方向根本不会在满清的考量之内,无他其他方向一马平川,满清带着家小辎重逃命怎么能跑得快。 华夏的目标是为了逼满清签下城下之盟,并不想要满清的命,因此华夏的目标是挡住满清可能逃跑的路线,而不是将满清逼死。 周全斌同样带着十个镇的人马沿着永定河一路上溯到京城城南,在永定门外挡住满清可能的向西南方向逃跑的路线。 剩余十个镇的人马不但要扫荡天津卫周边的县城,还要为前线的五万人马保护后勤通道,任务一样繁重。 何义上岸之后,率领大军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一路急行军冲到了天津卫城下,这样一座小城在面对华夏十个镇的攻击时,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何义这么多年都没有捞到仗打,这一次终于捞到了前锋的差事,怎么可能不好好地发挥一下。对付这样的小城也不用讲什么战略战术,四面城墙每面放两个镇,自己的手中还有两个镇的预备队,以应对不时之需。 满清守军没有想到海寇不讲武德,竟然要连夜攻城,这让这些多少年没有打过夜战的绿营兵叫苦连天。 华夏军队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那就是华夏军队伙食好,军队里根本没有夜盲症,而绿营兵整日吃糠喝稀,至少有一半的士卒在夜晚不能视物,有些好一点儿的也是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片模糊。 在华夏陆军的排炮与排枪打击下,守城的士卒被压制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提还手反击,从华夏军攻击开始,到拿下天津卫,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 子夜时分,华夏军队已经完全控制了天津卫城的四面城墙,由于天黑何义担心在城内作战,引起百姓的伤亡,便下令让登上城墙的军队在城墙上就地驻守等待天亮。 穿着单衣的华夏士兵,在城墙上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春寒料峭,尽管裹着被子,士兵们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 好在距离天亮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在城墙上点起篝火,这两个时辰的等待还不是那么难熬。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战京畿(三) 卯时初刻,天已经完全放亮,华夏军队开始在城内逐条街道清理满清的散兵游勇,以及想要趁火打劫的青皮混混。 在辰时未到的时候,后续的军队已经赶了上来,与后续的军队交接完防务之后,何义带着大军开始向着三河进发。 大军沿着北运河一路北上, 在香河县城以西的安平渡口稍作休整之后继续北上,两天之后大军连下三河、顺义,大军前锋抵达德胜门外。 不同于沿途看到的小城,眼前的京城高大雄壮,尽显帝王气息。何义在德胜门外五里扎下营盘,登上打造好的望楼,举起望远镜打量起远处的德胜门城楼。 望着雄伟庄严的城楼, 何义心中感慨:如此雄城若是君臣用命, 又怎能被李自成攻破,而李自成又拱手将这座雄城让给了建奴。 可以说满清光是不费一刀一枪拿下了京师,就已经捡了天大的便宜。遥想当年于少保就是在这里打赢了京城保卫战,为大明又续了二百年的命。 若是当初多尔衮遇到的是于少保,还能这么轻松的进了京师吗?何义如是想。 何义知道现在想这些事已经毫无意义,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如何逼迫满清的康麻子签下城下之盟。他的任务是挡住满清的北逃之路,至于如何逼迫满清就范那是周全斌的事。 当然周全斌也可以要求何义进行配合,毕竟周全斌才是这次京畿之战的主帅,不过在周全斌还没有到来之前,何义也没打算闲着。 在德胜门外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何义亲自带着两个镇的人马向前做出攻城的姿态,不过看在守城将领的眼里却一点儿都不紧张。 因为守城将领就没有从敌军的阵列里看到任何一件攻城器械,就连最简单的攻城云梯都没有制作,难道海寇都长了翅膀能飞上来吗? 再说了海寇就投入了那几千人,也太瞧不起八旗大爷了, 真拿八旗大爷不当干粮吗? 守在城头的都是京城巡防营的士卒,这些士卒的最高长官,过些年就会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号——九门提督。 当然这会虽然有了雏形, 但是还没有这个称呼,而且这些人马也都是各部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顶多能够维持个治安,把守一下城门,收个城门税。 真要拉出去野战,一个冲锋就得散架,不过放在城头守城倒是物尽其用,毕竟防守还是要比进攻更安全一些。 然而这只是清军单方面的想法,等到双方的距离拉近,远程火力开始发言的时候,守城的士卒才发现现实远比他们的想象更加的残酷。 最先受到打击的就是城头上架设的红衣大炮,这些火炮非常沉重,装填过程又十分的繁琐,在响过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发射的机会。 甚至在华夏陆军炮兵的打击下,清军都没有人敢靠近炮位,生怕城下的海寇炮弹长了眼睛击中自己。 死就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的死,即使是噩梦都不敢这般描写。 本以为不去炮位就安全一些,然而事实再次让他们知道,原来火铳竟然能够打这么远, 还打得这么准。 何义只投入了两个千总的步兵对着城墙自由射击,剩余的两个千总随时防御有可能从城内冲出来的人马。 在华夏陆军的精确射击下,城头上的士卒可就倒了霉,任何敢于露头的士卒都会被士兵们的步枪点名。 几轮打击之下,清军的心态就崩了,这种明明自己是防守方,结果不但没有给进攻方造成任何的伤害,而且还让进攻的一方压着打。 这仗还怎么打,海寇的士兵站在城墙百步之外,他们手里的火铳超过五十步,弹丸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更别伤到人。 德胜门分守游击,一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远程对攻占不到便宜,那就隐藏身形,等到海寇攻城的时候,与海寇近战。 何义看到城头清军已经彻底被步兵的火力压制住,心中蠢蠢欲动,他是真想挑一段城墙给炸塌了,一鼓作气杀进京城,端了满清的老窝。 可是自己手里这点儿人,进城容易,想要控制整个京城可就太难了。 与何义的蠢蠢欲动,想要用两万五千人马拿下京城的狂妄思想不同,满清朝堂上已经炸开了锅。 德胜门一天的战事源源不断地传入皇宫中,被满清上下视作神器的红衣大炮,在海寇手下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更让满朝文武恐惧的是,海寇的火铳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竟然在百步之外还打得那么精准。只要士卒露出头来,就会遭到海寇枪手的射击,基本上一声枪响就会倒下一个士卒。 在满清上下看来这样准确度也只有射雕手能够媲美,可是射雕手无论在任何一支军队都是稀有的存在,无论是谁都会当做宝贝使用。 而这些海寇竟然有这么多的射雕手,能够在百步之外射中,若是一个两个还只是运气,大量的士兵被射杀,就足以证明海寇手里的射雕手有好多。 一名官员提议,海寇可能是会什么邪术,听说黑驴蹄子、黑狗血和妇人的月事血能够破解邪术,不妨一试。 满清还是很迷信的,既然谈到了邪术,那就将萨满法师也用上,到城头去驱邪避害。 第二天,天一亮就有士兵向何义禀报:“何副帅!德胜门城楼上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由于有些远,士卒们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义连忙前出到距离城墙一里左右的位置举着望远镜打量城头。只见城头上出现了一片片暗红色的血迹,还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何义也是一头雾水,这他娘的满清是想干什么?挂上这些破玩意就能挡住老子的子弹吗? 还是何义身边的副官给他提醒道:“副帅!不会是满清在城头上做法驱邪吧?” “驱什么邪,你是说满清将我们当成了邪物,那些血迹和城头上挂着的东西是为了对付我们的。” 副官肯定地点点头道:“应该是没跑了,估计满清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们的火铳能够打这么远,还能打得这么准。 他们应该是把我们先进的武器当成了邪术,想要用驱邪的办法对付我们。” 何义哈哈大笑:“去他娘的驱邪,传令下去给老子将火炮调上来,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轰成渣。” “副帅!没有必要吧,这些东西对我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老子打的不是威胁,而是满清的自信心,只有将满清最后的希望都打没了,满清才会乖乖地听话。 没有什么比一个又一个的希望破灭让人更绝望,今天周邦宪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南城,我们给满清的压力越大,周邦宪那边就越是好打。” “是!卑职明白了,这就去传令。” 炮兵很快便在何义的命令下调了上来,黑洞洞地炮口对准了城头,正在这时候,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人出现在城头开始疯狂地扭动着身体,似乎身体里有什么痛苦的东西存在。 何义观察了一下,这不就是乡下的请神吗?弄得阵仗倒是不小,这天下就算是有鬼神,也是不帮着好人的恶鬼,要不然怎么能够让满清这样的残酷政权得了天下。 “传令下去,命令神枪手将这些扭腰作怪的玩意全部干掉!” 副官明显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坚决地去传达命令。很快就位的神枪手就开始对着这些正在做法的萨满法师扣动了扳机,随着稀稀落落的枪声响起,城头上扭动身体的萨满法师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其他侥幸没有被照顾到的萨满法师,也顾不上自己正在神灵附体,屁滚尿流地向着城下逃去,一场法事竟然变成了丑态百出的闹剧。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战京畿(四) 华夏陆军的炮兵还没有开始行动,只出动神枪手就将满清的做法活动破坏,这些所谓的辟邪之物不但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还搭进去十几条萨满法师的人命。 即使打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何义也没有让炮兵停下来,依然集中了两个镇一百门火炮,对着德胜门的城楼轮番轰炸。 炮声一响, 城墙上的人影呼啦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只剩下空荡荡的城墙,陆军的速射炮,最大的缺点就是口径太小,倍径太短。 炮弹出膛的初速不高,动能自然也就很小, 指望陆军火炮挤垮城墙那就是天方夜谭。 看到城墙没有了人影, 炮兵的射击频率开始降低, 只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午时正中的时候,周全斌部的联络小队找到了何义部,带来了周全斌部已经抵达南城城外的消息。 同时周全斌还给何义带话:我军如今已经挡住满清可能逃跑的路线,现在可以放开手脚进攻了,只有给满清足够大的压力,才能迫使满清低头与华夏进行谈判。 何义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要放开手脚进攻,再在城门这个防御力最强悍的方向进攻可就不明智了,要发挥出华夏陆军的优势,与满清打有代差的战争。 这种思想是大王一直强调的作战思想,那就是我们努力发展科技,让我们的武器装备始终与敌人保持一代以上的差距,在与敌人的作战中利用武器的代差进行降维打击。 何义在德胜门与安定门之间选择一段城墙进行爆破,选择这里主要是就近监视两座城门可能突然出来的满清人马。 步兵并不能对华夏陆军构成什么威胁,不过若是被骑兵偷袭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因此两座城门的防御就是重中之重,不给满清任何偷袭的机会, 而满清朝堂如今已经陷入了焦虑当中。 原本北城的海寇就已经让满清朝堂上下坐立不安, 如今南城也出现了海寇的人马,海寇已经到了京城城下,有多少人马已经一目了然。 南北两股海寇加起来五六万人马,若是放在以前,这点儿人马满清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京城已经没有可战之兵。 佟国纲召集的各府之中的包衣奴才还在紧张的编练当中,能够进行防守的兵马只剩下了看大门的巡防营。 这种情况下怎能不让京城的旗人老爷们人心惶惶,康熙这几天整夜整夜都睡不着,生怕自己在睡梦中就被海寇擒杀。 现在康熙真的后悔了,悔不该听这些旗人权贵之言,应该在海寇刚刚登陆天津的时候,就马上西狩躲避海寇的兵锋,同时也能拉长海寇的补给线,等到大清骑兵召集起来之后,完全可以在野外利用骑兵优势歼灭这些上岸的海寇。 可是现在再想走已经晚了,京城这么多的权贵,若是康熙悄悄跑了, 把这些权贵丢在了京城, 一旦这些权贵落在海寇手中,南方前线的八旗官兵弄不好就会发生集体哗变。 康熙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年养成的自信在这几天被打击的荡然无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到海寇退却的时候。 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考虑最坏结果的时候了,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康熙再次走进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布木布泰看到自己的大孙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走进来。 看着大孙子因为承受压力而日渐消瘦的脸颊,布木布泰心疼的直流眼泪,还没等康熙给她行礼,便让苏麻喇姑将他拦住扶着康熙坐在自己对面。 “皇帝!别那么犯愁,犯愁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就算是长生天也不能保证让每一个人一生都是顺顺当当的。 眼下的日子是挺难的,也难为我大孙子了,越是困难你这个主心骨就越是要挺住,你若是倒下了,咱大清国可就真的倒下了。” “孙儿知道轻重,就是觉得孙儿这个皇帝当的憋屈,继位之后就是权臣秉政,好不容易拿下权臣亲了政,吴三桂的实力却在鳌拜秉政的时候悄然壮大。 孙儿亲政之后摆在孙儿面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削藩,好多大臣都劝孙儿缓一些时间削藩,让吴三桂再老一些,朝廷的实力再强一些。 可是吴三桂会老,朝廷这些经历战事的将军们也一样会老,尤其是八旗子弟这些年已经堕落成什么样子。 朕真担心有一天八旗子弟连马都骑不上去,弓都拉不开,到那个时候若是吴三桂或者吴三桂的后人再发难的时候,朝廷指望谁来打仗?” “玄烨!你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不管做出的决定是对是错都不能有任何的犹豫,你可以认输,但是绝对不能认错。 认输是大清实力不行,认错就是你这个做皇帝的能力不行。一旦你被奴才们认为能力不行,你的位置还能坐的稳吗?” “皇祖母!孙儿从来不后悔削藩,孙儿最后悔的是没有重视海外的郑氏海寇,没想到如今养虎为患,成了比吴三桂更大的威胁。 如今我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孙儿恳请皇祖母带着大阿哥和太子西狩陕西,若是京城不幸失守,皇祖母就在西安扶持太子继位。 朕可以死,但是大清不能亡,崇祯都有勇气吊死在煤山上,朕也有勇气有海寇决战到底,战死在城头。” “啪!” 布木布泰毫无征兆地抬手一巴掌打在康熙的脸上,怒斥道:“你以为你死在城头就是对大清最大的贡献吗? 你错了,我的大孙子,你这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哀家问你,我大清的根基是什么?” “我大清的根基当然是满蒙八旗,汉军不过是奴才。” “那哀家再问你,我满蒙八旗可有重大的损失?” “没有?”康熙摇头道。 “既然我大清满蒙八旗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也就是说大清的根基并无损失,受损的不过是汉人和原本就是汉人的土地。 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目前对我大清威胁最大的不是京城的得失,而是京城的八旗子弟如何安全地回到关外。 还有一个更大的威胁就是我大清在关外的龙兴之地,你应该给盛京将军传旨,告诉关外的奴才们,不要在意那些城池,城池就在那里,谁都背不走。 你要做的是保证族人的安全,只有保住族人才有重新复兴的希望。你的奴才们可有信心守住京城?” 康熙苦笑一声,摇头道:“从昨儿个海寇对德胜门的进攻来看,朝廷想要守住京城的难度很大,那些海寇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火铳,打的又远又准,我大清如今是器不如人了。” “既然知道京城必然守不住,那就不应该再打下去,趁着海寇还没有打进来,我们还有要价的资本,赶紧与海寇谈判。 我们的底线就是保住在京城的满蒙八旗,只要海寇允许我们撤离撤离,将这座城池给了海寇又何妨。” “皇祖母是说我们可以用京城为诱饵换取我八旗家小平安撤离,汉人最是虚伪好面子,有这种复土之功还是还于旧都,朕相信这海寇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这样的建议纳兰明珠在朝会上跟朕说过,当时旗人群起反对,便没有实施,现在看来纳兰明珠眼光独到啊!” “叶赫那拉氏确实是人才辈出,哀家听说明珠家的那个性德文采出众,甚至比汉人儒生的文采还要好,不知这个孩子成亲了没有?” “回皇祖母,已经成亲了,娶的是两广总督卢兴祖家的女儿!” “那个卢兴祖是不是已经投敌?” “皇祖母!卢兴祖留在尚之信身边是朕允许的,尚之信囚禁父亲尚可喜想要在乱局中分一杯羹,不过现实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如今带着残部龟缩在赣州府一带,喇布正在安排人手与其接触,朕也表示只要尚之信愿意归降,朕可以既往不咎。”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战京畿(伍) 布木布泰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既然皇帝已经做出了安排,哀家也就不置喙了,可惜了这么个青年才俊,若是没有成亲哀家还想着从宗室中挑一格格下嫁给他。” 康熙当然知道祖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属意明珠去跟海寇谈判,如此不利的条件下与海寇谈判, 城下之盟能够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很显然,皇祖母希望明珠来背这口锅,可以想象一旦明珠签了这份城下之盟,必定会受到千夫所指。 布木布泰的话点醒了康熙,这汉人的土地本就不是大清的,何来失地之说,最重要的是保住族人,只要八旗根基还在, 大清就亡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 李德全从门外探头进来说道:“主子爷!北城守军禀报,海寇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然将安定门与德胜门之间的城墙炸塌了三丈多长的一个口子。 如今守军正在缺口据守,请求朝廷增派援兵,北城很有可能失守。” 康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失声说道:“你说什么?北城城墙塌了?” “回主子爷,守军是这么汇报的!” 布木布泰也是慌了神,赶紧催促康熙:“皇帝!赶紧调兵去北城,无论如何也要挡住海寇。” “孙儿这就去!”说完康熙抬脚就要离开。 “回来!” “皇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别光顾着北城,南城也要兼顾,虽然外城住的大多数都是泥腿子,但是这些泥腿子最有可能投到海寇那边。” “孙儿明白,南城孙儿安排佟国纲率领刚刚组建起的包衣马队从阜成门出城绕到海寇的侧翼袭扰海寇,使海寇不敢全力攻城。” “告诉佟国纲,这些新组建的包衣马队, 是我八旗的老底子, 不能随意挥霍了,没有把握战胜海寇的时候,不要与海寇硬拼。” 康熙重重地点点头,大步向外走去,同时大声传下口谕:“传旨佟国维!命大内侍卫道北城督战,任何敢后退逃跑者杀无赦!” “喳!”李德全应声亲自去找佟国维传旨。 慈宁宫离着乾清宫并不远,康熙连御辇都没有乘坐,迈开两条腿大步流星地走向乾清宫,一边走一边吩咐着:“传纳兰明珠觐见!” 这边康熙回到乾清宫刚坐下没多大工夫,明珠便小跑着来到乾清宫请见,这个时候皇帝单独召见,由不得明珠不心情忐忑。 进了南书房,明珠发现康熙并没有如以往一般百~万\小!说,而是仰头看着天井,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奴才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谢皇上!” “朕叫你来是有件难办的事需要你去做,你可愿意去做?” “奴才愿为皇上赴汤蹈火!” “明珠啊!” “奴才在!” “朕好后悔当初没有听从你的建议,早在海寇登陆天津的时候,就带着朝廷西狩,如今海寇已经堵住了朝廷西狩之路。 朝廷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与海寇拼死一战, 说不定能够死中求活, 守住京城。” “皇上奴才说句丧气的话,就凭着京城如今的这点人马,想要守住京城谈何容易,除非朝廷能够将南方丢给吴三桂,将大部兵马调回北方。 不过在奴才看来,宁愿便宜海寇也不便宜吴三桂这样的小人,海寇历来与我大清为敌,互相攻伐情有可原,吴三桂狼子野心,背主之辈,绝不可原谅。” “明珠,你说都不错,你是朕的内兄,我们是一家人,朕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这京城丢不丢朕并不在意,朕在意的是城内我大清的八旗子弟。 这些八旗子弟是我大清的根基,一旦海寇进城这些子弟必然遭殃,这些子弟又是前线多少官兵的家属,跟前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真要是将这些子弟失陷,我大清可就彻底没救了。” “皇上圣明,这也是当时奴才建议西狩的根本原因,我大清的根基不在汉人与土地,而在这些八旗子弟,没有了这些八旗子弟大清还是大清吗?” “既然你知晓这其中的利害,朕也就不饶圈子了,第一条路肯定是死路一条,就算朝廷调南方兵马回来,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 至于周边的绿营兵就算来了也不过是给海寇增加一些战绩,因此朕想让你悄悄进海寇军营,与海寇进行谈判,朕的底线就是保住京城所有的八旗子弟。” 纳兰明珠脸一下就绿了,这他娘的不是给自己挖坑吗?这城下之盟能谈成什么好结果,皇帝这是想要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可是皇帝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是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时候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 “奴才这就回去准备出城与海寇谈判,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具体的要求?给奴才一个底线,奴才也好随机应变。” “朕的底线就是允许京城的八旗及其家属安全撤离,若是海寇不答应,那朕就给前线的官兵下旨,让所有军队都投降吴三桂,为吴三桂卖命。” “皇上这招英明,这海寇肯定不希望吴三桂得了江山,为了不让吴贼得到江山,海寇也会答应朝廷的要求。 海寇离京城这么远,就算是打下来他也未必能够守得住,毕竟不是靠海的地方,海寇的水师之利在京城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 康熙叹了口气说道:“不得已而为之罢了,这一场京畿之战下来,我大清的威名不在,还不知道有多少心怀不轨之辈,闹出响动呢!” 纳兰明珠知道皇帝这段时间顶着巨大压力,身子明显一天天的消瘦,便宽慰道:“皇上!当年老汗十三副铠甲起兵那时候有多难,如今我大清有百万雄兵,现在不过是一时挫折,等到缓过神来,就该是海寇倒霉的时候了。” “明珠!你不用安慰朕,朕知道让你去跟海寇谈判,对你非常不利,到时候不但汉官会攻击你丧权辱国,就是旗人也会觉得是你出卖了大伙儿。 朕不能让你白受委屈,虽然不可能给你封赏,但是令郎如今已经通过殿试,就让他进内阁当个翰林待诏,跟在朕的身边吧!” 明珠没想到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翰林待诏一般都是翰林学士兼任,那可是妥妥的清贵所在。 熬上几年资历入阁都是妥妥的,容若进了内阁,自家三代的富贵可就稳了。 纳兰明珠知道这是皇帝对他出城谈判的投桃报李,当下跪地叩首道:“奴才代犬子谢主隆恩!” “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容若,容若是我满人的才子,是能够与汉人儒臣相提并论的存在,朕是真喜欢这个孩子。” 纳兰明珠只能再次叩首拜谢,表示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将皇上的差事做好。 康熙等的就是明珠的这句话,他就是要用下一代的富贵吊住明珠,让明珠必须全力以赴地应对这一次的谈判。 既然背起这口黑锅,就要认认真真地背下去,瞻前顾后指挥坏了事。 “你回家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准备完成就到阜成门与佟国纲汇合,由佟国纲护送你出城,暂时先不要与海寇接触。 若是佟国纲的骑兵战略奏效,能够迫使海寇退兵,那这个谈判就没有必要谈下去,若是骑兵不能对付海寇,你再找机会接近海寇,与海寇展开谈判。” “奴才明白了!” 纳兰明珠出了乾清宫南书房,精神顿时萎靡下来,他知道若是谈判的结果对朝廷非常不利,自己这辈子就算完了,皇帝肯定会把自己推出去平息民愤。 都说伴君如伴虎,是一点儿都不假,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府中,把儿子叫到书房,命小厮守在书房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 纳兰性德知道父亲刚从宫中回来,心中咯噔一下,一定是出大事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战京畿(六) 纳兰明珠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叹息一声说道:“容若!皇上封你为翰林待诏,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在御前当值了。” “阿玛!这是好事,为了还要叹息?” “这是用老夫的一世声名换来的,老夫怎能不忧愁!” “为何?” “皇上命老夫去和海寇谈判,你想想这城下之盟能谈出个什么好?” 纳兰性德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可不是不读书的旗人, 而是跟着大儒徐元文熟读史籍,当然清楚父亲的这个差事的后果,轻则丢官罢爵,重则身败名裂。 “阿玛!皇上为何要让您去做这个出力不讨好的事?” “因为你阿玛是最早看到危险的人,其他人还在喊打的时候,阿玛便建议西狩, 将一座空城留给海寇, 当时遭到了所有旗人的反对。 如今证明了老夫所言,皇上觉得老夫对海寇比较了解,而你姑姑如今又在宫中,算得上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阿玛!还是让儿子去吧,这种谈判谁去也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就算是儿子身败名裂还有阿玛庇护,若是阿玛倒了,我家就彻底的落寞了。” “只要你能够撑起这个家,叶赫那拉氏在我家这一支就不会落寞。这就是老夫要嘱咐你说的话,跟在皇上身边要谨言慎行。 老夫知道你有才情,丝毫不比那些儒生差,但是你要记住:‘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藏拙才是人生智慧,我们是皇家的奴才,做的是为皇家驱使的牛马,要当好这个奴才,其中的学问可大着呢!” “谢阿玛教诲, 不会辜负阿玛的期望!” “老夫这就准备走了,若是老夫不能回来,你要撑起这个家!” “是!” 明珠跟儿子安排完家中之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府邸,坐着轿子来到阜成门,在城门洞下等到天黑,佟国纲才带着五千骑兵赶了过来。 在面对佟国纲的时候,明珠可不敢摆外戚的谱,上前打了个千儿说道:“给国舅爷请安了!” 佟国纲也会做人,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亲兵,一把拉住明珠说道:“跟爷还客气什么,咱爷俩出城要好好亲近亲近!” 纳兰明珠也不见外与佟国纲勾肩搭背,一副狼狈为奸的模样。闲话几句,等到城门军将城门打开,明珠只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护卫和一个长随,跟着佟国纲出了城门。 之所以摸黑出城,是担心白天出城被华夏军队的探马发现踪迹,佟国纲还想来个狠的。 五千骑兵用好了, 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在佟国纲看来,南城的海寇顶多三万人, 五千骑兵只要冲进步兵阵列那就基本是稳赢的局面。 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用最小的损失冲破海寇火炮火铳的远程打击,军队出城后,便在月坛附近的一个村落中驻扎下来。 清军进村,村子里的老百姓可就倒了霉,稍微好一点儿的房子都被清军征用,至于老百姓寒夜里睡在哪里,才不是清军要关心的。 至于百姓想出村更是不可能,清军不可能将百姓放出去走漏了风声,老百姓对于这样的军队已经习惯,反倒是如华夏军队那样遵纪守法的军队会让百姓觉得不真实。 这清军的名声就没好过,不过佟国纲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毕竟也是天子脚下,事情闹大了,就算不能把他怎么着,也会弄个灰头土脸。 在村子里待了一个晚上,天刚刚放亮,佟国纲便将人马集合起来,出了村子绕过月坛,前方不远处便是西便门。 到了这里佟国纲不敢再继续明目张胆地前进,而是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军,仗着京城附近人烟稠密,到处都是村庄集镇。清军一路潜行,在接近华夏军营五里范围之内的时候,还是被华夏军队的暗哨发现。 随着一声枪响,一名骑兵应声落马,枪声提醒了华夏军队,很快军营里就开出几千人马。 佟国纲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头盔,对纳兰明珠说道:“功亏一篑啊!折腾了大半夜白忙活了,被海寇一发现就没有了突然性,这仗不好打啊!” “佟国舅,骑兵这么大动静你竟然想要偷营,你确定不是在搞笑!”纳兰明珠无语了,这一晚上又是禁声,又是潜踪前行,合着竟然是想要偷袭。 佟国纲尴尬了,合着老子折腾了半天的偷袭计划,在你明珠的面前竟然一文不值,不过这人心胸倒是不错,并没有因为明珠的话而生气,而是给自己找理由道:“偷袭有何不可,爷只是没想到这海寇竟然还布置了暗哨,竟然用火铳做警示。” 纳兰明珠忽然有种悲凉的感觉,大清国真的没人了吗?这佟国纲真的能带兵吗?也是能打的将领都已经调到了前线,京城留下的不是权贵,就是纨绔子弟。 即便如此,明珠也不希望这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五千骑兵被佟国纲给葬送掉,于是便劝谏道:“国舅爷!皇上一定给您交待过,咱出来主要的目的是牵制海寇,而不是与海寇拼命。” 佟国纲点头道:“皇上是这么嘱咐爷的,可皇上也说了,若是有机会能够重创海寇,也一定要抓住机会。” “既然是抓住机会,那就要等待机会,而不是盲目地送死,这海寇的火器非常犀利,若是被海寇咬住,我们这五千人马还能剩下多少?” 这话可把佟国纲给问住了,他家是汉军旗对火器非常熟悉,可是正因为熟悉所以才更容易犯经验主义错误。 在佟国纲的印象里火铳五十步之外想打中人全靠运气,等到人马抵到百步之内,骑兵一个冲锋,海寇连放铳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即便他听说了海寇的火铳犀利,却依然没有切身的体会,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还是按照经验惯性制定。 没有想到一声冷枪便让自己的计划全部变成了泡影,海寇有了防备用骑兵冲击防守严密的步兵,那不是作战,而是找死,这一点佟国纲还是清楚的。 在明珠的提醒下,佟国纲紧急下达了停止行军的命令,带着人马在华夏军营二里左右的距离游弋。 对于突然停下来的敌军,华夏军队反倒不会了,周全斌站在望楼上看着远处的骑兵,心中疑惑,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清军吗? 十年前的清军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时候的清军看到打着明军旗号的军队,就会如同疯狗一般冲上来,就像眼前的明军是一个个活动的银子。 如今的清军已经堕落成这个样子,竟然看到敌人未战先怯了,周全斌心中感慨,看来这满清也就是剩下个空架子了。 既然清军不敢抵近交战,那就不用理会他,周全斌下令安排两个镇的人马专门负责监视满清骑兵的动向,继续下令不紧不慢地对永定门上的守军展开攻击。 周全斌觉得这仗打得有些憋屈,明明只要稍微用点儿力就能将这京城攻破,偏偏不能发力进攻,因为北城的何义昨日已经炸塌了北城的城墙,给了满清极大的压力。 若是南城的城墙也给端了,弄不好满清朝廷直接就得分崩离析,这是大王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如何把握这种尺度的拿捏,既要给满清造成巨大的压力,又不会让满清崩溃,非常考验前线将领的指挥能力。 佟国纲与明珠就在不远处看着华夏军队进攻城墙,而不敢上前作战,这一刻不知两人有没有体会到他们的前辈入关打劫的时候,明军不敢上前作战又不敢离开的那种感觉。 只不过风水轮流转,当年巡弋不前的明军变成了如今的不敢拼死一战的清军,而华夏军队变成原来的后金建奴,唯一不同的是华夏军队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对周边的百姓秋毫不犯。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战京畿(七) 佟国纲与纳兰明珠二人带着五千骑兵在华夏军队周边绕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的机会,只能悻悻作罢,退到了丰台大营过夜。 丰台大营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精锐的十二营兵早已被岳乐和杰书带到了南方。 进了空荡荡的丰台大营,佟国纲下马将坐骑交给戈什哈,自己则拉着明珠走到没人的地方低声说道:“明珠!爷看这京城是要保不住了,明儿爷护着你回城禀报皇上, 让皇上准备西狩吧!” 明珠摇了摇头说道:“国舅爷,晚了啊!若是在海寇还没有兵临城下的时候走还能来得及,现在走,那就是等着被海寇一勺烩了。 海寇堵在南北两头,看着东西两头没有人马堵着,可是朝廷这么多人, 一旦西狩动静还能小的了,被人家撵在屁股后面追杀可不是什么好事。” 佟国纲狠狠地对着黑夜里的虚空击打了一下说道:“明珠你说说咱大清国本来是如日中天, 怎么突然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国舅爷!这事可不是咱们做奴才的能说的, 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京城没有能打的兵,爷手里的这点儿人马又不敢轻易嚯嚯出去,一旦这五千人马没了,朝廷可就彻底的没了指望。” “皇上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嘱咐国舅爷不能与海寇硬拼,只要我们这支人马存在,对海寇就是威胁,海寇就要分兵防备我,我们也算为京城的防守减轻了压力。” “说是这么说,可是爷看海寇的攻势并没有减弱,一直都在压着城墙打,城墙上准备的那些收成器械对海寇根本就起不到作用,这样拖下去,用不了几天,守军就会崩溃。” 明珠无奈地摇头说道:“国舅爷说的是,这样被动防守是防不住的, 尤其是海寇还有器械优势,看来只能走最后一步了,明日下官进海寇军营与海寇的头目谈一谈,探一探海寇的底。” “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都觉得索然无味,便分头回营房睡觉。 与满清这边的风声鹤唳不同,华夏军队这边的小日子过得很轻松北城的何义部竟然还在战场边缘架起了炭火做起了烤全羊。 这些羊竟然是附近的百姓卖给军队的,华夏军队打到京城城下,确实让京城周边的百姓紧张了几天,可是老百姓们发现这些军队竟然不派人马扫荡周边的村落。 这让老百姓竟然有些不适应,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的搜村夺户的军队吗? 在怀着忐忑的心情躲藏了两天后,百姓们竟然发现这些穿着奇怪的兵爷真的没有要进村祸害他们的意思。 老百姓一看没什么危险,又纷纷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可是眼瞅自家不远处就是华夏军队的军营,每天军营里一到饭点儿就飘出浓郁的香气,老百姓们馋的口水直流。 因为郑军的补给都是随军携带的便携式食物,为了防腐香料都放得比较多,尤其是鱼肉罐头打开之后,更是香气飘出老远。 老百姓们都在猜测这些奇怪的大兵到底是在吃什么, 怎么就能这么香? 这个世界总是不缺胆子大的人,有胆大的百姓,挑起自家养的鸡鸭、还有春天里刚刚长出的蔬菜战战兢兢地来到军营门口, 希望能够用自家的土产换点儿军爷营里的吃食。 这可把军需官给乐坏了,还有这种好事,立刻与百姓进行了交易,并且告诉百姓尽管往军营送,有多少要多少,甚至拿出银币来问百姓要不要银币。 老百姓看到军需官手里的光闪闪的银币,顿时跟小鸡啄米一样,使劲儿点头表示愿意。敢来军营买东西的老百姓,胆量和智慧肯定要比一般的老百姓高得多。 当吃到第一口陶罐里的鱼肉的时候,就敏锐地感觉自己发财的机会来。若是能够多弄一些这样的鱼肉罐头到周边的集镇贩卖,肯定能够挣到不少的差价。 然而老百姓是最善于模仿的,看到有人在军营这里获了利,立刻便招来了更多贩卖的百姓,两万多人的军粮消耗每天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若是依靠后勤系统的供应,就只能吃一些最简单的食物。 有了百姓的各种食材补给,使得军营里饭菜变得丰富起来。甚至军需官还跟老百姓交易到了五百只羊,何义大手一挥,晚上烤全羊。 于是华夏军队便在清军的眼皮子底下,开启了烤全羊篝火大会,何义还特意将南城坐镇的周全斌也请了过来。 周全斌一来就傻眼了,惊讶地问道:“老何!你这从哪里弄到这么多羊,可别犯纪律啊!大王什么脾气你是清楚的。” “大帅放心,咱啥时候干过犯纪律的事,这都是这两天跟周围百姓交易过来的食材,正好能够改善一下兄弟们的伙食,不然天天吃鱼肉罐头,捞米饭,都能把人吃吐了。 这不有了好东西,兄弟第一时间就想着把你周大帅叫过来分享,五百只羊一下子全烤了,让兄弟们彻底过一过烤羊肉的瘾。” 周全斌嫉妒了,自己就比何义晚到一天,为何百姓就不敢去找他交易呢? 他哪里知道,老百姓哪里是怕他们,而是怕在他们周边游弋的清军骑兵。 “老何!可真有你的,这么快就与百姓打成了一片,我看接下来这天津总督估计非你莫属了。” “那就借周大帅的吉言了,老何我也体验一把这封疆大吏的滋味!” 自从登船北上以来,周全斌就没怎么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华夏军队有明确的规定,一旦出兵打仗,将军必须要与士兵同甘共苦,因此将军们的伙食跟士兵的差不多。 终于捞到一顿像样的饭菜,那还不可劲儿地造。然而事实上华夏军队大都是南方人,对羊肉这种腥膻味道比较的重的食物,并不怎么喜欢,五百只羊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 剩下的羊肉被周全斌带着侍卫全部带走,回城南自己的大营犒劳自己营里弟兄们。 ————————————— 明珠在天亮之后便带着自己的长随与两个护卫从丰台大营启程前往华夏军队的营地,一行四人在离大营还有一里多路的时候便被周全斌部的流动哨卡给拦了下来。 “什么人?” 随着一声警告的枪响,小路两边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了至少一个什的士兵,明珠没有想到,自己一行四人竟然都无法靠近海寇的大营,可见想要对郑军搞偷袭是多么的困难。 明珠赶紧出言表明身份,大声喊道:“老夫大清国吏部尚书纳兰明珠,有事请见贵军首领,还请劳烦通禀!” 带队的小军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便衣的明珠问道:“你说你是满清大官,有何凭证?” “这是老夫官凭,你拿给你们的首领他一看便知。” “拿过来吧!” 小军官从长随手里接过明珠的官凭仔细地看了一遍,发现这位头衔还挺多,太子少傅、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还有个内务府总管。 看来应该是个真的,明珠看着小军官拿着自己官凭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心中鄙夷:一个穷酸大头兵,看的懂吗? 不料这位小军官看完之后,拿着官凭对明珠问道:“内务府是干什么的?” 明珠心中一惊,这个小军官竟然能够识字,在明珠看来这这个级别的兵卒很少有识字的,没想到这么随便值岗放哨的士兵竟然能够看懂自己的官凭。 内务府是满清设立的机构,是总结了明朝宦官干政的弊端,取消了宦官的二十四衙门,由满清王公贵族担任总管。 等于说是用外臣掌内廷之事,内务府的贪腐非常严重,这个弊端到了满清晚期会越发的明显,道光年间甚至一个鸡蛋能够达到好几两银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战京畿(八) 明珠知道大明是没有这个职位,这位海寇不懂这个官位也很正常,于是便解释道:“这位军爷,内务府是官皇宫内差事的官员,替代了原本前明宦官的职责。” 小军官将官凭还给官凭换给明珠说道:“原来是个太监,咱以前听说书的说宋朝有个太监叫童贯的长胡子,没想到今天在这又看见个长胡子的太监。” “老夫不是太监!” 小军官则撇撇嘴没有继续讨论明珠到底是不是太监的问题, 而是对明珠说道:“你们自己去军营,至于大帅要不要见你,咱可管不着。” 明珠发现这些士兵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索贿,这事要是放在大清,若是不掏出点儿银子是别想过去。 过了第一道暗哨,明珠一行人又遇到了几拨流动哨的盘查,依然是经过一番询问便将几个人放了过去, 连续几拨士兵都没有向他索要一文钱的贿赂。 就连明珠试探性的在递交官凭的时候递上去的银子都被士兵退回来, 并警告他不准再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等到了大营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士兵查验的他的官凭之后,还对他进行了搜身,就连两个护卫身上带着的武器都被收缴,并告知他们,在离开营地的时候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 在检查完几人没有携带危险性武器之后,门岗让几人在营门口等候,并告诉几人:“若是大帅不见,你们就只能原路返回!” 纳兰明珠心里不是滋味,想他大清国堂堂的一品大员,皇帝的大舅子,妥妥的皇亲国戚,竟然在这里被几个丘八轻视了。 然而形势比人强,大清国如今风雨飘摇,根本没有挺直腰杆子的底气。好在营内并无让久等,在大营另一头远程观看攻城的周全斌听到禀报说有个满清大官求见,周全斌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把人给逼出来了。 周全斌返回中军大帐, 并吩咐亲卫将人带到中军大帐, 周全斌这样的高级将领当然知道明珠是谁,满清竟然派出这么高级别的官员谈判,看来是真的急了。 等到人带进大帐,周全斌上下打量了一番纳兰明珠,发现此人的年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四十岁上下。 周全斌倒是没有端着胜利者的架子,亲自迎在大帐门口将明珠请进来说道:“纳兰明珠先生,你们满人的姓名如何称呼,本帅不太了解,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本帅姓周,名全斌,字邦宪,纳兰明珠先生可以随意称呼本帅,先请进大帐吧!” 明珠发现这海寇的将领竟然没有咄咄逼人,心中更是忧虑万分,若是带兵的是个粗人还好对付,可是这种看起来十分有涵养的将领, 才是真正城府深沉之辈。 不过他也不敢失礼,赶紧抱拳道:“无妨!本官老姓叶赫那拉氏, 满人如今的名字起得比较随意,周大帅随意就好。” “既然如此那本帅就不客气了,纳兰明珠先生请吧!” 双方在大帐中落座之后,周全斌故意问道:“纳兰明珠先生前来见本帅有何贵干,不妨开门见山地说。 本帅读书不多,不喜绕来绕去,半天进入不了主题。” “周大帅快人快语,本官就愿意与周大帅这样的痛快人打交道,周大帅是奉了郑延平的王命前来攻打我京师吗?” “当然是奉了大王的王命,收复河山,还于旧都。” “既然如此,不知周大帅是否能够做的了主?” “你指的是什么主,该做的主本帅能做,不该做的主,就是能做本帅也不会去做,纳兰明珠先生还是明说吧!” “本官请问周大帅,郑延平打下京城灭了我大清朝廷,最得利的是谁?” 周全斌心中冷笑,这事在开会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早已不止模拟过多少遍了,当然有事先拟定的应付答案。 “当然是我汉家得利,难不成还是你们满人得利吗?” “是吗?你们这么认为,吴三桂可未必会这么认为,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我大清倒了,你们还能与吴三桂共存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本官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旦京城陷落,我大清朝廷落在你们手里,朝廷在南方的军队会毫不犹豫地倒戈到吴三桂那边,与吴三桂合营。 你们有这本事同时对付我大清与吴三桂的联军吗?” “老子擒住康熙,胁迫你们的皇帝下旨要求前线的将军必须向我军投降,你们的皇帝还在我们手里,那些前线的将领还敢不听皇帝的话。” 听了周全斌的话,明珠哈哈大笑道:“这话放在你们汉人这里可能管用,可是放在我满人这里就行不通了。 我满人以强者为尊,一旦前线得知皇上失陷敌手,前线的将军就会快速达成一致,推选出一个新的话事人。 你要知道,前线的三大主帅都是宗室,他们完全可以联合吴三桂形成新的四大贝勒秉政的局面。你觉得你们拿下京城有用吗?” “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就想告诉本帅,我华夏大军打下京城有百害而无一利?” “周大帅可以这样认为,不过本官说的都是实情,若是不信,你可以将这些话转告郑延平,相信郑延平一定能分得清本官这些是对是错。” 从一进门纳兰明珠就已经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周全斌处处都落在下风,这正是周全斌要营造的氛围,若是他处处都将纳兰明珠的话语堵回去,又如何能够顺利的完成谈判。 华夏就是要给满清一个错觉,那就是我们发现我们是不该打京城的,可是既然打了我们就不能白打,总得捞点好处,这个时候再鼠目寸光的学颉利要点儿钱,那就更完美了。 周全斌见自己说不过了,便拍案而起耍起了武力:“什么叫对错,本帅手里枪指向哪里哪里就是对的,敢说不对的本帅灭了他。” 明珠也是毫不相让地拍案而起,冷笑道:“我大清有百万大军,再加上吴三桂、尚之信、耿精忠还有西北的王辅臣,你灭的完吗? 一旦你拿下京城,这些势力都会打起为大清报仇的旗号共同征讨你们,这个责任你承担的起吗? 你若听不明白,不妨去找个能听明白的人,不然郑延平早晚会被你害死。” “纳兰明珠,你是来羞辱本帅的吗?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本帅念你是使者,不跟你一般计较,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明珠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服软,不然即使能够谈判成功,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只能硬着头皮冷哼道:“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非要给吴三桂做嫁衣,本官就在京城看着你们如何倒霉。” 说完明珠站起身便向大之外走去,这时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大声禀报道:“大王诏令!” “呈上来!” 纳兰明珠放慢脚步,希望这封诏令能够让周全斌回心转意。果然周全斌拆开诏令看了一眼,赶忙大声吩咐道:“将那纳兰明珠拦住!” 本来磨磨蹭蹭不敢快走的明珠加快了脚步,不过还是被周全斌的亲卫拦住给截了回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周大帅是想坏了规矩吗?” “纳兰明珠先生别生气,刚刚大王从天津发来诏令,只要你们愿意谈判,我们还是可以跟你们谈的。 这京城是否拿下来,全看我们的谈判结果如何?只要你们能够答应我们的一些条件,我们就撤兵!” 周全斌的话音落下,纳兰明珠就明白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这是周全斌给自己找的台阶,不然自己真的走了,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攻城,甚至要跟大清打巷战。 看来这海寇也没有真心想要打下京城,想明白这一点,明珠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许多。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谈判(上) 重新回到大帐中,周全斌不再态度蛮横,而是态度非常诚恳地说道:“纳兰明珠先生刚才所说的话,本帅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这些话确实不错,这场仗打到最后竟然吃亏的是我军。 这不合理,我郑氏做生意出身, 不能干这赔本儿的买卖。” “周大帅的意思是......?” “本帅的意思就是只要你们出得起价钱,我们退兵也不是不可能。” 兜了半天的圈子,互相试探,互相挤压,终于还是到了谈利益的时刻。 “郑延平想要什么?” “只要不过分,我大清可以答应!” “这第一条我军已经占领的地盘归我们,这一条有异议吗?” “请问周大帅这个占领是以什么标准算, 比如贵军如今已经打到京城城下,是不是京城以东的地盘都要给你们吗?” “我们没那么大的胃口, 我们只要沿海的这一圈!”说着周全斌命人拿来一副地图指着地图说道:“沿海之地我们只要从海边向内推一百里,具体的划界我们再商议,这一条如何?” “周大帅,你不觉得你们的胃口太大了吗?” “大吗?本帅倒是觉得这是为你们好,以我华夏海军之利,你们沿海的地方能守得住吗?” “我大清守不住,你郑家就能守得住,在海上我大清奈何不了你们,在陆上,就是用人堆,我大清也你能堆死你们。” “既然你们不能接受,那我们退一步,我们要天津卫、登州府的威海卫,莱州府的胶州,淮安府的海州。 这几块地方据本帅所知, 都不是什么赋税重地, 你们若是连这几块地方都不舍得,那本帅可就要怀疑你们的诚意了。是不是想用拖延来争取援兵的时间。” 明珠想了一下这几块地方的价值,觉得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天津卫这个地方太过特殊,一来离着京城太近,二来天津卫卡着漕运的节点,没有南方的粮食,光靠北方根本养不活京城的百万百姓。 “其他地方本官可以替皇上答应,唯独这天津卫,本官着实不敢答应。” “为何?” “天津卫涉及到漕运安全,若是漕运断绝,京城百姓就得饿肚子,就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 “既然天津卫的问题我们都不愿意退让,暂时搁置,先谈其他问题如何?” “没有问题,不知贵方还有什么条件?” “既然这一条暂时搁置,那接下来谈谈赔偿问题,我大军远道而来,不能空手而归,这军费怎么也得你们给出了,多了不要, 只要一千万两银子做为军费赔偿。” “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郑氏就是干这个起家的,算得上老本行,你们要不愿意,相信只要打进京城,你们这些权贵的家里,搜出来的可不止这点儿银子。” 纳兰明珠无语了,碰上这样不要脸的,任何语言的刺激都没有用,知道这城下之盟不好受,没想到是这么的不好受! 一千万两这么大的数目,他要敢点头答应,八旗权贵能活撕了他。 “周大帅!数额太大,本官做不了主,能不能等本官禀报皇上之后再做决定。” “可以!咱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不过明天必须给本帅答复,若是谈不拢本帅不介意将京城洗劫一番。” “周大帅放心,大清一样希望这和约尽快签订,双方回到和平的状态。” “好!接下来说下一条,我华夏与你们的交界之地不得设置任何的关卡,不得阻拦百姓自由流动,有百姓愿意到我华夏治下生活,你们不得阻拦。” 这海寇真狠啊,一条比一条苛刻,前两条加起来也没有最后这一条狠毒啊,这大清国没了百姓还叫大清国吗? “既然我大清的百姓可以随意来往贵部,那么贵部的百姓是不是也应该可以随意来往我大清。” “当然!百姓觉得谁的治下生活得更好,就在谁的治下生活。” “这一条本官也无法答应,大清正在与叛贼打仗,老百姓肯定愿意在没有战火的地方生活,若是放开流动,百姓肯定愿意到贵部的地方生活。” “不让百姓流动,难道你们打算让百姓都饿死吗?这些百姓不是你们的族人,饿死多少对你们来说也无所谓,对吧?” 纳兰明珠这下不敢随意说话了,若是说大清爱民如子,那就应该放开这种流动,允许百姓自由选择在哪里生活。 可是满清敢放开吗,不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逃人法了,当年的圈地与逃人法逼死了多少百姓,满清上下心里非常清楚,老百姓若是有好的去处,绝对不会在满清的治下生活。 若是说不能放开,不管百姓死活都不放开,这话传出去,满清会把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民心丢失完毕,百姓将会活的更加心惊胆战。 这种状态更会给吴三桂之辈口实,在民心向背上更加的丢分。不管怎么做受到损失的都是大清,明珠感觉这谈判太憋屈了,简直就是处处受制。 这件事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答应,可是连着拒绝了对方提出的两个条件,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再拒绝这谈判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现在着急谈判的不是海寇,而是大清国,纳兰明珠脸上的汗顺着额头开始向下流淌,这个问题可要怎么回答才能保证谈判还能继续下去,考验着纳兰明珠的谈判技巧。 看着纳兰明珠冷汗直流的样子,周全斌心中畅快无比,想想十几年前被满清压着打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憋屈,甚至有些人为了荣华富贵投降了满清,还给满清出起了绝户计。 那个老狗若是落在自己手里,非得一刀刀地千刀万剐了他。 纳兰明珠琢磨了半晌艰难地说道:“周大帅!这样的要求太苛刻了,这不是谈判应有的态度?” “纳兰明珠先生管这样的条件叫苛刻,你们连让百姓归心的自信都没有,华夏百姓凭什么要受你们统治,就凭着你们的刀枪吗? 若是如此,现在你们的刀枪钝了,砍不动人了,是不是老百姓就该都把你们砍了?” “现在是非常时刻,朝廷也难,等到天下太平,百姓们的好日子自然就来了。” “既然百姓能过上好日子,那你们担心什么,有好日子过,谁愿意背井离乡,人离乡贱老百姓的体会最深刻。 你们若是能够对百姓好一点儿,百姓会冒着前途未卜的风险逃离家乡吗?” 纳兰明珠被周全斌问的哑口无言,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他们自己当然知道自己内部是个什么德性,别说汉人百姓了,就是旗人底层一样过得人不如狗。 主子到了奴才家里,若是需要女人,奴才得把自己的婆娘献上去,还要在门外伺候,底层的奴才活得就是这样的屈辱。 既然这个问题谈不下去,明珠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换个话题,这些解决不了的问题留到朝堂上解决。 “周大帅!这三条都超出了本官的权限,本官即使现在答应了你,到时候不能兑现也毫无意义,最终能够决定这些条件的还得是皇上。” 周全斌当时就恼了,一拍条案站起来怒斥道:“你这蛮夷是在消遣本帅吗?什么主都做不了你来干什么,浪费本帅的时间,既然你做不了主,本帅还跟你谈个屁。” “周大帅息怒,本官是做不了主,不过本官能够把贵方的条件带回去,交给圣裁,只要皇上同意了本官没有任何的意见。 还请周大帅,将所有的条件都说一遍,本官能够做主答应的,一并答应,若是不能做主的,便带回宫内交给我大清皇帝圣裁。” “也罢!本帅就将所有的条件说你们,不管答不答应,明日申时末刻之前本帅收不到你们的消息,便视为你们自己放弃了和谈。”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谈判(中) 周全斌算是彻底的历练了出来,在与纳兰明珠谈判期间,各种手段信手拈来,让纳兰明珠都无法摸清他的套路。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强大的势力,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而不担心局面谈崩之后的后果。不预设条件,能谈成什么样就谈成什么样, 这才是谈判者最大的底气。 既然明珠让周全斌提条件,那周全斌哪里还会客气,当然是将作战会议的时候能够想到的条件全部提一遍,最主要的就是前面提到的三个条件,只要能把这三个条件谈下来,这一趟的京畿之战就算圆满了。 至于其他的条件, 完全属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 既然明珠让提,周全斌怎么会客气,巴拉巴拉一说了一大堆,洋洋洒洒说了二十一条。 这些条件提出来,听得明珠目瞪口呆,尤其是周全斌还提出了要康熙到天津面见华夏王郑经,双方当面换约达成最后的和约文件。 这在明珠看来是不可原谅的羞辱,忍着无比愤怒的心情,明珠离开了华夏军大营,从阜成门悄悄返回了京城。 明珠非常低调地在宫门外递了牌子给值守的宦官,等候康熙的召见。眼瞅着快天黑了,才有一名小太监出来带着明珠进了南书房。 “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挥手让值守南书房的宦官宫女离开,李德全很有眼色地守在南书房门外,看到没人了,康熙才低声说道:“起来吧!委屈你了明珠,让你入海寇大营与豺狼为伍。” “奴才不委屈,不过奴才辜负了皇上的信重,并没有与海寇达成任何一条一条协议!” “海寇都提了什么要求?” 明珠便将周全斌提出的条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着还将书记员记录下来的这些条件草案交给康熙。 康熙边听明珠讲述, 边看着草案上触目惊心的这些条件, 看完之后,狠狠地将草案摔在地上怒吼道:“欺人太甚,郑经匹夫欺人太甚!” “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这些海寇一点礼义廉耻之心都没有,那周全斌竟然公然说就是来抢劫的,拿不到是不会退兵的。” 康熙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我大清当年做的更过分,朕倒是不担心关内,毕竟关内的百姓都是海寇的同族,他们不会痛下杀手,可是在关外就不同了,盛京将军倭内派的信使已经绕道喜峰口到了京城。 海寇已经拿下了宁远与锦州,驻守锦州的副都统阵亡在锦州城上,倭内奏报,锦州坚城连一天都没有守住。 朕担心的是留在关外的族人,海寇对关外的杀戮非常凶狠,大有要将我满洲一族杀光的样子。 所以说, 明珠你不管用什么办法, 哪怕背负一身的骂名也要与海寇签下和约,只有签下和约,我们才有缓冲的机会。 不然,我满洲一族真的离亡族灭种不远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了,你明白吗?” 明珠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感觉今天的皇帝说话的时候是带着一丝恐惧的。大清已经危如累卵,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再计较个人得失了。 “奴才明白了,请皇上给奴才交个底,这些条款哪些能够签订,哪些不能签订,奴才做到心里有数。” “明珠!你还不明白吗?城下之盟我们说了算吗?尽量争取吧,能砍下一条是一条,不能砍下那就答应了吧。 朕给你交个底,朕已经给倭内发去密旨,让他将族人尽量向北边的山林里撤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而朝廷在海寇撤离之后,也会大部向西撤离,京师虽好,但是离着大海太近,以海寇的水师之利,即使今日和约签订,说不定哪天又会再次将京城围起来。 在朝廷拥有绝对实力之前,不能再待在京城这种险地。” “奴才明白了,这签约的责任奴才会一力承担,不让皇上受到任何的影响,等到和约签订之后,奴才就自裁以谢国人。” “大清风雨飘摇,正是需要族人勠力同心的时候,怎么能够轻易言死,若是为朕办差一次就死一个重臣,以后谁还敢为朕效力。 明日早朝你在朝会上将这条约的条款公布出来,试一试众臣的反应,若是哪个跳的高,朕就让他上城墙御敌。 北城的防御压力越来越大,完全是在用人命挡住海寇的进攻,好在海寇惜命不敢与我大清将士近身肉搏,不然早已守不住了。” “奴才谢皇上体恤,有皇上这句话,奴才就算是赴汤蹈火也甘之如饴。” 康熙这个人笼络人心的本事很高明,几句话就让明珠热血冲顶,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子去和华夏军拼命。 清从明制,早朝的时间都很早,朱重八穷苦人出身,最恨这些读书人当官的,可是又离不开这些读书人,于是就想了个损招,想挣老子的俸禄那就给老子当牛做马。 他自己做劳模,精力旺盛,当然也会逼着自己的那些臣子们一样跟他当劳模,于是乎这种变态的早朝制度便诞生了。 官员上朝丑时就得起来,家贫住的远的,要更早起来。天还没亮,官员们就等在了天安门之外等候城门打开,当然有资格上朝的官员都不会穷。 在朝会上,明珠将华夏军提出的二十一条丢了出来,朝堂上瞬间就像油锅里落进一滴粮水,瞬间炸了锅。 马上就出来几个御史弹劾明珠丧权辱国,明珠也不辩解,一副听从发落的样子。眼瞅着朝堂上就吵翻了天,康熙靠在龙椅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任由官员们吵闹。 陈廷敬实在看不下去了,出班大声说道:“诸位乱哄哄的成何体统,大清国的颜面何在?” “都要签这丧权辱国的条约,还有什么颜面可言?”一位言官一句话硬邦邦地顶了过来,差点儿怼的陈廷敬一口气没上来。 陈廷敬指着这个御史怒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你们还在这里争这些所谓的面子,本官请问这面子能够把城外即将打进来的海寇赶走吗?” “君子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 “说的好!朕就喜欢这样的忠臣,前敌正需要这样愿意为国捐躯的忠义之士,传旨将这位忠臣送到北城,编入防守军队,为我大清国击退强敌!” 群臣没想到康熙突然发难,竟然要将这位言官送到前线当炮灰,别看这些言官嘴炮无敌,弹劾官员的时候敢玩儿命上,可是对上皇帝的时候却没有怼明朝皇帝时的勇气。 因为明朝的皇帝轻易不会杀人,顶多气急了打一顿板子,所以这些言官才敢肆无忌惮的攻击,放在满清,分分钟教你怎么重新做人。 至于能不能重新做人,只有天知道,也许下辈子投胎投错了,没准就进了畜生道,反正基本不说人话和畜生也没多大区别。 被康熙一句话吓得御史连忙跪地辩解道:“皇上!臣是御史言官啊,怎能因言获罪?” “朕什么时候说要治你的罪了,朕奖赏你还来不及呢,只要爱卿能够将强敌击退,朕不吝王侯赏赐。” “臣是文官,臣不会打仗啊!臣到了前线就是送死啊!皇上饶命啊!” 康熙一拍龙椅的扶手怒道:“刚才是谁在口口声声说就算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怎么别人死就可以,轮到你的时候命就值钱了。 既然你反对和谈,那就是认为这京城能够守住,朕当然要唯才是举,将有才能的人提拔上来。你是御史,是正七品,朕给你官升三级,去北城任从五品千总。 若是能够杀退海寇,朕再论功行赏,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誓,只要你立下大功,朕朝中的官位任你挑选。” 第二百四十九章 登陆作战 在纳兰明珠返回京城的时候,周全斌也将与明珠谈判的结果快速送往天津,结果郑经已经离开了天津。 回到陆军上岸之后的第二天,郑经在船上待着实在无聊,便蛊惑林陛道:“公台!咱们眼瞅着他们都在打仗,反倒让咱们坐冷板凳,这太憋屈了。” “大王!您就消停一会儿吧!您要实在是闲得无聊, 臣派人到天津卫找几个青楼女子给大王解闷。” 说完林陛还不忘补上一句:“臣保证不让王妃知道!” 郑经大怒道:“寡人是惧内之人吗?寡人那是洁身自好!” 林陛连忙点头道:“大王说的是,大王洁身自好有目共睹!” 嘴上是这么说,可是郑经怎么看林陛的表情也不像是相信他的话的样子。 郑经心中这个恨啊!也不知道哪个无良的家伙传出来的,说大王什么都好,就是惧内!这种本来郑经只当个笑话听的,没想到却越传越广, 所有的高层都劝你们在纳几个侧妃平息这种流言。 不过这样的谏言都被郑经拒绝了,郑经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臣民们效仿的对象, 若是自己没完没了的纳妾,手下的臣属一定会有样学样。 权贵大量占有女子,就一定会导致民间女子稀少,打光棍的普通百姓会越来越多,人都穷得吃不上饭的时候,可能这个矛盾不突出。 有道是饱暖思那啥,人吃饱了就容易想脐下三寸的事,若是欲望长期得不到释放,必然会导致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 随着郑经的工业化进程推进,这样的情况在郑经的有生之年一定能够看到,这不以郑经的意志为转移,这就是人性。 若是看不到这种弊端,郑经还能装作不知道,也可以享受一下,后宫美女如云的感觉。可是他是有后世思想的穿越者,对这个弊端有着深刻的体会。 想到后世自己的经历,郑经就觉得自己有义务从现在开始就慢慢扭转这种风气, 给天下臣民树立一个优良的价值观。 对于林陛的插科打诨,郑经能够理解,所有的臣属都不希望自己到有危险的地方,因为大家都明白,别看华夏如今的摊子已经铺开,可是除了自己别人谁都掌控不了如今的局面。 “林公台!寡人有一个好主意,能够让你们以后攻城略地不用求着陆军,你们自己也能合理合法地拥有陆战能力的军队。” 林陛眼睛顿时就亮了,海军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陆战能力,不是海军打不了陆战,而是海军打陆战的成本太高。 训练一个海军的花费至少能够训练三个陆军,陆军三个月训练就能让新兵在战场上跟着老兵有模有样的打一仗。 而海军三个月估计连军舰上的各处位置都是什么用处还没有记下来,拿宝贵的海军士兵在陆地上拼人命,那不是打仗,是犯罪。 “大王!快说说是什么好办法,若是海军有了陆战能力,以后做什么事还用得着看陆军马夫的脸色吗?” “寡人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说了!” “大王!臣知错,臣不该拿您惧内的事调侃!”林陛连忙道歉,可是道歉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郑经抬脚就朝着林陛的屁股踹去, 以林陛的身手, 若是存心躲, 郑经根本就踢不着,可是他却根本就没躲,实实在在地挨了郑经一脚,这家伙立刻捂着尊臀哀嚎。 “哎呀!痛啊!” “看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拿寡人的私事说事!” “不敢了!可是就算臣不说,也挡不住别人说呀!” ....... 饶了半天又绕回去了,君臣二人玩笑了几句之后,郑经正色说道:“公台!你有没有想过,组建一支军队,这支军队的作战任务就一个,那就是海岛或者港口的登陆作战。” “大王的意思是说,这只军队,首先得会操船,其次得会游泳,同时还要有陆军的作战能力。” “可以这么说吧!反正一切围绕登陆作战为目标,以后随着海军的发展,各个国家肯定会越来越重视港口的防御建设,再想遇到满清这样毫无海防观念的国家恐怕是难了。 具体怎么训练寡人也不懂,你们自己琢磨,要不咱们可以找一个地方练练手?” 林陛心动了,开始与郑经一起仔细研究起这登陆军该怎么训练,如何作战。 “大王!我们应该找哪里下手练一练这登陆战术?” “这不是现成的吗?我们的情报人员不是汇报,满清任命施琅在旅顺修建船坞,准备在旅顺造船练兵。 这狗贼现在一门心思想要找寡人报仇,寡人就给他这个机会,相信只要他知道是寡人亲自去找他算账,再用语言刺激他一下,这狗贼想必会与我们搏命的。 省的再让这狗贼跑了,到时候再想拿住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臣明白了,大王就在天津等候臣的好消息,臣保证不会让那狗贼跑了,大王要活的,臣就给大王抓活的回来,要死的臣便将那狗贼生擒。” “林公台!你过分了啊!怎么能干这过河拆桥的事?” “大王!这点儿小事臣就能办了,还能用得着大王亲自去,那也太给那狗贼脸了。” “......”郑经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林公台浓眉大眼,寡人一直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这样。” “大王!臣理解您的心情,男人都有带兵打仗的梦想,可是您的身份不适合到前线,您身系华夏安危,战场无眼谁都不能保证会出什么意外,这个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华夏可以没有臣、没有陈复莆、没有张苍水,唯独不能没有王上,臣若将您放到前线,回到承天府臣会被吐沫星子淹死。” 郑经当然非常明白这些臣子的心情,郑氏能够走到今天,自己付出的一切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众人都清楚郑经对于整个华夏的意义。 “寡人明白你们的好意,不过这一次寡人必须要去,若是不让施琅亲眼看到寡人,以施琅的狡猾奸诈,估计在战事不利的时候,又会偷偷跑掉。 这一战拿下旅顺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生是死,一定要将施琅狗贼拿下。” 林陛沉吟了半晌,咬着牙说道:“大王!臣就豁出去让您上前线走一趟,不过大王必须要听从臣的安排,不得到前方危险的地带。” “寡人最怕死了,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这一点公台大可放心。” 君臣二人再次完善作战计划,跟在一旁的洪磊有心劝阻一下,可是看到大王兴致如此之高,又不忍心扫了大王的兴。 这么多年,大王的个人爱好很少,除了在面对妻儿的时候,有片刻的闲暇,其余的时间都是没日没夜的为郑氏操劳,生活上过的甚至连一个富贵人家都赶不上。 对自己无比节俭的大王,该花的钱却从不吝啬,大家都知道若不是户部阻拦。大王恨不得把藩库的银子全部花掉。 对身边的人更是要求严格,一切都必须按照规矩办事,洪磊跟在大王身边已经很多年,以他现在的资历,完全可以放到地方上做一地主官。 不过华夏王却认为洪磊没有基层经验,不适合在地方担任太高的职位,顶多能够担任一县主官。 这一点上洪磊是认可的,他打算在京畿战事结束之后,便请大王安排自己到一个地方做县官,历练一番。 可以说跟在大王身边的人没有不敬佩大王的,身居高位却从不颐指气使,对待臣属从来都是和颜悦色。 就算是出了问题也是一切以律法为准则,从不以个人好恶影响司法的判决。 虽然洪磊十分担心大王到前线之后的安危,但是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偷偷嘱咐林陛一定要保证不能让大王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 第二百五十章 旅顺 与林陛商议好如何攻打旅顺的计划后,海军联合舰队从大沽口拔锚起航,杀向旅顺口。 旅顺口地处辽东半岛东南端,面向黄海形成的一个天然的入口狭窄,港湾内宽阔的良港。 这个时代除了钻研海军的人,还没有人看到旅顺口的战略价值。施琅抵达旅顺口之后,在原有的旅顺堡遗址上重建旅顺堡。 旅顺堡按照西方铳城的标准建造, 利用满清朝廷给出的优惠政策,吸引关内的流民到旅顺周边垦殖,为旅顺提供粮食后勤。 与此同时又在关内的各个造船作坊搜寻造船的工匠,凡是被他看上的工匠,不管本人愿不愿意,都被施琅强行带到了旅顺口。 经过一年的建设,旅顺口已经初具规模,抛开人品问题不谈, 施琅绝对是个有能力的将领,可惜的是心术不正之人,能力越大危害就越大。 联合舰队抵达旅顺口的入口处的时候,就发现入口两边已经建起了两座炮台,与广东虎门的炮台不同的是,这两座炮台竟然是封顶的炮台所有的炮口都是对准港湾入口处,任何想要进入港湾的船只都在炮台的威胁之下。 林陛看到这两座炮台,心中就是一惊,这是华夏海军港口的样式,看来满清的细作还是给满清传回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大王!这施琅在学我们的炮台建造方式啊!” “这是不可避免的,不但这炮台会被模仿,早晚有一天我们自己使用的先进武器也会被敌人模仿。 以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说不定用不了几年,你就会发现敌人手里也有了与我们一样远射程精准的火铳。 我们要做的是努力超越自己,让所有敌人永远只能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跑,一直让他们模仿,而不会被超越。” “大王这话提气, 海军以后要多为华夏创造点财富,给大匠提供更多的研发资金, 开发出更多厉害的武器装备。” 郑经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想要将工业化稳步推进,必选要给工业留出足够的上升空间。以目前的官场氛围还远远不够。 大多数人根本不会意识到只有科学技术系统性的持续发展,社会才能持续的向前发展。 联合舰队抵达旅顺口的消息很快便上报到施琅这里,施琅被吓得魂不附体,如今的旅顺口才刚刚建设出一点眉目,负责防守的军队也只有一个营的士兵在防守。 就这么几百人如何能够防得住海面铺天盖地而来的郑军,施琅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落到郑军手中,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若说郑氏上下最恨的人弄个排行榜,他施琅与在福建的黄梧绝对排进前五名,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郑军的手中。 可是旅顺口这里自己是最高将领,若是就这么跑了,朝廷绝对绕不了他,弄不好还会连累在京城的家人。 施琅在旅顺口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如今的京城已经是自身难保,站在炮台的瞭望口上施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自己老东家的战舰。 虽然从细作的描述中, 施琅已经在想象郑氏的新战舰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就如后世在电视上看过多少次航空母舰, 也远不如到塘沽的航空母舰主题公园体验一下来的震撼。 看到海面漂浮着如同小山一般的战舰,施琅感觉自己的腿都在打颤,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拼死拼活的离开郑大木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卖后悔药的,更何况自己与郑家已经结成了死仇。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海面上的战舰开始排开阵型,施琅的瞳孔一缩,因为他看到了战舰上密密麻麻的炮口。 这个时代战舰上的火炮只要数清楚一面的火炮是多少,另一面基本一致。数完了战舰上的炮口,施琅仅有的一点儿侥幸心理也没有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艘大舰上的一扇炮窗打开,‘嗵’的一声,一发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向炮台,在施琅的望远镜中越来越大。 施琅判断出这发炮弹要比他的炮台上最大的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弹还要大,这要多大的火炮才能打出如此大的炮弹。 要知道炮台上最大的火炮一门炮加上底座重达万斤,每发一炮都是惊天动地,而且最多打上两三炮就得冷却,不然就会容易炸膛。 郑经是怎么做到将这么多万斤以上的火炮装到战船上的,难道他不怕火炮的后坐力将船板震坏吗? 施琅当然知道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在造船技术上要有很大的突破,这是西夷的秘技,想要得到这样的秘技,也不知道郑经小儿是用了什么手段。 这些想法在施琅的脑海中从电光火石一般一闪而过,这发炮弹落在了炮台前方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在炮台前的沙滩上砸起一片烟尘。 做为久经沙场的宿将,施琅非常清楚这一发炮弹是校正弹,接下来的炮弹就会落在炮台上。施琅也很想开炮向海上的战船开炮,可是他懊恼地发现红衣大炮的有效射程竟然够不到海上的战舰。 若是一个不懂海战,不懂火炮的将领,还能无知者无畏,可是在施琅这样的海战行家看来就是深深的绝望。 很快华夏海军的炮击便一轮又一轮的砸了过来,砖石结构的炮台在重炮的打击下,被砸的千疮百孔。 紧接着海上的战舰放下了一艘又一艘的舢板,施琅握着望远镜的手有些发抖,他知道郑军这是要登陆了。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派出陆军进行半渡而击,可是在炮火的打击下,满清士兵根本不敢从有防御的炮台工事中走出来去面对强敌。 炮台的火炮角度有限,当华夏海军的舢板冲到快靠岸的时候,炮台内的火炮已经无法对舢板形成射击角度。 士兵们放了一轮炮,只砸中了一艘舢板,造成了几个人的死伤。这就是满清模仿承天府炮台只学到一皮毛的原因,光想着给炮台盖上顶子保护大炮以及炮兵的安全,却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射界,什么叫做炮兵坐标。 射击的时候完全还是靠着直瞄进行射击,能不能打中全凭运气,别说华夏海军武器领先满清,就是同样水平的武器,华夏海军也一样打得满清满地找牙。 施琅只能眼看着华夏海军的舢板一点点靠近岸上,直到舢板搁浅在浅水区,士兵们纷纷带着武器跳下齐膝深的海水中,涉水冲向岸上。 林陛看着第一波士兵被平安送上陆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觉有些惋惜。他对在一旁观战的林陛说道:“大王!这施琅以前总是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恨不得老藩主都得听他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可惜了,本来可以演示一下登陆作战的要素,这些建奴竟然一点儿都配合。” 郑经摇摇头道:“不是施琅退步了,是我们进步太快了,同时建奴这么多年的富贵生活享受早已磨平了他们身上的血性,再想让他们跟当初没有入关的时候拼命根本就不可能。” “王上说的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建奴吃着我华夏百姓的血肉,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现在都成了老爷。 满清的教训值得我们警惕,我们要想长久保证军队战斗力,必须要坚持军队的训练与教育,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放松。” “公台越来越有大将军气度了,这才是我华夏海军统帅的格局,寡人最怕的就是军队堕落,只要军队不变质,我华夏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个稳固的后方。” 君臣二人正在议论满清如今渐渐堕落的战斗意志,华夏海军第二波登陆部队已经上岸,第一批登陆的海军官兵组成滩头防御阵地,防御着炮台随时都有可能发起的反击。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二十一条 第二波军队在第一波军队稳定住滩头阵地之后,开始扛着铁锹铁镐,准备抵近到炮台底下实施爆破作业。 这爆破作业如今已经被华夏军队玩儿出了花样,军队可以根据不同大小的建筑进行各种不同的爆破,既能保证爆破任务顺利完成,还能保证装药量在合理的区间。 看着郑军的动作,以及携带的工具, 施琅马上联想到了两广总督金光祖的奏折所说的郑军会使用火药攻城,到了这个时候,施琅满脑子想到的只有一个字——跑! 尽管施琅在望远镜里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郑经就在其中的一艘大船上,还对着炮台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可是施琅现在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报仇这两个字,拼命对于一个投机者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理论。 施琅调动着自己所有能够思考的脑细胞,开始琢磨逃跑的策略,怎么样才能在炮台失陷之前安然无恙的逃走就是施琅目前最希望思考的问题。 就在华夏海军的爆破兵就要开始爆破之前, 老阴比将炮台守备叫过来让他用心防守炮台, 施琅提督要到对面的炮台巡视对面炮台的防御情况, 不能让海寇趁乱偷袭了对面的炮台。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炮台守备无法拒绝,只能眼睁睁看着施带着亲兵大摇大摆地骑马离开了炮台。 守备生气地摘下避雷针,咣当一下扔到地上骂道:“老子的父辈几十年前也是汉人,不过是被建奴劫掠到了关外,成了建奴的奴才。 如今虽然抬了旗,可是这汉军旗就是小娘养的,有好处的时候都是满洲旗捞,干苦力、脏活的时候汉军旗都要冲在前面。 那狗贼都跑了,咱们还凭什么卖命,老子不干了,投海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去。” 守备几句话就将炮台的守军煽动起来,大伙纷纷丢下手中的工具准备扯起白旗投降,然后还是晚了,爆破队已经装好了棺材包, 并点燃了引线。 就在爆破队疯狂地向滩头阵地奔跑的时候, 滩头部队看到了炮台上升起的白旗,这个时候再想掐灭引线已经来不及了,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官兵们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快跑!” “快跑啊!要炸了!” “快跑啊!要塌了!” 没有事先安排,官兵们喊出的话五花八门,不过一个中心思想是明确的,那就是让炮台上的守军快跑。 守备一头雾水,老子都投降了,还要老子跑什么,老子往哪跑啊!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多想,还没等守军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大伙就感觉大地在晃动,紧接着一声‘轰隆隆’的巨响,炮台的半面墙垮塌下来,一些挨着近的满清士兵被崩起的石头砸中,不死也成了重伤。 郑经看到这里,感觉索然无味,这种毫无悬念差距太大的战争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打不赢,造成重大伤亡都是愚蠢之极(黄廷:大王您在内涵我吗?)。 “算了!寡人不看了,真没劲!” 林陛笑道:“这里毕竟不是满清的核心区域,若是打到辽阳、锦州、沈阳这些满清核心区域, 受到的抵抗肯定不一样。” “到了核心区更完蛋, 都是权贵扎堆的地方,还能指望这些权贵拼命, 咱们的情报人员不是说现在前线最能打的都是绿营,其次汉军旗、其次蒙古八旗、再其次才是满洲八旗。 你见哪个王朝的军队一旦垮塌下来,不经历一场大的变革能够重新立起来的,秦汉的六郡良家子,曾经的辉煌是一汉抵五胡,最后堕落到连异族都打不过了。 最后沦落到依靠世家大族才能保证朝廷的运转,以至于竟然让世家大族瓜分了大汉。 隋唐的府兵也是如此,堕落到最后竟然要依靠募兵对付安史之乱,甚至不惜依靠出卖自己的百姓让异族来帮着自己稳固江山。 最后直接导致了藩镇割据,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前宋矫枉过正,肆意打压武人,让两宋三百多年一直都活在异族的铁蹄之下,靠着卑躬屈膝苟活。 究其原因是兵的错吗?事实上根本不是重视军队的问题,恰恰是当政者不重视军队的问题。若是一直注重军队建设,始终保持着军队的活力,让那个普通士兵有顺畅的上升通道,哪个二傻子才愿意冒着连累家人九族的风险跟着野心家造反。” 林陛刚想张嘴说什么,这时一艘快船疾驰过来,船头上站着一个信使打扮的士兵,林陛的亲卫跑过来禀报:“报大帅!” “讲!” “天津卫有信使到!” “带上来!” 片刻之间信使顺着绳梯爬上‘万年’号,见到林陛后立正挺胸,右手握拳平捶左胸行了一个华夏军礼。 林陛也以同样的军礼回应,这种回礼叫做军人之间的尊重,培养军人的平等人格,郑经主政之后,就尽量的废除了跪地磕头的陋习。 军队是充满阳刚之气的地方,岂能让这些培养奴才的方式玷污了军人的荣耀,这种尊重让华夏军人充满了自豪感,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兵匪一家的烂兵,而是认为自己是保护一方平安的守护者。 信使拿出一个用火漆密封的竹筒道:“回大帅!京城周大帅传过来的奏报,委托我海军转交大王!” 林陛接过奏报转身再呈给洪磊,再由洪磊上呈给郑经,这就是流程。虽然郑经就在身边,但是这个流程依然要这么走一遍。 有时候这样刻板的规定规矩是有些耽误效率,可是在郑经看来,这看似拉低效率的规矩,实际上约束了官员犯错的机会。每个人负责的哪一道程序,哪一道出现问题就追查哪一道的问题。 郑经检查了竹筒的火漆是否完好,用小刀刮掉火漆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奏报。郑经只是大略的读了一遍上面的内容便哈哈大笑。 他倒不是笑周全斌提的这些条件是否合理,而是周全斌不多不少正好凑出了二十一条,这个数字对于华夏百姓来说可不是个好数字。 一:满清朝廷赔偿华夏王国一千万两白银作为华夏出兵的军费,白银全部交付之后,华夏军队撤离京城。 二:第二割让天津卫、威海卫、胶州、海州等四地给华夏王国,和约生效之后满清官员等候华夏官员前往交接。 三:满清不得在四地五十里范围之内驻扎军队,若是被华夏王国发现有驻军迹象,将视为满清的挑衅行为,华夏王国有权做出任何必要的反应。 四:满清各地官府不得阻碍满清百姓流民向我华夏治下的四地流动,任何阻挡百姓流入的行为都将被华夏视为敌对行为。 五:华夏与满清之间实行自由贸易,双方的商人都有权到对方的城镇、乡村等非军事敏感地带进行经商,只要不违反律法,双方都不得干涉。 六:华夏方面将向满清京师进驻领事馆,用以与满清方面对双方之间的分歧进行有效沟通,确保华夏百姓在满清地盘的合法利益。 七:持有华夏户贴的百姓在满清地界有任何的违法行为,都必须交由华夏驻京城领事馆进行裁决,满清不得私自对华夏百姓审判。 八:满清不得兴起文字狱,要给予百姓充分说话的权利,任何捕风捉影的指控都是对百姓人权的赤果果的剥夺。 九:双方以战争方式获得的土地,以最后的停战为时间线,由双方实际控制线为最后划界范围。 十:华夏商人在满清境内经商不得征收任何高于百分之五的赋税,而且对华夏商人所征收的赋税如何花费必须要由华夏领事馆裁决。 十一:释放一切反清志士,将这些人无条件移交给华夏。 十二:交出我华夏叛将施琅与黄梧以及他们的家人。 十三:允许华夏船只在长江上自由航行,不得对华夏船只进行任何形式的阻拦。 十四:满清百姓有蓄发与剃发的自由,百姓留什么发型是百姓的个人自由,不得官方干涉百姓剃发与否。 十五:满清军队在与吴三桂交战时,不管胜利与否都不得屠城,若是有任何屠城行为,都视为对华夏的挑衅。 十六:满清之军政行为不得出现任何对华夏敌对的字眼以及宣传。 十七:华夏有在满清境内探矿的权力,所勘探之矿山,无条件允许华夏控股经营。 十八:华夏在满清享有筑路之权,并在道路两侧二十里之内享有最高管辖权。 十九:华夏享有与关外各族交往的权力,满人也是炎黄苗裔,双方都有责任阻挡外族入侵。北海出现的罗刹人是炎黄子孙共同的敌人,满清与华夏都有一致对外的义务。 二十:满清今后建造水师必须要聘用我华夏海军军官为军事顾问,并明确建造水师的目标是针对什么。 二十一:双方草约达成之后,必须由满清皇帝爱新觉罗·玄烨与华夏王国国王郑经共同出席签约仪式,以见证条约签订之历史时刻。 第二百五十二章 谈判(下) 郑经看完这二十一条内容,心中不由替小康麻子捏了一把冷汗,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知道看了这样一份草拟的条约,是不是会气的当场吐血三升。 在郑经看来,这哪里是和平条约,分明就是亡国号角, 小康麻子真要敢签下这样一份条约,青史上遗臭万年那是绝对跑不了。 再想做大华夏之主,天朝皇帝那就是痴心妄想,还千古一帝,石敬瑭还差不多。 周全斌看来是完全记住了自己所提过的谈判要价,甚至还别出心裁的加了好多条, 比如交出反清人士与郑氏叛徒施琅与黄梧。 这样的条件不管满清答不答应, 到时候传到反清志士的耳中, 无疑是给大家留下一个绝佳的印象,那就是郑氏想着大家呢。 至于施琅与黄梧,满清上下只要脑子不抽风就断然不会将这两人交出去,真敢交出来,满清的根基至少得坍塌大半。 那些跟着满清出生入死的人,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有一天把自己也当做垃圾一样丢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无论怎么清除,都会长成参天大树。 不管这条约能不能达成,郑经都很高兴,别说能够将这二十一条都谈下来,就是只谈下十一条,那也是了不得胜利。 这可比军队开疆拓土还要痛快,除非小康麻子能够逆风翻盘,到时候还能包装成忍辱负重的典范,甚至还能与唐太宗李世民的渭水之盟相媲美, 可惜的是郑经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算小康麻子励精图治,在这二十一条的围堵之下, 也只能成为华夏的原材料基地和商品倾销地。 当满清治下的百姓发现和他们相隔不远的地方的百姓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自己还在为一日三餐的吃什么而奔波,这个时候只要社会是流动的,百姓一定会选择用脚投票。 林陛的旅顺攻略没有任何发生任何有难度的进攻,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便将旅顺口尽数拿了下来,守卫旅顺口的满清官兵除了战死者,大部分都成了华夏海军的俘虏。 可是让林陛非常遗憾的是,施琅再一次逃跑了,这个家伙跟个泥鳅差不多,别的不服,就服这个家伙逃跑的本事。 不过施琅本想着旅顺远离郑氏,能够躲避郑军的攻击,整个旅顺口完全按照一个标准的移民点建设,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移民过来上万人。 这些从京畿各个地方招募来的流民,经过一年的努力,已经有了一定的耕种基础,这让华夏海军可以在这些移民身上省了不少的前期投入。 老百姓其实对谁来统治他们没有太大的要求,老百姓想要的是一个安稳的生活,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若是还能每天都吃饱饭,那他们就已经拥护谁。 这是海军独立拿下的第一个基地,海军希望自己单独经营,把旅顺建设成海军在渤海口的基地,为海军在北方的行动提供后勤支持。 林陛这个想法被郑经毫不客气地当场拒绝,并且明确地告诉林陛,陆海两军为了争夺军费互相之间有一些小摩擦,只要无伤大雅郑经也不想过多的追究。 可是这种独走之心断然不能有,一个军事、民政、后勤都交给海军的基地,这根本不是在建设基地,而是在建设藩镇。 其他的都可以谈,军队的后勤与调动之权,必须要掌握在国家手中,在这一点上,无论陆军还是海军都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林陛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提这事,他的本意也没想太多,只想着海军不能被太多的掣肘,在行动上会受到太多的牵制。 然而郑经却深刻知道,权力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当一个人掌握的权力超出了自己本身的地位,那么权力就一定会膨胀,会希望自己的权力与地位相匹配。 对于没有抓住施琅,郑经很是失望,这一趟的旅顺之战,很明显在战略上华夏海军失败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后悔的,选择逃跑的施琅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上一次还有马得功当挡箭牌,这一次他是旅顺的最高长官,不管怎么狡辩,丧师失地的罪名都会背在他的身上,再想获得满清的信任已经没有可能。 早晚有一天抓住这条老狗,郑经一定不吝用最恶毒的刑罚对其进行惩罚。 郑经这边在为施琅逃跑生闷气的时候,满清的谈判使者纳兰明珠再次走进华夏大军的大营。 这一次前来的不光是纳兰明珠一人,还有包括陈廷敬在内的几位康熙的近臣组成的谈判团队。华夏这边何义也从北城来到南城参与谈判,上一次明珠不过是进行试探,而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谈判。 双方谈判代表互相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进行了简短的寒暄之后便进入了主题。 纳兰明珠首先发言道:“周将军、何将军,既然是双方谈判,条件不能全部由贵方提,我大清也有条件提出。” “纳兰明珠先生有条件尽管提,能不能答应那是我们的事。” “第一:我大清要求贵部立刻从山海关以及关外撤军,关外是我大清龙兴之地,断不可有失。 第二:我大清要求贵部不得再为吴三桂部提供武器支持,据本官所知,这些年贵部没少给吴三桂卖火铳。 第三:天津卫可以交给贵部管理,但是运河的管辖权必须在我大清手中,同时贵部也有义务帮助大清维护运河的通畅,这关系到北方几百万百姓的生死。 第四:贵部不得破坏江南的稳定,天下安定不久,百姓急需休养生息,还请贵部给江南百姓一点儿活下去的空间。 ......” 纳兰明珠还想继续说下去,就被周全斌打断道:“你们提的这些条件与今天的谈判无关,首先山海关以及关外不在这一次的谈判范围之内,这一条没有谈判的必要。 在关外你们一直都奉行谁的拳头大听谁的,这一条我华夏尊重你们的传统,我们在辽东或者草原角逐,谁有本事土地草场就是谁的。 至于吴三桂与你们的战争与我华夏无关,我华夏只关心你们有没有在战场之外杀戮,其他的不关我华夏之事。 运河的稳定经营,我华夏也非常赞同,促进南北货物流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华夏没有任何理由不支持。 其他如江南的问题在于你们自己,我华夏目前只占据了黄浦江以东的位置,以及崇明岛和周边的一些小岛。 其他地方如何治理,百姓是否生活富足,是你们的责任,若是百姓不满你们的压榨,非要跑到我们的治下,那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与我华夏无关。 接下来本帅希望我们的谈判不要超出我华夏的二十一条范围,我们要对这些条件逐一确认。先说第一条关于赔偿的问题,你们是否同意?” 纳兰明珠听完周全斌的话沉默了,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跟大清玩儿阴的,人家是想光明正大的同大清争夺民心,可就是这样看似公平的竞争,对于大清来说却是最大的不公平。 因为大清现在正在打仗,不向百姓加税摊派,难道让前线作战的军队喝西北风吗?明珠希望的是海寇不要对大清治下的百姓进行挑唆,不然在强压下的百姓肯定起来反抗,给大清造成巨大的损失。 至于赔偿的问题,这就是城下之盟,海寇大老远前来就是争利,不给足利益,海寇怎么可能退兵,因此这笔银子肯定是要出的。 至于钱从哪里来,满清这么多年的搜刮,国库里拿出一千万两存银还是没有问题的,不然历史上满清在平定了三藩之后,紧接着就发动了平台战役,征伐准噶尔,北击罗刹国等一系列的战争。 这些战争可都是烧钱的,农业国的战争全靠的是历史积累。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华清京畿条约(一) 在第一个问题满清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异议,在纳兰明珠试图着讨价还价被周全斌断然拒绝后,便点头认了下来。 双方的书记员,快速将第一条拟定下来,交给双方过目,并且在条款下签字确认,以示双方达成一致。 接下来的第二条, 纳兰明珠没有说话,而是陈廷敬接过了话题说道:“周将军!老夫听说周将军是福建人,不知你是否还认自己是中国人,是华夏苗裔?” “本帅当然是华夏苗裔,祖祖辈辈都是!” “既然周将军承认自己是华夏苗裔,为何要行分裂国家之事?” 周全斌没想到这位一张嘴满口陈醋味儿的官僚竟然跟自己扯什么家国大义, 周全斌笑了,这要是以前兴许自己还能被这姓陈的官僚问住,可是现在陈廷敬以这样的话来问自己,那就是自取其辱。 “本帅何时分裂国家了?” “将军要求割地难道不是分裂国家吗?” “陈先生刚才不是问过本帅是不是中国人吗?本帅也已经回答了你。我郑氏立号华夏就是要向天下告之,我郑氏才是华夏正统。 看看本帅身上的衣冠,再看看你身上的衣冠发式,除了你的那张脸之外,身上可还有多少华夏印记。” “周将军!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大清取得天下是天命所归,本该天下一统让百姓安居乐业。 然而包括吴三桂在内的你们这些人的野心,又让百姓再次陷入刀兵之苦,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这些都是拜你们所赐。 想到那些因战争而死的百姓,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愧疚之心吗?” 周全斌没有开口说话,旁边的何义对上陈廷敬问道:“陈先生说百姓苦不堪言是拜我们所赐,那陈先生可敢跟着我们到我们占领区看看,百姓是否苦不堪言?” “何将军想说什么?没有战争百姓本来可以安稳度日,正因为你们这些野心家的欲望,陷百姓于战火之中。 就算是你们在占领区施舍一点儿小恩小惠,依然不能改变你们破坏百姓生活的本质。” “你说我们破坏百姓的安稳生活, 那么陈先生是否能解释一下满清治下到处都是流民的原因?这些流民有很多人家为了活命已经流落到我华夏治下, 他们为何过不上安稳的生活?” 陈廷敬一下子就被问住了,这些年北方的旗人权贵跑马圈地造成了大量的流民,这些都是妥妥的恶政。 虽然说在满清内部也有反对的声音,但是这是符合大多数满清权贵利益之事,因此并没有因为有人反对而停下来。 也就是康熙主政之后,圈地之风才稍稍的好转了一些,不过土地的兼并依然是满清上下的主流。满清的赋税收入已经开始下滑,各种摊派再次压在了百姓的身上。 若是百姓都过的很安稳,吴三桂起兵怎么可能带动的起这么大的动静,究其根本还是满清的高压政策,让百姓苦不堪言,一旦有了反抗的渠道,立刻便会群起反应。 何义的话直接击中满清的软肋,不管如何粉饰,都无法改变满清是以小族临大族的本质,本质上还是以华夏百姓为牛马。 从满清一进京城便将内城的百姓全部赶出就很清楚这种殖民化的思想,陈廷敬是汉人, 本来是没有资格在内城居住,不过却被康熙特旨批准在内城居住, 能住在内城已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我大清刚刚立国,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梳理清楚上下的关系,有一些小的瑕疵也是在所难免,可是你们根本就没有给大清时间!” “从永历十六年之后,大陆基本实现了和平,到现在十几年时间都过去了,你们只会让这个国家越来越糟糕,可有让百姓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十几年时间,你们不仅没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反而还挑起了战争,若不是你们的朝廷一意孤行非要削藩,这场仗能打起来吗?” “藩镇之害有多大何将军不会不清楚吧,哪个朝代没有削藩之举,吴三桂雄踞西南每年的军费开支耗费掉大量的国帑,若不削藩光是三藩的军费开支就能让朝廷财政崩溃,朝廷怎能不削藩?” “既然你们知道藩镇之害,为何要立藩镇,这些藩镇是你们自己立起来的,如今出尔反尔的又是你们,卸磨杀驴玩儿的这么溜,吴三桂凭什么不反你们!” “是吴三桂等人主动上奏削藩的,不是朝廷主动削藩的!” “陈先生!你说这样的话有人信吗?真当天下人是傻子吗?今日我们是在协商谈判,与谈判无关的事情,陈先生还是克制一下自己的表现欲望。” 何义这话一出,就是明摆着告诉陈廷敬少说废话,这是莫大的羞辱,陈廷敬老脸通红,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 这时坐在陈廷敬下手的一个三十多岁的满清官员站起来拱手说道:“周将军、何将军!晚辈张英有礼了。 刚刚何将军说与谈判无关的话题不要谈,那晚辈请问两位将军,既然是谈判是否应该是有来有往。贵方单方面制定的条件,对我大清是否不公?” “公平?满清几次入关对我华夏百姓屠杀劫掠的时候可有想过公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时候可有想过公平? 张先生是桐城人,桐城人杰地灵,出了不少人才,不知张先生如何看待你的那些桐城前辈?”何义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没有不灭的王朝,大清能够替代大明成为华夏之主,就说明大清是天命所归,天下就该归于大清治下,而不是负隅顽抗造成国家的分裂。” 何义见这张英不接自己的话,反而强调天命所归,冷笑一声道:“既然天命所归为何如今天下四处烽烟,难道这就是张先生所说的天命所归吗?” 张英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道:“天下烽烟是因为你们这些人不知天下大势,妄图与大势相抗,就说你郑氏,连郑芝龙都已经投降,郑成功身为儿子与父亲相悖是否不孝?” 这是郑氏的硬伤,郑氏上下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今天被张英将郑芝龙投清这件事单独拎出来说话,顿时让会谈场上尴尬起来。 无论是周全斌还是何义,谁都没有谈论这些事的资格,这种犯忌讳的事当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一时间会场上冷了场,周全斌双目喷火却无法发泄出来,人家说的是事实,这个事实却无从抵赖。 不管满清后来是不是把郑芝龙给杀了,都不能改变郑芝龙投降的本质,不管郑氏如今是什么情况,都无法改变祖上也是投降者,无法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任何人。 周全斌咬着牙问道:“诸位是不打算谈了吗?若是诸位打算关掉谈判的大门,本帅不介意打进城去自取。” 相比于满清这边的口舌之利,周全斌非常清楚华夏方面的优势是什么,南北城的五万大军就是周某人最大的底气。 满请方面最担心的反而是谈判破裂,不管最终是吴三桂得了天下,还是郑氏得了天下,最终得利的都不是他们,只有他们自己保全,才能考虑接下来的战事。 纳兰明珠赶紧圆场道:“周大帅、何将军两位不要动怒,既然是谈判那就应该充分听取双方的意见,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周全斌轻哼了一声,冷冷道:“第二条你们可有异议?” “这一条我们有一个小的要求,那就是能不能把割让改为租借,华夏土地不能分裂,租借的方式能够确保主权不变,变得只是治权。” 周全斌考虑了一下,反正华夏早晚都要一统天下,这割让与租借的区别也不是很大,就算是租借也没问题不大。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华清京畿条约(三) 对于周全斌举的这个例子,在满清方面肯定不认为自己有错,都已经是大清的天下了,庄廷鑨这群人竟然还想着给前朝歌功颂德,不杀不足以震慑人心。 对于满清的逻辑来说就是,不服的全杀了,剩下的就剩下了磕头虫, 求做奴才而不得。满清宁愿把华夏户贴的百姓也看做上等人,也绝不会对治下的百姓平等相待,这就是满清深层次的逻辑。 不然后世怎么能够喊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这样的无耻之言,因为这就是满清的核心逻辑,在满清上层看来,旗人与汉人本身就不是平等的, 何来平等? 第九条满清方面没有任何的异议,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有异议也没有办法, 除非满清能够自己打回来, 满清这会儿想的就是先把眼前这一关糊弄过去,至于一些承诺过的条约,也可以完全不用遵守,毕竟这个世上还是用拳头说话的世界,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条约就是一张废纸。 到了第十条的时候,双方之间又开始了激烈的争锋,第十条规定华夏商人的赋税不得超过百分之五,这对于满清来说非常难受。 清从明制,商税定的不高,只有三十税一,不过傻子都知道,商税只是明面上的税收, 各种摊派才是税收的大头,是地方官捞钱的重要渠道。 若是把这一条给签下来,官员们还怎么捞钱,京官每年的冰敬碳敬从哪里来。 周全斌这边咬死了满清规定的商税只有三十税一,华夏要求只缴纳百分之五已经超过了满清朝廷规定的税额, 算得上是华夏方面已经做出了让步。 这些话让纳兰明珠心中有苦说不出,毕竟那些所谓的摊派是拿不到桌面上讲的,讲出来徒遭海寇笑话。 关于商税的谈判陷入了僵局,满清方面拿不出任何有利的证据证明自己的商税不是三十税一,碰上华夏方面就是认死理,就是百~万\小!说面的东西,一切暗箱操作都不承认。 商税问题一直到天黑也没有达成一致,尤其是收到的华夏商人的商税,这笔钱还要在华夏方面的监督下使用,确保这笔钱不会用在军事上。 这是让满清的几个谈判大臣最难受的,自己的钱怎么花都不能做主,那这税还收个什么劲儿。 晚上周全斌邀请几位满清高官在军营里吃了一顿华夏军队的伙食,在吃饭的时候还向明珠等人解释,军营里有军法,官兵一致,所有人都必须吃一样的饭菜,不得有特殊对待。 明珠等人也很好奇这些海寇的军中都吃什么,于是本来打算回城的几位满清高官都留下来与周全斌与何义等人一起吃了一顿军营的伙食。 晚餐是非常驻营时的标准,一荤两素,外加一个汤。荤菜是野战千年不变鱼肉罐头, 两个素菜一个是清炒黄豆芽,一个是凉拌腐竹,都是标准的豆制品,是行军时的最佳蔬菜,汤是紫菜汤。 这顿看着不起眼的饭菜在满清高官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们按照自己的估量这一顿饭菜的成本至少要一百文以上。 士兵们就算一天两顿饭,一个月下来也得六两的伙食费,这样养兵得花多少钱才能养得起百万大军。 陈廷敬有些不相信普通士兵也是吃这样的饭菜,非要去普通士兵的营帐去看一看。周全斌表示随便看,只要不打扰到士兵休息就行。 当周全斌这么说的时候,陈廷敬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有点儿不死心,万一这姓周的在唬人呢! 明珠对这些东西不怎么关心,他更关心怎么完成皇上交给他的差事,有这工夫还不如跟海寇的两位主将拉近关系,尝试着贿赂一下这两位主将。 陈廷敬带着张英两个汉人官员在华夏军队的营地中四处查看,连续进了几个营房都没有发现吃饭的士兵。抓住一个吃饭的士兵询问才知道,这郑氏的军队吃饭每个队都集中在一个地方,一个队的士兵都在一个食堂吃饭。 两人连续进了几个食堂,发现所有的食堂饭菜都是大同小异,也就是周全斌所说的一荤两素,还有一份汤水。 这样的伙食郑氏是怎么保证的?这是陈廷敬非常想知道的,可是他哪里知道,郑氏出动五万作战部队,就要有两万五千人马在为这五万人做后勤维护。 永定河上每天都有大量的物资送到京城之外的军营里,这些内河平底船都是华夏军队雇佣的当地的百姓进行运输。比起陆上运输,水运要便捷的多。 这也是周全斌为何要沿着永定河行军的原因,行军的路上还要考察沿途水道是否通畅,能够使用水运,就绝对不使用陆运。 为了保证后勤的安全,华夏军队还在卢沟桥驻扎了一个镇的军队,维护后勤通道安全。所有的物资从卢沟桥上岸,在走陆路抵达军营。 卢沟桥旁边有一座小城,名叫拱北城,顾名思义就是为了拱卫京城。这座小城修筑于崇祯十三年,共修了东西两座城门,东门叫做顺治门,西门叫做永昌门。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李自成从西边打进京城,当了没几天的皇帝,便被满清赶跑。可是年号却是制定下来,就叫做‘永昌’。 满清从东边进了京城,这个入关的第一个皇帝年号就叫做‘顺治’,大概是满清觉得这‘拱北城’上有‘永昌’两个字特别的晦气,便将名字改为了‘威严’。 当然陈廷敬并不清楚华夏军队的后勤体系,也不明白后勤对于军队的意义,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军队就是个卖命的地方,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两人转了一圈下来,各个部队吃饭的时间已过,士兵们将自己的餐盘在食堂洗干净,并没有离开,而是将食堂简易的桌案重新摆放了一下,就变成了一排排的条案。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不少帐篷都亮起了灯火,陈廷敬与张英发现这些亮着灯火的地方都死食堂。凑近一看,让陈廷敬与张英震惊的无以复加,原来这些帐篷里所有士兵都在学习识字。 面向帐篷的一面挂着一个黑板,一个看起来像是军官的教书先生,在挨个的抽查士兵是否学会了昨日或者更早时间学过的字。 不管哪个士兵没有学会学过的字,都会被先生用戒尺在手心上狠狠地打一戒尺,同时还要定下处罚措施。 两人大概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士卒所学的东西,基本上与经书关联不大,就算是儒学的东西也不过是为了教会识字。 更多的是一些实用的学问,有一些陈廷敬听过,有一些连陈廷敬都没有听过。 在返回周全斌为他们安排的帐篷后,陈廷敬带着惊恐的声调说道:“明珠大人,诸位!这海寇之祸大于任何时候的反贼,比吴三桂的危害大多了。 朝廷腾出手来,要不惜一切代价灭了海寇,不然你我这样的人家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明珠没有跟着出去查探,并不知道陈廷敬与张英都看到了什么,不过他倒是赞同陈廷敬的话,点头道:“子端所言不差,当初鳌拜祸国导致了郑氏海寇做大,如今再想灭掉海寇已经是难上加难。” “不!明珠大人,即使不能将海寇灭掉,也必须要将海寇赶出大陆,不然一定后患无穷。大人可知下官与敦复在海寇的营地里看到了什么吗?” 明珠明显一愣,疑惑地问道:“子端看到了什么?” “海寇在掘名教的根基,他们在教那些丘八读书识字,大人可以想一想,海寇为何要教这些丘八读书识字,必然是有所图啊!” “读书识字不是好事吗?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强调有教无类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华清京畿条约(四) 陈廷敬冷笑一声道:“明珠大人,若是所有人都能读书,大人还能役使谁。谁还愿意给你当牛做马。您府里的那些丫鬟、小厮会甘心一辈子都活的不像个人吗?” “这些奴婢都是贱籍,不当奴才又能干什么,朝廷对奴籍的限制你陈子端又不是不知道。” “朝廷!您说的对,可是若是朝廷没了呢?” 明珠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海寇若是得了天下, 这奴籍恐怕是没有了。确实细作回报说郑氏在几年前因为郑泰事件,已经取消了奴籍。 不过海寇真敢这么干,不怕整个天下都群起反对吗?” “这才是关键啊!海寇若是能得天下,必然会为了争取贱民之心,宣布取消奴籍。” “我大清只是暂时遇到了困境,怎么可能让海寇得了天下。” 与陈廷敬激烈的态度相比,张英却很平静,陈廷敬说的这些危机他也能看得到, 而且他还看到了更大问题。 若是这些士卒退出兵役返回家乡, 这些在军队中得到良好待遇的士卒,回到家乡也会妥善被郑氏安置,他们会成为郑氏海寇维护乡间稳定的基石。 以后的乡下,乡绅的话语权一定会被压制,乡绅在乡下没有了话语权,那跟土财主就没有任何的区别,不过是一只大一点儿肥羊而已。 张英想的是这种制度与现行的乡绅制度的优劣,现行制度是乡绅制度,朝廷与乡绅分管着这个国家的上层与下层,中间部分便是连接上下的官员。 这个制度的最大的问题在于乡绅权力太大,大到了能够反噬国家体制,腐烂国家的赋税根本,大明朝的前车之签并不遥远。 张英现在还无法判断海寇的这种将上下都控制的制度是否行之有效, 历史证明先秦的上下都管并不能为国家带来好处,还会给国家造成沉重的负担。 第二天的谈判继续进行,接着就商税问题扯皮。 满清方面也在昨晚私下达成了一致, 那就是必须要保证税款由朝廷自由支配,至于百分之五就百分之五吧,海寇能有多少商人,又能带来多少税收,最重要的还是农桑税赋。 在谈判一开始,纳兰明珠便提出,其他的条件可以答应,但是商税必须按照百分之八收取,同时朝廷可以允许郑氏对这笔税款进行监督,但是只要不是针对郑氏的拨款,郑氏不得阻拦。 周全斌果断回绝了明珠的提议,并且明确表示商税华夏方面也可以做出一些让步,提高一个一个点,按照百分之六收取。 不过这笔税收不得用于军事作用,不管是针对任何人,华夏商人的赋税应该用在民生上,而不是用在暴力用途。 双方的扯皮来回拉锯了几回,满清方面发现周全斌已经坚决不再让步,便点头应下了这一条。 在进行第十一条谈判之前, 明珠再次提到关外,希望郑氏从关外撤军, 若是郑氏能从关外撤军, 朝廷还可以对郑氏进行补偿。 这件事在昨晚明珠就已经隐晦地对周全斌与何义二人提过,并且表示事成之后,每人能够获得十万两的好处。 两位将军含糊其辞,表示这银子的事不能空口说白话,同时也不敢保证这件事能够办成。 很明显周全斌与何义是打算坑一把明珠,至于能不能坑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向满清官员传达一个信号,那就是想用钱收买华夏高级官员是行不通的。 第十一条的释放一切反清志士,满清方面并没有做太多的刁难,只要郑氏能够提供名单,名单上的人只要活着,都可以交给郑氏。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再出现在大清治下,若是再被发现出现在大清治下,直接杀无赦。 这一条周全斌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些人既然已经被公开出来,再留在满清治下也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安排到华夏其他地方,经过培训安置到各个岗位上。 当然不愿意留在华夏治下,也可以跟着大明宗室到三宝颜参加大明的望加锡复国准备。 第十二条无论是明珠还是陈廷敬,没有一个人敢于答应这个条件,不是这两个人有多重要,而是这件事的象征意义实在是太大。 真要答应了郑氏海寇这个条件,那还不如直接举手投降来的痛快。这件事真要扩散开,那些绿营将领就会人人自危,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被当做弃子丢出去。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纳兰明珠态度坚决,这一条说什么也不答应,就算大清京城攻破,君臣全部赴死也绝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周全斌和何义知道这一条触碰到了满清的底线,就算是再坚持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放过这两个狗贼。 周全斌的意思是既然要不到人,那就拿钱补偿,一个五十万两银子,两个人一百万两。何义却表示反对,若是满清宁愿花费一百万两银子,也不将两个狗贼交出去的事情传出去,反而会提升绿营将领的士气,朝廷这么重视他们,怎能不让他们更加卖力地为主子卖命。 周全斌觉得何义说的对,既然不能要钱,那要什么? 何义建议要工匠,一人用一百个大匠交换,必须是华夏方面指定行业的大匠,这些匠人必须连同家属一同交给华夏方面。这些匠人到了华夏既能增大华夏的实力,同时也能削弱满清的实力。 这个要求提出来,明珠连犹豫都没有,便点头应下,在他看来匠人那么多,少这么一两百个丝毫不会影响大清的匠作。 绕过这一条后,明珠长出了一口气,若是周全斌咬死了不答应谈判就破裂,那他可就坐蜡了。 好在周全斌并不是莽夫,没有要求必须坚持要施琅与黄梧。在明珠看来要的那两百个工匠,不过是一个下台阶的要求。 接下来的第十三条是关于长江航道的自由航行问题,明珠等人岂能看不到这一条的阴险之处,这些自由航行的海寇船只,随时都有可能化身攻击大清的军舰。 自由航行协议一旦达成,长江上的关卡就必须拆除,不然就会影响到船只的通行,这一条就不是满清方面敢轻易答应的。 陈廷敬坚决反对道:“这一条我大清坚决不答应,长江航道乃是大清重要的水运枢纽,必须要控制在大清的手中,我大清可以允许郑氏商船无害通过,但是绝不允许郑氏的任何的船只都能顺着长江上溯。” 何义为这一条作出解释道:“不是我华夏方面必须要求自由通行,实在是你们的管理太过混乱,各个关卡吃拿卡要,各种的盘剥,若是没有一个条约限制,我华夏的商人早晚都会被你们的贪官污吏坑死。” “我大清可以承诺对于郑氏商船,绝对不会进行无礼搜查,若是出现类似的搜查,我大清一定开放自由航行。” 在这一条上,双方没有进行太多的纠缠,最后达成了新的协议,华夏船只在没有携带危险性物资的时候,可以通行在长江航道上,同时必须接受长江各处关卡的的检查。 满清地方官府确保华夏商船的合法通行权,若是满清地方官吏做出有损于华夏商船的事件,必须无条件地开放自由航行,并追究责任人的责任。 这样的条约看起来平和了一些,是双方基本都能接受的样子。 有了这一个条款的协商,双方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缓解了一些。 这一条确认之后紧接着开始对下一条进行磋商,然而这一条是关于衣冠发式的问题,这么多年因为剃发易服满清杀了多少人,好不容易这几年才算消停了一些,若是再把剃发令放开,用不了几年剃发的百姓就会绝迹,但凡有些审美观念的人也能分得清美丑,除非那些所谓的砖家。 第二百五十七章 草原攻略 (上) 时间回到谢永常登陆山海关的时候,山海关守军根本就不会想到,这里做为大清的核心地带,竟然会有敌人打上门来。 华夏军队并没有给满清军队任何喘息之机,在海军舰炮的掩护下,陆军率先登陆的两个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下了山海关关城,截断了关内外的通道。 拿下了山海关之后, 又以海军为载具连续拿下了宁远与锦州,彻底的封住了辽西走廊,断掉了关内外的联系。 在攻打的锦州的时候,锦州的守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即使华夏陆军已经炸塌了城墙控制了整个锦州城的城墙,锦州守军也没有投降。纷纷依靠着城内的房屋与华夏军队进行争夺。 惨烈的巷战结束后,城内活着的人不超过百人, 这些活人也基本上个个带伤。 谢永常心里异常恼火, 还以为遇到了满清的满洲八旗主力,可是经过对俘虏的审讯才发现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祖大寿的关宁军后代,这些二鞑子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满人,根本不拿汉人当自己人。 这样谢永常心里产生了忧虑,这还是辽西人口稀少的地方,若是进入辽中的辽阳、沈阳这些地方,遇到的阻力会更加的大。 拿下锦州之后,谢永常便下令就地防守,同时派出骑兵开始向西扫荡,从草原各个部落获取战马等物资。 同时谢永常给在天津的华夏王发了一封军情汇报,详细讲述了锦州的攻防过程,以及对向辽东进军的顾虑。 郑经收到军情汇报之后,考虑到前线的实际情况,给谢永常下达了新的指示,那就是固守关宁锦防线,同时向西渗透草原部落。 尤其是相邻的喀喇沁部落和插汉部落, 这些部落都是华夏骑兵的战马与兵员补给地,如何攻略这些部落在军事会议上已经有了详细的建议。 有了华夏王的指示, 谢永常便放开了手脚, 军事上采取了东守西攻的策略,以一个镇的骑兵为主力,一个镇的步兵为配合开始了华夏陆军的草原攻略之路。 骑兵以谢永常为统帅,步兵谢永常挑中了从陆军学堂结业重新返回指挥岗位的刘进忠部为辅助兵马。 之所以选中的是刘进忠,是因为刘进忠本身就是辽东人,对辽东比较熟悉,同时也是在考验刘进忠的忠诚度。 做为降将还能回到军事指挥岗位,可以说不经历忠诚考验谁都不会放心对其使用。 刘进忠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第一次随着大军出征就被主帅点了将,要说心里不激动那是假的,他刘进忠刚过五十岁,还想着在有生之年为子孙挣下一份富贵。 在承天府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华夏的强大,这种强大不是仅仅体现在华夏军队的强大上,而是在方方面面都体会到了华夏的强大。 在陆军学堂没课的时候,他们这些学员是可以申请出学校游玩的,只要在日落之前赶回来,就不会犯纪律。 在承天府的这段日子里,刘进忠没少体验承天府的市井生活。在街市上刘进忠亲眼目睹了承天府百姓的富足,走在大街上的百姓脸上都是健康的红润。 身上的衣服也是浆洗的非常干净利落,鲜少看到满身污渍的成年人, 就连在潮州到处可见光着屁股满街跑的孩子,在承天府一个都看不到。 孩子们都穿着非常体面的衣服,甚至比成年人穿着的更加光鲜,在街市上刘进忠询问了布匹的价格,普通的棉布竟然比潮州府低近半的价格。 刘进忠不明白华夏是怎么做到让棉布的价格这么低的,他也不关心华夏怎么做到的,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家人。 家人不能一直留在潮州,那里地处前线,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战场,在陆军学堂结业之后,刘进忠便给王府递交报告,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迁居到承天府生活。 这样的小要求王府自然不会驳回,甚至都不用华夏王亲自过问,秘书郎署就能直接批准发到五军都督府执行。 —————————— 大军出了锦州向西走出四五十里,便进入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这片草原便是喀喇沁部落草原。 阳春三月,青草已经重新从枯黄的草地上长了出来,草原上到处都是绿色。 郑军中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这样一望无际的草原风景,第一次看到这样空旷无垠的景色,顿时让士兵们本已经因为行军有些疲惫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精神。 谢永常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草原景色,当即下令靠着小凌河安营扎寨,明天再继续进军。 谢永常明白,扫荡草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沿着河流寻找部落的聚居点,草原牧民追逐水草而居。必须要靠着河流才能生存。 只要找到草原上的河流,并且知道这些河流的走向,便能找到大部分的草原部落。中原强盛时对付草原的进攻战略就是顺着河流追踪草原部落的踪迹,只要中原的后勤能够跟得上,最后输的一定是草原部落。 这是农耕民族对上草原民族的优势,那就是农耕民族有后方,而游牧民族没有后方,一旦遏制住部落的牧场,游牧民族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决战,要么投降。 以华夏陆军的实力,谢永常并不担心这些穷的连铁锅都用不上的牧民能够战胜自己,他最忧虑的是如何取得普通牧民的信任。 为了草原攻略,他的骑兵还突击学习了一些草原语言,在见到牧民的时候至少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 士兵们扎好营盘,太阳已经开始在草原的地平线上跳跃,红红的色彩染红了半边天空,就在天边的几片云彩也瞬间被染成了红霞。 那是一种炫目艳丽的红色,草原上的牧民将这种景象称作‘火烧云’,随着红红的太阳开始逐渐下坠,从云层的缝隙中发射出一道道的金光,宛如哪个仙人正在天边作法。 这些金光打在小凌河的河面上,不太宽的河面瞬间就像换了衣裳,微风轻轻吹拂,河面上泛起的波澜顷刻又化作了点点金光。 如此绝美的景色,让初到草原的南方士兵们流连忘返,然而有一个人却开始担忧起来。 这个人就是辽东长大的刘进忠,他看着谢永常带着亲卫站在河边看落日,似乎已经沉浸在美景当中。 他有些犹豫是否该将这草原上残酷的一面说出来,可是为了这五千大军的安全,刘进忠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大帅!卑职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刘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华夏军队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是!卑职从小在辽东长大,深知草原的天气瞬息万变,今日这种天气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如果卑职没有猜错的话,明天很有可能会刮大黄风(沙尘暴)。” 谢永常疑惑地问道:“什么叫做大黄风?” “大帅可以理解为海上的台风,这大黄风带来的破坏也很大,每年因为大黄风,牧民都会损失不少的牛羊。 因此卑职建议,我们的营地必须要加固,尤其是帐篷必须要牢固,确保不被大风吹跑。” 谢永常神情凝重起来,若真的是这样的大风天,现在这样简单的扎营肯定不行,一场大风帐篷会被吹跑大半。 “你这个建议非常好,看来本帅将你带着攻略草原,算是选对了人,你还有什么建议一并说出来。” “再有就是要严控火种,官兵们都没有来过草原,根本不知道草原的昼夜温差有多大,别看白天的草原温暖如春,表现的和煦、美丽,充满了空旷的魅力。 可是到了晚上,若是没有生火取暖,能够将人冻死。可是这火一旦管控不好,大风一旦点燃了帐篷,就是想救火都没得救。” 第二百五十八章 草原攻略(中) 刘进忠的话谢永常听进去了,这也是他挑选刘进忠的原因,一个熟悉本地人文地理的将领,有时候能够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都说为将者要通晓天文地理,刘将军这一点上已经达到了为将者的标准,能够辨识天气变化,及时做出应对, 是一名优秀将领所必备的能力,这一点上本帅不如刘将军。” “大帅过奖了,卑职不过是从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多少能够了解一些本地的风土人情。” “刘将军是本地人,本帅授权于你,如何扎营, 如何取暖防火就全权授权给你了。本帅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全军上下必须要安全。” “卑职领命!” 有了谢永常的命令,刘进忠开始行动起来,原本帐篷只是简单的用泥土压住边角,保证不会被风掀起来,如今在刘进忠的要求下,必须要把边角拴上绳子用一头系在木桩上,将木桩砸进泥土中,保证再大的风也不会将帐篷掀翻。 这样的要求给原本已经停下来的扎营,再次忙碌起来,士兵们有些郁闷,就住一个晚上,明天就要拔营行军折腾这么结实,明天拆的时候都会变得很困难。 好在华夏军队纪律性非常好,即使心中不满,在命令下达之后,还是会不折不扣地将任务完成。 吃完晚饭,谢永常又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所有的岗哨半个时辰轮换一次,值哨的时候, 必须要多穿衣服,确保防寒保暖。 可是,就算是谢永常觉得自己做足了准备,等到了半夜,还是被寒冷的夜晚冻醒,这让谢永常无心再睡,连忙起身走出军帐之外。 他很清楚,自己住的帐篷一定是全军最好,最保暖的,自己都能冻醒,更何况普通的士兵。 帐外值岗的侍卫看到谢永常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大帅!可有什么事?” 谢永常听着侍卫说话都打颤的声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兄弟!辛苦你了,战事结束之后,本帅请弟兄们喝酒!” “大帅说话算话,兄弟们可等着大帅请喝酒呢,不过不能是甘蔗酒,要喝好酒!” “你小子瞧不起谁呢, 老子是那扣扣索索的人吗?要喝就喝好酒!喝高粱酒!” “大帅威武!” 几句暖心的话,让因为值哨有些烦闷的侍卫立刻精神起来, 这都是带兵的将领与士兵们互动的一些技巧,说出来不值一提,却能让士兵们心里一暖,能够感受到尊重的感觉。 其他侍卫也被惊动起来,因为夜晚寒冷的原因,谢永常能被冻醒,其他人也一样不会好受。 带着侍卫们挨个的军帐都转了一圈,发现大部分的军帐里,士兵们都被冻醒。为了取暖,士兵们只好互相挤在一起,四周用棉被包裹,互相依靠着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连着转悠几个帐篷就转到了刘进忠部的帐篷区域,正好刘进忠也在巡视部下的帐篷,二人会面之后,眼中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若是因为寒冷造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那么这草原攻略就只能无疾而终了。 “刘将军!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 “御寒的办法倒是有,草原上蒙人的帐篷都是用羊毛毡搭建,防风又保暖,而且就算下雨也能防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沉重,会增加后勤负担。” “后勤的问题应该不大,到了草原上,我们的马匹会越来越多,不适合当战马的驽马都能放在后勤用来拖拉后勤的车辆。 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打下几个部落,获得这种毡帐,不然想要在这草原上生存下去还真他娘的不容易。” “大帅倒是不必担心,再过两个月就是草原上最好的时候,到处都是山花烂漫,绿草如茵,天气也不会如现在这么多变。” 谢永常对于草原并不熟悉,不过两个月之后是个什么光景他看不到,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解决官兵夜晚的御寒问题。 这个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尤其是棉衣问题也要提上日程,被服厂必须要保证在北方驻扎官兵的棉衣供应。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太阳刚刚升起,谢永常正要下令拔营行军,被刘进忠拦了下来,指着西北方向黑红色的天空说道:“大帅!大黄风就要到了,为了安全起见,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行军。” 谢永常顺着刘进忠的手指看西南方向,只见西南方向出现了黑红色的厚重的云层,云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向着大军所在的方向移动。 军营所在的位置却一点儿风都没有,没有值班任务的士兵都在看着天边的异象,无人发出声音,就连原本在军营周围盘旋鸣叫的鸟儿,都没了踪影。 周围一片寂静,似乎整个世界已经停止,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一些胆子小的士兵已经开始发抖,没有人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是什么? 红云越来越近,军营这里终于有了风,营门处的大纛被风卷起,‘华夏’两个大字的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 接着!天似乎又黑了下来,几乎到了目光不能视物,然后便是狂风夹杂着砂石,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似乎要将一切都卷上天空。 在黑暗中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刘进忠提醒谢永常道:“大帅!下令让所有的士兵进帐躲避风沙吧!” 谢永常在刘进忠的提醒下在反应过来,赶紧下令让各个在军帐之外的士兵回到自己的军帐,没有命令不得出帐。 在风沙到来之际,谢永常喊着刘进忠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 “刘将军!这样的大风一般要刮多长时间?” “这个说不好!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大黄风,从早上能刮到太阳落山,太阳落山之后就能停下来,不过太阳落山停下来并不是好事,很有可能明天这样的天气还会继续。” 谢永常眉头紧皱,烦闷地在军帐中来回走动,听着狂风吹动军帐所发出的‘扑啦啦’的响声,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只要这风不停我们就只能一直困在这里,要么就得原路返回?” “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军都是南方人,大家都不适应草原这种极端的天气,等到大家对草原的气候有了一定的了解,就算是刮大黄风也一样能行军。 不过这要保证对当地的地形地貌非常熟悉,不然很有可能因为没有足够的参照物迷失了方向。”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谢永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与进攻相比,他更担心会有草原部落借着这样的大风天对华夏军队偷袭。 这一点,刘进忠也不敢保证,喀喇沁部落有没有发现他们,有没有准备偷袭。 毕竟这种借助极端天气发动偷袭的例子比比皆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谢永常也只能下令让值守的军队小心谨慎,不要被敌人偷了家。 昨日与今日两天天壤之别的气候,让华夏军队见识到了草原气候的恶劣,原本对草原的轻视之心收起了很多。 这是一个好的现象,华夏军队中现在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现象,那就是军队中弥漫着老子天下第一,除了华夏军队,其他军队都是土鸡瓦狗之辈。 这样的思想若是发展下去,肯定会在某一刻吃下大亏,现在这种老天爷给的教训能够让军队警醒,不失为一种对军队很好的教育。 狂风刮了一整天,果然如刘进忠所说的那样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停了下来,停风之后,压抑了一天的士兵们顿时缓过神来,一个个冲出军帐欢呼雀跃。 可是谢永常却更加的忧虑了,刘进忠的话已经连续应验,谢永常很担心明天依然是一个狂风大作的天气。 若真是如此,那可对军队的士气打击太大了,大到士兵们对走向草原深处会产生无边的恐惧。 第二百五十九章 草原攻略(下) 又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再一次天亮之后,大风天气并没有再次光临,虽然还是有不小的风沙,但是比起昨日那种遮天蔽日的狂风,已经算是非常的温和。 谢永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边下令拔营行军, 一边将骑兵斥候放出去,搜寻沿途可能出现的部落。 若是零星的小部落,只要选择投降,那就控制起来,若是敢逃跑坚决击杀。 若是发现大型千人以上的部落,立刻反对大军汇报, 大军马上进行合围。 草原上春季是最难熬的季节,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吃干草日子的牛羊牲畜, 终于闻到了青草香味, 偏偏这个时候青草刚刚发芽,根本无法让牲畜获得足够的新鲜食物。 这个季节是草原上牲畜死亡最多的季节,农耕地带有青黄不接的时候,草原上同样有青黄不接的时候。 只要脑子没有病的部落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打仗,而华夏这样的半工业、半农耕国家对于战争时间的选择就从容了很多。 只要华夏愿意,随时都能发起战争,至于对后勤至关重要的粮食问题,华夏可以通过交易,从多个渠道获得。 这是工业文明最终战胜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最根本原因,工业文明获得物资的渠道要比农耕文明与游牧多得多。 很快前方的斥候就传回了发现多个小型部落的军情,斥候小队已经控制了几个部落,并且将这些小部落的人口与牛羊都集中起来。 华夏陆军草原攻略的首秀即将上演,得到已经有牧民被控制住的消息,谢永常下令步兵带着炮兵在后面慢慢追赶,骑兵快赶到斥候所在的地点。 等到谢永常赶到在一条小溪边安营扎寨的小部落的时候,各个斥候小队已经在这里集中了上千人的草原牧民。 由于将各个部落的牛羊都集中起来, 此时的部落已经到处都是牛羊马匹。 被抓到的草原牧民男女分开关押,斥候们忙着围堵逃跑的牧民, 根本没有时间审讯这些牧民。 这些牧民用恐惧的目光看着这些汉人,男人们都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草原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一旦被敌对部落俘虏,高过车轮的男人都会被处决。 只留下幼童以及妇人分给部落的家庭,用于发展人口。 汉人虽然并不好杀,但是对于成年的牧民也会带回关内发卖给大户人家为奴,很少有将俘虏放掉的习惯。 战争无论是对于关内的汉人百姓还是草原的普通牧民来说都不是好事,不过草原的牧民更加好战,只因跟着头人出去打仗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若是没有打仗的机会,只能一辈子当头人的牧奴。 谢永常突击对这些牧民进行了交叉审讯,这些牧民有产者只有少数的几个,这些有产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为头人立过功劳。 说白了这些有产者就是头人放在牧民中间的眼线,监视着牧民的一举一动。 这些人都是草原现行规矩的既得利益者,不是华夏拉拢的对象,而是华夏针对打击的对象,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欺压牧民的行为, 这些行为完全能够被华夏利用并将这些欺压的行为通过各种方式放大, 让牧民产生共鸣。 老牧民巴特是草原上众多牧奴家庭中的其中一个, 巴特这个名字就相当于中原地区给孩子起名龙虎一样,都是希望孩子能够成为一个英雄。 然而老巴特不但没有成为英雄,甚至在草原上连狗熊都算不上。 老巴特家里有五口人,大儿子在一次部落争夺牧场的战斗中被箭射死,部落的嘎查官却说自己的儿子没有立下功劳,一点抚恤都没给,一条命便白白的丢在了战场上。 如今家里还剩下四口人,大女儿已经出嫁,嫁给了和老巴特一样是牧奴的邻居的儿子。 小儿子还没有成年,跟着老巴特老两口生活,做为窝囊了一辈子的老巴特,连儿子白白死掉都没有获得应有的补偿,心里怎能没有不甘心。 怎奈懦弱的性格让老巴特生怕自己摊上事,从此家破人亡,现在不管好歹,还能活着不是。 可是谁又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窝囊废,不中用的废物呢,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又能怎么办呢? 然而在华夏大军控制了附近的部落之后,像老巴特这样老实本分的牧民就成了华夏大军拉拢的对象。 谢永常的镇抚官亲自出马做这些牧民的思想工作,这里的牧民因为离得汉人的居住地比较近,时常也会有与汉人交易的时候,都能说一些辽东官话。 镇抚官们都能讲一点儿大明的淮西官话,虽说双方有时候并不能完全听懂对方所表达的内心想法,但是基本的沟通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就是辽东官话这些年也因为满清占据了天下,随着满清朝堂上必须要求说辽东官话,而开始在天下读书人当中普及。 等到《康熙字典》刊印出来后,只要是读书人,都能正确的对每一个字进行准确的发音。 不过这一世有没有康熙字典还说不准,不过这件事康熙做不了,郑经完全可以做。 经过一番思想工作后,有不少牧民愿意站出来,公开指出那几个有产者的罪行。 谢永常相信只要有人第一个上台指认这些人的罪行,宣泄的闸门就会打开,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牧民上台诉说自己所遭到的不公。 被安排第一个上台指认的就是老巴特,老巴特登上临时搭建起的木制高台,面对台上捆起来的一排曾经在部落里依仗头人作威作福的狗腿子,还未说话就已经是老泪纵横。 连续几天镇抚官的劝说与开导彻底的打开了老巴特的内心,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一旦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过往的辛酸就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老巴特指着一个被绑着的牧民说道:“乌仁巴雅尔,你这个狗东西,做了这么多的恶事,你就不怕长生天的惩罚吗?” 被绑住的牧民冷笑一声道:“草原上永远都是狼吃羊,你什么时候见过羊吃狼的,你老巴特只愿意当羊,那你就要接受当羊的命运,这有什么不对?” 老巴特一下子竟然被乌仁巴雅尔的气势给压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毕竟这个家伙在部落里有着多年的积威,部落里的牧民没有不怕他的。 镇抚官一看老巴特的气势被压制住,知道这个时候若不出手,这牧民的指认大会还怎么继续开下去。 当即站在台上的镇抚官接过话来说道:“既然你这么信奉狼的世界,那现在我华夏军就是狼,而你现在变成了羊,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华夏军队可以肆意的欺压、凌辱你和你的家人吗?” “那又如何?你现在对乌仁巴雅尔做的事,将来我们的台吉会加倍的用在你们的头上,我们一家之死又有什么关系,草原永远是长生天的草原,是苍狼白鹿子孙的草原。” 镇抚官知道这些人心里还想着喀喇沁部落的首领能够带着兵马打过来解救他们,便微笑着说道:“就在我们准备审判你们的时候,我华夏大军已经包围了喀喇沁部落的驻地大城子(喀左),估计这会儿你们的那位台吉已经成了我华夏大军的俘虏,或者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就是这样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言,更能穿透人心,这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自信,又岂是虚张声势能够比拟。 乌仁巴雅尔的心里一突突,不会部落真的被这些南蛮子给端了吧,这种怀疑一旦产生,原本支撑自己强硬的精神支柱,瞬间崩塌。 看到乌仁巴雅尔被压制住,镇抚官安抚老巴特道:“大叔!说出你的苦难,华夏军队会给你做主的!” 第二百六十章 打破枷锁 老巴特感受到了镇抚官鼓励的目光,重重地点点头当着台下所有的牧民说道:“各位高邻,左右乡亲们!老巴特已经快五十岁了,本来觉得这辈子就这么窝囊的过去了。 说不定哪一天,长生天就把我这把老骨头带走了,以前总觉得老巴特过这样的苦日子是自己的命不好,这辈子多在佛祖的佛前烧几炷香, 祈祷来生投个好胎。 我们真的不配过好日子吗?老巴特的大儿子跟着台吉去打仗,结果人死了,台吉没有给老巴特任何的说法,老巴特去台吉的部落询问,可是台吉告诉老巴特抚恤已经发下来了,由乌仁巴雅尔代发给老巴特。 当老巴特去询问这个人的时候, 他告诉老巴特抚恤根本就没有,一个贱民也配拿到抚恤, 拥有自己的牛羊? 其实你们都知道抚恤是被乌仁巴雅尔私吞了, 这个坏东西敢私吞老巴特的抚恤就是欺负老巴特人老实,不敢反抗。” 乌仁巴雅尔辩解道:“老巴特!我是贪了你几只羊,可是在台吉下一次征兵打仗的时候,我还帮了你,不然你跟着台吉出去打仗,说不定现在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你这狗贼还好意思提这件事,我的女儿出嫁的当天你这狗贼以逼迫老巴特去给台吉服兵役为由强迫老巴特把女儿的除夜献给你这狗贼。 为了这件事,亲家一家一直都对老巴特耿耿于怀,老巴特的女儿在夫家如今过的苦不堪言,都是你这狗贼害的。” 老巴特的这个指控引起了牧民们的共鸣,越来越多的牧民开始指控台上的这些人各种罪行,尤其是关于初夜权的控制,更是让牧民们咬牙切齿的痛恨。 牧民根本无法确定自家的媳妇第一胎生下的到底是不是自家的种,镇抚官知道这也就是草原上对于贞洁看的没有关内百姓那么重,不然光是这一条罪行,就得逼死多少女人。 随着指控的人越来越多,台上的被绑着的人开始害怕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这些猪狗一样的牧民竟然有一天能够指着他们的鼻子控诉他们的罪行。 这种恐惧已经超越了死亡本身,更意味着旧的秩序的崩塌,他们这样依附头人获得权力作威作福的人以后没有了生存空间。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出来指认这些人的罪名,这些人罪证越来越多,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有据可查,人证物证据在。 这些人想抵赖都没有机会,只能带着惊恐的表情低头认罪,就在这边的指证大会要结束的时候,前方的斥候发回前方的军情,大军已经将驻扎在大城子的喀喇沁部落全部歼灭,除了战死和少量逃走的牧民,其余的部落牧民全部成了华夏军的俘虏。 当镇抚官在高台上宣布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被绑着的这些人彻底没有了希望,一个个垂头丧气,再无一丝一毫的硬气。 镇抚官趁热打铁,当场宣布这些罪行累累的人被判处死刑,立刻执行枪决。在一阵枪响过后,曾经欺压在牧民头上的恶人都变成了一具具的尸体。 在牧民们拍手叫好声中,镇抚官宣布了新的规矩, 草原上的牧场以后按照家庭人口的多少进行分配,每家都会拥有自己的牧场。 同时华夏民政的官员还会前来指导他们如何从游牧转变成驻牧的方式,指望自然生长的牧草养殖规模永远不会发展起来。 一些优质的牧草将会引起到草原种植,有了人工种植牧草的加持,牧民便不用每年都随着牧场的枯竭选择游牧。 对于这方面的学问,郑经敢说认第二,没有人敢说认第一。农林渔牧是农学院的必修科目,合理的放牧与保护牧场,是草原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在这一方面,这个时代的百姓比现代唯利是图的人更懂得不能竭泽而渔,无论是汉地的百姓,还是草原的百姓都知道不能对一片牧场过渡放牧。 牧民们当然知道能够给他们分封牧场,分配牛羊这是好事,可是却没有人敢于发声接受,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 在他们看来,汉人毕竟是过客,今天帮助了他们分配了牧场,等汉人一走,头人们回来他们又会回到生不如死的生活,甚至比之前还要凄惨。 看着大家沉默的态度,镇抚官点名问道:“老巴特大叔!你们是否有什么顾虑?” “汉人老爷!你们是为我们这些苦命人做了主,可是你们管得了我们一时,却管不了我们一世,你们走了之后,我们一样还是要被头人们欺负,我们哪里打得过他们这些人。” 镇抚官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乡亲们放心,我们从今往后就不走了,不但不走了,还要继续向草原深处进军,争取将所有的贫苦牧民解救出来,让所有苦命人都能过上有牧场、有牛羊的好日子。 当然在这期间,我们也少不了乡亲们的帮助,比如乡亲们可以踊跃参加华夏军队,乡亲们都是从小骑马,我华夏最优秀的骑兵兵员。 当我们自己的子弟组成的军队驻扎在我们的周围,还有谁敢来欺负我们,抢夺我们来之不易的牧场牛羊。” “汉人真的不走了吗?” “真的不走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向汉人交税,要交很多的税?” “不瞒乡亲们说,税是肯定要交的,不过这个税肯定是乡亲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即使交了税,也不会对乡亲们的生活有太大的影响。 既然乡亲们问起来,那我就跟大家说一说这税怎么收。我华夏军将在大城子修建榷场,你们的牛羊都可以到那里去交易。 你们每交易十头牛羊,有两头是属于官府的税收,若是你们不交易,那就不会产生税赋, 一年之中有两季的税赋,一季是夏季官府会向你们敞开收购羊毛和羊绒,税收的比例同样是两成。 当然你们若是私卖给走私的商人,不但会补交赋税,而且还会受到罚款的处罚。 而且乡亲们也请放心,我们给出的价格绝对不会低于你们往年售卖牛羊的价格。” 牧民们听到镇抚官说汉人还要收购羊毛,不禁瞪大了眼睛,羊毛也能换钱了吗? “汉人老爷说的是真的吗?羊毛也能换钱?” “我华夏军没来之前不能,我华夏军来了就能了。乡亲们放心,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牧民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起来,这些汉人带着大军突然围住了他们的部落,不但没有胡乱杀人掠夺,还帮着他们这些苦命人杀死了恶人,还要给他们均分土地,重新分配牛羊。 为何汉人会对他们这么好,到底有什么图谋。这么做到底想要从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捞取什么好处。 牧民们简单直爽的头脑根本想不到,华夏军队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撕裂贫苦牧民与部落首领之间的关系。 当牧民们从华夏的政策中获得了好处,部落头人再想让他们回到过去,牧民们肯定会拿起武器与部落头人拼命,不管这个部落的头人是谁,哪怕是号称长生天在人间的代言人,黄金家族的子孙也一样不行。 喀喇沁不过是一个小部落,周边还有插汉部、科尔沁部、内喀尔喀部等更大的部落,这些部落与满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尤其是科尔沁部落,更是满清太皇太后布木布泰的娘家,在满清高层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这些部落怎么可能甘心看着他们的部落一点点地被汉人蚕食,早晚看出端倪的各个部落会与华夏发生一场大战。 华夏必须要利用决战前的窗口期,尽量的获取大量的战马,以及骑兵兵员,在接下来的决战中将蒙古各部联军彻底击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华清京畿条约(五) 草原划分草场是一个非常繁重的工作,首先要确定各个部落之间的边界在哪里,任何的越界行为都有可能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事都需要从承天府派来的畜牧业技术员的耐心工作,这些由郑经亲手培养出来的技术员,掌握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农牧业技术。 他们的到来就是要在辽西这一片草原上打造一个不同与以往草原游牧方式的畜牧业基地。通过草场轮牧,以及牧草种植,人工圈养等各种养殖方式都要进行试验。 与此同时, 华夏方面开始在大城子大兴土木,一方面在这里修建军事堡垒以应对有可能遭到的草原各部的攻击,一方面在大城子兴建榷场,与各个部落的牧民在这里开展互市。 一旦这个互市的市镇发展起来,一定能够辐射周边的各个草原部落,四周的牛羊、土产都会汇聚于此, 而且这里距离锦州并不远。只有不到三百里, 只要从锦州向大城子修一条高等级的公路,便能将这里牢牢地掌握在华夏手中。 在郑经的设想中, 长城之外的土地不会种植一粒粮食(这里的长城指的是辽东长城以内,而不是后世所指的长城之内。辽东长城一直修建到铁岭卫,这些明长城在后金占据辽东之后逐步拆除,后世已经很少看到辽东的长城。),即使是适宜耕种的土地也应该种植牧草发展畜牧业。 大力发展畜牧业才能让华夏百姓实现肉类自由,不然就算是靠着红薯、玉米的培育成功,勉强增加了人口,人口的基本身体条件也不达标。 当然这些长远的计划,需要一步步实现,眼下最主要的是能够在牧民中间获得信任,让牧民真切感受到华夏的官府是真心对待他们的。 与经济发展同步的是牧民子女的教育问题,教育才是最好的同化工具,随着牧民的孩子都送到了学堂读书,两三代人过去,各个民族之间互相融合之后,谁还在意谁的祖先是哪个部族。 谢永常拿下大城子之后, 便不在继续向西推进,而是掉头向南打通与山海关守军的联系,将关外这些土地全部通过原本就有的火路墩等军事建筑串联起来。 将原本荒废的烽火台再次启用,确保各地有军情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在这一片区域未得到巩固消化之前,华夏军队暂时并没有向前扩张的打算,军事行动到这个时候就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防守与建设。 结束了第一阶段的草原攻略,华夏军队开始在已经控制的各个草原部落里张贴出招兵告示,给出的军饷待遇,吸引了大批的牧民青年前来报名参军。 甚至一些牧民青年是自己牵着自己的马来参军,招兵告示贴出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谢永常就招到了两千多名合格的骑兵士兵,顺便连骑兵的马匹都配齐了。 这些新兵进入锦州军营之后,首先接受的不是军事训练,而是语言训练,所有的新兵上午跑步练体能,下午学习汉语。 士兵们普遍都有汉语基础,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所有的士兵便能够熟练地掌握汉语的运用, 接下来就到了新兵训练阶段, 文化课与军事训练相结合。 这些牧民士兵在华夏的军营里当上几年兵, 一旦退伍回家, 那绝对是华夏最坚定的支持者,将他们安置到草原各个基层的苏木、嘎查,华夏对草原的统治会更加的稳固。 ————————————— 在谢永常忙着训练新兵的时候,京城的谈判也接近了尾声。 在剃发问题上,明珠难得的没有计较,他心里已经很清楚,满清要想继续维持统治,就必须要与关内的百姓合流,若是还继续执行高压政策,很有可能会将士绅推到吴三桂那边。 若是从此与关外失去联系,不管满清高层是否愿意,他们都不得不学着拓跋氏汉化,彻底的融入华夏民族当中。 所以在是否还坚持剃发的问题上,满清高层已经开始动摇,与发型衣冠相比,命和富贵更重要。 就算是汉化,他们这些满清权贵依然可以做世家大族,和士绅一起称兄道弟。 对于第十五条的屠城、十六条的敌对宣传、以及十七条的采矿权,这些满清的谈判代表都没有任何的异议,尤其是十五条的屠城,到什么时候屠城都不是什么好的字眼,华夏要求不能屠城完全可以说是站在公理之上。 十六条的敌对宣传,更是无从谈起,既然要和平谈判,若是再采取敌对的立场,这就会让人怀疑谈判的诚意够不够。 十七条的探矿采矿权,陈廷敬只强调了所有的矿山开采、获利都要向朝廷纳税,何义也承诺了矿税一样按照商税的标准进行征收。 到了第十八条的时候,双方再次陷入了僵持,这一条只要稍微有一些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到风险。 假如华夏方面要求修一条从天津到京城的道路,不管这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道路两旁二十里完全归属华夏管辖。 那华夏方面很有可能在道路两旁安排驻军,军队能够直接顶到京城的城门口。京城随时都处在华夏方面的军事威胁之下,但凡有点儿政治头脑的人也不敢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在敌人的刀锋之下。 这哪里是路啊,分明是一把刺向大清的利剑。 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很长时间,明珠一口咬死修路可以,成立护路队也没有问题,但是道路附属地绝对不行。 若是华夏方面担心道路治安问题,朝廷可以帮着华夏方面进行免费的维护。 周全斌又不是傻子,筑路权的关键就是道路附属地的管辖权,没有这份管辖权,华夏钱多的没地方花,要白白帮着满清修路吗? 双方在附属地的问题上来回扯皮,最后何义给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那就是华夏不要所有的筑路权,只要两条线路的筑路权,一条是从天津出发一路向北穿过永平府到达山海关;另一条是从天津出发一路向南穿过山东半岛到达胶州。 纳兰明珠看到这个折衷的方案,便知道这已经是郑氏海寇的底线,也明白只要签了这一条,这两条路以东的地区将不再属于大清。 尽管郑氏海寇没有明说,可是道路两旁是二十里的管辖区,大清想要管辖道路东边的土地,就要穿越海寇的管辖区,海寇到时候让不让过还是问题。 到了这份儿上,明珠不敢赌若是自己死活不答应,会不会将谈判陷入僵局,甚至有可能破裂,让战事重启,若是京城攻破,朝廷上下全部覆灭,他明珠就是大清的千古罪人。 这个罪名明珠不敢背,也背不动,只能含着泪、咬着牙认下了这个一条。 第十九条明珠与康熙私下里是讨论过的,两人不明白海寇为何会单独提出这么一条来,北边确实来了不少白皮的番鬼,不过那些蛮荒之地居住的都是类似于生女真的野蛮人,这些未开化的野人,到底要不要算做大清的子民还在康熙君臣的犹豫之中。 郑氏海寇却说这些北边的白皮是两家共同的敌人,为此还承认满人是炎黄苗裔,这个说法其实还是让康熙君臣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别看满人占据了华夏江山,成了华夏的主人,可是他们的内心还是自卑的,时刻都在提防着华夏百姓对他们的诋毁,这也是满清一次次地掀起文字狱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么说,这一条对于大清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兴许将来有一天有这一条款,大清还能向郑氏海寇寻求帮助。 这一条也没有什么阻碍便顺利的获得了通过,甚至双方在这一条款上互相进行赞赏,认为这是一条增进互信基础的条款,是这一次谈判的最大成果。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华清京畿条约(完) 谈判进行到现在只剩下两条还没有最后敲定,借着十九条的这个缓和机会,双方一致同意暂时休会。 长时间高度紧张的神经,使人极易产生疲劳,谈判桌前的唇枪舌剑,丝毫不逊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利用休会的时间,明珠再次返回京城向康熙汇报, 明珠很清楚,最后一条才是最要命的,让皇帝出城拜见海寇,那就等于大清向海寇臣服。 从此之后,大清的声望将会一落千丈,那些原本只是依附于大清的势力,会马上就蠢蠢欲动。 再次见到康熙, 明珠发现康熙又瘦了一圈, 很明显皇帝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看到明珠之后,康熙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谈的怎么样了?” 明珠将已经草拟好的文本呈了上去,康熙仔细地翻看着每一个条款,看完之后叹息一声说道:“朕知道你们已经尽力,我们现在力不如人,又如之奈何?” “奴才等人跟海寇据理力争,然而海寇很明显更擅长做这种文字游戏,他们这些条款有些奴才与陈大人也一时想不出目的是什么。 奴才始终觉得这些海寇提出这些条件肯定是无利不起早,这些条款不管哪一条终究是利于海寇的。” “你不说朕也知道,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就在你们谈判的时候,宣府方向过来的援军,已经被海寇打得全军覆没。 只有少数人马跑了出来,朝廷人马就在城墙上目睹了这一场大战,与其说是大战,不如说是屠杀。 海寇手里有大量的速射火炮,这些火炮类似于大明的佛郎机炮。不过却比大明的佛郎机射的远、打得准。 宣府一共派来一万援兵, 三千骑兵搭着七千绿营,这样一支人马若是在以前,敢跟伪明五万人马硬碰硬。 可是海寇同样也出动了一万多人马,这一万多人马竟然胆大到将宣府援兵进行了包围。看似非常单薄的阵型,即使是宣府兵马使用骑兵冲阵,依然无法靠近海寇三十步之内。” “皇上的意思是说,海寇这些天的攻击一直都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明珠吃惊地问道。 “朕不想承认,然而这就是事实,甚至朕现在都有些怀疑,海寇没有急着拿下京城,是故意用京城吸引大清勤王的援军,这一招我大清当年在辽东可没少使用。” “那皇上的意思是......?” 康熙知道明珠没有说出的话是想说什么,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是海寇以逸待劳,援军远道而来,本就疲惫不堪,在面对海寇的快枪快炮的时候,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眼下摆在朝廷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条约签下来,等到海寇退兵之后, 我大清的工匠也要奋发起来,争取早日造出媲美海寇的武器。 若是能够从海寇手里得到这些武器的样品,工部就能根据样品加以仿照。在没有灭掉海寇之前,朝廷不能停下火器的打造与使用。” 明珠明白了康熙的意思,沉声说道:“皇上!奴才可以尝试着与海寇谈判,能不能从海寇手中获取武器。” “海寇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将这些利器卖给朝廷,就算是肯卖那也一定不是海寇最厉害的武器。 细作不是说海寇卖给了吴三桂不少的火铳,前线的将军也承认吴三桂的火器营确实很厉害,不过从将领的描述中,吴三桂的那些火铳也不过是一些自生火铳。 虽然相对于大清的鸟铳,有一些优势,但是远没有海寇手中的海寇这么犀利,射程又远,准头还准,朕与工部一直都在想海寇是如何做到的,却一直没有头绪。 不过能拿到海寇卖给吴三桂的那种火铳也可以,至少朝廷在对上吴三桂的时候,在武器装备上不会落于下风,不再用大清的人命去填吴三桂的铅弹网。” 明珠知道皇上现在真的害怕了,若说没有宣府的人马覆灭的时候,皇帝还会觉得京城守军只要不怕伤亡,还是有可能守住京城,宣府的人马被灭掉之后,这样的侥幸心理也荡然无存。 更可怕的是明珠很清楚城北的大军是在主将不在的时候打下的这场仗,在没有主将的时候还能打出这样的成绩,说明海寇手中能够指挥打仗的将领何其多也! 不管康熙愿不愿意听,明珠还是将城北主将不在城北的消息汇报给了康熙,如何判断就留给康熙自己来做决定。 就在明珠返回京城向康熙汇报的时候,周全斌的军情汇报也发到了天津港口,已经从旅顺返回的郑经看完了谈判的内容之后,对前线的进展非常满意。 郑经给前线的周全斌与何义送去指令,那就是不用着急,慢慢跟满清消耗,时间在华夏这边,满清耗不起。 尤其是最后一条,必须要满清方面无条件答应,让康熙出城到天津谈判是对满清声望的巨大打击。 只要康熙动身前往天津,那就代表着满清彻底的低头认输,政治意义深远,一些在满清与其他势力之间摇摆的人,会看清楚满清的虚弱。 这些不管是选择投靠吴三桂,还是选择投靠华夏郑氏,都是对满清的一种削弱。满清想要维持统治,就只能将政治生态倾向于占人数多数的汉人,从而加速满汉之间的融合。 当然让康熙到天津来签约,也不乏是郑经的恶趣味,郑经很想看看这个被后世吹嘘为千古一帝的君主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然而事实上一个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其过人之处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到,康熙在明珠提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突然之间哈哈大笑道:“郑经是个英雄,郑成功一辈子与大清作对,却没有干出什么名堂,他的儿子要比他强的多,生子当如郑元之! 就算是郑经不提这件事,朕也想亲自会一会这个能把朕逼得手忙脚乱的英雄,兴许朕还能跟他成为朋友。” 明珠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想过自己亲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皇帝的各种反应,比如愤怒、悲哀、无奈等,就是没想到皇帝会是这种欣然前往的态度。 皇帝不会不知道一旦亲自赴天津签下这丧权辱国的条约,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是会将大清失败的消息公之于众,海寇可不会将这份条约秘藏起来,一定会大肆宣扬自己的胜利。 明珠跪伏于地叩头道:“皇上!是奴才无能才让皇上受如此的屈辱!” “明珠你站起来,你记住了,败了就是败了,若是磕头求饶就能避免失败,天下就没有那么多的改朝换代。 当年我大清拳头硬,打下了天下,然而大清却因为得了天下而变得志得意满,不思进取。结果你也看到了,八旗上下腐败不堪,甚至有些八旗子弟已经连马都上不去了。 如今的失败是我大清自找的,大清必须从这一次的失败中吸取教训,让八旗重新振作起来,恢复我大清八旗当年的雄风。” “皇上圣明,奴才不及皇上之万一也!” 有了康熙的背书,最后两条本来是最难达成协议的条款也顺利的达成协议,首先在满清水师中必须聘任华夏顾问,监督水师的用途,这是明显给自己找一个太上皇的事,满清上下怎么可能答应。 不过在康熙看来,经过这一战之后,大清的沿海哪里还有什么地盘,连地盘都没有,还有建设水师的必要吗? 若是有一天大清将沿海的土地全部收回,这狗屁的条约就是一张废纸,谁还会在意。 因此允不允许对于大清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把本来就没有的面子再扒下一层而已。 至于最后一条,康熙已经决定亲自去天津参加这个签订仪式,更是没有了任何的障碍。《华清京畿条约》的达成,所有的障碍已经全部扫除,只剩下最后的一个签字仪式。 康熙同意到天津出席签约仪式的消息传到天津,让郑经颇感意外,这让郑经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皇帝有了几分敬意。 比起他的那些不肖子孙来说,康熙的勇气和气度值得人敬佩,尽管是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郑经还是对林陛称赞道:“这个满人的皇帝是个真英雄,就冲他敢牺牲自己的声誉,换取满清的政体保存,这个人就值得我们尊敬。”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双龙会(上) 经过郑经与康熙两面的确认,签字的日期定在了半个月后,也就是兴武元年六月初六(康熙十五年年)。 康熙提前三天便离开京城从朝阳门出城抵达通州,从通州码头登上了前往天津的官船。 满清朝臣希望康熙多带一些侍卫,以防万一,被康熙拒绝了。 在康熙看来,海寇若是想加害他, 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折,把他骗到天津加害。德胜门外的一场大战已经彻底的让康熙明白,大清与海寇的军事差距已经拉大,这个时候再打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所以在前往天津的官船上,康熙只带了一千大内侍卫,以及明珠、陈廷敬、张英等随侍的大臣。还有何义做为华夏方面的联络使者, 也一起跟随满清的官船顺着运河而下。 十几艘官船在华夏海军小型夹板船的护送下,一天时间便抵达了三岔口, 在三岔口靠岸休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从三岔口进入海河主河道,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大沽口港口。 郑经给足了康熙面子,在大沽口港口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康熙从官船上一登上码头,就看到了一队大约千人左右的军队,正在码头两边列队站立。 以康熙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队人马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就算是贴身肉搏,自己带来的那一千大内侍卫在这队人马面前也未必占得了便宜。 这一队人马没有穿戴盔甲,而是还延续着大明的军服样式,不过海寇的军服要比大明的军服显得更加的修身,能够衬托着士卒更加的高大挺拔。 这一身大红色的军服穿在身上远远望去一片火红,看起来非常的鲜艳夺目。 康熙有些恍惚,他出生的时候,大清已经彻底的平定了北方,等到他登基的时候,就连大明最后一个皇帝也被吴三桂用弓弦勒死, 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大明军人模样。 虽然说眼前的军人与曾经的大明军人关系并不大,但是毕竟是打了多年大明旗帜,军队的编制形态多少也会有一些明军的影子。 在看到穿着一身明黄满清服饰龙袍的康熙踏上码头,郑经主动上前抱拳道:“欢迎清国皇帝爱新觉罗·玄烨莅临天津港!” 这句问候是华夏君臣一起商量过之后,决定下来的。这样的问候语既不显得华夏方面居高临下,也不显得华夏方面有谄媚满清的嫌疑。 以一种最平等的方式对等迎接康熙的到来,是能够让双方都接受的方式,这样的问候也得到了满清方面的认可。 康熙也对郑经回应道:“朕与华夏王神交已久,今日与华夏王相见真乃三生有幸!” “寡人也对清国皇帝神交已久,尤其是听到皇帝陛下十四岁就能暗中布置拿下权臣,更是让寡人击节称赞。” 两人在码头上简单地寒暄了两句,郑经便伸手邀请康熙与身后的满清诸臣登上了已经靠在栈桥上的‘万年号’。 这艘第一舰队的旗舰,这次京畿攻略结束之后,将要返回船厂大修,毕竟是一艘建造多年的老舰,已经服役多年,若是不进行大修已经很难承担远海作战任务。 可就是这样一艘在华夏海军中已经是老舰的军舰,落到满清君臣眼中也是无比的震惊,都说海寇的舰船厉害, 没有直观看到,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如今看到如山岳般停靠在栈桥边的巨舰,带给人一种排山倒海的压力, 人站在这样的巨舰旁边显得那么的渺小。 就是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官船跟这艘巨舰比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的玩的玩具,难怪施琅会说就算是十年也未必能够赶上海寇的水师。 不过康熙还是比较有定力的,这样的巨舰再厉害也开不到陆地上,只要大清把沿海让出来,大力发展陆师,海寇又能怎么样。 可是这种给自己鼓劲儿打气的话,一想到京城外面的那些海寇的陆师,顿时就没了多少底气。 在郑经的陪同下,康熙登上了‘万年’号的甲板,‘万年’号的甲板上已经布置好了酒宴,为了不使大家尴尬,华夏方面特意将酒宴布置成分餐制。 左边一排是华夏君臣,右边一排是满清君臣。郑经首先依次地介绍了华夏这边的高级文武官僚。 郑经指着林陛说道:“这位是林公台,是我华夏海军第一舰队长官,同时兼任海军总部工作,是我华夏海军的第一人。” 郑氏的高级文武官员在满清这边都有备案,不过对于郑氏这边的官员也就是仅仅知道个名字,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接着就是何义这个满清这些天谈判的老熟人,尤其是还一路陪着他们来到天津,满清上下对何义的印象就是此人话不多,一旦说话就能点到要害之处。 不过让满清上下意外的是,做为京城攻略的主将周全斌却没有返回天津参加这次会议。 郑经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周全斌之所以不参加这场签约仪式,主要是防备满清突然抽风发动偷袭,前线没有一个主事的将领怎么行。 最后介绍的是郑经身边的秘书郎洪磊,没想到满清上下对武臣不怎么感兴趣,却对洪磊比较上心。 康熙笑着说道:“这位洪大人朕倒是听说过,他是洪念荩的长公子吧,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实际上洪磊的年龄跟郑经差不多,要比康熙大不少,不过洪磊还是委婉谢过康熙的称赞。 轮到康熙介绍满清这边的官员,第一个介绍的是明珠,这边康熙介绍完郑经便笑着说道:“原来是纳兰明珠先生,听说纳兰明珠先生有个名叫纳兰性德的儿子,是也不是?” 明珠没有在意,觉得自己是朝廷重臣,海寇这边的细作多有关注也是完全有可能,便笑着回应道:“犬子刚过殿试,如今在翰林院当差,为皇上草拟诏书。” “听说令郎体弱多病,我华夏承天府气候温润,名医集中,若是明珠先生放心的话,可以让令郎到承天府去养病,相信在我华夏大国医的调理下,令郎一定能够康复。” “多谢华夏王关心犬子,我大清国医圣手同样不少,也会用心为犬子调理身体,就不麻烦贵部了。” 郑经笑笑没有继续说话,他是真心喜欢纳兰性德这样的性情中人,可惜这样的一代才子英年早逝,大概是天妒英才吧! 康熙接着又介绍了陈廷敬,郑经同样如数家珍地说出了陈廷敬的家世身份,泽州陈氏可是名门望族,在满清更是树大根深。 在介绍道张英的时候,郑经问道:“张先生是不有个儿子叫张廷玉?” 这话一出满清君臣的脸色都变了,张英在目前满清朝廷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字辈,海寇竟然连这样的小人物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可见满清内部已经被海寇渗透成了筛子。 张英也是惊讶万分,点头道:“犬子刚刚四岁,华夏王是如何知晓下臣有子名叫廷玉的?” 郑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让满清上下无法猜透的笑容,说道:“张先生若是不嫌弃,可以送令郎到我华夏治下读书。 我华夏所有冲龄幼童都能入学堂读书,令郎若是在我华夏读书,必然会有一个不一样的读书体验。” 张英哪里敢在这种场合谈论自己儿子的事,要是被皇帝猜忌成不忠,那他张氏上下几十口人的命还要不要了。 “多谢华夏王厚爱,我大清自有法度,也有西席教导读书,再说犬子年幼,下臣也不放心犬子远离父母亲人。” 郑经哈哈大笑:“寡人就是一个建议,张先生如何决定寡人不会置喙,不过寡人还是再说一句,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令郎在华夏肯定会有更好的前途。”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双龙会(下) 康熙尽管知道这是郑经的离间之计,可是听着郑经当着他的面就肆无忌惮的拉拢他的臣子,心中也是无比的愤怒。 即使是心中已经出离的愤怒,康熙的脸上依然是一脸和煦的笑容,这让偷眼观察康熙表情的郑经暗中咂舌。 这哪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皇帝,分明就是一只成精多年的老狐狸,若不是自己有后世的记忆, 凭借着穿越者的身份,就凭着原来的宿主,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个心思深沉,不形于色的权谋大师。 郑经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有着传奇色彩的皇帝,只见这位略显消瘦的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坑,郑经知道这是康熙小时候出天花留下的后遗症。 要知道这个时代,天花的致死率非常地高, 不过天花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旦得过天花之后,终生不会再感染天花病毒。 至于康熙做为皇帝为什么会那么瘦,这就要说康熙的另一大特点,那就是非常的好色,一辈子生了五十五个孩子,其中三十五个儿子,二十个女儿。 这样的繁殖能力,也就是当年大明养猪的藩王能有一比,大明的藩王除了造人没有别的事做,康熙可是上朝理政,御驾亲征,天下各地到处跑。 同样是皇帝,他的儿子雍正不怎么好女色,便吃成了一个大胖子, 可见这开车还真是一把刮骨的刀。 这位这么在女人的肚皮上耕耘, 竟然能够活到六十九岁,不得不说这些传奇人物的体魄就是异于常人。 在互相介绍之后,郑经起身举起酒杯说道:“欢迎各位前来我华夏军舰上做客, 由于出征在外条件有限,若是有些怠慢,还请诸位海涵,请!” 说完郑经将酒杯放到唇边一饮而尽,众人也连忙端起酒杯,满清君臣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酒杯上。 原来郑氏海寇宴客使用的酒杯竟然都是从西夷那边舶来的透明琉璃杯,这海寇如此的奢侈,竟然用如此贵重易碎的琉璃杯做为酒具,若是宴饮的过程中碎上几个,岂不是损失惨重。 满清君臣哪里知道这些玻璃酒具都是承天府为了制造望远镜,生产镜片的副产品,如今这些产品已经开始在南洋销售,售价要比西洋运过来的玻璃制品低三成以上。 等到条约签订完成之后,这些玻璃产品就会通过商业渠道进行大陆市场,短时间内玻璃制品绝对是敛财的好工具,而且还不伤百姓根本。 康熙是个健谈之人,郑经的开场白说完,便接过话说道:“在你们汉人看来朕是胡人君主,是蛮夷,不过朕要告诉你们的是, 朕从小就熟读经史,并不比你们汉人的儒生学的差。 朕不但是满人的皇帝也是汉人的皇帝,在朕看来满汉本是一家,也本该就是一家,我大清代替大明就是一场非常普通的改朝换代。 如今天下乱成这样一锅粥,是朕这个皇帝没有做好,朕应该向天下百姓道歉,不过请诸位相信朕,无论是你们,还是吴三桂早晚都会归于我大清的治下。 任何想要分裂天下之人,都将是华夏的历史罪人,朕承担不起这个历史责任,吴三桂承担不起,你郑氏同样承担不起。” 郑经没想到康熙一张嘴就是一番天下一统言论,当下反驳道:“清国皇帝所说的天下一统没有问题,问题是谁该占据主导地位,我华夏也承认满人是华夏的一员,你们的祖上是我大明钦封的龙虎将军。 是镇守一方的土司建州指挥使,可是说你们本是华夏之臣,大明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而你们却以臣欺君,肆意凌辱大明百姓,六次入关对大明百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整个北方因为你们的寇略民不聊生,你们入关成为天下之主依靠的是武力,而不是百姓的拥戴。就算是入关成了天下之主,你们从来没有认真对待百姓,反而还是一副高压态势,将华夏百姓当成猪狗。 朱国治那样的酷吏,贪官,你们竟然为了遏制吴三桂的发展,将其派到云南作恶,可是没想到吴三桂利用这个人激起了云南百姓同仇敌忾之心。 随着刽子手的手起刀落,云南百姓拍手叫好,彻底的站在了吴三桂一边,这就是人心。你们可有想过人心向背,在你们的逻辑里,那就是不服就杀,直到杀到无人敢于反抗,都甘心跪下来做奴才,甚至是做奴才而不得。 这也是为什么吴三桂一个藩镇会带起这么多的反抗力量,那些起来反抗的都是吴三桂的支持者吗?” 康熙抓住了郑经最后一句话的漏洞,立刻反驳道:“那些人不过是一伙投机者,只要吴三桂一旦式微,都会跪地向朕乞降。 那些人根本不配做朕的对手,只有郑氏始终如一,坚持自己的信念、抱负,愿意为华夏衣冠而战。若说这天下英雄,唯郑兄与朕尔!” 郑经没想到康熙会这么说,《三国演义》看多了吧,郑经对于康熙这种将自己放在和他一个位置的说法很是不屑。 咱堂堂穿越者会跟你个土著论英雄,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是渣渣。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满是诚意的夸赞,郑经也不能不回应。 既然玄烨跟自己称兄论弟,那自己也就不客气了。当即笑道:“玄烨老弟客气了,依寡人看来你我都不是英雄,不过是我们的父辈给我们提供了施展才华的舞台。 要说英雄,明太祖朱元璋一个碗起家,驱逐鞑虏恢复华夏,那才是真英雄。如今无论是你们,还是吴三桂,亦或是我华夏都没有资格称为英雄。 在寡人的定义里,对内打出什么成绩都不值一提,无论胜败我们损失的都是华夏的力量,华夏的力量应该用在对外上面,北边的罗刹人已经越过了北海,用不了多久就能侵入到黑龙江,若是再不加以制止,我华夏的奴儿干都司都不复存在。 本来那里是你们的辖区,既然你们只顾着对付自己人,这个责任寡人替你们扛了,条约签订之后,寡人就会带兵北上与罗刹人作战,将他们赶回他们的老家。 西北方向的准噶尔也在蠢蠢欲动,若是不加以遏制,西域将成了准噶尔的牧场,这些土地都是华夏固有的领土,是从大汉以来一直都属于华夏的领土,不能在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手里丢弃。” 康熙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想到郑经不但婉拒了自己的英雄称号,还认为康熙也不是英雄,不过是坐享祖宗荫庇而已。 可是仔细一想人家说的也不错,郑经说的也不错,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的开拓,不但没有开拓,而且还不断的丧城失地,没被骂败家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康熙知道自己这一局吃亏了,不过他可不是一个轻易服输之人,略一沉吟便又说道:“郑兄这话朕不赞同,自古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要把祖宗的江山发扬光大更难,朕就是要做一个开拓之君,做闪耀历史天空的千古之君。” 郑经很想说,玄烨老弟的梦想不错,梦不要醒继续做下去。不过这种场合并不适合这种嘲讽的话语,郑经只能礼貌性的微微一笑,没有反对康熙的话。 不过郑经也不打算让康熙在华夏的军舰上大放厥词,接着康熙的话题道:“既然玄烨老弟打算做开拓之君,那么我华夏对罗刹国的征讨,满清方面给予怎样的支持?” 甩出这个话题,郑经便看着康熙,等待他的回答。康熙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当即反问道:“与罗刹人开战也是我大清的既定计划,现在因为吴三桂内乱,让朝廷无法腾出手来,等到朝廷腾出手来自然会将罗刹人驱逐出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吴氏愤怒 郑经借着康熙的豪言壮语问道:“寡人今年就准备对罗刹人进行打击,请问玄烨老弟能够提供什么支持?” 这就是图穷匕见了,康熙当然知道在北边满清还是非常有影响力的,尤其是整个黑龙江流域,在未入关之前,满清一直将这里当做兵员征召地,所谓的捉生女真就是指的这些地方的渔猎民族。 郑经说这话就是希望利用满清的影响力让华夏能够尽快在外东北地区站稳脚跟, 没有本地人的帮助,单单是地理上的开拓就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完成的。 康熙当然明白郑经是什么心思,可是这种场合他要敢说北边是蛮荒之地,要不要都行,这话传出去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种话康熙当然不会去说,相反的他觉得海寇若是把精力全部用在北方跟罗刹人对峙,大清正好利用这个机会, 抓紧时间灭掉吴三桂, 只要灭掉吴三桂其他的那些叛乱者只需要一道招降的旨意就能平息。 “郑兄既然愿意北上戍边, 朕怎能不全力支持,朕会给宁古塔将军下旨,让他全力配合郑氏军队北上与罗刹人作战。 我大清将为郑氏提供向导、后勤运输等职责,这样的支持如何?” “玄烨老弟痛快,这一条就算做《条约》的附属条款,一起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康熙心中一苦,果然这海寇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把这些条约公布出去,这对满清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不答应肯定是不行,会被郑氏海寇认为大清朝廷没有诚意,是在敷衍海寇。 “就依郑兄!明日你我二人共同签署条约,立刻发布邸报诏告天下。” 康熙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尽管时不时的还想释放一下自己的王霸之气,可惜却被郑经死死压制,不给他任何占上风的机会。 第二天! 双方就在‘万年’号的甲板上进行了条约的签署仪式。 在看到郑经的签名那难看的毛笔字时, 康熙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的优势,至少在文墨上这海寇头子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在经过一个月的条约执行,以及割让土地的交接完成之后, 华夏军队正式从京城撤军, 持续了将近半年的京畿战略落下帷幕。 条约的文本传到岳阳,吴三桂看到条约的内容之后,当时气得狠狠地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他发现吴军辛辛苦苦忙活半天却给郑氏小儿做了嫁衣裳,如今满清朝廷破财免灾,从此与郑氏和平相处,完全可以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对付吴军上面。 吴三桂甚至可以想到,耿精忠应该会最先撑不住向满清投降,一旦耿精忠投降,指望尚之信那个墙头草能够抵挡满清,想都不用想。 没想到转了半天还是剩下了吴军自己孤军与满清作战,他知道自己就算是想投降满清也不会接受自己的投降。 连忙将吴军的骨干全部召集到岳阳商讨对策,当吴三桂将满清与华夏联合发出的邸报内容传给手下大将观看时,众将纷纷破口大骂郑经背信弃义。 一直担任岳州前线总兵官的马宝性如烈火,当即就向吴三桂建议道:“大元帅!臣建议大军立刻顺着长江东下,拿下金陵以及江南各地,将满清各部之间的联系切断,不然我军久困西南之地,很容易被满清各部一点点蚕食。” 吴三桂摇摇头道:“谈何容易啊!不说与郑军对峙的喇布很快就会抽身返回金陵坐镇,就说坐镇武昌的岳乐又怎么会轻易地让我军攻略江南。 眼下摆在我军面前的是如何能够攻破武昌与襄阳两座坚城, 只要拿下这两座城,我们就与巴蜀、陕甘连成一片,只要帮着陕甘的王辅臣将图海歼灭,最差我们也能与满清形成东西对峙局面。 眼下最难的是如何攻破满清驻守的坚城,尤其是架在城头的红衣大炮对于我军攻城是极大的威胁,任何的攻城器械只要挨上一炮立刻散架,成为一堆破木头。 没有攻城器械,指望士卒扛着攻城梯去和满清命,那是拿生死兄弟的命不负责任。也不知郑氏小儿是如何攻城的,为何就连京城这样的坚城,都能被轻易炸塌城墙?” 吴军不是没有想过用火药炸城的方式,可惜的是面对城头的各种打击的时候,吴军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在城墙之下埋下火药。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因为吴军的远程武器落后于满清,所以便不能对城头上的满清士卒进行压制,无法压制城头的守军,又怎么能够轻松地将火药埋在城墙 其实吴军在华夏军队攻破肇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郑军是用什么办法炸塌的城墙,并且也在暗中做过试验,也找到了如何炸塌城墙的办法。 最大的问题在于吴军如何顶着满清守军的打击,将火药埋在城墙之下,这就是体系化的差距,没有远程火力的压制,就算是知道一种先进的攻城方式也没有什么用。 “大元帅!还是让神机营上吧,只要神机营拼的一定的伤亡,就能抵达到城头上红衣大炮的射击死角。 到时候用神机营压制城头的守军,再让兄弟们挖掘城墙,埋设火药,只要能够炸塌城墙,付出一些伤亡还是值得的。”夏国相出言提议道。 吴三桂有些纠结,夏国相指挥的五万神机营是他的王牌力量,一旦折损过重,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郑军是不可能再卖给吴军武器。 可是夏国相说的也对,若是不能快速的拿下武昌与襄阳,吴军始终会面临着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 “国相!你有把握吗?” “臣仔细研究了郑氏的攻城办法,郑军攻城之前首先是集中大量的火炮压制城头的火力。用火炮将城头的火炮打哑火之后,然后再出动火铳兵抵近对城头进行压制。 最后保证爆破组的安全之后,才会让爆破组上前挖洞进行爆破,郑军能够轻松破城在与他们有着强大的火力,这一点我军却赶不上郑军。 铸造火炮一直不是我军的强项,甚至都赶不上满清的铸造水平,我军的铸造的火炮,笨重且打不远,威力又小,根本不适合随军行动。 郑氏估计是担心火炮卖到我军手中将来会对郑军产生威胁,因此无论臣如何要求,郑氏都不愿意将火炮卖给我军。” 吴三桂也是咬牙道:“这郑氏小儿真的是粘上毛比猴儿都精,郑大木那么方正一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货色?” 夏国相很想说延平王给他的感觉很好,站在郑氏的立场上人家这么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正是因为大元帅瞻前顾后才错失了攻下武昌的良机。 可是夏国相也知道岳父心里也有难处,周边这些人除了自己的嫡系军队,其他的人马都是貌合神离的投机者。 岳父无法放心后路也是情理之中,然而岳父没有想明白的一点是,只有吴军一路所向披靡才能震慑人心,那些势力才不敢轻易选择背叛吴军。 “大元帅!要不要臣在再去郑氏走一趟,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火炮,按照郑氏与满清的条约规定,郑氏的货船可以从长江直通武昌府,我军只要在武昌府接货就行。” “若是郑氏真愿意援助我军快炮,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郑氏小儿恐怕不会卖给我们。” “我们现在刚刚收到这份条约的消息,想必郑经还在天津没有离开,臣这个时候悄悄潜入松江府很有可能能够在松江府遇到返程的郑经。” 吴三桂沉吟了半天摇头道:“太冒险了,从岳州到松江府这一段路程全部在满清的手中,这样过去实在太过凶险。 老夫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就依国相的建议,我军就顶着武昌城头的红衣大炮将神机营推进到火炮打不到的角度与武昌守军对射。”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经济战 夏国相与马宝看到吴三桂终于下定了硬拼的决心,二人暗中对了一下眼神,知道这一仗还是大有所为。 吴三桂在决定了强攻武昌府的方案之后,又有些患得患失地说道:“马宝!国相!前线老夫就交给你们二人了,若是伤亡太大,那就还是不要打了。” 马宝有些着急,刚想说话, 便被夏国相用眼神制止,马宝性子是直可是却不傻,夏国相向来称为吴氏的智囊,他给自己使眼色一定其原因。 三天后吴军出动八万人马,五万神机营全部出动,配合作战的是一万骑兵和两万刀盾兵。 在人马离开岳州城之后,马宝终于将别在心里的话问出来:“国相!那天在帅府, 你为何拦住某不让某向大元帅进言?” “马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了武昌城下, 怎么打就是你我兄弟说了算,大元帅要的是最后的结果,只要你我兄弟能够拿下武昌府,大元帅只会奖赏你我,又怎么会怪罪你我!” 马宝一琢磨这事不对啊,你是大元帅的女婿,最后真要大元帅怪罪下来,自己会不会被拉出来当替罪羊。 “国相!这事还是跟大元帅说明白了好,免得大元帅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夏国相看出了马宝的顾虑,微笑着说道:“马兄不必担心,此战夏某是主将,一切责任都是夏某承担。” 马宝听到夏国相如此说,也就不再说什么, 在内心里他也是赞同夏国相的, 攻打坚城哪有不死人的。 这边吴军为了打破僵局准备破釜沉舟与武昌的岳乐进行决战的时候, 华夏军队已经完成了对满清割让土地的占领,这些地方都是海港区域, 自然要以海军为主导。由于华夏的政治版图的改变,海军的防御任务开始进行调整。 第一舰队整体防御重心北移,以承天府为分界线,承天府以南包括吕宋划归第二舰队防御,第二舰队副长官陈泽调任吕宋担任吕宋海军主官。 第一舰队副长官谢凤山北上旅顺担任旅顺海军基地主官,负责北到库页岛,南到海州的海军防御任务。 林陛依然常驻承天府对海军总体负责,第二舰队除了本辖区的防御任务之外还有义务对对第三舰队辖区协防,比如定期巡航香料群岛,防止佛郎机人盗采香料。若是第三舰队与外敌发生战争,第二舰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驰援第三舰队。 陆军方面何义被任命为天津总督,辖区包括新获得的四块土地,何义的身上胆子非常的重,在郑经离开天津之前,特意单独召见了何义。 何义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华夏王单独召见的一天,熟悉郑经的人都知道,只要华夏王单独召见某一个人, 这个要么就要倒霉,要么就要被重用。 很明显何义不认为自己将要倒霉, 不是倒霉那就是大王要重用自己, 对于何义这样在郑氏集团里不上不下的人物,每个人都很期待被华夏王看重委以重任。 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华夏如今朝气蓬勃,只要不出意外,这天下迟早都是华夏王的。 这个时候脑子进水才会反对华夏王,想要在华夏出人头地,那就要靠真本事。如今的华夏虽然避免不了论资排辈,但是只要有本事绝对埋没不了。 总体来说华夏目前还处于人才短缺的状况下,恨不得一个人能当两个人用,这个时候有人才冒出头,上官会毫不犹豫就举荐上去,毕竟谁举荐的人才,天生就会与举荐者亲近。 何义恭敬地给郑经行了个军礼道:“臣拜见大王!” “何将军!你我君臣相处了这么多年,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一来是你总是在地方上工作,二来是寡人这些年忙忙碌碌,也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 不过寡人对你的关注一点儿都不低,这一次的京畿战略,你的表现寡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当你在南城负责谈判的时候,还能将北城的军事安置的井井有条,并没有因为主官不在,有强敌来犯的时候就手忙脚乱。 这一点非常难得,由此可见何将军的调度指挥安排的能力很强,这也是寡人选你进任天津总督的主要原因。” “臣谢大王信任,必不辜负大王的信重!” “何将军对今后的工作有什么计划?” 何义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如何做好今后的工作,推动辖区的各项工作的发展是他这个主官的主要职责。 “大王!臣是这么想的,在军事方面,满清只要脑子没病,在没有消灭吴三桂之前断然不敢招惹我们。 因此臣的辖区的军事压力不大,臣主要的精力将会用在四地的基础设施建设上,就拿天津来说气候干燥多风,海滩众多,是非常理想的晒盐基地。 只要在天津周边发展晒盐业,利用食盐的倾销,完全可以摧毁满清的食盐系统,只要满清内部的经济崩溃,必然会通过更加残酷的加税方式盘剥百姓,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产生大量的流民。 到时候满清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放开流民向我们的辖区流动。他们若是不放开,那流民就会成为流寇,满清若是不想大明的故事重演,只要我们要求吸收流民,满清就不得不将流民向我们的辖区输送。” 郑经点点头道:“食盐倾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不过见效还是有些慢,与食盐倾销相比,粮食战争才是最要命的。 只要我们的商人在满清的地盘上大量采购粮食,抽干满清的粮食储备,尤其是在贿赂地方官将地方官仓的粮食倒卖掉。 地方官想要弥补官仓亏空,就必须要从百姓身上找补,百姓哪里受得了层层的摊派,当百姓发现佃租土地根本无法养活自己一家人的时候,逃离家乡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而你何将军的责任就是要保证我华夏商人在满清治下的安全,任何商人进入满清辖区都必须要在总督府各个地方官府报备,偷渡进满清地盘者不受我华夏的保护。” “大王!这粮食战争确实好用,可是想要大量收购粮食,那就必须要比当地的粮食价格更高一些,才能收购到足够的粮食。 我华夏的粮食足够多,粮价也很便宜,若是太高价格收购,商人们收多少赔多少,哪有商人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郑经哈哈大笑道:“何将军可听说过什么叫做专项补贴?” 何义摇摇头道:“没听过!” “若是我们在天津大量收购粮食,价格比满清内部的价格高出好几成,何将军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那还用说吗?肯定那些商人都会从各地收上粮食,送到天津来交易。不过不光是满清的粮食愿意来天津交易,就是我华夏的商人也会从我们的内部收购粮食来交易。” “若是我们在四地的海关对海船运来的粮食加征高额关税,商人还会把粮食运过来吗?” 何义没想到这关税还可以这么玩儿,原来大王一直强调关税主权的重要性,关键在这里呢! 华夏完全可以通过关税的调节,控制商品的进出口,希望某一项商品大量进口,那就降低关税,甚至可以不收关税。 若是不希望某项商品进口,那就提高关税,人为提高商品的成本,使得商品因为价格原因失去竞争力。 大王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若是何义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他这个天津总督根本就不够资格。 “大王!这个办法非常好,不过需要大量的资金,这笔资金从哪里出?” “不是刚刚拿到了一千多万两的赔款吗?这笔钱可以专款专用,就用满清的钱搞垮满清的地方基础。”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外东北攻略(一) 用满清的钱打垮满清,这话要是传到满清君臣的耳朵里,小康麻子会不会活活气死何义不知道,不过何义却知道,一千万两若是全部投入到对满清的粮食战争中,满清内部必定会是一片哀鸿。 何义想象着满清上下焦头烂额的样子,兴奋地说道:“大王放心, 这粮食战争臣一定跟满清好好较量一番。不过臣担心满清方面若是洞悉我们的意图,会不会恶意提价?” “恶意提价!最先坑的是我们吗?”郑经冷笑道:“寡人巴不得满清使劲儿提高价格,到时候老百姓买不起粮食,你觉得老百姓会干什么?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何义后背发凉,自己多亏是大王的臣子,若是做大王的敌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臣明白了!”何义认真地点头道。 “你明白了就好, 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配合工部道路司勘测南北两条大通道的选址问题,一定要保护好这些技术人员的安全。 等到流民大量进入四地之后, 除了藩府挑选到各地移民的人口,剩余的人口都会充实到筑路队里,有了大量的人力资源进入我华夏的境内,虽然在短时间内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压力,长远来看会极大的增强我们的实力。” “大王说的不错,以我华夏的发展速度,只要有充足的人力,用不了几年,我们的实力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到时候我们的人才储备也会更加充裕,那个时候就是我们一统天下的时候。” 与何义单独谈话之后,郑经并没有南下返回承天府,而是与林陛和周全斌一起搭乘海军舰队绕过朝鲜半岛,一路北上来到了绥芬河的出海口处。 随着郑经等人一同前来的还有第一批一千户来自京畿之地的流民,这些流民都是经过筛选之后运送到这里。 基本上每个家庭都是四五口人,根据华夏这些年的移民经验, 这样人口结构的家庭最稳定,移民之间也能通过互相通婚在几年之内便扎下根来。 郑经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也知道这个地方就是著名的海参崴,是北方鲸海难得的天然良港。 移民们被分批安置在江口以北的土地上,这里本是生女真渔猎的场所,在突然一下子来了这么的外来人口,立刻引起了当地部落百姓的不满。 这些部落百姓就连被大明称作建奴的满人都称他们为蛮夷,可见这些部落文明水平的低下,然而越是低级的文明,野蛮暴力越是盛行,在动物的世界,永远是最强壮的动物享受最好的猎物。 当部落百姓的进攻被华夏军队一次齐射震慑住之后,进攻的脚步戛然而止,甚至都没敢生出逃跑之心。 部落百姓哪里见过如此快速的杀人方式,双方还隔着老远,自己的部落勇士便纷纷倒地死亡。部落的首领以为冲撞了哪一路神明,纷纷跪地祈求神明的的原谅。 郑经终于明白西方殖民者为什么能够凭借那么点人力,控制了那么大的殖民地。这些殖民地的百姓多是愚昧无知的百姓,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接受这些殖民者的统治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恶果。 等到殖民者一步步变强,这些被殖民的百姓再想开始反抗,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本钱。 这些被俘虏的部落百姓已经做好了被当做奴隶的准备, 因为这是部落之间战争的规矩, 战争中只要战败被俘虏,那就表示臣服战胜者,愿意做战胜者的奴隶。 这就是部落之间的规矩,要么战死,要么成为奴隶,失败者没有资格享受荣光。 对于华夏来说这些人却是很好的劳动力资源,对于这些淳朴的部落百姓来说,收服他们并不难,只要让他们和家人过上比部落更好的生活,他们就会把命卖给华夏。 而且这些本地土著熟悉本地的地形,是华夏大军理想的向导。海军在移民上岸之后,便开始考察绥芬河的水道。 然而让海军失望的是,绥芬河的河道根本无法通航大型内河船只,就外东北蛮荒的地理位置,若是没有水运优势,那对华夏军队的后勤运输简直就是灾难。 林陛非常失望,对郑经说道:“大王!这条河没有多大的航运价值,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能够适合通航的大河?” 郑经当然知道外东北最大的河是黑龙江(阿穆尔河),这条河才是外东北最大的河流,也是最适合向外东北内陆开拓的河流。 “公台!今年已经已经来不及再向北探索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让移民平安度过外东北的寒冬。 有后勤部的支持,鲸海的渔业资源丰富,吃饭问题容易解决,想要让移民平安度过寒冬,一套保暖安全的住房必不可少。 这里的海面寒冬季节就会封冻,海军要在寒冬到来之前给移民运送足够吃一个冬天的食物,陆军在寒冬到来之前,尽量向北探索,收拢当地的部落百姓,能够俘虏就绝不杀死,在外东北人口比其他的东西都重要。” 林陛与周全斌同时领命,周全斌问道:“大王!按照兵站补给的要求,至少五十里之内就需要建立的一个补给点。 想要在外东北立足,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藩府还需要大力的向外东北输送人口,不然就算陆军将土地占领下来,也无法长期驻守。” 郑经知道想要华夏这些南方人为主的士兵长期在外东北苦寒之地驻扎并不现实,外东北寒冷的气候会让这些南方士兵出现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最好的办法还是以少量的军官为骨干,从移民中抽取兵员,加大对外东北的控制,这个时代只要控制住河流两岸的土地,就能将一片土地牢牢掌控。 在郑经与手海陆两军的大将商议外东北战略的时候,上岸的移民已经开始在陆军的组织下伐木、取土,建造营地。 如今已经是进入秋八月,对于外东北这样高纬度地区,已经开始日渐寒凉,不过外东北地广人稀的地理环境,到处都是原始森林,森林中有足够多的猎物供给移民百姓食用。 原本登上这些传说中的海寇的大海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外东北,根本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福是祸。 等到移民们下船之后,就发现他们来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都是种庄稼的老把式,只要查看一下泥土的色泽以及土壤的疏松度就能判断出是不是适合耕种的土地。 这里到处都是黝黑的黑土地,抓起一把土能够攥出半把油。这样的土地种什么都能长,移民们看到这样的土地心中已经安定了不少。 只要官府能够按照上船时的说法,每个人口给田二十亩,头三年官府不收取任何的赋税,只要求移民将多余的粮食特产卖给官府。 移民们有自信,三年时间他们就能种出十年吃不完的粮食,然而现在移民对今后的日子有多憧憬,等到隆冬季节就会有多失望。 随着一场与土著的短暂交火之后,移民营地多了不少劳工,这些劳工甚至是举家都搬到了移民营地居住,与移民一同劳作、生活。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土著们已经能够听懂华夏军队简直的指令,华夏官方在政策的执行上,尽量模糊谁是土著谁是移民,大家都是一视同仁对待。 在移民与土著的共同努力下,很快一排排泥土与原木修建的房子建设起来,每个家庭都能分到两间房子和一个半亩大的小院子。 与南方的移民房子不同的是,北方的移民房子内都有一个大火炕,外屋生火做饭,里屋的火炕住人,移民们能不能扛过第一个寒冷的冬天全靠着火炕的温度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外东北攻略(二) 在海水封冻之前,海军北上探索了黑龙江出海口,这里被后世称作庙街。永乐年间,大明在外东北置奴儿干都司。 大太监亦失哈多次巡视庙街,并在这里建造了一座永宁寺,如今因为大明早已亡国,奴儿干都司也早已因为大明实力衰弱早已消亡。 然而大太监亦失哈在庙街树立的两块石碑却依然矗立在黑龙江入海口处, 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霜雪雨依然用石碑上的文字向世人证明,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固有领土。 郑经登岸来到永宁寺的遗址上看着原本恢弘的佛寺如今已经成了一片断瓦残垣,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当即对跟在身边的林陛与周全斌说道:“寡人马上就要南下返回承天府,明年开春之后,你二人一定探访周边的百姓,询问故老传说, 配合工部三建永宁寺,并且邀请国内的高僧大德前来主持。 这座佛寺不仅仅是一座佛寺, 更是我华夏的象征,既然我们来到这里,就应该在这里重新恢复祖宗的荣光。” 二人看郑经说的凝重,连忙躬身应道:“臣等谨遵大王诏令!” 在黑龙江出海口,郑经等人并未做太多的停留,便开始率领舰队开始返航。周全斌主动要求留在海参崴主持移民工作,并为来年对罗刹人的攻伐做准备。 郑经知道周全斌是想跟罗刹人在陆地上好好较量一番,他不止一次听华夏王说罗刹人的残忍好战,而且战斗力极强。 周全斌从不认为哪国军队能够超过华夏军队,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个所谓的哥萨克骑兵到底有多厉害。 郑经觉得外东北确实需要一位重臣坐镇,既然周全斌主动请战,郑经便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在准备南下之前,郑经特意嘱咐周全斌道:“邦宪!在外东北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土著,也不是罗刹人,而是气候,只要能够克服外东北的严寒, 我们在外东北大有可为。 你也看到了,外东北有着丰富的资源, 不用说别的,就是森林里的野山参、松子、兽皮等商品就足以形成一条稳定的商路。 如今第二批移民已经到了,你必须要保证所有移民不能没有房子住,没有饭吃。尤其是第二批的移民刚来,就已经进入冬季,一个冬天不但不能干活发展,还要为他们提供充足的食物供给。 还有一点那就是关于捕猎的问题,不允许百姓私自进森林捕猎,一方面是因为森林深处野熊、老虎,野狼等猛兽出没,会造成人员伤亡。 另一方面是防止百姓竭泽而渔,我们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将后世子孙的猎物都吃绝种了。” 周全斌不解地问道:“大王!山林里的野兽那么多,怎么可能吃的绝,尤其是这地广人稀的地方?” 郑经反问道:“承天府素来以产鹿皮闻名,当初红毛夷殖民承天府的时候,没少从承天府弄走鹿皮。 可是如今在承天府,不进深山里, 我们还能看到梅花鹿的身影吗?承天府更是在五年前就已经明令禁止鹿皮交易,如今除了深山里的土人还在狩猎鹿皮, 华夏百姓已经不再对梅花鹿进行狩猎。 若是没有官府的干涉,邦宪觉得我们现在还能在承天府看到梅花鹿吗?” 周全斌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些野兽就应该被人吃掉,人吃野兽就与牛羊吃草一样,是上天赋予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大王!若是不允许打猎,百姓冬季怎么过?一旦冬季封冻之后再想获得鱼肉供应可就难了。” “邦宪理解错了,不是不让捕猎,而是要进行有组织的捕猎,而不是肆意捕猎。比如进入冬季之后需要储备整个过冬的肉类,官府做为组织者就要组织百姓进行一次围猎行动。 这种行动也可以视作一次军事行动,对于加强百姓的军事训练有着很好促进作用。一旦整个冬季的肉类补给充裕下来,那就要禁止再进行捕猎。 因为这种捕猎已经不是为了生存,而是释放人心中的贪婪,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一旦打开了欲望的闸门,再想将欲望的闸门关掉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周全斌听明白了,大王所说这些还是没有脱离现在推行的大官府理论,也就是说官府对于百姓的管辖要管理到方方面面,而不是以前那种县城以下的乡村就交给乡绅治理。 这种捕猎的管理,看似是保护野兽,不会因为竭泽而渔,而导致以后没有猎物可猎。实际上是对百姓的另一种形式的控制,百姓的行动必须在官府规定的范围内活动。 周全斌现在也体会到了这种深度管理带来的好处,那就是官府的动员能力大大提高,只要官府一声令下,指令能够传达到每一个百姓的家中。 郑经给周全斌留下了两个镇的陆军用于向内陆开拓的武力保证,在海军舰队南下离开之后,海参崴沿岸的海水开始结冰,天气已经异常的寒冷,移民们普遍的身体都比较瘦弱,周全斌下令所有的移民非必要不得离开营地。 食物从现在开始实行配给制,每一百户人家开设一个食堂,所有的百姓都必须在食堂吃饭,吃完饭之后,开始在营地里的大厂房内剥松子。 这些松塔都是在天气还没有寒冷之前采摘下来,如今基本上已经干透,剥下来的松子将会在来年开春之后,由商船运到南方销售,所获得的钱粮用于补贴移民的伙食与衣服。 除了松子之外,榛子、蘑菇、灵芝之类的山货,当然也少不了兽皮这种外东北的特产,尤其是一张完整的老虎皮那更是价值几百两银币。 移民们没有闲着,陆军官兵也没有闲着,从海参崴向西走不远处就是满清宁古塔副都统管辖地,因其在绥芬河沿岸筑起了两座小城,用于对周边地区的统治,因此此地便被称为双城子。 几个月前满清驻守双城子的官员就已经收到了华夏人登陆消息,不过满清宁古塔都统府却并没有干涉华夏的登陆和垦殖建设。 不是宁古塔都统不想管,实在是惹不起,更别说满清朝廷也发来旨意,要求宁古塔都统区要配合华夏方面的垦殖。 满清在双城子只驻扎了一个牛录的兵力,将近三百人的兵力对付周边的部落绰绰有余,可是想要对付全副武装的华夏陆军,这点儿人马还不够华夏陆军塞牙缝的。 然而满清不敢主动招惹华夏陆军,可不代表华夏陆军会放过满清的这个战略位置。就在海军南下之后,周全斌便安排了一个镇的人马直接进驻双城子,顺带着将满清一个牛录的八旗兵缴了械。 这些八旗兵受到了上官的严厉警告不得与华夏人马发生冲突,在华夏军队接管双城子的时候,尽管心中非常的愤怒,还是没敢跟华夏陆军发生冲突。 华夏陆军也没有为难他们,在解除了他们的武装之后,便将这一个牛录的八旗兵放走,至于他们是去三姓,还是去珲春,亦或是去宁古塔随他们自己的心意。 拿下双城子之后,华夏陆军算是在外东北立住了脚跟,周边的部落看到他们惧怕的满清八旗兵,在这些汉人面前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这些部落百姓自然没有勇气敢于反抗华夏。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外东北攻略(三) 占据了双城子之后,周全斌安排已经投诚的部落百姓向周边的部落下达了命令,周边所有的部落今后不得私斗,有任何无法解决的问题可以到双城子找华夏陆军解决。 对于绥芬河流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汉人,当地的部落百姓除了担惊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对汉人的敌视。 尽管汉人并没有如满人那样盘剥他们,部落百姓还是担心汉人会对他们不利, 毕竟人类对于外来的人种有着本能的排斥心理。 华夏军队的到来,从根本上已经打破了当地族群的平衡,整个外东北的力量必须要进行一次重新的洗牌。 当驻守双城子的一个牛录的满清八旗兵退回宁古塔,宁古塔将军巴海召集宁古塔驻防将军区的大小官僚议事。 对于朝廷与华夏人的条约文本,巴海也已经看过,虽然心里很不满朝廷为何如此软弱,与汉人尼堪媾和。 不过这些年宁古塔将军区与罗刹人之间的战争摩擦不断, 罗刹人贪婪无耻,对占领区的部落百姓残酷盘剥。 导致各个渔猎部落苦不堪言,纷纷要求宁古塔将军对罗刹人发起打击。双方在黑龙江流域已经展开了多次战役,战役的结果却是满清败多胜少。 巴海更是因为瞒报战损被虢夺世爵,因此巴海虽然对朝廷与华夏媾和不满,对华夏愿意北上对付罗刹人还是非常的支持。 在议事中,巴海将朝廷与华夏的条约宣读了一遍,然后问大家如何对待已经登陆并占据了双城子的华夏人。 梅勒章京尼哈里首先表态道:“将军!卑职认为这华夏人要防备,不过与华夏人相比,罗刹人的威胁更大,我们还是应该与华夏人进行合作,在赶走罗刹人之前,我们不能得罪华夏人。 不然!不管是罗刹人占了外东北,还是华夏人占了外东北我们都没有好下场。况且朝廷在中原如今处境艰难,我们不能给朝廷惹麻烦,担上挑起战争的罪名。” 巴海看向众人问道:“尼哈里建议大家认为如何?” 一众满洲文武都纷纷出言表示赞同尼哈里的话,大伙心里明白,在关内的满洲主力都打不过华夏人, 更别说宁古塔将军区能够抽调的人马也就几千人。 这点儿人马若是遭受重大的损失, 朝廷在宁古塔将军区的统治就会化为乌有,这个险他们不能冒,也不敢冒。 既然不能与华夏人对抗,那就只能跟华夏人进行谈判协商,最好双方划定区域,谁也不越界侵占,井水不犯河水。 想要谈判就要趁着如今的寒冬谁也没有扩张的能力进行谈判,不然开春之后,华夏人推进到乌苏里江以西,宁古塔将军区就只能与华夏人鸡犬相闻,时刻担心华夏人一个不高兴便将宁古塔拿下。 为了尽快解决双方之间的沟通问题,巴海决定亲自去一趟双城子,与华夏人进行谈判。 冒着寒冬的风雪,巴海乘坐着狗拉爬犁来到了双城子,守城门的官兵并没有难为巴海,反而对他乘坐的狗拉爬犁非常的感兴趣。 甚至一个小军官还询问他这个爬犁与狗子能不能卖给他,巴海哭笑不得,卖给他自己怎么回宁古塔,在宁古塔将军区,冬季狗拉爬犁是出门时的主要交通工具, 怎么可能出售。 巴海很顺利的在双城子见到了周全斌,双方彼此互相通报了身份之后,巴海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周将军级别这么高,竟然是华夏陆军五大都督之一。 不过巴海还是低估了华夏人的执着,周全斌第一句话也是同样询问巴海乘坐的狗拉爬犁是否出售? 巴海不解地问道:“周将军!这狗拉爬犁周边的部落都能制作,为何不找部落去购买?” 周全斌苦笑道:“巴海将军有所不知,我华夏与部落百姓的语言不通,沟通起来不太容易,况且这狗拉爬犁的关键不是爬犁,而是对狗的训练。 因此我军希望能够与贵军合作,请贵军帮忙训练拉爬犁的狗子,包括如何对狗子进行繁殖、培育、优化、训练等所有的项目。” 巴海苦笑道:“周将军!您的要求恕我做不到,就是整个宁古塔地区也没有如您所说的专业训练狗子的地方。 这些拉爬犁的狗子都是老猎人从小养大,在老猎人的手里训成了能够干活的狗子。” 周全斌没想到这么好的交通工具,这些满清官僚怎么就没有看到其中的巨大作用,竟然还是采取自由散漫的发展模式。 “巴海将军!我们要求雇佣这些会训狗子的老猎人,待遇你们可以提出要求,只要不过分,我们都能接受。” 巴海也是带兵之人,在周全斌提出了训练狗子的要求之后,立刻敏锐地发现了这些狗子在宁古塔包括外东北的重要性。 当即巴海就把此次谈判的要求与训练狗子混合到一起谈判,提出华夏军队不能越过乌苏里江西岸,双方以乌苏里江为界河,确定双方的活动范围。 对于这个要求,周全斌连犹豫都没有便点头应了下来,外东北人口这么少,死一个都心疼,华夏方面在内心中早已将宁古塔地区的各个部落当成了将来的自己人。 眼下满清还存在,这些人当然不会一下子就转头投到华夏的怀抱,等到满清灭亡,这些人没有了依靠之后,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华夏合流。 再说华夏方面现在哪有那么多的人口填充外东北广袤的土地,因此就算巴海不提出这样的要求,华夏方面也会与宁古塔方面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双方的谈判气氛非常好,巴海算得上是满清满洲旗人中的读书人,辽东官话说的非常流利,与周全斌的交流没有任何的障碍。 巴海没想到华夏的将军这么好说话,甚至还非常体贴地问宁古塔方面有没有什么苦难,只要华夏方面能够做到的,非常愿意伸出援手。 对于这种深层次的合作,巴海不敢做主,万一被有心人扣上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别说现在没了世爵,恐怕还得落下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周将军!宁古塔方面除了缺人之外,物资方面并不缺少,不过想要对付罗刹人就必须要有船只,黑龙江航道可以直抵罗刹人修筑的堡垒尼布楚和雅克萨。 这两座堡垒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大清子民的安全,可是这些罗刹人修筑的石堡非常坚固,某曾经围攻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打下来。” 巴海将话题转到了罗刹人身上,比起这些野蛮嗜杀的罗刹人,满洲旗人的残暴根本不值一提,周边的百姓对于这些殖民者恨之入骨,却也惧怕的要命。 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他们不得不向殖民者妥协,为殖民者提供税赋,以满足殖民者的日常需求。 周全斌笑道:“巴海将军不必担心,本帅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彻底的解决罗刹人对我华夏的威胁,我们不但要将他们在北海以东的堡垒拔除,还要将他北海以西的堡垒全部拔除。 让这些原本就是蒙古人的牧场还给蒙古各族百姓,无论是满人、蒙古人、还是藏人我们都是华夏人,不过是华夏的各个分支而已。 虽然我们关起门来可以为了争夺谁来管理天下争斗,但是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我们每一个华夏子民都有义务携起手来共御外辱。 巴海将军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罗刹人就那么点儿人力,就能压着我们打,要说论人力我们在外东北的人口可比罗刹人多多了?” 巴海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些罗刹人这么点儿人就能控制这么大的地方,只要在河流旁边建造一座堡垒,就能控制周边至少上百里的部落百姓。 可是这个问题,他除了能够将其归结为罗刹人的火器犀利之外,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答案。 第二百七十章 外东北攻略(四) 巴海想不明白的事情,周全斌却能清楚的说出来,这些年华夏的发展让华夏所有的高级将领与官员都看到了组织力度的重要性。 罗刹人能够战胜部落百姓,最根本的原因不是火器,而是他们的组织度要高出部落百姓很大一截。 这些部落之间互相之间甚至都是敌对的关系,罗刹人完全可以在这些部落之间进行反复挑拨,让这些部落自己自相残杀,最后罗刹人在双方精疲力尽的时候出手,两个伤痕累累的部落谁都没有得到好处,反而便宜了背后的挑拨者。 因此外东北缺少的不仅仅是先进的武器,更加缺乏的是一个能够将各个部落团结起来的国家,在国家的统一指挥下形成合力。 只要整个北方的部落都能整合起来,罗刹人在广袤的鲜卑利亚没有一点儿机会。 对于周全斌的问题,巴海回答不上来,便问周全斌:“周将军可有答案?” “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们不团结,各个部落各自为战,形不成合力,还会因为自身的矛盾互相拆台。 而罗刹人背后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他们的所有行为都有国家在背后撑腰,这种国家行为岂是各个为战的部落能够对抗的。” 巴海反驳道:“若说部落兵是因为组织力度不够才斗不过罗刹人,可是我八旗主力对上罗刹人,若不是有人数优势,依然打不过罗刹人。 难道周将军认为我八旗的组织力度不够吗?” 周全斌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你们的组织力度差的太远,别的不说,你们一千人马野战时能够出动多少火炮? 单位时间内,你们能够输出多少火力,可有计算过你们的一轮远程打击能够给敌人造成多大的毁伤面积?” 巴海哪里听过这些专业的军事词汇,一头雾水地问道:“何为输出火力?何为毁伤面积?” “输出火力是指规定的时间内能够打出多少炮弹、多少铅弹,毁伤面积是指输出的这些火力能够给敌人造成多少毁伤?” 对于古典军队,尤其是东方军队,战场判断全靠主将的眼睛,也就是说主将觉得打击已经起到了效果,那么就可以进行下一轮攻击了。 可是古典军队往往因为后勤不足,根本不能进行长时间的火力覆盖,往往都是射击上两三轮就要一窝蜂冲上去和敌人进行白刃战。 这种战争形式,野战的时候,还能利用人数优势获得战场优势,可是在攻城作战的时候,本来防守方就占据了地理优势。 若是没有足够的火力优势压制城墙内的敌军,再被敌人用远程火力破坏掉攻城器械,就只能以添人命的方式进行蚁附攻城。 这样的战争,进攻方至少需要十倍以上的兵力优势才有可能获得成功,这就是满清在围攻罗刹人城堡的时候,连续围攻几个月的时间都攻打不下来的原因之一。 当然罗刹人哥萨克的组织度,军事训练水平,武器装备都优于满清,因此满清在朝廷没有下定军心之前,地方军队根本打不动这些殖民者。 巴海满清的官员中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官僚,当然能够明白周全斌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过满清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条件进行装备的升级。 不过巴海对于这一趟的双城子之行还是比较满意,华夏的官员并没有因为他是旗人而对他有所歧视,对他非常的尊重。 在对势力范围的划分问题上,华夏官员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完全没有关内同僚所描述的蛮不讲理,趾高气昂。 在离开双城子的时候,周全斌还把自己的一把随身佩戴的手铳送给了巴海,军人对武器有着从骨子里的喜爱。 收到这把手铳的巴海在回去的路上,都是不停地在手中把玩,感慨着海寇的奇技淫巧,能把一把手铳做的如此精巧,可见长火铳也是一样的做工精良。 巴海哪里知道这样的滑膛火铳,在华夏根本就是淘汰的产品,这样做工精致的手铳就是藩府批给各个高级将领用做馈赠的礼物的礼物枪。 正是周全斌的刻意拉近与巴海的私人关系,使得华夏军队几年内在外东北的行动没有受到满清的任何掣肘。 在对待罗刹人的时候,满清与华夏难得的同仇敌忾。 外东北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在海面上的冰雪开始融化的时候,第一舰队调任旅顺守备长官的谢凤山率领第二分舰队搭载着补给物资,以及第三批次的移民抵达海参崴。 第二分舰队长官谢凤山与周全斌并不熟悉,这位依靠海军技术起家的军事长官看起来不像一个军官,更像是读书人。 周全斌本就对海军没有什么好感,再看到谢凤山这样的白面书生一般的海军将领,更是不待见,只是跟谢凤山打了个照面便推脱自己还有公务走了。 谢凤山一头雾水,自己没得罪这个陆军的军头吧,怎么上来就给自己甩脸子,陆军马夫真的是不可理喻。 不过大家属于不同的单位,并没有隶属关系,谢凤山也犯不着热脸贴上冷屁股。 在海参崴卸下一半的移民,留下一半的船只装载一个冬天海参崴积攒的山货,另一半的舰队继续北上直抵庙街将剩下的移民放到庙街垦殖。 庙街的气候要比海参崴残酷的多,无法进行垦殖耕种,移民们留在这里目的是为了给海军建设造船厂。 庙街周围有数不清的原始森林,内河船只也不需要非常坚硬的木材,附近的树木完全可以满足内河船只的需要。 在安顿好移民在出海口附近伐木建设营地,储备木材为建设造船厂做准备。大型船只无法进入内河探险,谢凤山特意调过来十几艘桨帆船进入黑龙江,逆着河流上溯。 黑龙江下游主河道大体上是以南流向的北的方向,因此谢凤山所率领的探险队沿着黑龙江一路向南航行。 沿途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偶尔能够在河道两岸看到一些木房子,这些原始部落的百姓普遍以渔猎为生。 谢凤山吩咐手下的书记员做好沿途的地理环境标记,连续航行了半个月的时间,探险船队在乌苏里江与黑龙江的交汇处与陆军的探险队伍相遇。 这个三岔口的地方,当地的赫哲人部落称其为伯力,由于这里是河流交汇之地,河道错综复杂,到处都是湿地沼泽,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入沼泽再也无法上来。 周全斌是刻意在这里等候谢凤山,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要与海军合作,谁让陆军没有船只,也不会操船呢? 不管是否看不顺眼,双方还是合营到一处,谢凤山做为下官主动向周全斌打招呼道:“周大帅!这么巧!竟然在这里相遇了。” “本帅是在这里刻意等候你们,你们的速度也太慢了,本帅已经到了好几天了。” 听到周全斌的话里有认为他们行动迟缓的意思,谢凤山也不生气,笑着解释道:“海军毕竟是第一次进入黑龙江,对于航道并不熟悉,需要不停的试探河道的深度,做好河道的水文记录。 因此速度不会太快,周大帅若是嫌弃我们慢,可以自己找几艘船向上游探索。” 周全斌挑刺的话,被谢凤山不软不硬的一句话挡了回去,顺便还挖苦了一句陆军不会驾船。既然在这里等着海军搭载,有求于海军,那就应该对海军客气点儿。 十几艘桨帆船的搭载能力没有多少,最多能够搭载一个营的士兵,以及全部的武器装备。周全斌并没有随船继续沿江探索,而是在伯力建设华夏新的移民点,周全斌打算将这里建设成为向鲜卑利亚探索的前进基地。M.. 因此周全斌希望海军将内河造船厂挪到伯力,庙街太靠北了,那里的气候太严酷,并不适合耕种,华夏百姓最擅长的是耕种,不适合耕种的地区应该留给游牧的部落。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外东北攻略(五) 伯力这里的赫哲人部落百姓以捕鱼为生,与天生善于种地的汉人并不发生冲突。在周全斌安排的翻译与当地的部落百姓进行了友好的交易之后,双方便达成了友好的协定。 汉人百姓不涉足赫哲人的捕鱼行业,只在伯力垦殖种田,双方之间可以自由交易互相需要的商品。 至于赫哲人的那点儿财富,周全斌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与他们的财富相比,海军更能相中他们水中操船的本事。赫哲人是理想的海军兵员,他们从小就是以水为生,每个人都练就了一身的好水性,以及驾驶独木舟的本事。 只要通过了语言关,就能培养成合格的海军兵员。当周全斌将赫哲人的特点讲给谢凤山之后,谢凤山立刻就明白周全斌所讲的意思是什么。 只要从赫哲人的部落里抽走一大批青年到海军当兵,不管这些青年在军队学到多少东西,等到他们回到部落,就会成为部落的改革者。 只要华夏在与赫哲人的交往过程中,能够平等对待这些部落百姓,在这些士兵的影响下,赫哲人就会成为华夏坚定的支持者。 这就是一个缓慢的融合过程,不能急于一时。谢凤山为了向赫哲人展示华夏海军的实力,特意在伯力停留了几天,并且邀请赫哲百姓登上桨帆船参观。 赫哲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大船,一些赫哲百姓的年轻人在登上桨帆船后东瞅瞅、西看看,恨不得留在船上不下来。 看到赫哲人对桨帆船的喜爱,谢凤山承诺帮他们建造一些更适合撒网打鱼的船只,一名赫哲人的老人问谢凤山:“老爷!跟这艘大船一样的大的船吗?” 谢凤山笑道:“大叔!这样的大船太贵,而且也不适合在江河上捕鱼,谢某会让船厂给大家设计一款专门的捕鱼渔船。.. 谢某也知道大家手里没有付给造船的工钱,这笔银子华夏海军可以为大家暂时先垫付,以后大家用鱼获支付渔船的造价。 当然诸位若是能够捞上来东珠只要一颗就足以偿付整条渔船,大家觉得这样的条件怎么样?” 能够被选上来参观华夏军舰的赫哲百姓都是部落里最有身份的人,完全能够理解谢永常话语中的善意,刚才问话的那个老人用充满疑惑的语气问道:“谢老爷!不知我赫哲部落有什么值得汉人需要的东西,为何要对我部落如此让利?” 听完老人的话,谢凤山微笑着说道:“因为我们是一家人,都是炎黄子孙,当年的九州大战让我们这些骨肉兄弟分离四处。最终因为距离形成了各自的生活习惯,变成了不同的族群。 可是大叔仔细想一想,我们除了说话的声调不同,穿衣的习惯不同,留的发型不同之外,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若是我们都穿一样的衣服,说一样的话,我们能分出彼此吗?” 老人总觉得谢凤山的话有问题,可是又说不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这位谢老爷说的话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既然赫哲人能够臣服于女真人,同样也能臣服于汉人,赫哲人的力量很小,谁也惹不起。 “谢老爷!我们臣服于汉人,汉人会保护我们不被其他部落欺负吗?” “身为华夏军人,保护百姓不受欺辱是我辈军人的职责,华夏的军队就是为了保护华夏百姓而存在,若是连自己的百姓都保护不住,我们这些军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若是宁古塔将军派人来征收贡品,我们还给他们上贡吗?” 谢凤山不知道周全斌是怎么跟宁古塔方面怎么谈的,便把目光看向周全斌。周全斌会意,接过话说道:“这位老哥!我华夏与满清的宁古塔将军辖区达成了协议,乌苏里江以东是我华夏的辖区,只要大家不到乌苏里江以西的区域活动,满清就不会来向你们征收贡品。” 老人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周全斌的意思,周全斌这是明白的告诉赫哲人,他们从今以后归汉人管理了。 这个管辖权根本就没有问过赫哲人,不管赫哲人是否愿意,他们都成了汉人麾下的子民。 对于赫哲人来说,谁管理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管理他们的人能不能给他们提供保护,这些被满人称为‘鱼皮鞑子’的部落百姓,依靠自己部落本身很难在群狼环伺中生存,他们只能不停的依附强者。 这也是老人刚才问出汉人能不能给他们提供保护的原因,他们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一个部落的发展壮大。 赫哲人祖祖辈辈都是在乌苏里江与黑龙江上打鱼为生,只要让他们在江上打鱼,赫哲人就有办法生存下来。 “周老爷!不用再向女真缴纳贡品,我们每年要向汉人缴纳多少贡品?” 周全斌笑道:“我华夏不需要你们缴纳任何的赋税,你们打鱼获得的收入都是你们自己的,不过你们的青壮每年必须接受我华夏的兵役征召。 当然你们给我华夏当兵是有军饷可拿的,每一个被选中的士兵,进入军队后,每个月有一两银币可以拿。 军队里负责士兵的一日三餐和服装发放,这一两银子完全省下来补贴你们的家用。” 对于当兵这件事,赫哲人并没有多少抵触,他们族人里有不少青年进了女真人的军队里,便编入了满洲八旗中。 不过在满清当兵的族人可没有几个能够拿回银子的,赫哲人在满清的军队里是属于另类的存在,被当成蛮夷颇受女真人的歧视。 老人不怕族人当兵,最怕的是族人们在汉人的军队里受到歧视,听到周全斌说要求赫哲人当兵的话,便接过话问道:“周老爷!我们的族人当兵没有问题,可是周老爷能否保证对待我族人与汉人士兵一样对待?” “这一点请乡亲们放心,在我华夏的军队里,最大优点就是公平,只要士兵有能力,就会得到提拔。不会管你是汉人、蒙人、女真人、还是其他族人,因为在我们的心里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就叫做华夏人。” 谢凤山也补充道:“我海军的待遇要比陆军更好一些,只要被选中之后,每个月的军饷就有一两半银币。 谢某觉得乡亲们整日在江河上讨生活,更适合当海军,海军非常欢迎乡亲们送自家的子弟进入海军!” 听到海军的待遇比陆军还好,一位青年问道:“谢老爷!若是当上海军,是不是就能开这样的大船了?” “当然可以,不但可以在这样的桨帆船上服役,还能在更大的船上服役,海军有比这样的桨帆船大百倍的大船。” 赫哲青年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比这百吨左右的桨帆船大百倍的海船的概念,也想象不到大百倍的大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过这不影响他们的判断,知道汉人还有更大更好的船。 这一刻赫哲人已经有了当兵的心动,当华夏军队与赫哲百姓在伯力举行了一场军民联欢会之后,一顿对于赫哲人来说无比丰盛的饭菜彻底的征服了赫哲人的心。 在联欢会之后,就有几十人要求参加海军,谢凤山来者不拒,收下了所有的赫哲青年,在伯力安排军官对这些新兵进行集训。 同时承诺给赫哲生产渔船的小船厂也在伯力开始选址进行生产前的准备,为了团结赫哲人,谢凤山在伯力逗留了十多天,处理完这些杂务之后,再次起航向上游航行。 再次起航后,舰队中多了一个营全副武装的陆军官兵,这些官兵暂时划归海军由谢凤山指挥,做为一旦遇到罗刹人的陆上作战军队。 同时这支军队将会在拿下罗刹人在雅克萨的据点之后,就地驻守在那里,根据宁古塔方面提供的情报,罗刹人依托雅克萨城不断顺着黑龙江流域东侵,给黑龙江流域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包括达斡尔人、赫哲人在内的多个部族都在向宁古塔将军求援,希望宁古塔将军能够将这些侵略者赶走。 清军也进行了多次围剿,每一次都因为粮草补给不畅,最后不得已退兵。 而侵略者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罗刹人不停地四处劫掠,囤积了足够几年的使用的粮草,并且还在据点周围进行耕种,以就地获得补给,对于已经向文明进化的满清军队来说,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劫掠自己的国民。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外东北攻略(六) 从伯力出发,沿着沟沟岔岔的河道一路上溯,河道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岛屿,这片被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切割出的岛屿就是后世著名的黑瞎子岛。 大大小小的岛屿上森林密布,沼泽遍地,如今还没有人烟在各个岛上活动,岛上成了各种鸟类的天堂。 绕过这片河道复杂的水道, 江面开始变得开阔,谢凤山命令海军官兵仔细绘制黑龙江水文地图,这些搜集来的资料对将来开发黑龙江两岸有着重要的意义。 经过连续几日的航行,在黑龙江右岸出现了一座大的村寨,探索舰队靠近右岸的时候,岸上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在喊声中还伴随着火枪发射特有的闷响。 这种不同寻常的声音让谢凤山马上警觉起来,立刻命令舰队迅速向右岸靠拢,寻找合适的位置靠岸。 普通的部落中不可能有火枪这种先进的武器,在这个范围的地方能够拥有火枪的势力除了满清之外,就只有罗刹人了。 一想到有可能是罗刹人在劫掠,谢凤山马上精神起来,按照大王的要求,北上垦殖这种获利甚少,投入巨大的大政方针目的就是将罗刹人伸向东方的爪子剁掉。 现在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发现了罗刹人的踪迹,怎么能不让谢凤山高兴,桨帆船上只有四门九磅炮,船头与船尾各两门。 若是打海战,这样的火炮没有什么用处,可要是对付陆军,那可不是陆军的六磅速射炮可以比拟的。 随着越来越靠近岸边,喊杀声越来越清晰,谢凤山甚至已经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骑着蒙古马围攻村寨的罗刹人。 谢凤山叫来陆军营的营正让他观察了一下战场问道:“有把握干掉这伙杂碎吗?” 陆军营正举着望远镜看到了攻打营寨的全部是骑兵,便摇头道:“谢将军!击败这伙白皮不费劲,想要全歼有些难。 这是一伙骑兵, 一旦发现损失惨重就会立刻掉头逃跑,我们是步兵,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 谢凤山观察了一下战场说道:“这伙白皮眼下还没有发现我们,这个屯堡看样子还能继续坚持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白皮也攻不破。 不如你们提前绕路绕到白皮的后方,截断白皮的退路,我的舰队继续向岸边靠近,用舰炮向白皮发动攻击。 在我舰炮的打击下,这伙白皮肯定会向西逃跑,你们正好堵住白皮的逃走的通道。就这么三四百人,两轮齐射也就报销的差不多了。” 陆军营正考虑了一下说道:“谢将军!想要快速绕道过去,我们就不能携带重武器,万一被白皮的骑兵突入阵列,会受到很大的损伤。” 谢凤山心里很不高兴,打仗哪里会没有危险,前怕狼后怕虎还打个屁的仗。不过陆军毕竟不是海军的直属下属,自己也不好做的太过分。 等到海军的登陆部队训练出来,以后这种登陆突袭还用的着陆军的这群马夫吗? “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打, 才能将这伙白皮全部留下来?” “谢将军!我们为什么要把他们全部留下来,依卑职看来, 不如放一部分白皮逃走,他们逃回雅克萨之后一定会再次调集兵马前来报复,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一定能够将其全部歼灭。” 谢凤山想了一下,这位陆军的营官说的也有些道理,自己是海军,对陆军的作战方式并不了解,还是不要外行指挥内行。 “就依李营官,若是只想击退这伙白皮,我们的舰炮就足以将其击溃!”谢凤山倒是从善如流,并没有因为李营官否定了他的作战计划而恼火。 “谢将军英明!在这里大量消耗白皮的实力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等到攻打白皮盘踞的坚城时减轻攻打的阻力。” 既然已经决定了行动方案,谢凤山立刻下令让所有的桨帆船全部船头对准了岸上,慢慢划桨靠近。 这时岸上攻击屯堡的罗刹人也发现了靠近岸边的船只,领头的哥萨克军官大惊失色,立刻呼哨一声命令正在攻击屯堡的士兵停下攻击,向着江面上的船只戒备起来。 哥萨克首领看着船只上高高飘扬的红底黄龙旗,无法判定这支船队是什么人,看起来并不是跟他们打过不少交道的契丹(俄罗斯一直称呼中国为契丹)兵马。 就在哥萨克首领犹豫的时候,江面上的船只开火了。 “咚!” “咚!” “咚!” 谢凤山一声令下,十多艘桨帆船上的舰艏炮连校正都没有进行,便打出了一次齐射。 哥萨克首领惊呼道:“散开!” 然而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十几发炮弹有一半都砸进了骑兵队伍当中,顿时将骑兵队伍砸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到处飞舞。 这一轮的炮击至少带走十几条人命,受伤者更是几倍于死亡者。在罗刹人混乱的工夫,又一轮的炮击打了过来,再次带走了几条人命。 这时反应过来的罗刹人,已经快速向后退却,后撤到舰炮的有效射程之外,谢凤山看到白皮后撤到舰炮射程之外,只能无奈地下达了停火的命令。 舰炮停止攻击之后,谢凤山下令放下一艘小船靠向屯堡设置江边的小码头,屯堡上的人亲眼目睹了江面上的船只用大炮帮助他们将罗刹人赶走,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是毕竟帮了大家伙的忙,还是要向来人表示感谢。 在小船靠上码头,一名穿着一身锁子甲的,头上顶着避雷针的汉子来到小码头上向着靠岸的小船抱拳道:“不知是哪路好汉替我孟家屯解了围,孟某有礼了!” 小船上的华夏海军军官向码头上的来人抱拳回礼道:“我们是华夏海军,远征到此就是为了剿灭祸害江北百姓的罗刹人。” 听到来人讲的也是华夏的官话,虽然腔调一听就是南方的蛮子,但是无论南北都是华夏苗裔,孟姓的汉子立刻高兴地邀请船队上岸休息,孟家屯要犒劳前来打罗刹白皮的大军。 谢凤山没想到这里的百姓竟然是汉人,这让谢凤山大喜过望,有汉人总比语言不通的部落百姓更好一些。 除了必要留守在船上的官兵,其他的人马全部从小码头登上陆地,来到了孟家屯。 孟家屯的人本以为来的这些船上的人也就几百人,没想到呼啦一大片上岸了将近千人,他们这个屯子所有人口加起来也就一千来人。 若是这些南蛮子起了歹心,他们的屯子可就不保了。 在登岸之后,谢凤山就看出了孟姓首领的担忧,便笑着问道:“孟首领是不是担心我华夏海军会鸠占鹊巢,夺了孟首领的基业?” 被人戳破了心思,孟首领老脸一红解释道:“非是草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猜不透诸位上官的来历!” 谢凤山简单解释华夏海军的来历,并且将华夏与满清签署的条约文本拿给孟首领查看,孟首领查看过之后才明白,原来这伙人就是把京城围了的海寇。 想到连宁古塔将军都不敢得罪这些人,自己一个奉命屯田的骁骑校哪里敢装什么大瓣儿蒜。孟首领连忙邀请谢凤山等将领进屯堡歇息,被谢凤山婉拒。 谢凤山吩咐亲卫从船上搬下一袋子干红薯粉条和一袋子精盐当做礼物送给孟首领,并邀请孟首领今天在华夏军营就餐。 孟首领没想到这些海寇的人马竟然这么和善,远没有朝廷内部流传的那么凶残,他也很想感受一下这些南蛮子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便欣然答应下来,甚至还在从屯堡里拉出一头牛宰杀掉,做为宴席的主菜。 在等待扎营与伙夫做饭的过程中,谢凤山与孟首领闲聊中得知他们这一屯的人是宁古塔将军巴海组织从奉天过来屯田的军屯,隶属于汉军镶蓝旗。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外东北攻略(七) 孟首领谈到几次与罗刹人的决战最终都是因为粮草补给断绝,才导致进攻不得不中断,这也是宁古塔将军决定在黑龙江沿岸适合屯田的地方进行屯田,为将来与罗刹人决战做准备。 谢凤山尽管与满清站在对立的立场上,还是对满清这种务实的态度表示了由衷的赞同,这才是谋国之策。 孟首领听到来自敌对势力的称赞,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没想到来自海寇的将军竟然会称赞大清朝廷的戍边政策。 不禁惊讶地问道:“你们不是觉得我大清是蛮夷,是胡虏侵占天下,遍地腥膻吗?” 谢凤山笑道:“我们反对的是那个肆意滥杀、高压统治、罗织各种罪名只为维护自己统治的满清,而不是对满清的任何政策都反对。 若是满清入关之后能够在汉满问题上一视同仁,也许天下早就太平无事,我华夏也早就回归大陆, 成为大陆的一份子。 然而满清朝廷在入关之后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地伤害了汉人的感情, 孟首领想必祖上也是关内的汉人吧,有没有在背地里听你的父祖讲述过满清旗人的残暴?” 孟首领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发现身边除了南蛮子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谢将军!李营官!这话还是不要说了,孟某可不想因此摊上官司。” 谢凤山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这位满清的屯田官,便知道这位孟首领对满清还是非常的敬畏,想要收服这些人,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等到满清彻底没落的消息传到他们这些人的耳朵里,这些戍边的屯田者才会彻底的改变思想。 几杯酒下肚,面红耳热之后,谈到罗刹人的攻击,孟首领打开了话匣子。 “谢将军!这些罗刹鬼真是凶残啊!若是人数相当我大清的人马根本就打不过这些罗刹鬼,这些罗刹鬼普遍都装备着一种护住前胸的胸甲。 他们的胸甲与我华夏的鳞甲、锁子甲、扎甲、棉甲都不一样,是整个一块铁板敲出形状,用绳子挂在胸前。 除非鸟铳抵近射击,否则根本打不穿他们的胸甲,而且这些罗刹鬼还身材高大, 骑术精湛,就算近身肉搏八旗白甲兵都不是对手。 想要对付这些罗刹鬼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炮, 可惜的是边地人口太少,无法支撑大军长期作战,这些罗刹鬼也清楚朝廷在黑龙江沿岸屯田的目的何在,自然是不愿意让朝廷的屯田成功。 像今天这样的进攻罗刹鬼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而且人数一次比一次多。这一次罗刹鬼吃了大亏,过些天肯定会召集更多的人马前来,若是贵部撤走之后,我孟家屯恐怕就要遭殃了。” 谢凤山知道这是这位屯田官在试探自己,没有正面回答这位屯田官,而是反问道:“你们没有向宁古塔的清军大营求援吗?” “求援也没有什么用,这些罗刹鬼大多都是骑兵,除非能够将他们的据点端掉,不然很难抓住他们。”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在这里坐等罗刹人来攻,直到屯堡被攻破吗?” “我们在江边有船,若是实在挡不住罗刹人,便乘船退回江南的瑷珲,继续在江南屯田。”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营官冷笑道:“遇到强敌不想着如何想办法战胜强敌,只想着随时逃跑, 你们跑到了江南,正好就将你们好不容易建好的屯堡白白地让给了罗刹人。 罗刹人在你们屯垦的基础上经营上一年, 来年就能渡江进攻你们,你们还往哪里退,敌人进一步,你们退一步,有一天无路可退的时候,你们怎么办?” 听到李营官出言嘲讽他,孟首领不干了,当即反驳道:“你又没跟罗刹人交过手,有什么可狂的。 若是你跟罗刹人交过手之后,还敢这么说大话,咱老孟就敬你是条汉子!” 李营官等的就是孟首领地这句话,若是没有个理由就把军队留在孟家屯,会让这里屯田的满清军民恐慌。 若是孟家屯主动要求留在这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李营官当即佯装恼怒,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孟首领!不是李某瞧不起你们,论起打仗就你们这点儿水平还不够格儿!不就是罗刹人吗?只要他们还敢来,老子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孟首领当即也是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好!你们若是能够将罗刹人彻底赶跑,我孟家屯从此以你们马首是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依你!” 看着两人顶牛的样子,谢凤山笑着将二人拉到凳子上坐下后说道:“两位不要急躁,就算是要打罗刹人,也需要从长计议,只有制定好作战计划,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我华夏军队来到黑龙江这里就是为了将这些罗刹人伸向东方的爪子剁掉,所以打罗刹人是我们的既定目标,现在我们需要孟首领的帮助。” “谢将军!我孟家屯能做什么?” “我军初来乍到,对这个地方的地理不太熟悉,需要孟首领帮忙向导!” “这没有问题,贵部帮着我孟家屯赶跑了罗刹鬼,是我孟家屯的恩人,需要我孟家屯做什么,尽管开口!”孟首领拍着胸脯保证。 “孟首领是爽快人,按照你刚才所说的,这些罗刹人睚眦必报,这次吃了亏,用不了多长时间肯定会再次卷土重来。 我们的意思是利用罗刹人的这种心理,由你们在正面吸引住罗刹人的攻击,我华夏陆军迂回到罗刹人的后方截住罗刹人的退路,将罗刹人一网打尽。 这一次击退罗刹人,从罗刹人手里获得的武器也装备给你们,让你们能够有更强的防御能力,争取这一战将罗刹人的力量打残,下一步就是直捣罗刹人的巢穴,将罗刹人老巢端掉。” 就在谢凤山等人研究完善如何击败罗刹人之时,哥萨克首领带领着手下的残兵败将退回了他们的出发据点雅克萨。 如今的雅克萨城的匪首是个波兰人,名字叫做尼基弗尔?罗曼诺维奇?切尔尼戈夫斯基(nicefor jaxa-czernichowski)。 切尔尼戈夫斯基本来是波兰—立陶宛王国军事贵族,在与罗刹国的交战中成为罗刹国的俘虏,由于娶了一个莫斯科的女人,成功加入罗刹国,并皈依了罗刹国的宗教,后来他又后悔了,想要重新回到波兰。 做为一个被监控的归附人员,切尔尼戈夫斯基并没有实现,而是被抓住之后全家流放到了叶尼塞斯克,后来又被流放到伊利姆斯克和乌斯季库特,最终到达了基廉斯克。在此期间,他与妻子诞下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由于切尔尼戈夫斯基骑术精湛,在1665年成为哥萨克首领。翌年,他致函沙皇,希望重新得到贵族地位,但未获回复。 本来到了这个时候,切尔尼戈夫斯基的生活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可是十年后伊利姆斯克总督(wrentij obuhov)强奸了切尔尼戈夫斯基的女儿,做为一个有血性的父亲,切尔尼戈夫斯基刺杀了伊利姆斯克总督wrentij obuhov。 为了逃避罗刹国的追杀,切尔尼戈夫斯基化身成了匪徒,带领着手下的哥萨克一路来到了雅克萨,再次占据了已经被废弃的雅克萨城。 一伙匪徒竟然要在雅克萨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这个国家不仅没有得到满清的承认,同时也没有得到罗刹人的承认。 切尔尼戈夫斯基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所谓的国家就是个笑话,根本就不可能长期独立,于是自己又单方面宣布回归罗刹国,承认罗刹国的统治。 罗刹国沙皇费多尔·阿列克谢耶维奇一方面宣布判处切尔尼戈夫斯基死刑,紧接着又赦免了他的罪行,正式任命切尔尼戈夫斯基为雅克萨总督。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外东北攻略(八) 切尔尼戈夫斯基听完哥萨克首领的汇报之后,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阿穆尔河上突然出现不明国籍的海军,而且火力还非常的强大,这个突然闯入阿穆尔河的势力到底是什么来头需要查清楚。 切尔尼戈夫斯基忽然想到去年逃到阿尔巴津城(雅克萨)的一个契丹人,这位姓施的契丹人是个大官,因为与国内的反政府武装作战失败, 担心受到处罚逃到了阿尔巴津,兴许这个人会知道阿穆尔河上冒出来势力是从哪里来的。 等到切尔尼戈夫斯基所说的那个契丹人被带进阿尔巴津的总督府,若是熟悉这个人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个所谓的契丹人原来就是旅顺之战逃走的施琅。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逃到这里的,这老狗跑到罗刹人这里是想干什么? 切尔尼戈夫斯基也不跟他废话,立刻让哥萨克首领跟施琅描绘了一下在阿穆尔河上看到的舰队,以及舰队上悬挂的旗帜。 这个旗帜施琅就算是化成灰都认识,旅顺之战的时候,郑氏的旗帜就已经换成了哥萨克首领描述的样子, 不用想这是郑经的人到了黑龙江。 施琅很是疑惑,郑经不在中原与清廷死磕,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来了? 当即施琅便详细地将郑氏是如何发家,又如何一步步地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以及他道听途说的与红毛夷和西班牙人的战争讲述了一遍。 切尔尼戈夫斯基是波兰贵族,别看他已经无法回到自己的祖国,可是他还是非常清楚联省共和国是一个怎样实力的强国。 就连他的祖国波兰都要仰联省共和国鼻息,联省共和国几乎垄断了北欧国家的贸易,所有国家的商品想要出口,都要问问联省共和国是否答应。 没想到这样一个强国竟然在郑姓的王国手里吃了大亏,还把东方的殖民地丢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来到阿穆尔河可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彻底的查清这些郑氏海军是否还留在孟家屯,或者继续沿着阿穆尔河西进,切尔尼戈夫斯基安排了几名投靠了罗刹人的达斡尔人前出到孟家屯附近探查。 与此同时,切尔尼戈夫斯基也将这个新发现向北边的雅库茨克城的雅库茨克总督,以及西边的涅尔琴斯克(尼布楚)和更远的伊尔库茨克进行了汇报,希望这些据点派出援军将来自契丹南方的军队消灭掉。 切尔尼戈夫斯基的求援很快便得到了这三座堡垒的响应,三座堡垒向阿尔巴津派遣了一千多人的军队,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哥萨克骑兵, 剩余的都是从西部流放过来的囚犯组成的火枪队。 加上阿尔巴津的兵力,切尔尼戈夫斯基能够动用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人,这个兵力人数在阿穆尔河地区几乎已经是无敌的存在。 有了这些军队,切尔尼戈夫斯基的胆子大了不少,这时达斡尔人探听的消息也传了回来,没有发现阿穆尔河上有大型的船队出现。 切尔尼戈夫斯基判断那些船队很有可能已经掉头回去了,就算是没有回去,以他现在的兵力也能将这些外来势力赶走。 ———————————— 谢凤山等华夏军队在孟家屯等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等到了罗刹人的入侵的军队,罗刹人兵分两路,一路由陆地出发杀向孟家屯,另一路从结雅河登上罗刹人自制的船只进入阿穆尔河顺流而下,奔向孟家屯方向。 由于谢凤山担心自己的桨帆船队会让罗刹人踌躇不前,因此他带领着船队退到江南的瑷珲河口隐蔽起来,不让罗刹人的探子发现。 连续几个月的等待,还是没有等到罗刹人进攻的消息,这让谢凤山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吓住了罗刹人。这让谢凤山有些纠结要不要直接推进到罗刹人在雅克萨的老巢,强攻雅克萨。 将近三个月的等待,陆海两军携带的粮食补给已经见底, 不同于这些罗刹人那些灰色牲口那么能吃苦, 华夏海军这些年的优厚待遇, 已经让华夏军队对后勤有了严重的依赖。 若是粮食补给断绝,每天只能依靠捕鱼和狩猎吃鱼肉,官兵的士气会出现严重的下滑,甚至会影响战争的胜负。 如今已经进入秋八月,在这胡天八月即飞雪的边地,眼瞅着就要进入伸不出手的寒冬,在这种酷寒的环境里,进入严冬谁都不可能在寒冬里连续作战。 就在谢凤山认为罗刹人估计今年不会来了的时候,罗刹人出动了。 得到罗刹人开始出动消息,谢凤山大喜过望,立刻派出侦查快船搜寻罗刹人的踪迹,陆上的战斗由陆军解决,这江面上的战斗理应由海军解决。 在等待了几天之后,双方在江面上终于遭遇,罗刹人手里的船只是只能乘坐十几个人的划桨船,作战武器全凭火枪,作战方式还是西班牙式的跳帮作战。 这样的作战方式对上华夏海军桨帆并用的作战方式,连华夏船只的边的挨不上就被华夏海军的舰炮一一点名。 这种小破船,只要挨上一炮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倾覆。 罗刹人看起来一大片几十艘小船的船队,在华夏海军的打击下很快便所剩无几,剩下的几艘小船想要掉头逃跑,可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依然被追上来的华夏海军的舰炮挨个击沉,江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碎木板和抱着碎木求生的罗刹人。 谢凤山下令让海军官兵打捞这些落水的罗刹士兵,倒不是谢凤山同情这些野蛮的侵略者,而是要把这些侵略者明正典刑,让所以在华夏领土上犯下罪行的敌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江面上的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面倒的屠杀,罗刹人还是低估了华夏海军的实力,不过以现在罗刹人的穷酸样,还根本玩不起海军这种高端的玩具,等到彼得大帝真正掌权之后,罗刹国才会迎来大发展。 江面的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快到陆上的切尔尼戈夫斯基都没有反应过来,江面上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已经推进到孟家屯寨墙外,正在使用六磅行军炮轰击寨墙的罗刹军队发现了江面上的不对劲,切尔尼戈夫斯基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这么草率地发起这场攻击。 这个时候,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干净撤退,退回阿尔巴津据城而守,凭借着坚城,这些契丹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然而就在切尔尼戈夫斯基准备下令后撤的时候,自己队伍的后方响起了枪炮声。 随着军队后方一片混乱,切尔尼戈夫斯基举起望远镜看向后方,只见罗刹军后方一百码以外的距离上一队很穿红色军服,衣着鲜艳的军队挡在了罗刹军的后退之路上。 这队人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六百人,不过在军队的阵列前却摆放着十门火炮,比自己一千人的军队火炮还要多。 这些火炮正在冒着白烟,向着罗刹军的阵列中发射着炮弹。 切尔尼戈夫斯基连忙下令自己手中的六磅炮调转炮口向对面的军队轰击,然而这个时代的火炮想要调转方向又谈何容易。 在阵前指挥的李营官早就锁定了罗刹人的炮兵,炮兵被安排优先打击罗刹人的火炮阵地,罗刹人炮兵还没有调转过炮口,便被华夏炮兵的集火打击砸的东倒西歪,没有了进攻能力。 这个时候,切尔尼戈夫斯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所有的骑兵立刻上马对华夏陆军发起了决死冲锋。 哥萨克们高呼着‘乌拉’的口号,向着华夏军队发起了冲锋,然而华夏军队早就知道罗刹人手里有骑兵,早已做好准备,一个个木制的鹿角挡在了华夏军队的前方。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外东北攻略(九) 鹿角这种军事装置,用料简单,经济实惠,是古代野外扎营必不可少的军事防御装置,在铁丝网出现之前,鹿角就是步兵防御骑兵的最佳办法。 骑兵想要快速冲锋,就不得不面对被鹿角刺伤,或者折断马腿的危险,在骑兵冲锋的时候就不得不减速搬开鹿角的障碍。 然而骑兵失去了速度就会成为步兵的活靶子,当然骑术好的骑兵也可以提马跨越半人高的障碍,可是在面对步兵远程打击之下,敌人的骑兵又怎么能把骑术施展开。 鹿角的最大作用就在于迟缓敌人的进攻,降下骑兵的速度,只要做到这一点,鹿角的作用就已经完成。 切尔尼戈夫斯基很烦躁这种东方式的障碍,看起来很简单,轻轻一推就能推开,然而华夏军队根本就不给他这一个轻轻一推的机会。 就在切尔尼戈夫斯基举着马刀进行指挥的时候,早已瞄准他的神枪手,一发子弹射过来,正好击中了切尔尼戈夫斯基的面门,铅弹强大的动能直接从前额射进去,从后脑破出一个大洞。 花白的脑浆喷洒了一地了,切尔尼戈夫斯基的尸体从马上缓缓地栽倒在地,死的无声无息,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切尔尼戈夫斯基的死亡还是引起了周围士兵的注意,在发现切尔尼戈夫斯基已死,罗刹军的军心顿时大乱。 一支军队一旦失去了有效的指挥,那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尽管哥萨克骑兵比较凶狠,还在做着无谓的抵抗,但在华夏陆军先进的步枪射击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华夏军队设置的鹿角前已经堆满了尸体,有人的尸体也有马的尸体,罗刹军队已经伤亡过半,依然做着困兽犹斗。 就这一点来说,罗刹人的灰色牲口的韧性要比红毛夷与斗牛国人的战斗精神强得多,多亏了这些家伙有点儿穷,若是让这些灰色牲口有了红毛夷或者高卢鸡那样的财富,这些灰色牲口还真有可能将整个西夷推平。 这时候已经打扫完江面战场的海军也加入了战斗,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残余的罗刹士兵终于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站在寨墙上全程观看了华夏军队与罗刹人交战的过程,孟家屯上下这才明白华夏人真正的实力,在他们看来不可一世的罗刹人,在华夏军队手中跟纸糊的差不多。 孟首领想起当初与李营正的赌约,就觉得自己的老脸好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让他羞臊的无地自容。 如此强大的华夏军队想要占据他的屯堡还不是轻而易举,亏得自己还以小人之心猜度,以为这些南蛮子想要图谋自己的孟家屯。 在自己看来是生死之战的一场大战,在人家眼里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战斗已经结束,孟首领赶紧带着孟家屯的屯田军民打开寨门出屯堡帮着华夏军队打扫战场,所有战死的罗刹人被堆积在一起,等待一把火将这些侵略者烧掉。 被打死的马匹归拢到一起,将会成为今天晚上的会餐的肉食。至于完好无损的战马也被归拢起来。 最后是罗刹人的武器也被收集到一起,孟首领看着这些武器很眼馋,可是他知道这些武器不属于他们,怎么处理还要看华夏军怎么安排。 已经上岸的谢凤山似乎看出了孟首领的心思,便笑着说道:“孟首领若是想要这些武器那就拿走,反正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 孟首领大喜过望,有了这些武器,孟家屯就能再招募一些流民前来屯垦,若是孟家屯发展起来,他孟某人将会有很多升官的机会。 “谢将军此言当真?” “这有什么当不当真的,我军若是没有贵屯堡的配合也不会这么容易的歼灭这么多罗刹兵。” “谢将军说笑了,卑职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有没有卑职这些罗刹鬼也跑不了,想起当初卑职的狂妄自大,卑职就觉得无地自容。” 谢凤山知道这位满清的屯田官看到华夏军队的战斗力后害怕了,便安慰他道:“大家都是华夏苗裔,在这边陲之地阻挡外敌入侵的都是英雄,谢某从来没有轻视孟首领的意思。” 这时李营正也走过来说道:“当初的打赌不过是戏言而已,孟首领不必放在心上,眼下倒是有件事需要孟首领帮忙。” “李营正有何吩咐尽管说,卑职无有不从!” “我军打算趁着现在天气还暖和,进军罗刹人在雅克萨的老巢,请孟首领安排几个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我军前往雅克萨。 同时也希望孟家屯能为我军提供一部分今年过冬的补给,来年我军一定加倍奉还。” “打罗刹鬼孟家屯责无旁贷,需要多少人李营正尽管吩咐!”孟首领拍着胸脯保证。 海陆两军收拢了所有俘虏,进行了突击审讯,这些罗刹人就没有一个没有命案在身的,能够来到外东北的罗刹人基本上在罗刹国也是属于人渣的范畴。 指望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文明的行为,还不如相信狗不吃屎。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俘虏,谢凤山与李营正发生了分歧。 李营正认为这些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必须全部当着各个部落百姓的面全部杀掉,一方面为无辜惨死的百姓报仇,一方面也能震慑周边的部落百姓,尤其是投靠罗刹鬼的部落百姓。 而谢凤山认为外东北地广人稀,这些罗刹人俘虏杀了太浪费资源,不如将这些俘虏打为奴隶,反正都是死囚犯,累死了也不心疼。 两人在经过商议后,决定跳出俘虏中的军官、头目全部处死,剩下的罗刹俘虏全部打入奴隶队,进行劳役赎他们犯下的罪行。M.. 关于罗刹人在西伯利亚以及外东北犯下的罪行,就连他们本国的历史都无法回避,都是用非常残酷野蛮来形容。 因此罗刹人在外东北的兽行是公认的,这些人渣无论怎么对待都不过分。 由于天气渐渐转寒,海军桨帆船队,已经不能继续留在黑龙江上,不然江面封冻之后就会彻底的被困在这里。 因此在处理完俘虏问题之后,谢凤山便带着船队顺江而下返回庙街,从那里与大舰队汇合,然后在海参崴装载上今年移民获得的各种山野货,返回旅顺。 李营正则带着自己一个营的军队,在孟家屯提供的向导的指引下,一路西进抵达雅克萨。兵力空虚的雅克萨根本无法抵挡华夏陆军的进攻,尽管罗刹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依然没有逃过被覆灭的命运。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躲在雅克萨的施琅已经被李营正俘虏,偏偏因为这个家伙是汉人,李营正又不知道他的身份,让他蒙混过关,趁着混乱逃走了。 占据雅克萨后,李营正开始指挥着俘虏大肆伐木,储备木材,为来年的造船做好准备。 黑龙江上的小型船只必须要有就地制造的能力,小型船只的建造技术也不复杂,只要一个造过船的木匠就能打造。 雅克萨易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周边的部落里,这些部落纷纷派人到雅克萨城来联络,探听这伙能够将罗刹人赶走的势力到底是什么人。 同时他们也想知道,新势力能不能在雅克萨长久的待下去,能不能顶住罗刹人的反扑。 雅克萨不是没有被博格达汗的士兵毁灭过,可是博格达汗的军队一撤走,罗刹人就再次卷土重来。 这些游牧的小部落谁都得罪不起,只能选择谁占据了雅克萨,他们就向谁缴纳贡赋。 相比之下,小部落们更希望是博格达汗能够统治他们,相比于罗刹人的残暴,博格达汗的士兵算得上是含情脉脉了。 当各个部落知道了如今占据雅克萨的竟然是遥远南方的汉人,汉人这个词汇在各个部落里虽然不断地被提及,那也只是因为商贾贩卖过来的汉人商品。 汉人的影响从来都不是武力,而是对于部落牧民来说各种精美的商品,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地方的百姓能够抵挡华夏商品的魅力。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下局势 京城的华夏军队终于撤走,从天津回到京城的康熙终于松了一口气,京城暂时安全了。 然而华夏军队并没有走远,就顶在天津,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兵临城下,满清朝廷上下已经达成共识,在没有灭掉吴三桂,不能集中兵力对付海寇,满清是打不过海寇的。 同时满清上下也分析了海寇的弊端,那就是海寇养的都是精兵,这样的养兵方式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大量养兵。 因此满清朝堂估计,海寇的总兵力不会超过二十万人,在海外还有那么多的地盘需要守卫,能够用来对付满清的兵力不会超过十万人。 只要满清能够腾出手来,集中兵力对付海寇,至少在陆地上还是能够将海寇赶下海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两件事,一件事是筹备迁都,京城离着海边太近,随时都会受到海寇的威胁,这太危险了。 另一件就是要抓紧时间灭掉吴三桂,哪怕不是灭掉,让吴三桂吃几次败仗,让各个势力看出吴三桂的颓势,其他势力就会动摇思想,朝廷便可各个击破,分化瓦解。 然而就在满清上下筹备着迁都的事宜,前线传来一个噩耗,武昌府丢了,大清国安亲王岳乐战死在武昌城。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满清上下一片哗然。武昌府到底有多重要满清朝廷的有识之士非常清楚,武昌一丢汉水上的襄阳就成了一座孤城。 襄阳若是再丢了,关中的门户就彻底的打开了,再往关中迁都就成了泡影。 康熙立刻召集重臣议事:“襄阳的守将是谁?” “回皇上!襄阳并无大将驻守,年前才上任的知府于成龙负责襄阳的城防。”吏部满尚书纳兰明珠出班回禀。 于成龙这几年在满清的官场风头正劲,被康熙誉为‘天下第一廉吏’,按照原本的时空,他这个时候本应该以湖广按察使的官位在黄州任职,主持前线大军的后勤。 这个时空黄州府已经成了满清与吴军拉锯的前线,已经荒废。考虑到于成龙的内政能力,岳乐便将他安置到襄阳主持襄阳的防务。 襄阳在武昌上游,武昌不失襄阳就是安全的,因此岳乐并没有在襄阳安置重兵,并安排大将驻守。 可是让岳乐没有想到的是吴三桂竟然跟他玩儿了命,不顾伤亡地炸塌了武昌城墙,没有了城墙天险的清军无法挡住集中了吴军精锐的神机营的远程排枪射击。 很快便被吴军占据了城墙,当武昌城门被打开之后,城破的结局已定。这个时候,岳乐还是有机会逃走的。 岳乐却没有选择逃走,而是选择了在武昌府的原楚王府残余的建筑改建的平远大将军府中点火自焚。 岳乐死了,武昌的清军中八旗兵选择了逃向上游的襄阳府,绿营兵选择了投降。 拿下武昌府,吴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五万最精锐的神机营伤亡过半,其他人马也各有损伤,好在吴军是战胜的一方,军械损失并不大,只要有人,经过几个月的休整,神机营的实力最少能够恢复个七八成。 夏国相与马宝攻下武昌府之后,第一时间就给吴三桂发去捷报。吴三桂看到捷报之后大喜过望,随后看到伤亡之后,又是心疼不已。 五万神机营是这些年偷偷摸摸与郑氏交易建设起来的,这一下子就报销了一半,怎么能让吴三桂不心疼呢? 若是还能从郑氏那里买到武器,吴三桂还不会觉得太心疼,偏偏这火铳郑氏以自己现在已经与满清开战的理由不卖给吴军了。 不过能够拿下武昌府还是让吴三桂非常的高兴,当即下令夏国相率领神机营就地驻守武昌府,马宝率领三万人马沿着汉水上溯,连下汉阳、安陆直取襄阳。 然而让吴三桂没想到的是,马宝在襄阳却碰了个大钉子,损兵折将却没有拿下襄阳。只好退到宜城驻扎,向吴三桂请求援兵。 这下吴三桂有些作难了,襄阳没有名将把守,还能让他的手下的悍将铩羽而归,若是有名将驻守,岂不是更加难以攻破。 夏国相再次建议动用神机营去攻打襄阳,被吴三桂一口拒绝,如今神机营伤亡过半,再打一仗岂不是把神机营给打没了。 襄阳早一天打、晚一天打都在那里,可是神机营没了可就真的没了,指望工匠打造的鸟铳重组神机营,那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已经拿下了武昌府,守住了长江门户,至少武昌不丢,西南半壁江山就没有多大问题。还是暂时休整一下,等待神机营恢复战力。 同时吴三桂下令对襄阳采取了围困的办法,想要困住襄阳,就必须要截断襄阳与樊城的联系,这就需要吴军要有一支能够截断汉水的水师。 吴军中指挥骑兵、指挥步兵的将领都不缺,唯独缺少能够指挥水战的将领,几次在汉水上与满清水师的争夺,吴军都没有占到便宜,更别说截断襄阳与樊城的联系。 眼瞅着于成龙在襄阳守得滴水不漏,吴三桂也只能暂时放弃攻打襄阳,转而将兵马渡过长江进入汝宁府占据信阳州,凭着大别山天险与满清在河南的人马对峙。 到这个时候,无论吴三桂还是满清谁都打不动了,吴三桂急需时间消化战果,而满清则需要时间积蓄力量进行反攻。 这时候吴军内部开始纷纷向吴三桂上疏,请吴三桂称帝,激励三军! 吴三桂扭扭捏捏地推辞了几次先是自封周王,建立社稷,大封群臣,随后在群臣的劝进下,在岳州称帝,建号大周,定年号‘昭武’,明年为昭武元年。 这下子天下可就乱了套,满清这边的年号是康熙,吴军的年号是‘昭武’,耿精忠的年号是‘裕民’,郑经的年号是‘兴武’。 华夏大地同时出现了四个年号,在百姓都已经习惯了大一统的华夏大地上,让百姓们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在整个大陆战场上,除了吴军还能与清军打个来回,互有胜负,其他各地都已经渐渐势穷,尤其是王辅臣已经已经被图海逼到了生死边缘。 图海率领的大军将王辅臣围困在平凉城中,用攻心之计瓦解城中的士气,城内百姓本就对王辅臣不喜,在图海只要投降既往不咎的宣传下,平凉百姓竟然不顾王辅臣部将的阻拦陆续逃出平凉城向图海的大军投降。.. 王辅臣眼见大势已去,只能再次与图海商议投降事宜,在图海一再保证既往不咎的情况下,王辅臣再次倒向了满清,陕甘之地的乱局彻底平息。 腾出手来的图海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占据秦州的王屏藩身上,派遣手下大将穆占与秦州邀击王屏藩。 王屏藩得知王辅臣投降满清,大惊之下,连夜撤往汉中,被前来追击的穆占杀的大败退回南郑,凭借汉中天险与满清对峙。 而福建的耿精忠也在杰书率领的浙江清军的打击下节节败退,如今的清军已经攻破仙霞关,福建的战事在满清的眼里也已经看到了希望。 耿精忠穷途末路之下,开始与杰书接洽,商议投降条件,在得到杰书只诛首恶,不搞株连的承诺后,耿精忠已经有了投降的倾向,投降已是时间问题。 而身在赣州的尚之信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信息,开始积极地与江西前线的喇布接触,愿意为大清征讨不臣。 对于尚家这种没有公开打起反旗的势力,满清的政策都是宽大处理,一概既往不咎,最大程度上孤立吴三桂。 而广西的孙延龄也在孔四贞的劝说下产生了动摇,在吴三桂称帝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再次跳反,然而这位志大才疏的蠢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边刚举旗宣布归顺满清,那边一直防着他的吴世琮兵马就已经兵临桂林城下,将孙延龄擒杀。倒是孔四贞吴世琮没有难为她,而是把她送到昆明监视居住。 第二百七十七章 福建战事 ,穿越之海权时代 就在耿精忠与满清进行投降谈判,驻扎在广东的华夏军队在陈莽的率领下,突然从潮州府开进了漳州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拿下了漳州府。 陈莽拿下漳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包围了平和县的黄家府邸,将黄家满门全部抓了出来,郑经给陈莽下过一道命令,那就是进入福建之后谁都能放过,哪怕是施家人都能放过,就是不能放过这一家人。 不但不能放过,而且还要进行公审,让所有受到迁界禁海政策之害的百姓明白,他们的苦难就是源自这家人。 公审的事陈莽管不着,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泉州府。在广东的陆军出动的同时,海军第一舰队也在第一时间搭载着刚刚成军的海军陆战队从福州马尾登陆,逼近福州城。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耿精忠被打蒙了,连忙派亲信徐文焕到城外来见华夏军队的主帅,质问领兵的林陛为何要攻打友军? 林陛冷笑道:“耿精忠小儿都想着投降了,还不让我华夏拿点土地当利息?” 徐文焕狡辩道:“非是我大家大王欲降大清,乃前方战事不顺,行此缓兵之计尔!” “既如此!我军占据之地暂时先替耿精忠保留,待到耿精忠将满清赶出福建,我华夏军自会撤出福建。” 徐文焕被林陛一句话问住,忽然想到郑氏海寇不也跟满清谈判停战了吗,凭什么我福建就不能与朝廷谈判? “你们郑氏不也与大清谈判了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林陛冷笑道:“你们要是能够谈出我华夏的条件,我华夏举双手欢迎,把你们的谈判记录公布出来,让天下人看看,你们是谈判,还是投降?” 徐文焕本就是暗中已经投靠了满清,当然要替满清说话,可是这种私下里出卖主君之事毕竟不光彩,哪里能够说得出口。 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福建方面要向满清投降的本质。在这一点上徐文焕拿不出任何有利的证据证明福建不会交给满清,只好灰溜溜的返回复州城。 在徐文焕临走之前,林陛警告他说:“回去告诉耿精忠,满清毫无信义,像他这样造过反的人,满清只要腾出手来就会弄死他。 想要活命就赶紧与华夏方面达成协议,将福建交给华夏,只要将福建交给华夏,华夏会保证耿氏一族的安全。 一天之内,若是华夏军队没有得到任何的反馈信息,将会对福州城展开攻击,到时候耿氏一族的生死可就难料了。” 徐文焕回到福州城将与林陛谈判的内容汇报给耿精忠,就连林陛最后的警告也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谈判的随从中肯定有耿精忠的亲信,这个时候有任何的隐瞒,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郑氏海寇这两年已经打出威名,就连满清朝廷都在海寇手里吃瘪,更别说是他耿氏手里这点儿人马,更是难以与海寇对抗。 一边是已经打到南平府的清军,一边是兵临城下的海寇,自己到底要作何选择? “徐先生!依你看我军能否守住福州?” “臣认为不能,海寇的炸城之术非常厉害,不管什么样的城池都能炸塌,福州城墙一倒人心就彻底的散了。” 如今耿军的大将白显忠、曾养性等人都领兵在外,或已经投降了满清,如今的福州异常空虚,想要挡住郑氏海寇的兵锋几无可能。 耿精忠也知道徐文焕说的没错,便追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选择?” “大王!您不仅是靖南王,同时还是大清的额驸,是当今天子的姐夫,只要您肯低头,有王妃说项,朝廷也不会拿您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削去王爵,家小还是能够保存的。 可是您要降了海寇,那结果如何臣不知,但有一点是肯定,您以后再也别想回到祖宗的坟茔之地了。” 徐文焕这么明显的话语,耿精忠怎么会不明白,琢磨了半天,从内心中已经倾向了徐文焕的所说的投降满清的建议。 至于徐文焕为什么有这种明显倾向性的建议,耿精忠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过他没有责怪徐文焕什么,而是问道:“若是本王现在带领福州大军投降朝廷,朝廷会怎么做?” “康亲王肯定会倒履相迎,不过我们还是要把郑氏海寇挡在福州城外,让朝廷大军率先进城,朝廷与海寇有条约,只要朝廷的人马进了城,将大旗竖在城头,海寇就没有了攻城的借口。” “朝廷大军如今还在南平,想要一天之内赶到福州根本不可能,郑氏给出的最后期限是一天之内?” “靖南王!您别忘了,福州城里还有一个大清的福建总督呢?” “你是说范承谟?” “正是!” “不行不行!放了这个老东西,肯定会在皇上面前告本王的刁状,就算是要投降朝廷,这个人也不能留!” “靖南王!您若是想杀了范总督,何必将其关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动手,臣可以去劝劝范总督,让范总督不计前嫌,与靖南王通力合作,将海寇挡在福州城外。” “你去试试吧!范承谟那狗脾气估计不太好说话。” “是!” 有了耿精忠的点头,徐文焕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关押范承谟的院子,耿精忠虽然关押了范承谟,但是却没有为难他,只是关在一个小院里,衣食无忧,每天都有人提供米粮蔬菜,以供范承谟一家食用。 对于徐文焕的到来,范承谟似乎并不意外,面对徐文焕的行礼,连眼皮都没抬,从鼻孔哼出一句:“耿精忠不来,你来干什么?” “范大人!卑职是来向您求助的,眼下福州危急,急需您出面稳住福州的局势。” “老夫不过是阶下之囚,没那么大本事,想让老夫投降耿精忠那是做梦!”范承谟态度异常的坚决。 徐文焕赔笑道:“若是靖南王准备反正,范大人也不帮忙吗?” 范承谟冷哼一声道:“耿精忠若是造反成功,老夫还有可能活命,若是投降朝廷,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老夫,老夫有什么可帮忙的!” 徐文焕面色一僵,这范承谟竟然已经猜到了靖南王的想法,看来靖南王手里有什么把柄在范承谟的手里。 “范大人,卑职此来就是想要弥合大人与靖南王之间的分歧,眼下朝廷大军还在南平,就算日夜兼程行军,到达福州也要几天的时间。 可是郑氏海寇已经兵临城下,若是不能将郑氏海寇挡住,就算朝廷大军赶到福州,也不是以逸待劳的海寇的对手。 卑职已经获得靖南王的首肯,只要范大人愿意帮助靖南王守住福州,靖南王愿意与范大人冰释前嫌,也希望范大人不要嫉恨靖南王,如今朝廷的处境异常艰难,需要我等臣子精诚团结。” 范承谟一直被关押在这个小院里,根本就不知道天下已经大变,按理说朝廷经过刚开始的慌乱之后,如今应该到了反攻的时候,怎么还会处境艰难,这徐文焕不是耿精忠的心腹吗,怎么会替朝廷说话? 一个个的问号浮上范承谟的心头,肯定是自己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天下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了,难道是准噶尔趁着朝廷大乱打了过来吗? “徐文焕!到底出了什么事,跟老夫详细说说,依老夫的判断,以朝廷的实力,现在就算不能将三藩全部平定,至少耿精忠、尚之信之流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只剩下一个吴三桂,覆灭也是指日可待,你为何会说朝廷如今处境艰难,难道是准噶尔入侵了吗?” “范大人!是比准噶尔入侵更艰难的事发生了,这些年朝廷忽略了海寇的发展,如今海寇已经成了庞然大物,朝廷已经无法与之匹敌。”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变生肘腋 范承谟在徐文焕的讲述下,算是渐渐明白如今的天下大势,让范承谟震惊的是看着无比强大的大清王朝,就这么轻易地被海寇堵在京城家门口摩擦,毫无还手之力。 当二十一条全部展现在范承谟的眼前的时候,范承谟更是痛哭流涕。他是老汉奸范文程的儿子,是骨子里已经满洲化的汉人,对于大清的忠诚甚至比满洲旗人还要高。 范承谟不允许他心目中大清就这么倒下,他要做那个为大清力挽狂澜的男人,当下范承谟便点头答应配合徐文焕演一出戏。 第二天天一亮,眼尖的华夏士兵便看到福州城头的旗帜已经换成了满清的旗帜,连忙上报给林陛。 林陛举着望远镜看到城头上飘扬的满清福建总督的大纛,对身边的下属冷笑道:“看来耿精忠是想一条道走到黑,投降满清了。” 一旁的陆战队主官马晓军请战道:“大帅!属下这就带兵将这鸟人给大帅抓过来。” “不着急!你先安排一个千总的兄弟挡在福州城官员有可能的外逃之路,不能让福州重要人物逃走与满清的大军汇合!” “属下明白!” “既然耿精忠不识抬举,那就打到他服气,传本帅命令,调集小型夹板船进入闽江,给本帅狠狠轰击福州城墙。 本帅要让耿精忠明白,即使我军不用炸城墙的办法,一样能够轻而易举地攻下城池。” 随着林陛一声令下,三十艘小型夹板船进入抵近福州城墙,舰载十二磅长炮轮番砸向福州城墙。 福州东面面向闽江的城墙顿时笼罩在白烟之中,刚刚登上城墙观看敌情的范承谟就被迎头砸来的炮弹打了个灰头土脸,在戈什哈的护卫下赶紧狼狈地逃下城墙。 下了城墙的范承谟还心有余悸,皱着眉头向徐文焕问道:“什么时候这海寇的火炮这么凶猛了?” 徐文焕苦笑一声道:“这样的舰船在海寇中都是最小的海船,卑职听说海寇手里有一种如山岳般大小的海船,一艘船上就有上百门火炮。” “难怪啊!”范承谟忽然咬牙说道:“鳌拜误国啊!” 徐文焕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范承谟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指责鳌拜当年短视,没有趁着海寇势颓的时候,一鼓作气将海寇剿灭。 “范大人,鳌拜已经伏法多年,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眼下海寇已经动了真格的,城破迫在眉睫,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告诉耿精忠,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现在福州已经无法守住,与其被海寇一锅端了,不如趁着实力还在从其他城门出城到南平府与康亲王汇合。” “卑职明白了,这就与靖南王商议,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做出决定。” “你去吧!老夫先在这里指挥士卒抵挡海寇的进攻,记住,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卑职明白!” 徐文焕赶紧掉头骑上一匹马就往靖难王府跑,到了府门口,不顾府门口士卒的阻拦硬闯进王府冲进耿精忠的书房。 耿精忠早已得到麾下将领的禀报,知道自己竖起满清的旗帜彻底的激怒了郑氏,郑氏如今正在猛攻城墙,在猛烈的炮火轰击下,城墙垮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耿精忠现在正在与自己的心腹将领王世瑜商议下一步的行止,之所以没有将徐文焕喊上,是因为耿精忠已经猜到徐文焕与满清有了勾连,并不能被完全信任。 这时候徐文焕从门外闯了进来,连气还没喘匀便说道:“范大人吩咐,让靖南王抓紧时间带领家小撤离,到南平府与康亲王的大军汇合,到时候合兵一处,再回头攻打福州。” 王世瑜与耿精忠对视一眼,耿精忠轻轻地点点头,王世瑜冷不丁抽出腰刀,架在徐文焕的脖子上骂道:“你这背主的小人,是想将主公推向万丈深渊吗?” “王将军!这从何说起?” 王世瑜冷笑道:“你这狗贼干了什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是靖南王念旧,一直不愿对你下手,怎么现在有了范承谟是不是觉得自己攀上高枝了?” 徐文焕忽然发现自己这两天的积极表现做的过分了,引起了耿精忠的怀疑。想到这里徐文焕赶紧跪地磕头道:“靖南王!臣是偷偷联络了康亲王,可是臣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靖南王啊!” “你为了本王,是为了你的顶戴花翎吧?”耿精忠冷哼道。 “靖南王!臣不否认臣有私心,可是靖南王应该也想过,如今靖南王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趁着现在还有一点儿实力,能够跟朝廷谈一个好价钱,等到本钱都拼光了,靖南王还有什么资格与朝廷讨价还价?” 耿精忠本就是个耳根子比较软的人,被徐文焕一番话说的有些动摇,这时王世瑜接话说道:“王爷!自古与敌人相比,上位更痛恨背叛者,我们基于满清就是背叛者,就算是现在因为稳定人心,康熙放过我们,等到天下大定,一定会翻旧账的。 王爷久在满清朝廷,应该知道满清旗人的狠辣,我们在满洲旗人的眼里不过是有点用处的奴才,当我们没有用处之后,肯定会是兔死狗烹。” 耿精忠现在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王世瑜忽然暴起,手起刀落一刀将徐文焕斩杀在书房之内。 王世瑜突然暴起杀人的动作吓了耿精忠一跳,倒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带着颤音喝问道:“王世瑜!你想干什么?谁让你杀人的?你眼里还有本王吗?” 连着问了三句话,耿精忠缓过一点儿神来,指着王世瑜等他回答。 王世瑜单手拄着滴血的腰刀单膝跪地道:“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满清已经没有机会了,天下早晚都是郑氏的。 你也看到了,堂堂大清竟然与郑氏签订了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二十一条哪一条不是非常的苛刻,可是满清朝堂竟然欣然接受,那康熙更是亲自到天津面见华夏王。 这不就是拱手称臣吗?有郑氏这样的强敌在,满清根本就没有机会在中原站住脚,如今郑氏没有全取天下,是不想取,而不是不能取!” “为何不想取?” “郑氏的政治体制与满清或者与之前所有的朝代都不尽相同,若说哪一个朝代能够找到郑氏的影子,那就是秦朝吧。 因此郑氏要想统一天下,就必须要准备足够的官员,保证每一个地方都是郑氏培养的官员。眼下郑氏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官员,没有官员形成有效统治,郑氏宁愿暂时不去接管这些地方。” 耿精忠越听越不对劲,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何对海寇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会是已经投靠了海寇吧?” “回王爷!实不相瞒,十年前标下就已经加入复兴会,是复兴会下属天地会福建分舵舵主,是整个福建最高长官。” “你现在想干什么?” “标下什么都不想干,只要王爷没有离开福州的心思,卑职就什么都不做,依然是王爷的亲卫。” 一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侍卫头子竟然是郑氏海寇的大官,耿精忠就不寒而栗,浑身已经被汗湿透,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既然是郑氏隐藏在本王身边的大官,这些年为何没有做任何不利于本王之事?” “标下得到的指令是看住王爷一家,不让王爷一家离开福州,至于其他事那不是标下的责任,郑氏的军队想要拿下福州轻而易举。” “本王明白了,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本王?” “大明在南洋复国,急需能够指挥军队的武臣,若是王爷不嫌弃,可以到大明麾下任职。” 耿精忠被雷的外焦里嫩,大明亡国多少年了,怎么现在又在南洋复国了,这天下怎么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福州地位 自己身边的人接连背叛,对耿精忠的打击非常之大,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能够有现在的地位不过是仗着父祖的荫庇。 如今已经满盘皆输,他已经彻底的心灰意冷,写了一道手令将福州的兵权全权委托给王世瑜之后,便让王世瑜出去,自己则枯坐在书房等待命运的到来。 王世瑜拿到手令之后没有怠慢,命人将徐文焕的尸体清理出去,随即带兵到东门将正在指挥守城的范承谟擒住,便让人在城头竖起了白旗。 林陛看到城头竖起了白旗,不知道福州城内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还是下令暂停炮击,这让摇摇欲坠的城墙得到了保全。 这时城内出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打着白旗来到大军百步之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卑职王世瑜求见林大帅!” 在侍卫们确定来人并无危险之后,走上前问道:“你见本帅有何贵干?”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来人说了一句话。 “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林陛对了上来。 “卑职福建分舵舵主王世瑜拜见左护法!” 林陛是复兴会左护法将军,这个隐秘的职位只有复兴会之人知道,就是天地会底层的人都不知道,眼前之人肯定是复兴会的高层。 “王舵主请起来,你是知道的,我复兴会并不兴跪拜之礼,你的信物呢?” 王世瑜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块形制特殊的木牌,木牌上特殊的花纹能够证明来人的身份。 林陛做为复兴会创始人之人,自然知道这些东西,验过木牌之后,便笑着说道:“王舵主辛苦了!福州城内如何?” “回大帅!耿精忠已经将城内的兵权赋予卑职,眼下福州已经在我华夏的控制之下。” 林陛想了一下吩咐道:“将城中的人马全部撤出城外,不要骚扰城中百姓,同时要保证耿精忠家小的安全。” “卑职明白!那个范承谟要怎么处置?” “这种高级别的犯人还是交给大王处置,我们就不操这个心了!” 王世瑜的动作很快便将城中的军队都撤出了福州城,这些军队在经过裁撤之后,剩余的合格兵员将会打散分到各个部队中。 不过以郑军的要求,满清的军队其实大多数都是不合格的,不过考虑到这些士卒除了当兵之外,也不会干什么职业,这些士卒很大程度上都会被编成工程兵,以后将会活跃在华夏的基础建设工地上。 这当然是主动投诚的待遇,若是被俘虏的那就没有这种待遇,同样是在工地上,不过干的却是劳役,在工程兵的监管下干活。 至于王世瑜的安排,想要带兵就去军事学堂完成高级军官的课程,若是不想带兵打算从政,那就到吏部的政务学堂学习。 总之在没有经过新政的培训之前,是不可能担任任何的职务。 林陛进驻福州的刚刚把整个城池的治安与百姓情绪稳定下来,还没来得及召见耿精忠,清军就已经兵临城下。 康亲王杰书亲自在城外叫阵,要林陛出城答话。林陛很清楚清军要说什么,既然对方要谈那就谈一谈。 林陛只带了一个千总的人马便出了北门与杰书相见,杰书是代善的孙子,因为承袭代善爵位的满达海一系论罪降爵,礼亲王一系爵位便落到了杰书头上,因其在受封之前便已经被封为康郡王,便改礼亲王为康亲王。 三藩乱起,被委派到浙江督战,几年下来,与喇布配合已经扫清了耿精忠打进浙江、江西之敌,如今眼看就要拿下福州大功告成,怎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郑氏截胡了。 要说杰书不生气,那是假的。尤其是郑氏海寇还与朝廷有条约,怎么能够背信弃义,擅自攻打朝廷的城池。 双方在北门相见,康亲王一上来便指责道:“林将军!朝廷与贵部已有条约签订,为何贵部毁约擅自攻打我大清城池?” “杰书先生!我部是从耿精忠手中夺下的城池,与满清何干,何来攻打满清城池一说?” “我军已经与耿精忠议定投诚事宜,只待我军抵达福州便献城投诚,怎料贵部不讲道理,竟然捷足先登。” “请问杰书先生可有证据证明耿精忠与杰书先生达成了任何书面的协议?” “虽然没有书面协议,但是已经与耿精忠身边谋臣徐文焕达成一致意见,耿精忠已经同意投诚。” “是吗?本帅身边这位将军是耿精忠的亲卫王世瑜,杰书先生可以问问他耿精忠有没有答应贵部的条件。” 王世瑜没等杰书说话便主动说道:“徐文焕那背主之贼已经被某家一刀砍死,我家王爷从来都没有与满清媾和的想法,全是那狗贼私下里的勾当,如今福州城已经落到了郑氏手中,满清有本事就将福州攻下来,没这本事就趁早滚蛋。” 王世瑜这话说的非常不客气,丝毫没有给杰书这个满清亲王一点儿面子,杰书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浙江总督李之芳勃然大怒。 指着王世瑜大骂道:“你耿氏世受国恩,却枉顾君恩背叛朝廷,还有脸说什么背主,这天下最大的背主之辈就是你们这些先背叛大明,再背叛的大清,现在又准备卖身郑氏海寇的三姓家奴。”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骂人都是连祖宗三代都一起捎带上,甚至还能扣上一个活吕布。 王世瑜冷笑一声道:“耿氏祖上做了什么,不是我家王爷一个没出生的人能够左右,等到我爱家王爷能够掌握权柄的时候,便一直想着恢复汉家衣冠,不管这个汉家衣冠的天下是谁在坐,至少天下百姓都不需要再受剃发易服的羞辱。” 说完王世瑜还不忘摘掉头盔指指自己头上的发髻,这种无声的羞辱比语言的攻击还要厉害,这几乎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软肋。 毕竟凡是读书人都读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只要看到先人的画像、冠服,若是有稚童询问:为何我们与祖宗不一样,这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但凡要点儿脸面的人都受不了。 李之芳也是读书人,也一样受不了这样的羞辱,顿时被羞辱的面红耳赤,这就是给满清当官的原罪。若是满清已经一统天下大家都一样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偏偏现在是拿衣冠说事的乱世。这种杀伤力的放大了很多。 “王世瑜!你住口,说老夫背弃衣冠,剃发易服,这事你没干过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天下所有剃发之人? 若是当初你能宁死不剃发,老夫还能敬你是条汉子,现在你来说这种话,不过是那随风倒的墙上芦苇。” “王将军没有资格说,本帅可有资格?这天下还不是所有地方都已经剃发,至少我华夏还在守护着祖宗的尊严。” 林陛一张嘴,就是剃发争论的终结者,因为这就有一个现实的例子,只要不想剃发还是有办法不用剃发的。 如此再拿剃发是天下大势所趋,那就是不要脸了,李之芳还没有练就这么厚的脸皮。 在道德上站不住脚,李之芳还想争辩几句,被杰书拦下来,冷笑道:“林将军,本王奉劝你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会被撑死的!” “是否撑死那是我华夏的事,就不劳杰书先生费心了,若是贵部不打算破坏双方的条约,那就请撤兵,若是打算破坏条约,那就放马过来,只要你能攻下福州,这福州城就是你的。 若是攻不下来,别说是福州,就是你们现在占据的州府还能不能保住还两说,毕竟你们可以挑起战争,但是却不能结束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战争,那要我华夏说了算。” 第二百八十章 耿精忠与范承谟 杰书很想硬气地说一句,老子就跟你打一场,谁赢了福州就是谁的,可是他却不敢,他承担不起挑起战端的责任。而且有一点林陛说的没错,他拿不出任何耿精忠与满清达成条约的文本内容。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郑氏海寇为何什么事都要落在纸上的原因了,只有落到纸上才不容抵赖,口头约定变数太多,很难做为证据,除非有足够分量的证人。 原本是有足够分量的证人,可是这个证人已经被王世瑜一刀杀了,可以这一刀解决了很多的隐患。 无奈之下的杰书最后在福州城外与林陛签下瓜分福建的条约,华夏拿下漳州、泉州、兴化、福州四府,满清方面拿下汀州、延平、建宁、邵武四府。 满清控山,华夏临海,双方分福建而治之。 双方达成协议之后,杰书退回延平府,在延平各地修筑防御营寨,一方面防止华夏方面的突然袭击,另一方面严防四府百姓偷跑到华夏控制的土地上。 将杰书打发走,林陛才有时间将耿精忠约见耿精忠,这些天一直被软禁在靖南王府的耿精忠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颐指气使的气度。 在福建总督府见到林陛后,赶紧上前行礼道:“罪人耿精忠拜见林大帅!” 看着一脸憔悴的耿精忠,林陛安慰他道:“不管你的祖上做了什么,至少在反抗满清、恢复华夏衣冠这件事上你是做对了。 若是说华夏方面能够给你什么样的优待,那是不可能的,本帅也不会拿这些东西忽悠人,眼下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到望加锡参与大明复国,大明君臣现在缺少能够带兵的武将,你到了那里,会得到大明君臣的重视。 第二条路是,你若不想离开福州,那就只能做个富家翁,靖南王府肯定是不能住了,华夏方面允许你和家人带走王府的私人财物,以后在我华夏治下是经商、还是经营作坊,亦或是买地做个地主都可以。”. 这些话其实王世瑜已经提前跟耿精忠打好了招呼,耿精忠也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他才三十多岁,还不想就这么蹉跎一生。 既然能够到望加锡带兵,那就说明郑氏并不会将他当做防备的对象,至于说什么大明复国,在耿精忠心里不过是郑氏想要打发朱明宗室的一个过场。 不过耿精忠还是好奇这个望加锡到底在哪里,有多大的地盘? 林陛将南洋的地图让亲卫挂起来给耿精忠讲道:“这望加锡是一个大岛,大小有一个福建再加上半个浙江那么大。 不过上面现在的人口都是土人,形成分散的几个部落,大明君臣上岛之后,需要将这些部落一一征服纳入王化。” 耿精忠愣了一下,这么大一块土地怎么郑氏怎么就舍得给了朱明宗室了呢?原本还以为撑死了也就一府之地,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土地。 “林大帅!华夏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林陛微笑道:“我家大王担心他的新政会将华夏引入歧途,将大明安置在望加锡,继续用传统的模式治理,两相进行比较,若干年后,一旦发现传统的模式更适合我华夏的发展,再改回来也能有一个参照物。 天下的土地那么多,在华夏一统天下的过程中,肯定有很多与华夏理念不同的英才,这些人总不能都杀了。 大王一贯的主张都是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我华夏每一个百姓都是宝贵的资源,不能在内战中白白消耗掉。 因此在现在天下大乱的时候,我华夏最主要的目标不是打仗,而是收拢难民,给难民一条活路。大陆的人口减少,也能让天下的土地更加的宽裕,留下来的百姓也能多分的几亩薄田,至少不会为三餐不继而发愁。” 耿精忠没有想到这大明复国与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郑氏竟然是真心要扶持大明建国,而且还要在海外建成一个样板。 看来这海外大明大有可为自己到了望加锡,只要能够得到重用,说不定用不了多少年,自己依靠自己的本事一样能够做到位极人臣。 原本还想着借望加锡这个跳板融入郑氏,没想到还能在海外大明能够有一席之地,这倒是让耿精忠感到一丝意外之喜。 决定了要南下加入大明,耿精忠便收拾好家当,只要有南下吕宋的船只,就会搭乘船只一路南下到三宝颜与朱术桂等大明君臣汇合,送走了耿精忠,还有一个人需要林陛处置,这个人就是满清的福建总督范承谟。 这个人是满清的铁杆忠臣,而且这人在闽浙两地都颇有官声,是个政绩民心都很不错的官僚。这样的人若是杀了,会非常影响华夏在百姓中的声望。 可是这样的人想要劝降又谈何容易,最简单的办法是将这老官僚送到承天府让华夏王去头疼,若是如此处置,怎么能够显示出林公台的能力。 林陛让王世瑜去牢房试探了几次,都被范承谟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人就是典型的满请忠犬。 对于这样又臭又硬的人,林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为了显示诚意,林陛亲自去了一趟牢房见范承谟。 虽然被关在大牢中,但是范承谟并没有受什么罪,一来是范承谟官声不错,就算是底层的狱卒也挺敬重他。 二来狱卒们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看着郑氏高层多次来大牢中劝降,每一次的态度都很尊敬,这就让狱卒们产生了一种范承谟随时都有可能出去的感觉。 没有人会得罪一个也许第二天就成了封疆大吏的囚犯,除非受人指使,或者脑子有病。 林陛进入牢房的时候,范承谟正坐在铺着稻草的床铺上看书,似乎还看的非常的入神,就连狱卒打开牢门都没能让这个老倌儿抬一下眼皮。 林陛知道这老小子就是故意的,因此他反其道行之,以前王世瑜来劝降的时候都是态度非常尊敬,而林陛可不惯着他。 吩咐自己的亲卫将范承谟手中书本夺走,冷笑道:“本帅知道你想做满清的忠臣,这一点上你比你爹强,懂得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 不过你这忠臣忠的对象却是整日想着将天下人都变成奴才的满清朝廷,听说你是前宋范文正公的后人,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本帅是个带兵的粗人,不过也听过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传世名句。本帅好奇的是若是范文正公听说他的子孙剃发易服投靠异族,屠戮自己的族人,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对于林陛这样借着范承谟的祖宗公然羞辱他,范承谟毫不在意,根本不接林陛的茬,轻蔑地说道:“还有比这更恶毒的话吗?老夫受着!老夫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大清之臣,老夫不忠于大清忠于谁?” “你觉得你忠于满清是尽人臣本分,可是你忠于的满清都干了什么?远的不说离得太遥远,就说这近十多年的事,满清朝廷肆意兴起文字狱,对天下有识之士肆意杀害。 同时一个迁界禁海,让沿海百姓死了多少人,你就不怕这些惨死的百姓半夜到你的梦里找你算账吗?” “朝廷迁界禁海还不是你们害的,没有你们频繁在沿海骚扰,我大清会出此下策吗?” “好一个因为我郑氏才让满清朝廷出此下策,若是有一天只有杀光天下百姓才能让满清朝廷存在,是不是你们也认为就该杀光天下百姓? 我家华夏王从来没有反对过满清夺取了大明的江山,大明丢失江山是大明的问题,可是满清夺得江山之后都干了什么? 当初蒙元横扫天下,也没有逼着百姓剃发易服,而是汉人留汉人的发型,蒙人留蒙人的发型,满清可有将天下百姓当成他的子民?” 范承谟根本就听不进去林陛所说的这些话,在他看来无论是剃发易服也好、文字狱也罢,这些都是大清朝的统治手段。 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让天下尽快平稳下来,那就是好的手段,只有天下安稳下来,百姓才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为了天下安稳,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对于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人,林陛也是没辙,既然非要给满清陪葬,那就随便他了。不过以范承谟的官声、民心,不可能当做死刑犯对待,既然不愿意改变思想,那就进劳改营去改造吧。 范承谟没想到郑氏海寇这么不拿士大夫当回事,竟然将他丢进了劳改营,林陛的大军接管福州之后狠狠地打击一批城狐社鼠,严打之下一些民怨深重的青皮混混被执行了死刑,其他没有命案的混混也被打入劳改营开始整修福州城的街道环境。 就这一举动,一下子争取到了福州百姓的民心,老百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感觉过原来福州城还能这么安全,大姑娘、小媳妇再也不用担心上街买个胭脂水粉还要被无赖子调戏,甚至还会出现强抢民女的恶性案件。 范承谟被安排到了清理城内排水沟的整修工程中,臭烘烘的臭水沟里面夹杂着各种污秽物,味道能够让人将三天吃过的饭菜都吐出来。 在郑军士兵的监督下,一个个劳改犯跳进排水沟里用铁锹将排水沟中的污泥清理出来,用小推车推到城外偏僻的荒地堆积。这些不名之物虽然味道难闻,但是发酵之后却是上好的农家肥。 周边种田的农户是非常愿意将这些污秽物倒进自家的田里,有了这些农家肥的滋养,庄稼会长得格外茁壮。 范承谟出生在富贵人家,从小就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哪里受过如此的委屈。赤着双脚跳进沟渠清理令人作呕的污秽物,在范承谟看来这就是郑氏在羞辱他。 当天晚上范承谟就想自杀,以死明志,可惜的是郑军对他的看管非常严格,根本就没有给他自杀的机会。 连续几天的劳作,范承谟终于适应了沟渠污秽物的味道,就算是刚刚干完活,一身的臭气,也能面不改色地端起饭碗吃饭。 每天范承谟都在苏武牧羊的典故激励自己,让自己有一个努力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可惜的是苏武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会气的从地底下爬上来。 一个为蛮夷效力的背族之人也配和苏武相提并论,连续干了几天活之后,一起干活的囚徒都觉得跟他们一起干活的这个老头儿与他们不一样。 虽然每天跟他们一样的干着最肮脏的活计,但是却在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仪容。就连胡子都打理的一丝不乱,看起来倒像是为大户人家子弟教书的西席。 与范承谟配合干活的混混见范承谟每天都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哑巴,便好奇地问道:“我等这些混混平日里坏事做尽,才有此磨难,老爷子是犯了什么事会跟我等这些烂人一起干这腌臜事?” 范承谟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用铁锹清理着沟渠中的污泥。 混混见他只笑不说话,便认为他真的是个哑巴,便安慰范承谟道:“老爷子!你要有什么冤屈若是说不出来,咱帮你去喊冤,这华夏军队不是不讲理的人,别看人家将咱这些烂人抓起来干这些腌臜事,咱还真就提不起恨人家的心思。 别的不说,就说将我等这样的烂人抓起来,也不是一股脑儿的丢进劳改营服苦役,而是经过仔细的甄别,多大的罪就定多大的罪名。 这案子审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的敷衍了事,比起原本的满清和后来做主的耿氏强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你要是有什么冤屈说不出来,咱说你点头摇头,说的对你就点头,说的不对你就摇头。只要把事情弄清楚,华夏官府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范承谟越听越不对劲,这郑氏海寇才占据福州城几天时间,怎么就如此的得民心,就连服刑干最腌臜活计的混混都觉得郑氏的官府仁义呢? 第二百八十一章 福建建设 这个困惑压在范承谟的心头让他感觉上不来气,就算是他在闽浙两地殚精竭虑这么多年也没有这么高民意。 郑氏海寇到底用了什么妖术,能够让百姓这么俯首帖耳,难道就因为海寇是汉人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原本想要求死的范承谟忽然不想死了,他想要好好地看看这郑氏海寇到底是如何做到让百姓这样认同他们的。 范承谟的态度改变很快就被汇报到了林陛的案头,不管范承谟出于什么目的不再求死,只要改变了态度,那么在思想上改造他就成为了一种可能。 林陛吩咐负责看管范承谟的工作官员,一定注意观察范承谟的一举一动,这是华夏到目前为止俘虏的最高级别的满清高官,做好对范承谟的改造工作,将会为今后应对越来越多俘虏的满清高官提供宝贵的经验。 范承谟要是知道自己成了林陛做高级俘虏工作的试验品,也不知道会不会气死。范承谟会不会被气死不知道,不过在劳改营服劳役的囚徒都知道劳改营中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哑巴老头儿。 一晃过去了半个多月,福州城中的排水沟已经清理干净,范承谟以为这个工程已经完工,没想到海寇不知从哪里原来了一大批一模一样的灰色石板,将这些明沟全部石板盖住,这样一来明沟变成了暗渠。 这些暗渠的污水会顺着暗渠流出城外,城外修建了一座用砖石砌筑的巨大的排污深坑,这些污水进入深坑之后进行沉淀发酵之后,便能用于农田灌溉。 非工业时代,这样的污水处理办法已经足够满足城市的排污治理,范承谟默默记着海寇做的这些事,这些看似与民生没有多大关系的事,却深深的影响着百姓的生活。 经过治理过后的福州城更加的干净了,街道两旁不远处就有一座公共茅厕,这些用于百姓出门时方便使用,每一座茅厕都有专门的管理者进行打扫清洁,并且用生石灰进行消毒。 这些城市治理的概念颠覆了范承谟的想象,他没想到城市还能这么治理,可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此治理城市,城市中增添了那么多的岗位,岂不是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想要满足这些岗位的薪俸,就要向百姓多征收赋税,对百姓的税赋收的多了,百姓又怎么会愿意,郑氏刚刚进城建立起的民意就会在一次次的加税中丧失殆尽。 郑氏海寇会这么目光短浅吗?若真的这么目光短浅,如何能够建立起这么强大的势力。 就在范承谟在劳改中琢磨华夏的城市管理,以及税收制度的时候,华夏王郑经从安平王城来到了福州视察。 郑经是从漳州一路北上视察过来的,两府之地虽然刚刚拿下,但是郑氏在这两府的影响力还在,百姓对比满清与郑氏的施政,更加怀念郑氏统治的时候。 当年郑氏因为海上利益丰厚,根本不屑于盘剥百姓那点儿赋税,因此对于百姓非常的仁厚,若不是有战争的破坏,百姓在郑氏的治下日子过得非常的不错。 这就是郑氏在福建的人心基础,也是另一个时空郑经反攻的时候首选福建的原因,在福建郑氏有人心基础。 这个时空郑经选择了控制沿海的战术,首选了广东为进攻目标,福建在耿精忠的治下受尽了苦头,福建本就是人多地少,又是八山一水一分田。 没有海贸的利润,耿精忠要想维持大军作战就得对内进行横征暴敛,因此福建百姓对耿精忠之恨远甚于满清。 华夏军队开进福建之后,立刻受到了福建百姓的夹道欢迎。除了在府城受到了一些阻力之外,其他各个县城都是传檄而定。 为了尽快的稳定福建的局势开始推行新政,陈永华从承天府、琼州府、以及广东各地抽调了大量的基层官吏充实福建各个地方,用以替换原本盘根错节的地方官吏系统。 这些失去了权柄的地方实力派又怎么会甘心自己手中的权力旁落,自然使出各种手段对付华夏派驻地方的官吏。 可是这些年华夏上下早已积累了丰富的新政经验,早已了解了这些官吏对付外来官吏的套路。无非就是控制黄册,制造亏空,甚至利用一些手段给新上任的官吏栽赃。 然而这些套路用在华夏官员身上毫无用处,华夏官吏根本就不打算用万历年间修订的黄册,而是一上来就将所有的黄册账本封存,然后清点库存,同时进行查账。 这一招就将大批的贪官污吏拿下,尤其是在各个衙门六房的胥吏,更是一查一个准。凡是被查出有问题的官吏,统统发配到劳改营进行劳改。 官府公职人员是最容易控制的,难得是地方宗族势力与士绅大户,这些人与老百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一个快要饿死的百姓与本地进士家都有着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这些人在地方上非常有影响力,远不是官府中那点官吏可以比拟的,为了对付这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华夏官吏在广东已经积累的丰富的经验。 首先要做的就是清丈土地,清丈土地绝对是对付士绅大户的利器,然而在面对官府对土地的清丈,地方的士绅大户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阻挠。 甚至极端的时候,他们能够弄出人命,用死人来激起百姓对官府的强烈排斥。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用强力手段将百姓的骚乱镇压下去,也失去了民心。 在百姓心中埋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想要获得百姓的信任,必须要团结大多数,孤立一小部分。占大多数的百姓肯定是穷人,这就注定了华夏的官府必须为穷人张目才能获得大多数百姓的信任。 新政推行的过程非常地不顺利,福建的情况与广东不同,福建是科举大省,地方上到处都是进士牌楼、举人牌楼。 可以说能占的土地早已被这些士绅侵占完毕,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是赤贫的无产者。其余的一些百姓有很大一部分又将自己的土地投献给这些进士、举人老爷,百姓们利用朝廷优待士绅的空子,将本该属于国家的赋税与士绅分肥。 清承明制,在清初的时候基本上沿用了明朝的制度,真正得到改变的是雍正登基之后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以及火耗归公,这些政策让满清的岁入有了大幅的提高。 华夏的新政做的比雍正更彻底,直接取消了人头税,而且在田税上采取低税率,为了保证百姓不被士绅剥削,在清丈土地的同时,将愿意移民的百姓移民到南洋各地。 或者鼓励百姓离开土地进城做工,随着华夏控制了东南沿海地区,丝织业很快就会蓬勃发展起来,这种供不应求的奢侈品布料,有多少都不愁卖,完全是卖方市场。 大量的无地百姓离开土地,就会人为地造成乡村人力短缺,地主想要维持生产,就必须要提高佃户的待遇。 或者按照官府的农业新模式进行农场化经营,想要进行农场化经营,就要购买华夏推出的农业机械,当然若是种植桑蚕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大量的人力。 若是一些士绅大户实在不愿意在华夏的治下生活,也没有问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带着家小前往吴三桂或者满清控制的地盘,去这些地方,官府不允许带走任何的财富,只保留能够离开华夏控制区的路费。 另一条是选择去望加锡加入大明的治下,这条路官府允许带走全部的财富,甚至官府还可以按照市价八成的价格收回。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给这些对抗者多一条选择,而是为了让坚决反对新政者感觉自己还是有退路的。 对于福建新政如何推行,郑经只是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具体如何执行需要基层官吏非常强大的执行力。 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就体现出新的教育系统的威力,这些基层官吏基本上都是承天府或者琼州府新学学堂培养出的学生。这些基层官吏并没有旧的科举体系的官吏对于士绅的敬畏,在面对士绅的时候完全是采用平视的态度。 这让士绅们非常的不舒服,这些基层官吏在士绅眼里就是原本县衙的胥吏,蝼蚁一样的人物,竟然敢对着他们公开叫板,而且还是满口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更过分的是这些年轻人刚刚踏进官场还没有受到官场的污染,完全是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加之华夏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势力,内部也不会如老旧势力那般有太多的互相倾轧。 只要做出成绩,就能获得升迁,华夏在扩张的情况下,官吏的数量一直都是处于缺编状态,各个地方官员在与吏部开会的时候,第一个要求就是要人。. 正是基于华夏目前的国情,根本无法进行快速扩张,尤其是华夏要求无论占据哪里都必须将政权深入到最基层的村落。 对于基层如何做,郑经其实关心的不多,他更关心的是制度的建设,当出了问题的时候如何解决问题才是他这个掌舵人最关心的问题。 郑经与陈永华抵达福州城的时候,福州城已经恢复了秩序,老百姓已经能够自由的出入街市,一场战争还是给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城市带来了萧条。 林陛将郑经迎接进福州城,在总督府落座后问道:“大王!您来福建只是单纯的视察吗?” 郑经摇摇头道:“有你林公台在福建主持工作,寡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寡人来福建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还记得当年郑泰存在倭国长崎的那笔银子吗?” 林陛点点头道:“倭国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愿意将这笔银子交出来。” “以前我们每年的岁入要依靠对倭国的贸易,不敢与倭国翻脸。现在是时候讨回这笔债了,在与倭国开战之前,首先要将平户的叔叔给接出来,不能让倭国用叔叔做人质。” 林陛大吃一惊,他可不是眼高手低的书生,郑氏最熟悉的国家应该就是倭国,别看倭国地盘不大,可是人口众多,地形复杂,真要开战恐怕一时半会儿根本就结束不了。 “大王三思啊!倭国可是人口千万的大国,而且倭国百姓思想偏激,若是一心与我华夏对抗,我们会徒劳无功的。” “寡人并没有与倭国全面开战的打算,至少在华夏一统之前,没有这个打算。咱不是去打仗,咱是去讨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 可是复莆却不同意对倭国用兵,复莆认为区区三十多万两银子,一场战争下来的消耗至少十倍于三十万两,以战争的方式讨债并不划算。” “大王!陈大人说的有道理,若是只单纯的为了讨债,这场战争真的没有必要。” 陈永华接过话说道:“大王!您看连公台都觉得这件事并不靠谱,倭国不同于南洋那些土人,是一个已经充分地吸收了中原文化的国家,各个藩国看似自主性很大,可是一旦遇到外敌,立刻就能形成合力。 我华夏劳师远征就算能够逼迫倭国还钱,付出与收益也不成正比,而且因为开战的原因,我们与倭国的贸易就会彻底的中断,会受到更大的损失。” 郑经没想到连林陛也反对攻打倭国,这些年郑氏与倭国的关系非常紧密,郑芝龙起家就是靠着垄断倭国的贸易。 郑氏上下普遍对倭国都有好感,对于攻打倭国还是有一些抵触的心理。郑经必须要将郑氏上下这种与倭国的情感斩断,毕竟这些臣属并不知道倭国后世对华夏犯下的累累罪行。 这个国家必须要给它拴上链子,压制住其国家的发展,无论什么时候,华夏都必须能够牢牢地掌控着这个国家的命脉。 郑经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将在平户的叔叔扶上倭国政坛,成为一个外样大名。 第二百八十二章 郑经问政 对于陈永华与林陛都反对进攻倭国,郑经也不能一意孤行,他还要听取一个人的意见,这个人就是如今驻守松江的刘国轩。 就在郑经抵达福州之前,就安排快船通知刘国轩到福州来议事,在等待刘国轩到来的时间里,郑经也没有闲着,亲自接见了准备前往三宝颜的耿精忠和准备到承天府陆军学堂学习的王世瑜。 耿精忠没想到郑经竟然亲自到了福州,以前他是瞧不起郑经的,觉得郑经就是个二世祖,年纪轻轻就让自己声名狼藉。 郑经与陈氏通奸这件事的影响非常之大,在伦理道德上是受尽了士大夫的批评。这种影响当然也影响到了满清高官对郑经的判断,从而放松了对郑经的警惕。 如果掌管郑氏的是郑成功,可能满清上下会更加的对郑氏重视,或许也不会给郑氏十年安稳的发展时间。 要不怎么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当初的耿精忠是满清的藩王,郑经是明郑的藩王,双方的地位是对等的。 如今真正的见面,双方之间的地位却已经是天壤之别。耿精忠恭敬地给郑经磕头行礼:“罪臣耿精忠叩见华夏王!” “免礼平身!” 郑经亲自把耿精忠拉起来,拍着他的肩头笑着说道:“耿将军!暂时的挫折不要紧,寡人相信耿将军到了望加锡一定能够大展宏图。” “罪臣定会在望加锡好好干,不辜负大王的期望。” “耿将军不能这么想,望加锡是大明的土地,耿将军到了望加锡就是大明的臣子,大明新登基的皇帝是宁靖王朱术桂,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值得将军辅佐。” 耿精忠愣了一下,随即说道:“罪臣是大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大王的人。” “耿将军不必如此,我华夏之所以帮助大明复国,就是希望有一个与华夏不一样的制度华夏存在,让天下百姓选择。 不光是大明,寡人的几个兄弟也会全部封藩建国,他们完全可以选择他们自己愿意使用的制度治国,华夏的制度不可能包治百病,多个华夏文明互相借鉴,才能寻找到最优的政治制度。 华夏几千年一直延续这种外儒内法的制度,说明这种制度有着很强的生命力,寡人也想看看这样的制度在一个封闭的岛上会创造出怎样的文明。 寡人会将大陆上所有反对华夏新政,却没有什么恶行的读书人送到望加锡加入大明,几乎都是华夏精英组成的大明若是还逃不出三百年王朝轮回,那就说明华夏的这种制度有着先天的缺陷性。” 耿精忠暗中咋舌,这华夏王竟然如此大的魄力,把士绅读书人都送到望加锡,谁来给他牧守百姓,要知道不管谁做皇帝,也少不了读书人给他当官。 不过耿精忠也不傻,兴许郑经说的这些话就是在试探他,这个时候不管郑经怎么说,耿精忠就是一口咬定效忠华夏王。 把郑经弄得没脾气,只好任由他自己去想了,若是朱术桂以及他的后人连臣属都驾驭不住,那被臣属推翻就只能说活该了。 在接见王世瑜的时候,气氛就融洽多了,尤其是还有他的老上司陈永华在一旁陪同,别看王世瑜是复兴会暗线的重要人物,也是第一次见到郑经。 在给郑经与陈永华,以及林陛行礼后,王世瑜一脸兴奋地说道:“大王咱们什么时候将整个福建拿下,臣久在福建,看惯了过苦日子的百姓,再对比我华夏军队进城之后,百姓现在的生活,就越是希望早一天将天下平定,让百姓都过上承天府百姓那样的好日子。” 郑经知道王世瑜说的是真心话,以王世瑜的身份地位,在满清阵营里那也是妥妥的高级官僚,属于食利阶层。 若不是耿精忠起兵,就算熬资历,早晚都能熬个一镇总兵,甚至一省提督也不是梦想。 若不是心怀天下百姓,没有谁会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加入一个在当时看来几乎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组织。 “王将军!寡人也想赶紧一统天下,将华夏新政推行到整个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我们却没有那么多执行的官吏,去管理这么大的土地。 打下来不管,与没有打下来没有什么区别,想要尽快一统天下,那就要将我们现在的控制区建设好,在我们的控制区里培养更多合格的官吏,去分配到各个地方。 只有我们的政令能够下达到每一个百姓的身边,让每一个百姓都能明白朝廷的每一个政策的意义何在。 只有这样,老百姓才能清楚国家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而不会被贪官污吏蒙蔽。 寡人知道我们内部有很多声音反对与满清谈和,认为先将地盘打下来再说,至于缺少官吏,那就慢慢治理,等到官吏充足的时候再进行补充。 寡人就问了这些反对的声音一句话,这些我们无法深入管理的地方,地方上官吏、士绅是我们的臣民,还是敌人的臣民? 当我们是敌人的时候,我们可以采取任何对敌的手段,可是当他们成为名义上的自己人的时候,我们还能用各种手段吗?” 郑经说这些话也不是单单给王世瑜说的,更是讲给所有不理解为何现在这么好的形势,不趁势多占领一些土地,甚至有可能的话,将天下平定下来的人听的。 王世瑜虽然有一些政治头脑,但还是典型的武臣思维,认为这天下只要武力够用,那就用武力推平就是了。 至于华夏王所说的治理问题,那更是一窍不通,就连读书人大多数都不知道如何治国,更别说带兵打仗的将军。 对于华夏王说的这些王世瑜并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将来会被安置到什么地方。 “大王!臣到了承天府一定在陆军学堂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完成学业,为大王效力!” “王将军是辽东人,对辽东的地理风俗都很熟悉,等你在承天府结业之后,寡人想让你到双城子任职。 代替周全斌掌管外东北,外东北是我华夏对满清辽东之敌包夹的重要战略位置,为了保证在我们与满清进行最后决战的时候,不会跟大明当年一样让满清逃到漠北,必须挡住满清逃往漠北之路。 大明若是将蒙元的北逃之路挡住,将蒙元的有生力量消灭在关内,怎么会有大明几百年的边患。” 王世瑜知道在华夏内部有一个没有明说的潜规则,那就是越是在艰苦的地方任职,就越是容易升职。 因此他知道郑经这样的安排并不是有意为难自己,而是对他有所期望。 “臣明白了,定不会辜负大王的期望!不过外东北气候苦寒,难以生存,我华夏要经营外东北,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有些代价是我们必须要付的,这个时候不去经营,将来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大,如今的罗刹人已经入侵到黑龙江上游,若是再不经营,恐怕将来黑龙江都不属于我们了。” 陈永华点头道:“这一点臣坚决支持大王,这祖宗固有的土地我们坚决不能丢,即使现在没有用,不等于将来没有用。” “复莆说的没错,现在看起来没用的土地,不等于将来没有用,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责任。如今西方列强航海技术日新月异,正在满世界的跑马圈地。 若是我华夏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故步自封,早晚会被甩在时代的后面,最后被列强打上门来。 要想与这些列强竞争,就必须要把我华夏内部安稳下来,华夏北方两大势力,一个是西北的准噶尔,一个是北方的罗刹人。 这个两个势力早晚都会成为华夏的心腹之患,尤其是罗刹人残忍好战,是典型的强盗民族,这样的民族若是不将其彻底打疼,我华夏北方永无宁日。” 王世瑜没有想到华夏王竟然如此的重视北方那些不毛之地,当下更是表态一定会替华夏守好华夏的北方,将罗刹人从华夏北方赶出去。 在王世瑜离开后,林陛问道:“大王!满清在福建的督抚您见不见?” “你是说范承谟和刘秉政吗?” 林陛点点头道:“刘秉政疾病缠身估计活不了几天了,这个人多少还有一些华夏情节,支持耿精忠蓄发反抗满清。 不过范承谟却非常的顽固,臣将那老头儿打入劳改营,磋磨他的锐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算了,人各有志,范承谟在闽浙的官声不错,既然他愿意做满清的忠臣,那就成全他。问问杰书愿不愿意拿钱将这老头儿赎回去,咱也不多要,五十万两银子就成。 记住了,一定要大张旗鼓的询问,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是有意放了范承谟的,只要满清方面愿意出钱就行。” 林陛瞪大了眼睛,对华夏王的操作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一个顽固的老官僚,真要杀了还会在百姓当中引起不必要的反感。 若是不杀整日放在劳改营中,也显得华夏方面没有容人之量,反正这么个官僚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 现在好了,只要把这个价码喊出去,作难的就是满清了。愿不愿意赎回去,就看满清方面的考量了。 若是愿意赎回去,华夏得到五十万两银子,将范承谟的利益最大化,若是满清不愿意花这么多钱将范承谟赎回去,那对范承谟的打击是最大的。 连施琅与黄梧这样的货色,朝廷都愿意出五十万两不将二人交给华夏方面,怎么到了范承谟这样根正苗红的老奴才这里竟然不愿意了。 而且通过一个范承谟以后还可以多次进行这样的操作,抓住不愿意投降的满清高官都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进行操作。 反正成与不成对于华夏方面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这是大大方方的阳谋,是对满清民心士气的巨大打击。 三天后,刘国轩赶到了福州,郑经在福州总督府召集所有在福州的高级官僚议事,就连在泉州的陈莽也赶了过来。 刘国轩自从驻守在松江之后,日子就过得非常的憋屈,那种手里有力量却不能施展的别扭劲儿,让刘国轩浑身不舒坦。 他是华夏最核心的高级官员,当然清楚华夏的整体战略,也明白松江府的重要性,扼守着长江出海口,江南的商品想要出海就必须要经过华夏同意。 尤其是江南的丝绸、茶叶,以及江西的瓷器,想要外销最省力的运输方式就是走长江水道出海,至于满清如今还能出海的靠海位置只剩下浙江一地。 而浙江的出海口,却被定海挡住,想要出海先问问驻守在定海的华夏海军答不答应。然而道理是能够明白,憋屈也是一定的。 至于什么时候华夏能够开始全面进攻,那就要看吴三桂能够支撑多长时间,眼下吴三桂已经称帝,建立大周。 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只要满清还把自己当成华夏正朔,就与吴三桂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就是华夏所有政权的宿命,谁都不敢承担分裂天下的罪名。 这些道理刘国轩都能明白,却依然觉得憋屈,这次华夏王将他召到福州一定是有大仗要打,不管是打谁,他刘国轩都要争取带兵,至于松江这个地方还是交给文官治理吧。 果然在议事开始,华夏王就抛出了打倭国的议题,林陛与陈永华都是征伐倭国的反对者,洪磊是华夏王的秘书郎,身份决定了他不能随便发表意见。 高官只剩下刘国轩和陈莽还没有表态,郑经首先就问了刘国轩的意见,听到是以讨要存银为借口对倭国发动战争。 刘国轩当即站起来抱拳行礼道:“大王!臣赞成对倭国用兵!” 陈永华急了,立刻出言道:“观光慎言!倭国与我华夏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双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因为三十万两银子就发动战争,这是不义的战争。” 第二百八十三章 对倭战略 ,穿越之海权时代 刘国轩听到陈永华的提醒,顿时就明白了华夏王为何要将自己从松江府喊过来,看来征伐倭国在华夏内部的阻力不小,华夏王是想拉援兵呢。 这个时候支持华夏王的战略必然能够赢得华夏王的好感,不过这种关乎国家命运的战略不能张嘴就来,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都必须要有理有据。 “大王!诸位!大家只想着我们与倭国的经济利益,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倭国对我华夏的威胁?” “最尔小国能有什么威胁?”陈永华冷笑道。 “最尔小国?复莆是忘了壬辰倭乱了吗?一场壬辰倭乱让大明打的国库空虚,直接导致了几年后的萨尔浒兵败。 大明的国运可以说就是因倭国而衰,可以说没有壬辰倭乱,就不可能让建奴趁机而起,这样的因果都看不到吗?” 郑经没想到刘国轩竟然一招治敌,一下子就点到了要害上,让人无法反驳。若不是现在不流行鼓掌,郑经真想给刘国轩鼓鼓掌。 陈永华被刘国轩的话给堵的难受,偏偏刘国轩所举的例子还无法反驳,可是这是一回事吗? “观光!这不是该不该打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打的问题。” “复莆倒是说说为何不能打?”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华夏的岁入有两成往上都是与倭国的贸易收入,这还不算间接的税赋收入,若是与倭国开战,这些损失我们能承受吗?” “我们可以速战速决,只要在短时间之内完成战役目标,也就不影响我们与倭国的贸易活动。” “你刚才都说了壬辰倭乱导致了大明的衰乱,以史为鉴我们更要谨慎从事,战争不是我们想要结束就能结束的。” 看着刘国轩和陈永华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郑经也是头疼,他不能将自己后世的印象强加在自己的臣属身上。 而倭国这些年对于郑氏的重要性又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这就让郑氏上下对倭国普遍有好感。尤其是郑氏的身上还有倭国的血统,这就更让郑氏上下更是对倭国有亲近感。 郑经必须要打破这种惯性思维,让华夏上下明白自己是华夏人,最先照顾的是华夏的利益。郑经很清楚别看现在华夏蒸蒸日上没人敢拿郑经的血统说事,若是华夏出现困难,郑经的血统绝对会是有心人攻击的手段。 这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陈莽开口说道:“大王!臣有话说!” “陈将军请讲!” “是!”陈莽先给众人抱拳行了个礼继续说道:“打不打倭国其实没有必要讨论,宋太祖赵匡胤曾经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臣遍数华夏周边小国,唯一不愿臣服于华夏的国家就是倭国。 而且倭国一直有占据大陆的野心,而倭国想要进攻大陆就必须以朝鲜为跳板,朝鲜又是我华夏属国,向来对我华夏恭敬。 朝鲜有事我们不管处在什么情况都要出手相助,这不仅仅是华夏做为宗主国的责任,更是为了华夏自身的安全。 光在一个岛上,倭国就能积攒出发兵几十万攻打朝鲜的实力,若是再占领了朝鲜,整合了朝鲜的实力,我们的辽东还有宁日吗? 到那个时候我华夏要在辽东部署多少人马,需要多少军费开支才能防御得住,这绝对不是危言损听,只是臣做为一个军人本能的军事判断。 大家不要忘了,建奴是怎么鲸吞天下的,身边有这么一只随时都瞪着眼睛,想要登上大陆咬我们一口的饿狼,我们难道不该先把这头饿狼打成摇尾乞怜的狗吗?” “说的好!知寡人者陈将军也!” 陈永华与林陛对视一眼, 知道话说到这份儿上再进行阻拦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不过就算不能阻拦开战,也要说服大王将战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毕竟华夏的重心必须放在大陆的争夺上。 在天下还未一统之前,其他的问题都是细枝末节,林陛刚要说话被陈永华抢先说道:“大王!既然已经说到华夏千年安危,臣若是再横加反对确实不合时宜,不过臣还是要建议大王,在开战之前还是要确定我华夏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郑经点点头道:“复莆说的没错,寡人之前就说过,这一仗只为了削弱倭国,并没有灭掉倭国的打算。 二千多万人口的倭国也不是我们目前的能力能够灭掉的,我们战略目标只针对九州岛。九州岛因岛上有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九个藩国,因此称为九州。 《一剑独尊》 当然现在德川幕府更加细碎的分封,使得岛上已经不止这九个藩国,不过这些藩国中最强大的还是萨摩藩与肥前藩。 肥前藩由于有长崎这座外贸港口,常年与我华夏进行贸易,商业非常发达,可以说是倭国江户、京都之外最富裕的地区。 萨摩藩则是依靠控制了琉球中山国,在琉球与华夏做中转贸易积累实力,这个倭国的西南强藩就算是幕府都只能安抚,而不敢与其撕破脸。 只要将这两个藩国灭掉,整个九州岛的抵抗力量也就差不多了,清除掉九州岛的抵抗力量之后,各个藩国的藩主必须要由我们挑选。 在与倭国幕府谈判的时候,要清楚地让幕府明白,华夏绝不允许倭国有威胁到华夏的力量,倭国也必须纳入到华夏的朝贡体系,成为华夏的属国。” “大王!单独打击九州没有一点儿问题,九州除了长崎与鹿儿岛都是边鄙之地,倭国真正的精华还是在关东、中国等平原地区,不过幕府会甘心我们将九州岛这么大一片土地切下来吗?” “这不是倭国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们能不能的问题,九州是倭国西南屏障,一旦被我们控制在手中,我们就能通过关门海峡水道,随时进入倭国东部最发达的地方。 倭国肯定不会轻易地将九州丢掉,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以说是生死之战,因此我们自己占领绝不可取,也就是寡人刚才所说的扶持亲近我华夏的倭人担任各个藩国藩主。 幕府肯定不会同意全部安插我们挑选的藩主,至少不是所有的藩国都让我们控制,在这一点上,我们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多了。 倭国想要拿回九州藩国的控制权,那就要付出真金白银拿钱赎回。根据藩国的大小定价,就看倭国能够出多少银子了。 不过有一个地方必须控制在我们的手里,那就是肥前藩,这个藩国寡人打算让叔叔担任藩主,他的身份特殊,既是我郑家人,也是田川氏的传人。” 郑经说完这些话,臣属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赞同起来,表示全力支持大王的倭国战略。郑经有些纳闷,刘国轩与陈莽支持还可以理解,怎么林陛与陈永华也全力支持。 随即他明白了,还是出在自己叔叔的身上,敢情臣属们认为自己这是给叔叔打下一块可以传于子孙的江山。 按照华夏的发展,郑经早晚都是要称帝的,一旦称帝,在倭国的叔叔要不要封王,这封地封在什么地方可是有讲究的。 想明白这点,郑经释然了,随他们怎么想吧!只要能够遏制倭国发展,甚至慢慢将倭国分裂成几个小国,那才是最佳的处置。 定下了战略之后,陈永华返回承天府主持华夏日常政务,松江的驻守暂时交给属下,此次出征倭国陆军主将选择了刘国轩,海军主将林陛。 以倭国的水师力量,华夏海军只出动两个海军作战分队,一个作战分队以一艘大型战舰加五艘大型夹板船,十艘小型夹板船,五艘补给船组成。 陆军出动了十个镇,外加一个刚刚成立的炮兵镇,加强陆军的火力输出,由于倭国的城池都比较偏小,而且大多建筑在山上,这个城池易守难攻,没有足够的火力压制很容易在倭国手中吃亏。 华夏兴武三年、满清康熙十七年、倭国延宝六年刚过正月。 郑经便在福州誓师出征,郑氏走了几十年的倭国航线,无论是顺风还是逆风都是轻松驾驭,海上航行没有任何的问题。 由于二月份的东海基本都是西北风,从福州到倭国长崎是西南航向东北,是偏风航行,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抵达了倭国九州外围的五岛列岛。 这片破碎的岛屿是海盗的天堂,混杂居住着各国的海盗,可以说是人渣集中营。郑氏每年都要对这片岛屿的海盗进行一次打击,由于这片岛屿的管辖权是在倭国的肥前藩手里,郑氏也不好到岛上清缴。 因此倭国的海盗之患始终不能根除,这就让单个的商船根本不敢到倭国交易,每次都是集中了大批的商船由海军护航到长崎交易。 这样的到港模式有一个非常大的缺陷,那就是大量的货物进港会让本地商人开始压价接货,商船大老远过来不可能再把货物拉回去,只能低价出售给常驻长崎的地头蛇。 到达五岛列岛,郑氏在倭国的商业代表已经秘密将田川七左卫门从平户带到了五岛列岛的最大岛屿福江岛上。 田川七左卫门刚过天命之年,留着倭国武士的月代头,完全是一副倭国打扮,这是倭国方面的要求。 可以说田川七左卫门是郑氏留在倭国的质子,郑经的母亲田川氏死后,郑经的至亲长辈只剩下这个叔叔了。 虽然是亲人,但是叔侄二人并没有见过面,以前的郑经年龄小,郑成功也不忍心让郑经受海上颠簸之苦,等到郑经长大成人,郑成功又去世的太过突然。 郑经继位之后更是每日为郑氏的兴衰操心,根本就没有心思到平户来见自己这位亲叔叔。这一次的叔侄见面,二人都是非常的唏嘘。 身份地位的约束让田川七左卫门率先向郑经行礼道:“臣田川次郎叩见华夏王,大王千秋!” 郑经赶紧将叔叔扶起来,躬身下拜道:“侄儿郑经拜见叔父!” 田川七左卫门不敢受郑经的礼,连忙侧身让开,问道:“大王真的要惩戒九州吗?” 郑经点点头道:“倭国桀骜不驯,这些年对大明就多有不恭,如今更是以中原落入胡虏之手,华夏正统已经转入倭国为名义宣传,以华夏正统自居。 倭国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若不是壬辰倭乱神宗果断,说不定倭人早已侵入中原。如今更是扣住我郑氏存入长崎的存银,百般抵赖,uu看书寡人命户部多次行文长崎代官,都以各种理由搪塞,摆明了就是想要昧下这笔银子。” 田川七左卫门在倭国长大,对倭国有着很深的感情,说话的方式也不自禁的流露出对倭国的同情。听到郑经再次确认要攻伐倭国,便请求道:“臣不反对攻打倭国,还请大王不要滥杀百姓,毕竟百姓无辜。” “寡人也不是好杀之人,此次征伐是对倭国进行惩戒,让倭国必须摆正自己的地位,把那些总想着登上大陆的小心思收起来。 还有一个目标就是要给叔父打下一个藩国,让叔父也成为倭国一大强藩,若是叔父将来能够一统倭国那就再好不过。” 田川七左卫门吓了一跳,在倭国这个讲究门第出身的国家,田川氏不过是一小藩藩臣,哪里敢做如此之想。 “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倭国最讲门第出身,田川氏虽然也是士族,但是却没有成为强藩的根基,若是强自上位,也会招致藩内百姓的群起反对。 若是百姓一葵,不但这藩位坐不稳,恐怕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郑经知道自己这位叔叔从小生在倭国,早已习惯了倭国的阶级社会,冷笑道:“我华夏有句古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叔父放心,这个藩国我华夏定会为你撑腰,到时候我华夏在长崎驻扎一镇精兵,一方面保证华夏对倭国的贸易安全,另一方面也能协助叔叔维持当地的统治。” 田川七左卫门知道郑经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不做这个藩主,他也会找别人来做这个藩主,与其让别人来祸害九州百姓,还不如自己管理九州百姓。 第二百八十四章 长崎讨债 获得了田川七左卫门的支持之后,郑经开始下令海军在五岛列岛拉网式的进行剿匪,各个岛上的海盗可就倒了霉,在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的打击下,海盗巢穴一个又一个的被剿灭。. 让郑经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海盗竟然这么有钱,光是在海盗巢穴收缴的金银财富就不下五百万两。这些财富足以抵得上华夏此次出兵的费用。 这让一直反对出兵的林陛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些海盗手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财富,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些破衣烂衫的海盗手里没什么钱呢! “大王!这些海盗看起来不起眼,怎么手里有这么多财富?” 郑经哈哈大笑:“海盗不起眼是一种伪装,他们也是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你以为海盗之间不会黑吃黑吗? 若是被别人知道自己手里有足够让别的海盗拼命的财富,你觉得他的财富还能守得住?反倒是越是大一些,有些声名的海盗手里越没有多少钱。 因为大海盗需要用钱粮养更多的人马,保证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钱财对他们来说反而不是那么重要。只要能够维持他们日常豪奢的生活,多余的钱粮对他们来说是负担。 这些年我们不遗余力地打击大海盗,让大海盗已经没有了生存空间,只剩下这些杂鱼没有进行清理,没想到这些年还给养肥了。” 林陛明白了郑经的潜台词,他郑家就是大海盗,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有钱就扩军,扩军之后就能抢更多的钱,有了更多的钱就能养更多的兵,当郑氏的实力首屈一指的时候,通过收过路费挣钱就能完全的养活整个郑氏,这个过路费不就是商税吗! 华夏军队在五岛列岛的行动不可避免了惊动长崎方面,长崎是幕府直辖地,长崎守都是由幕府将军直接指派,代表着幕府的利益。 在华夏海军在五岛列岛进行剿匪的时候,长崎守在五岛列岛的眼线便急匆匆赶回长崎向长崎守汇报。 这个时候,长崎守还没有将华夏军队的军事行动联想到是针对九州的,以为华夏海军是恼怒海盗影响商路通畅而进行的剿匪行动。 然而没过几天,当华夏海军的炮口指向了长崎城的时候,长崎守慌了,这个时候就算是长崎守的脑子再蠢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也为了给军队做好战斗准备提供一个缓冲的时间,长崎守举着白旗乘坐倭国特有的安宅船亲自到华夏舰队的旗舰上进行谈判。 这位长崎守是幕府重臣酒井忠清的亲信,名叫安清重次,在得到允许后登上林陛新的旗舰‘天津号’,这是一艘刚刚下手试航不久的新舰,无论是排水量还是装载的火炮数量都有了一定的提高,火炮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百门。 郑经已经给船厂下令,在没有新技术的突破之前,海船舰船就以一百门炮的战舰为最大标准。由于蒸汽机的研发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郑经已经命令造船厂考虑使用钢铁做龙骨造舰。 这些年因为郑氏大量的造舰,承天府大木已经逐渐枯竭,如今的大木多是从吕宋等南洋地区砍伐,远距离的原木运输,给郑氏的造船业增加了很多的成本。 这让郑氏不得不想其他的造船替代方案,而且木制船只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造船的大小取决于做为龙骨的大木的大小,想要真正的标准化造船非常的困难。 用钢铁制造龙骨的最大好处就是龙骨的尺寸可以标准化,有了标准化的龙骨,造船的标准就能统一。 当然这些新技术还在研究验证阶段,什么时候能够实现还不知道,安清重次从绳梯爬上这艘堪称巨舰的‘天津’号上,心中惊恐万分。 倭国是岛国,非常重视水师建设,不但自己制造有倭国特色的安宅船,也吸收荷兰等西方国家的造船技术,制造西式的船只。 不过倭国的造船技术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随着幕府收紧对传教士开放的态度,在天草一郎造反失败之后,与西方的联系更是一度中断。 本来一个岛国最应该实施的海洋战略,却阴差阳错地进行了锁国战略,只允许外国商船在长崎进行交易。 安清重次可不是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当然知道这艘大舰代表的是什么。登上战舰之后,安清重次的姿态放得很低,在互相介绍完身份之后,安清重次赶紧鞠躬行礼道:“华夏王!我国一直与华夏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在我国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断绝与贵国的贸易往来,这些年贵国从我国挣到银子应该数以亿计了吧! 难道这样的友好还不够吗?还要用刀兵解决问题吗?” 面对安清重次的质问,郑经不慌不忙地拿出了历次向长崎方面讨要存银的公函,以及长崎方面的回函。 安清重次看完这些公函,狡辩道:“这些存银我方正在调查,由于存银之地失火,在没有查清损失之前,确实无法给予贵国答复,还请贵国见谅。下官这就回去将贵国的存银凑齐,保证不会少一两银子。” “安清先生说的轻巧,我华夏大军劳师远征,花费巨万,你一句将存银还给我华夏就完了,我国的损失谁来弥补?” “贵国可有什么建议?若是条件差不多,下官也可以酌情应下!”安清重次轻声问道。 “我华夏是礼仪之邦,从来不做无礼之事,对于贵国的无理行径,我华夏要求,除了归还我华夏在长崎的存银之外,还要额外弥补我华夏无端耗费的军费两千万两。 要的不多,听说贵国人口两千万,每人差不多就一两银子,对倭国这样的产银大国不算什么事。” “你们怎么不去抢?”听到这个金额,安清重次勃然大怒,差点就想拂袖而去。 郑经冷笑道:“安清先生!若是换了寡人以前的脾气还真想抢一下,不过现在寡人是以理服人。咱讲的是礼,要问这礼在哪里,就在寡人的大炮射程之内。 试问安清先生,若不是我华夏有足够的实力,安清先生会乖乖地承诺还我华夏的存银吗?既然贵国当初误判了我华夏的实力,现在就要接受这样的后果。 没有实力就不要做不符合实力之事,不然就会有不可预测之事。” 安清重次无言以对,当时就是觉得郑氏日薄西山,随时都有可能被建州蛮夷灭掉,因此才找各种借口不愿意归还这笔银子。 后来发现郑氏不但没有被灭,实力还越来越强,再想还这笔银子的时候,却没想到银库失火,存银损失了大半。 至于这存银到底是烧没了,还是有人贪了,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定论,长崎方面要求按照失火后存留的银子归还,而郑氏却坚持要全部的银子,还要加上每年一成的利息。这利滚利到现在连本带利至少要长崎拿出五十万两。 一直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倭国,哪里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这件公案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没想到郑氏竟然为了这笔银子不惜与倭国一战。 这件事已经不是安清重次能够做主的事了,尽管安清重次知道不管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如何,自己的仕途已经到头,等待自己的只剩下切腹自杀一条路。 安清重次再次恳请郑经宽限一些时日,这件事他做不了主,需要上报给幕府。 郑经非常大气地点头道:“可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半个月内,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反馈的信息,就会默认贵国选择了战争。 不过我华夏大军在贵国家门口每耽搁一天都要耗费巨额的军费,这笔军费也只能算在贵国的头上。” 安清重次一听到军费这两个字就心惊肉头,也不知这郑经又要狮子大开口,开出怎样的价码。 “请问华夏王贵军一天的军费是多少?” “不多!也就二十万两吧!” 安清重次差点儿没气乐了,你郑家一共来了多少人马,百万大军吗?一天要二十万两军费。可是他知道郑经不是跟他商议,而是最后通牒。 这件事答应与否需要幕府来抉择,自己只能做一个传话人。 安清重次离开之后,郑军便在平户登陆。平户是田川氏的藩地,田川氏根基就在这里,这个地方将来是田川七左卫门的班底所在,不容有任何的破坏。 因此不管是否开战,这个地方都必须安然无恙。华夏军队的登陆在平户引起了一定的恐慌,不过在田川七左卫门与家兵的安抚下并没有出现大的混乱。 刘国轩在安清重次走后,有些担忧地说道“大王!这样给倭国充分的准备时间,倭国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肯定要调兵遣将,做出与我军决战的姿态,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冒险?” “我们既然没有能力将倭国灭国,那就要一次性将倭国打痛,寡人就是要给倭国调兵遣将的机会。 最好将江户的倭国精兵也吸引到九州岛上,在九州岛上一次性将倭国的精兵打残,更何况鹿儿岛的萨摩藩野心勃勃,已经控制了琉球中山国,琉球是我华夏的属国。 这一次必须一次性解决掉,琉球尚氏在崇祯年间就请求大明帮助其赶走侵略的萨摩藩,当时大明自顾不暇,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我们决定做华夏的主人,就要承担起华夏的责任,琉球问题正好在这一次一并解决。” “臣明白大王的意思,臣是担心我们就三万陆军,就算是加上海军能够陆战的兵力,也多不了多少,这点儿兵力一旦铺开有些捉襟见肘啊!” “这一点寡人也不是没有考虑,半个月的时间,也就够长崎到江户打一个来回,就算幕府在这个时间里能够向九州岛派遣援军,仓促之间又能调来多少人马? 顶破天也就能派来几万人,这点儿人马一旦开战能起多少作用? 况且开战之后,海军的主要任务就是进入马关海峡、以及濑户内海,拦截本州与四国的援军,三万人应该足够了吧?” “只要海军能够拦住倭国的援军,九州的这点儿人马不在话下。” 林陛当即站起来说道:“观光只管放心,只要海军进入马关海峡,保证不会放一个援军进入九州。” “公台要谨慎行事,尤其是在马关海峡非常狭窄,一旦被倭国的水师火船缠住,会带来巨大的损失,因此,两艘大舰不得在马关海峡布防。 而且海军要防备海岸两边的炮台,虽然倭国未必有什么威力大的火炮,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陛认真地点头道:“大王知臣素来谨慎,绝不会给敌人偷袭的机会,不过白天好办,臣最担心的是倭国趁着晚上,仗着熟悉地形,偷偷向九州运兵。” “倭人敢晚上运兵,臣定会让他又来无回!倭人能够登陆的地点也就那么几处,宽阔的地方有公台的海军巡逻,倭人肯定不敢硬闯,只能选择最窄处偷渡。 我军只要在最窄处以逸待劳,倭人敢来就等于是自投罗网,有多少都不够我军打的。不过九州是一个大岛,只要有海军,理论上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陆,其他地方的登陆我们也不可不防。” “这一点请观光放心,海军只会给倭国一次运送援兵的机会,就算我们抓不住敌人从哪里登陆,却能将运兵的船只干掉,没有船只倭人靠游泳游过来吗?” 君臣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整个九州的攻防战略安排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具体内容自然会由各部自己亲自完善。 一直在一旁旁观的田川七左卫门,看的目瞪口呆,这样军事战略就在这样跟闲聊差不多的环境下完成了。 自己这个侄儿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田川七左卫门很清楚,不管自己怎么想,只要与倭国开战,自己无论愿不愿意,都会被倭国认为是危险人物。 对于幕府来说,田川七左卫门属于绝对不会被信任的人物,甚至还会被拘禁,连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宗族观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出事也是全家受累。因此在得知郑经要攻打九州的时候,田川七左卫门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郑经这边,而不是为自己生活过的土地张目。 做为后世之人,郑经知道倭国人的尿性,绝对能够在这种双方的谈判期干出偷袭的事情来,因此郑经特意给海陆两军提醒,一定要严防倭国的偷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急转直下 果然不出郑经所料,驻守长崎的倭国水师正在密谋着在几日之后华夏军队松懈时趁夜偷袭,安清重次返回长崎城之后,便派亲信快速去江户向幕府禀报。 同时向各个藩国派遣出求援使者,请求各个藩国派出援兵。长崎本地的守军也开始全力戒备起来,尤其是长崎是海港,水师是必不可少的武装。 长崎的水师将领第一个提出了夜袭的建议,安清重次皱眉道:“藤原君有把握吗?” 被称为藤原的水师将领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水师还需要继续观察,若是华夏水师管理松懈,我们就可以趁夜实施火攻。 驻泊的船只只要被点燃,根本就跑不了,关键是如何突破华夏舰队外围防御。” “你想怎么做?本官提醒你一句,若没有把握请不要尝试,我们不能给郑家再添几个把柄。” “安清城守!哪有十足把握的偷袭,既然是夜袭有一个‘偷’字,那就要有被发现的觉悟,我们的偷袭不能用长崎官军的名义。 这些天华夏军队没少在五岛列岛剿灭海盗,我们完全可以冒充海盗进行偷袭,所有偷袭的人马必须保证不成功便成仁。” “这个办法好!就算是偷袭失败,郑经也不能怪到我们身上,谁让他们将海盗得罪的那么好?不过藤原君人手一定要挑拣好,不能让郑经抓住把柄。” “安清城守请放心,水师中有的是公忠体国之人,再说这些人的家人都在我们的手里,谅他们也不敢胡说。” 这个时代的敢死队,死士的控制往往都是以家人相要挟,这是一种简单有效的手段,安清重次点头认可了这种手段。 藤原挑选了二百人,二十人划一艘纵火船,一边进行夜袭演练,一边悄悄侦查着驻扎在平户的华夏海军的动态。 由于有郑经的提醒,华夏海军的防御内紧外松,故意表现出防御松懈的样子。这让倭人认为有机可乘。 在华夏军队驻扎平户五天后,对华夏海军发动了夜袭。这个时候正是无月的二月底、三月初,大海上漆黑一片,不说伸手不见五指,相隔十几步肯定看不到人影。 当倭人夜袭的船队,在轻微的海浪声中靠近到华夏海军一里之内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只要再加把劲儿,纵火船只要冲进华夏舰队之中,这夜袭就算成功了。 甭管点燃了哪一艘船,抛锚状态的海船,想要升帆起航,没有半个时辰以上想都不用想。有这个时间,大伙早已将船只点燃。 因此木船时代,纵火攻击始终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攻击手段,明军战胜红毛夷的两次海战都是火攻取得的胜利。 可以说倭人选择了最正确的攻击方式,然而他们却选错了攻击对象,一个善于放火的军队,又怎么会不注重防火。 当倭人靠近华夏舰队二百步的时候,突然四周亮起了火把,紧接着一盏又一盏的大河灯被放到海面上随着海水无规则的四处飘荡,瞬间便将周边的海面照亮。 前来夜袭的十艘小船一下子便无所遁形,在小型夹板船的围攻下,几乎没怎么费劲便被全部击沉,除了当场死亡的倭人之外,其他落水的倭人都被打捞上船。 林陛让人审问这些倭人,结果却是统一的说他们是五岛列岛的海盗,是来报复华夏军队将他们的老巢端了。 这样的回答林陛当然不信,便让士兵继续用刑分开审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硬骨头,在严刑逼问之下,还是有人承受不住酷刑承认了自己是长崎水师派来的敢死队。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再坚持已经没有意义,除了个别的死硬分子,大部分俘虏都松了口。M.. 有了这些口供,林陛带领舰队堵在了长崎港倭国水师营寨外围,对着长崎水师就是一顿狂轰滥炸,直到将整个水师营地夷为平地,让长崎彻底没有了水师这才停止了攻击。 这时候,安清重次赶紧赶到林陛的旗舰上,责问林陛为何不守信用,在约定的时间未到就对长崎发动了攻击。 林陛冷笑着将俘虏的口供摔在安清重次的脸上,安清重次看着口供上触目惊心的内容,心中大骂藤原混蛋,不是说选择的士兵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官军吗? 可是这个时候,安清重次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问道:“林大帅!在下能不能见一见这些所谓的俘虏,在下对天发誓,长崎绝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安清先生!现在不是你承不承认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华夏讲的是证据,既然证据确凿,就不容你们做任何的抵赖。 战争已经开始了,本帅不妨告诉你,在本帅南下的时候,另一支舰队已经进入马关海峡将本州、四国与九州的联系切断。 陆军也已经开始登陆,安清先生与其在本帅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回去想想该怎么结束战争吧。” 安清重次从林陛的旗舰上下来,浑浑噩噩回到长崎城守府,立刻将在炮击中侥幸活下来的藤原喊了过来,这位灰头土脸的水师将领一见到安清重次就深深地鞠躬道:“安清城守,给您添麻烦了!” 看到藤原这副鬼样子,安清重次气就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上来就对着藤原的脸左右开弓。 “啪!” “啪!” “啪!” 连续抽了十几个嘴巴,直到打得自己的手掌都开始红肿,才停下手。指着藤原破口大骂道:“你不是说能够保证派出去的人失败后也不会供出我们吗?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安清重次将林陛摔给他的那张供词摔在了藤原的脸上,说道:“你认识汉字,自己看吧!” 供词很短,就那么几行,大体一扫便知道真假,看完之后藤原顾不得肿的连他妈都不认识的脸说道:“城守大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是我们派出去的人马,以卑职的判断这些士兵肯定受不住酷刑才招供的,我们必须一口咬定,是华夏人屈打成招,这些人就是海盗。” “你以为我没有说吗?那姓林的跟我说,已经晚了,战争已经开始了!” “不!那姓林的是吓唬城守大人呢,若是真要开战,这个时候,华夏的大军已经上岸进了长崎城。 华夏水师除了报复了我长崎水师营地之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采取任何的陆上行动,说明他们也不想将战争扩大化。 我们现在应该赶紧利用华夏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组织兵力做好防守,不出卑职所料,幕府肯定不会答应华夏这种无理的条件。 我们与华夏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若是城守大人不弃,就将卑职编在敢死队里,死在战场上吧!” 安清重次一想确实也是,华夏军队在将长崎水师毁灭之后,便停止了军事行动,似乎战争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事实上这是华夏方面的一个策略,故意给倭国集中兵力的时间,只有一次性将倭国大军击败,让倭国看清华夏的力量,倭国才能输得心服口服。 华夏军队的行动是雷声大雨点小,陆军从后世的佐世保登陆到九州本岛,从佐世保开始向东北推进。 三日后一战拿下了佐贺城,佐贺藩藩主锅岛光茂带着家臣狼狈逃出佐贺城,锅岛光茂逃出佐贺城,一路北逃到福冈藩主城福冈城。 福冈藩如今的当家藩主是黑田光之,是福冈藩的第三代藩主,福冈藩是九州外样大名的强藩,要比佐贺藩强大的多。 看到佐贺藩的藩主狼狈跑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知道华夏军队下一个攻击的目标便是福冈藩。黑田光之立刻下令召集家臣,集结足轻。 黑田光之早已收到了长崎代官安清重次的求援信,城内已经召集了一千人马准备前往长崎救援。没想到自己的人马还没有出发,敌人就打上门了。 自己的福冈城是一座没有天守阁的藩城,论起防御力远不如佐贺城,就连佐贺城都没有挡住华夏人的攻击,自己的福冈城何德何能能够挡住华夏人的攻击。 可是打不过又能怎么样,一旦丢了藩地,黑田氏就成了丧家之犬。在倭国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华夏人来的很快,在锅岛光茂逃到福冈城的第三天就兵临城下,对于攻打这么的小城,刘国轩都提不起任何的精神。 随便指派了一个镇将带着一个镇的人马向福冈城发起了攻击,福冈城的防御力还不如佐贺城,在几轮炮击再用步枪压制住城头的反击力量,很快华夏军队就控制住了一面城墙。 黑田光之一看守不住了,收拾细软带着家臣乘坐港口停放的小船逃往海峡对面的长州藩。锅岛光茂再次成了丧家之犬,他没有船只逃往海峡对面,只能继续北逃到小仓藩。 拿下福冈之后,郑经叫停了陆军,不在继续向前推进,因为幕府派往九州的使者已经到达,使者是德川家纲新任老中大久保中朝。 在临来之前,身体已经每况愈下的德川家纲交待大久保忠朝尽量与郑家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长崎方面扣押郑家的银子本就不占理,现在被人家打上门来也是丢人。 只要郑家的条件不是很苛刻,多赔一点钱也是应该的,谁让那该死的长崎守如此的自不量力,可是等到大久保忠朝抵达长崎才发现局势已经大变。 大久保忠朝现在也顾不上惩罚安清重次,让安清重次仔细地将经过讲述了一遍之后,大久保忠朝长叹一声道:“你也算是幕府的老人了,怎么能够如此的糊涂,老夫并不反对偷袭,可是你总要将首尾清理干净。 如今被郑家人抓了个正着,平白地落人话柄,这件事会给将军带来多大的麻烦,你百死难书其咎。” “卑职早就存了死志,只是在没有等到将军的使者到来,卑职不敢死,既然大久保大人到了,长崎就拜托大人了。” “混蛋!要是死能解决问题,老夫恨不得让你死一百次,可是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你现在还不能死,老夫现在就修书一封,你亲自送去江户。 将军看了老夫的书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如今郑家人打到了哪里?” “老中大人!说来奇怪,这郑家人说是来讨要欠款,却并不打长崎,反而向北进攻,若是卑职猜的不错,这会儿估计已经拿下了佐贺。正在进攻福冈的路上。” “这有什么奇怪的,郑家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来讨什么欠款,而是想要征服我国,这与丰臣秀吉发动‘文禄之役’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我们刚刚好给了人家一个借口,当然这件事与你的关系不大,是之前的代官留下的疑案。那时候郑家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你的前任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想着昧下这笔银子。 然而没想到郑家少主继位之后竟然起死回生,实力不但没有衰退,反而逐渐强盛,这个时候你们却不知危险已经来临,还扣着人家的这笔银子不放,说你们愚蠢都是高看你们。 那郑经是个心思阴毒之辈,故意一次次的致书给你们,每一次的口气都是非常的谦卑,就是借此麻痹你们,给他们发动战争提供一个合理的借口。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该掂量一下我们与郑家的实力有没有差距,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九州战胜郑家。 你在给将军的求援信中这些却只字不提,只将郑家的条件上呈给将军,你让将军如何做出判断?” 安清重次的冷汗直流,被大久保忠朝一分析,他才发现自己这些日子就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不但没有做对,而且还给将军接下来的应对制造了障碍。 “大人!卑职知罪,若是我国有什么不忍言之事,卑职就是罪魁祸首!” 大久保忠朝叹息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登上过郑家的大船,对郑家的实力有何看法?我皇国水师集中兵力不计伤亡可否战胜郑家的水师?” 第二百八十七章 鹤丸城 大久保忠朝派回江户的使者向幕府将军德川家纲秘密禀报了九州的情况,德川家纲自从正室浅宫显子死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不起。 这就导致幕府的权力大半落在大老酒井忠清手中,由于德川家纲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繁重的政务,因此便将政务委托给酒井忠清,并让家臣堀田正俊进行监督。 大久保忠朝传回的消息让幕府上下触目惊心,他们都没想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郑家子孙竟然成长为庞然大物,有了挑战皇国的底气。 郑家人提出的这些条件,无论是谁都不敢答应,谁都不敢做倭国的罪人,不能和解就只能派兵与郑家人决战。 幕府已经抽调了五万人马,随时都能从江户出发前往九州与郑家人决战。酒井忠清采纳了大久保忠朝的建议,避开郑家人巡逻的濑户内海,从土左外海登陆左伯与郑家在九州决战。 一次性投入五万人马的出动,对于倭国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早在‘文禄之役’时,倭国就能投入十几万的人马进行渡海作战。 华夏海军的人手有限,不可能将所有的海域全部封锁,海军的主要作用是不让倭**队从最容易登陆的地方进行登陆。 增加敌人的登陆难度,拉长敌人的补给线,这些都是作战的必要手段。华夏海军挡在濑户内海,倭国就不敢从马关海峡进行跨海峡登陆。 林陛与郑经推演过倭国的登陆位置,两人都认为倭国最有可能是在九州东部的某一个海岸进行登陆。 既然已经推断出倭国应该在东部登陆,海军就会针对性的在东西海域进行监视,一旦发现倭人在东部登陆,巡防在濑户内海的海军立刻出动,将倭人的运输舰队消灭在九州东部。 只要将倭人的运输舰队干掉,就等于断掉了倭人的后援,至于登上九州的倭人军队,那就是华夏陆军的任务。 在又等了十天之后,倭国没有任何的反应,华夏君臣相视一笑,知道倭国上下都没有任何谈判的诚意,这十天时间不过是给他们调兵遣将留出时间,不出意外倭国的援兵已经出发,至于如今陆军正在福冈休整,随时都能发起攻击。 郑经当即下令陆军向小仓城推进,拿下小仓城后,陆军一分为二,六个镇由刘国轩亲自率领,并携带炮兵镇沿着海岸线向九州东海岸攻击前进。 另一部分直接在小仓城登船,一路南下打击九州南部强藩萨摩藩。郑经同时下令,所有军队都不得离开海军舰炮的保护。 刘国轩有些不理解,便问道:“大王!若是倭人向内陆逃窜,我们不向内陆追击,如何能够将倭**队剿灭?” “观光!何必急于一时,我们是在敌国的土地上作战,就算将敌国砸个稀巴烂,对我华夏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只要我们在战后能够收回所有的损失,我们就不会吃亏。 至于我们的后勤补给,靠着大海,我们还能饿着吗?再说只要我们手里有银子,还担心没人卖给我粮食吗? 别忘了对马对面就是朝鲜,朝鲜对倭国是有灭国之痛的,若是朝鲜知道我们在打倭国,想必朝鲜非常不介意上来踩上一脚。” 刘国轩是聪明人,郑经一解释,马上便明白了华夏王的意思,这是摆明了要一点点儿的放倭国的血。华夏有海军优势,可以随时从倭国任何一个地点登陆,这种登陆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只要倭国被打的受不了,就会主动来找华夏陆军来决战,就算九州不行,若是华夏军队突然出现在江户海岸边,那对倭国又是什么样的压力? 而且华夏王强调不能脱离舰炮的保护,也是担心陆军孤军深入被倭人军队打了埋伏,毕竟在倭国地形复杂,华夏军队并不熟悉当地地理面貌。 大军从福冈出发,很快就拿下了小仓城,华夏军队在小仓城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挡,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了小仓城,这让华夏高层更加确信,倭国是想集中兵力与华夏决战。 在小仓城外的小港口四个镇的陆军登上海军运输舰,在林陛的指挥下,一路南下杀向鹿儿岛城。郑经也跟在林陛的旗舰上随着海军南下进攻萨摩藩,萨摩藩是幕府强藩,远不是左贺、福冈这样的小藩可以比拟。 三天后,华夏分舰队便来到了鹿儿岛湾外海,林陛并没有贸然让舰队闯入港湾,而是派兵将鹿儿岛湾入口处两岸的指宿与锦江拿下,留下一艘大型夹板船与两艘小型夹板船驻守。 其余舰队连同运输船队缓慢进入鹿儿岛湾,海湾内风平浪静,并不适合海军舰船作战。为了避免被倭人纵火烧船,海军的前进非常小心,沿途仔细清理海岸两边的船只,哪怕是打鱼的小船都不放过。 舰队在鹿儿岛湾两岸扫荡了两天时间,才抵达鹿儿岛城下。鹿儿岛城是一座典型的平山城,建造在成山的半山腰上,依山而建,最高处是鹿儿岛城的制高点天守阁。 萨摩藩现任藩主叫做岛津光久,是萨摩藩第二代藩主,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前些时日就已经收到了长崎守送来的求援信,知道华夏人已经兵临九州。 不同于其他藩主,萨摩藩对于华夏人的到来更加的紧张,他们知道自己这些年都对琉球做了什么,若是华夏拿琉球说事,对萨摩藩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因此岛津光久不但没有给长崎守派去援兵,相反还将藩内武士集中起来,准备应对华夏人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做为西南强藩,萨摩藩能够集中起上万的军队,岛津光久如今年事已高,已经不能长久在前线指挥作战,便任命自己的儿子岛津纲久为前敌总大将。 岛津纲久临危受命,在华夏海军进入鹿儿岛湾的时候,立刻组织百姓加固城防,鹤丸城(鹿儿岛城)山下的城下町百姓全部赶走,所有的房屋全部拆毁,防止给即将到来的华夏军队利用这些房屋制作攻城工具。 华夏陆军在鹤丸城五里之外登上陆地,沿着海岸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距离鹤丸城不到二里的距离停下脚步,就地扎下营盘。 在大军扎营的工夫,林陛打量了一番这座山城,心中安置咋舌,若是冷兵器时代,想要从下向上仰攻下这样一座山城,不付出守军十倍以上的伤亡,根本办不到。 这些倭寇倒是对于这种小而精的东西钻研的很透彻,林陛知道这种建城方式是吸取了华夏的建城方式,以及西夷的建城方式。 在望远镜里,林陛看到了鹤丸城上有多处炮位,这些架设在城头的炮位居高临下,同样的火炮都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不过这些在冷兵器时代非常困难的问题,在华夏军队这里都不是问题,尤其是鹤丸城这种还建在海边的城池。 海军上层甲板的舰炮完全能够够得到这些这些炮位,在海军重炮的炮击下,就鹤丸城上那几门破烂,能够扛过海军三轮攻击,都算倭人的火炮阵位修的结实。 然而倭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就在华夏陆军的火炮阵地还没有修筑完成,鹤丸城上的火炮率先打响。 一炮打下来,林陛脸就绿了,他发现自己大意了,居然将火炮阵地放在鹤丸城射程之内,好在倭国的火炮质量不行,打出的炮弹口径也不大,一轮炮击只掀翻了一门火炮,并没有殉爆弹药。 林陛赶紧给炮兵下令,放弃火炮将炮兵后撤到安全的位置,等待海军舰炮的协助。 海军的反应很快,在鹤丸城上的火炮打响之后,海军炮兵就已经测定好射击诸元,几十门大口径火炮轮番射向了鹤丸城头。 在海军的炮击的吸引下,陆军炮兵,再次返回阵地,抓紧时间构筑阵地,为掩护步兵进攻做好准备。 驻守在城头一线的是岛津家的家老桦山久守,做为萨摩藩老将桦山久高的嫡子,桦山久守还是很骄傲的。 他自认为自己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的父亲差,当年父亲打下的赫赫威名,自己也一样能够打下来。虽然现在桦山久守已经并不年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那颗滚烫的建功立业之心。 然而他却低估了华夏军队的火力,在绝对的火力面前,一切的勇武都是浮云,挡不住一颗射来的弹丸。 在海军舰炮的连续打击下,鹤丸城第一道城墙已经变得摇摇欲坠,眼看着城墙就要坍塌,桦山久守不敢再让士兵留在城墙上,一旦城墙倒塌,士兵们就得被活埋在废墟里。 与其在城墙上被动挨打,不如等华夏军队从城墙坍塌处冲进来,与敌人进行近身肉搏,皇国武士的剑道会让敌人明白,什么叫皇国不可侵犯。 鹤丸城外城的城墙终于还是没有顶住火炮的轰击轰然倒塌,陆军士兵在炮兵的掩护下冲到了城墙豁口之处,在没有登上豁口之前,前排的士兵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手雷,顺手就丢进了豁口之内。 华夏军队多年积累的经验,知道这看似是机会的豁口,往往就是杀人的陷阱,说不定敌人已经在豁口的另一面布下了杀着,等待着己方往里钻呢! 这是因为城墙坍塌之后,并不是夷为平地,而是形成一个类似小山形状的缓坡,这样的形状在士兵翻过斜坡之前是看不到斜坡另一面的情况。 为了确保安全,华夏陆军就发明了这种集中丢手雷的战术,不管对面有没有人,能不能炸死多少人,只要手雷丢过去爆炸,产生的烟雾就能遮挡住敌人的视线,让士兵们安全地攀上缓坡。做好射击准备。 桦山久守做梦都没有想到,华夏军队竟然会突然丢进来一堆铁疙瘩,除了几个倒霉蛋被砸中外,其他人并没有被这些‘暗器’伤到。 就在桦山久守想骂华夏人净干这些下三滥的事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些铁疙瘩竟然还在冒着火花,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不好!快跑!” 桦山久守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得‘轰’!‘轰’!‘轰’!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 排好队列准备给华夏人一个教训的倭人军队顿时被手雷炸的一片狼藉,要说黑火药的威力有多大,那纯属扯澹。 不过这东西响声大,而是华夏军工厂制造的手雷弹壳的破碎效果也还可以,不至于是一声响炸开两半儿。 倭人军队人倒是没炸死多少,不过受伤的可就多了去了,就连桦山久守都被一块飞过来的弹片划伤了胳膊。 之所以杀伤效果不佳,还与这个时代的军队普遍披甲有一些关系,弹片的伤害有很大一部分都被盔甲吸收。 不过手雷制造的混乱已经足够华夏步兵从斜坡上来,对倭人形成居高临下的设计角度。 硝烟渐渐散去,华夏步兵的手中步枪开始了精准的点名射击,桦山久守这样挥着武士刀的将领成了优先被照顾的对象,很快倭人就发现他们没有了指挥者,形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桦山久守到死都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怎么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敌人攻破了城墙。 随着越来越多的华夏士兵登上城墙,鹤丸城的外城基本落入了华夏陆军的手中,然而倭人的顽强还是出乎了林陛的意料之外。 即使是城墙已经失守,倭人依然做着困兽之斗,他们依托着每一栋房屋与华夏军队进行争夺,让陆军的推进非常的艰难,一不留神就会出现伤亡。 陆军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将外城的倭人清理干净,这个过程充满了血腥,整个外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终于攻打到了鹤丸城的天守阁,这是一座四层塔楼形制的建筑,采用西式石头砌筑与中式重檐斗拱的建筑模式。 石头砌筑的基座上是黛瓦白墙,萨摩藩最后的守军就守在这座建筑中,只要将这座建筑拿下,也就标志着萨摩藩彻底的覆灭。大久保忠朝派回江户的使者向幕府将军德川家纲秘密禀报了九州的情况,德川家纲自从正室浅宫显子死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不起。 这就导致幕府的权力大半落在大老酒井忠清手中,由于德川家纲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繁重的政务,因此便将政务委托给酒井忠清,并让家臣堀田正俊进行监督。 大久保忠朝传回的消息让幕府上下触目惊心,他们都没想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郑家子孙竟然成长为庞然大物,有了挑战皇国的底气。 郑家人提出的这些条件,无论是谁都不敢答应,谁都不敢做倭国的罪人,不能和解就只能派兵与郑家人决战。 幕府已经抽调了五万人马,随时都能从江户出发前往九州与郑家人决战。酒井忠清采纳了大久保忠朝的建议,避开郑家人巡逻的濑户内海,从土左外海登陆左伯与郑家在九州决战。 一次性投入五万人马的出动,对于倭国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早在‘文禄之役’时,倭国就能投入十几万的人马进行渡海作战。 华夏海军的人手有限,不可能将所有的海域全部封锁,海军的主要作用是不让倭**队从最容易登陆的地方进行登陆。 增加敌人的登陆难度,拉长敌人的补给线,这些都是作战的必要手段。华夏海军挡在濑户内海,倭国就不敢从马关海峡进行跨海峡登陆。 林陛与郑经推演过倭国的登陆位置,两人都认为倭国最有可能是在九州东部的某一个海岸进行登陆。 既然已经推断出倭国应该在东部登陆,海军就会针对性的在东西海域进行监视,一旦发现倭人在东部登陆,巡防在濑户内海的海军立刻出动,将倭人的运输舰队消灭在九州东部。 只要将倭人的运输舰队干掉,就等于断掉了倭人的后援,至于登上九州的倭人军队,那就是华夏陆军的任务。 在又等了十天之后,倭国没有任何的反应,华夏君臣相视一笑,知道倭国上下都没有任何谈判的诚意,这十天时间不过是给他们调兵遣将留出时间,不出意外倭国的援兵已经出发,至于如今陆军正在福冈休整,随时都能发起攻击。 郑经当即下令陆军向小仓城推进,拿下小仓城后,陆军一分为二,六个镇由刘国轩亲自率领,并携带炮兵镇沿着海岸线向九州东海岸攻击前进。 另一部分直接在小仓城登船,一路南下打击九州南部强藩萨摩藩。郑经同时下令,所有军队都不得离开海军舰炮的保护。 刘国轩有些不理解,便问道:“大王!若是倭人向内陆逃窜,我们不向内陆追击,如何能够将倭**队剿灭?” “观光!何必急于一时,我们是在敌国的土地上作战,就算将敌国砸个稀巴烂,对我华夏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只要我们在战后能够收回所有的损失,我们就不会吃亏。 至于我们的后勤补给,靠着大海,我们还能饿着吗?再说只要我们手里有银子,还担心没人卖给我粮食吗? 别忘了对马对面就是朝鲜,朝鲜对倭国是有灭国之痛的,若是朝鲜知道我们在打倭国,想必朝鲜非常不介意上来踩上一脚。” 刘国轩是聪明人,郑经一解释,马上便明白了华夏王的意思,这是摆明了要一点点儿的放倭国的血。华夏有海军优势,可以随时从倭国任何一个地点登陆,这种登陆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只要倭国被打的受不了,就会主动来找华夏陆军来决战,就算九州不行,若是华夏军队突然出现在江户海岸边,那对倭国又是什么样的压力? 而且华夏王强调不能脱离舰炮的保护,也是担心陆军孤军深入被倭人军队打了埋伏,毕竟在倭国地形复杂,华夏军队并不熟悉当地地理面貌。 大军从福冈出发,很快就拿下了小仓城,华夏军队在小仓城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挡,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了小仓城,这让华夏高层更加确信,倭国是想集中兵力与华夏决战。 在小仓城外的小港口四个镇的陆军登上海军运输舰,在林陛的指挥下,一路南下杀向鹿儿岛城。郑经也跟在林陛的旗舰上随着海军南下进攻萨摩藩,萨摩藩是幕府强藩,远不是左贺、福冈这样的小藩可以比拟。 三天后,华夏分舰队便来到了鹿儿岛湾外海,林陛并没有贸然让舰队闯入港湾,而是派兵将鹿儿岛湾入口处两岸的指宿与锦江拿下,留下一艘大型夹板船与两艘小型夹板船驻守。 其余舰队连同运输船队缓慢进入鹿儿岛湾,海湾内风平浪静,并不适合海军舰船作战。为了避免被倭人纵火烧船,海军的前进非常小心,沿途仔细清理海岸两边的船只,哪怕是打鱼的小船都不放过。 舰队在鹿儿岛湾两岸扫荡了两天时间,才抵达鹿儿岛城下。鹿儿岛城是一座典型的平山城,建造在成山的半山腰上,依山而建,最高处是鹿儿岛城的制高点天守阁。 萨摩藩现任藩主叫做岛津光久,是萨摩藩第二代藩主,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前些时日就已经收到了长崎守送来的求援信,知道华夏人已经兵临九州。 不同于其他藩主,萨摩藩对于华夏人的到来更加的紧张,他们知道自己这些年都对琉球做了什么,若是华夏拿琉球说事,对萨摩藩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因此岛津光久不但没有给长崎守派去援兵,相反还将藩内武士集中起来,准备应对华夏人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做为西南强藩,萨摩藩能够集中起上万的军队,岛津光久如今年事已高,已经不能长久在前线指挥作战,便任命自己的儿子岛津纲久为前敌总大将。 岛津纲久临危受命,在华夏海军进入鹿儿岛湾的时候,立刻组织百姓加固城防,鹤丸城(鹿儿岛城)山下的城下町百姓全部赶走,所有的房屋全部拆毁,防止给即将到来的华夏军队利用这些房屋制作攻城工具。 华夏陆军在鹤丸城五里之外登上陆地,沿着海岸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距离鹤丸城不到二里的距离停下脚步,就地扎下营盘。 在大军扎营的工夫,林陛打量了一番这座山城,心中安置咋舌,若是冷兵器时代,想要从下向上仰攻下这样一座山城,不付出守军十倍以上的伤亡,根本办不到。 这些倭寇倒是对于这种小而精的东西钻研的很透彻,林陛知道这种建城方式是吸取了华夏的建城方式,以及西夷的建城方式。 在望远镜里,林陛看到了鹤丸城上有多处炮位,这些架设在城头的炮位居高临下,同样的火炮都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不过这些在冷兵器时代非常困难的问题,在华夏军队这里都不是问题,尤其是鹤丸城这种还建在海边的城池。 海军上层甲板的舰炮完全能够够得到这些这些炮位,在海军重炮的炮击下,就鹤丸城上那几门破烂,能够扛过海军三轮攻击,都算倭人的火炮阵位修的结实。 然而倭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就在华夏陆军的火炮阵地还没有修筑完成,鹤丸城上的火炮率先打响。 一炮打下来,林陛脸就绿了,他发现自己大意了,居然将火炮阵地放在鹤丸城射程之内,好在倭国的火炮质量不行,打出的炮弹口径也不大,一轮炮击只掀翻了一门火炮,并没有殉爆弹药。 林陛赶紧给炮兵下令,放弃火炮将炮兵后撤到安全的位置,等待海军舰炮的协助。 海军的反应很快,在鹤丸城上的火炮打响之后,海军炮兵就已经测定好射击诸元,几十门大口径火炮轮番射向了鹤丸城头。 在海军的炮击的吸引下,陆军炮兵,再次返回阵地,抓紧时间构筑阵地,为掩护步兵进攻做好准备。 驻守在城头一线的是岛津家的家老桦山久守,做为萨摩藩老将桦山久高的嫡子,桦山久守还是很骄傲的。 他自认为自己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的父亲差,当年父亲打下的赫赫威名,自己也一样能够打下来。虽然现在桦山久守已经并不年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那颗滚烫的建功立业之心。 然而他却低估了华夏军队的火力,在绝对的火力面前,一切的勇武都是浮云,挡不住一颗射来的弹丸。 在海军舰炮的连续打击下,鹤丸城第一道城墙已经变得摇摇欲坠,眼看着城墙就要坍塌,桦山久守不敢再让士兵留在城墙上,一旦城墙倒塌,士兵们就得被活埋在废墟里。 与其在城墙上被动挨打,不如等华夏军队从城墙坍塌处冲进来,与敌人进行近身肉搏,皇国武士的剑道会让敌人明白,什么叫皇国不可侵犯。 鹤丸城外城的城墙终于还是没有顶住火炮的轰击轰然倒塌,陆军士兵在炮兵的掩护下冲到了城墙豁口之处,在没有登上豁口之前,前排的士兵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手雷,顺手就丢进了豁口之内。 华夏军队多年积累的经验,知道这看似是机会的豁口,往往就是杀人的陷阱,说不定敌人已经在豁口的另一面布下了杀着,等待着己方往里钻呢! 这是因为城墙坍塌之后,并不是夷为平地,而是形成一个类似小山形状的缓坡,这样的形状在士兵翻过斜坡之前是看不到斜坡另一面的情况。 为了确保安全,华夏陆军就发明了这种集中丢手雷的战术,不管对面有没有人,能不能炸死多少人,只要手雷丢过去爆炸,产生的烟雾就能遮挡住敌人的视线,让士兵们安全地攀上缓坡。做好射击准备。 桦山久守做梦都没有想到,华夏军队竟然会突然丢进来一堆铁疙瘩,除了几个倒霉蛋被砸中外,其他人并没有被这些‘暗器’伤到。 就在桦山久守想骂华夏人净干这些下三滥的事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些铁疙瘩竟然还在冒着火花,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不好!快跑!” 桦山久守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得‘轰’!‘轰’!‘轰’!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 排好队列准备给华夏人一个教训的倭人军队顿时被手雷炸的一片狼藉,要说黑火药的威力有多大,那纯属扯澹。 不过这东西响声大,而是华夏军工厂制造的手雷弹壳的破碎效果也还可以,不至于是一声响炸开两半儿。 倭人军队人倒是没炸死多少,不过受伤的可就多了去了,就连桦山久守都被一块飞过来的弹片划伤了胳膊。 之所以杀伤效果不佳,还与这个时代的军队普遍披甲有一些关系,弹片的伤害有很大一部分都被盔甲吸收。 不过手雷制造的混乱已经足够华夏步兵从斜坡上来,对倭人形成居高临下的设计角度。 硝烟渐渐散去,华夏步兵的手中步枪开始了精准的点名射击,桦山久守这样挥着武士刀的将领成了优先被照顾的对象,很快倭人就发现他们没有了指挥者,形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桦山久守到死都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怎么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敌人攻破了城墙。 随着越来越多的华夏士兵登上城墙,鹤丸城的外城基本落入了华夏陆军的手中,然而倭人的顽强还是出乎了林陛的意料之外。 即使是城墙已经失守,倭人依然做着困兽之斗,他们依托着每一栋房屋与华夏军队进行争夺,让陆军的推进非常的艰难,一不留神就会出现伤亡。 陆军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将外城的倭人清理干净,这个过程充满了血腥,整个外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终于攻打到了鹤丸城的天守阁,这是一座四层塔楼形制的建筑,采用西式石头砌筑与中式重檐斗拱的建筑模式。 石头砌筑的基座上是黛瓦白墙,萨摩藩最后的守军就守在这座建筑中,只要将这座建筑拿下,也就标志着萨摩藩彻底的覆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决战之前 在如何攻打这座最后的堡垒,林陛与陆军将领发生了分歧,林陛希望能够劝降萨摩藩最后的抵抗,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抵抗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陆军将领则认为,不能给萨摩藩的人投降的机会,不能给倭人留下一个抵抗到最后还能投降的错觉。 林陛是海军思维, 对陆军的作战方式,以及心理活动并不是非常的了解,对于陆军的建议林陛只询问了若是强攻伤亡会不会很大。 在得到并不会有多少伤亡的答复后,林陛便同意了陆军强攻的建议。为了一举将萨摩藩的最后老巢端掉,陆军调来五十门火炮,以最大仰角想着天守阁射击, 这样的吊射, 炮弹是自由落体的方式落下,威力大打折扣。 好在陆军的火炮是为了压制石垣上的用鸟铳防守的倭人足轻,这些足轻都是萨摩藩是最忠诚的士兵,想要这些士兵投降基本不可能。 在火炮的压制下,步兵得以前出到合适的距离对敌打击,有了步兵的精准射击,萨摩藩士兵更加不敢露出头来。 这个时候,华夏陆军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那就是埋设火药炸城。这种作战方式华夏陆军早已经轻车熟路,很快便将火药埋设到天守阁的基座之下。 “轰!”随着一声巨响,天守阁便被掀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城上的士兵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 城头上的士兵被巨大的冲击波掀上天空,这些坐了土飞机的士兵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城墙一塌,天守阁的防御便出现了巨大的漏洞,尽管萨摩藩的士兵非常的英勇, 悍不畏死地阻挡着华夏陆军前进的脚步。 可是除了增加一些伤亡之外,并不能给华夏军队造成多少伤亡, 双方之间的作战体系, 以及武器装备的差距,已经不是英勇就能弥补的。 随着华夏陆军的一步步推进,在最高处岛津家的居所里,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正在孙子岛津纲贵服侍下准备切腹的礼仪。 做为介错人,岛津纲贵站在祖父身后,双手握着武士刀,高高举起随着准备挥下。父亲岛津纲久就在门外带着武士做着最后的护卫,只待藩主切腹结束之后,他们就会冲向敌人,做最后的决死冲锋。 岛津光久嘴里轻轻哼着倭国最流行的小调,神情中充满了对生命的眷恋。手里棉布一遍遍地擦拭着手中的武士刀,对着身后的岛津纲久做着最后的交待:“我死之后,你就守在我的身边,等待唐人的到来。 无论唐人如何刁难,你都想想办法活下去,我岛津氏不能失去了传承,萨摩藩也要在你的手里复兴, 你身上的责任重大。 唐人肯定要提到琉球问题,这件事你要一口咬定我们并没有吞并琉球之心,当初摩擦是因为贸易问题,我们愿意放弃在琉球的一切特权。” 岛津纲贵重重地点点头道:“孙儿记住了!” 岛津光久露出了欣慰地笑容,双手握着武士刀插进了自己的腹部,忍着剧痛在腹部切出十字,岛津纲贵不忍祖父太痛苦,手中的武士刀猛地挥下,岛津光久的人头咕噜一下滚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胸腔中的鲜血顺着脖子的创口喷涌而出,溅落在木地板上汇成了一股血流,向着低处流去。岛津纲贵看着盘膝坐在地板上的祖父,只剩下了无头的身躯,放声大哭。 哭声惊动了门外的守卫,守卫们在岛津纲久的带领下,一边大哭,一边冲向了正在向着楼上而来的华夏士兵。 面对着倭人如此悲壮的自杀式攻击,就连华夏军队也动容了,在战斗意志方面,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对手。 尽管双方是敌对的势力,却并不影响官兵们对倭人武士精神的欣赏。战斗结束了,岛津纲贵被带到了林陛的面前,官兵们一致要求将鹤丸城的倭人士兵厚葬。 这些士兵为了保卫他们的家园,做到了他们能够做到的一切,每一个愿意为国捐躯的人,都值得被歌颂,无论他是哪个国家的人。 林陛将鹤丸城的战报报告给郑经,这一切并不出乎郑经的预料,对于倭人,没有谁比郑经对他们了解。 岛津纲贵尽管已经家破人亡,眼前的华夏人就是毁灭他的家族的最大仇人,对郑经却依然保持着非常恭敬地态度。 得知这位是岛津家的长子长孙,郑经顿时来了兴致,让亲卫将岛津纲贵的绑绳解开问道:“寡人听属下汇报,当时你在天守阁最上层,你的祖父就死在了你的面前,若是寡人没有猜错,岛津光久的人头就是你砍下来的吧!” “是的!阁下!在下是祖父的介错人,不愿祖父承受更多的痛苦。” 郑经点点头道:“既然其他人都选择了与鹤丸城共存亡,为何你没有跟他们一起选择做一个英雄?” “在下怕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有意义。” “你当寡人是傻子吗?岛津光久临死前是不是给你留下了遗言,让寡人猜一猜,一定是要你忍辱负重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复仇的机会。” “不!华夏王!在下确实有兴复岛津氏的使命,却没有与唐人为敌的使命,千年以来,唐人都是我国的老师,哪有学生敢向师长忤逆的。” 郑经相信岛津纲贵说的是真话,这些倭人一贯崇拜强者,只要华夏一直强大,倭人就不敢生出任何反抗之心。 倭人是犬还是狼,取决于华夏是虎还是羊,若是华夏一直都是猛虎,那倭国就一直都是忠犬,若是有一天倭人发现华夏变成了绵羊,瞬间就会变犬为狼。 如何处置岛津纲贵,郑经还没有想好,在询问了岛津氏在首里城的驻防情况后,便将他关押起来。 在郑经攻打鹤丸城的时候,刘国轩的陆军已经开进到中津城下,中津藩早已得到大久保忠朝的通知,将中津城变成了一座空城。 华夏军队在中津城一无所获,倭人大搞坚壁清野,让华夏军队的粮食补给出现了困难,军队已经无法实现米饭自由。 每天的米饭都要定量配给,想要吃饱主要依靠鱼肉补充,刘国轩命令军队在中津城休整,等待倭人登陆九州的消息。 两天后海军传来消息,倭人在九州东部的佐伯登陆,人马大约有五万左右,算上各个藩国撤离的人马,估计最后与华夏进行决战的倭国军队能够达到七八万人以上。 刘国轩现在手里的人马满打满算都不到两万人,至少四五倍的兵力悬殊,刺激的刘国轩都睡不着觉,不停地盯着地图研究倭人会选择在什么地方与自己决战。 刘国轩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准备的时候,海军已经在冲岛附近挡住了准备返回江户的我国水师舰队,倭国水师都是几百料的小船,船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远程武备。 在面对华夏海军的坚船利炮,毫无还手之力,一艘又一艘的船只被华夏海军送入海底,负责指挥的水师将领下达了这场遭遇战中最正确的命令,那就是分散突围,各自为战。 若是倭人跟华夏海军拼命,华夏海军有的是办法对付,可是这分散突围却把海军难住了,华夏海军在船只数量上,远没有倭国的船只多。 尽管海军上下努力围堵,还是让不少倭国舰船逃走,这让海军上下非常的恼火,恨不得直捣江户,将江户城砸个稀巴烂。 然而生气归生气,负责分舰队的将领还算理智,知道他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若是贸然去攻打江户,不管成功与否,林陛都会毫不犹豫地砍了他的脑袋。 不说在大海上生闷气的华夏海军,且说倭军从佐伯登陆之后,便遇上带着各个藩主前来迎接的大久保忠朝。 江户援军带兵的将领是大久保忠朝的老熟人堀田正俊,二人相见后,堀田正俊便立刻询问唐人如今已经到了哪里。 大久保忠朝知道堀田正俊性格耿直,是将军的心腹之臣,虽然现在的官位只是若年寄,但是只要这次对郑家人的战争胜利,升为老中那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因此大久保忠朝没有端上官的架子,而是态度谦和地说道:“堀田君!郑家人的军队火器犀利,若是正面硬拼,恐怕会吃亏。 皇国大军要想办法与郑家人打近战,发挥我军的人数优势,争取一战彻底击败郑家人。” 堀田正俊对大久保忠朝的话不以为然,觉得大久保忠朝是被唐人打得吓破了胆,唐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多人,自己手里就有五万人。 再算上大久保忠朝手中的藩国联军,差不多就是七八万人,这些人马就是用人命堆也能将唐人堆死。 “大久保大人!就算是唐人勇武,我皇国大军四五倍于敌,用人堆也能将其击败!” 大久保忠朝听了堀田正俊的话,眉头不自主地皱了起来,本想着开口反驳,可是一想到堀田正俊刚刚登陆,若是现在就与堀田正俊争锋相对,会影响皇国军队的士气,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堀田君!老夫安排的斥候回报,如今郑家人的军队已经到了中津城,不过郑家人的大军到了中津城便停了下来,想必遇到了什么困难。 老夫带着各个藩国一路东撤,沿途坚壁清野,疏散百姓,没有给郑家人留下一颗粮食,想必现在郑家人大军的粮食供应已经不足。 因此老夫认为,我们没有必要着急与郑家人决战,只要保证郑家人不能在九州获得足够的粮食补给,几万人的后勤补给若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我们拖也能将郑家人拖垮。” 堀田正俊没有反驳大久保忠朝的话,而是说起了幕府将军德川家纲的身体。 “大久保大人!将军大人自从显子薨逝后,身体便每况愈下,这个时候偏偏九州又出了问题,将军急需一场胜利提振精神,因此这场仗不仅仅是军事仗,更是一场政治仗。 更要命的是将军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以皇室之人继承将军之位,他们是想干什么?” 大久保忠朝沉默了,这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却不想参合进将军家的家事里,不管是谁继承将军之位,那都是将军来决定。 不过他也知道,继承人问题是眼下幕府最大的问题,若是处理不当,甚至有可能引发保皇派与幕府派之间战争,皇国有可能再次陷入战乱。 “堀田君所言甚是,九州的胜败直接关乎着江户大位继承,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小心谨慎,这一仗我们输不起啊!” “正因为我们输不起,所以才要全力以赴,用唐人的典故来说就是必须要破釜沉舟,一战定乾坤。” 大久保忠朝被堀田正俊说服了,他知道堀田正俊说的没错,拖得越久对倭国的损失就越大,郑家人顶多就损失点儿钱粮,而倭国损失的不仅仅是钱粮,还有人口。 战乱会让百姓无法耕种,就算是战争结束,也会有大量的百姓因为没有粮食成为流民,甚至形成骚动。 二人对着地图研究着华夏军队的行军路线,二人一致认为,华夏军队有水师之利,肯定优先进攻靠海的城池。 离着中津最近的大城就是府内城,华夏人肯定会优先进攻府内城,谁先赶到府内城,谁就能占据主动。 堀田正俊的想法是依托府内城与唐人对峙,利用府内城消耗唐人的有生力量,这个想法遭到了大久保忠朝的坚决反对。 大久保忠朝认为府内城靠海,若是在府内城决战,郑家人就能发挥陆海军的优势,从海陆两个方向对皇国军队进行打击。 皇国军队在面对郑家人海陆两军联合打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办法进行反击,因此大久保忠朝认为决战的地点应该选择在郑家人舰炮射程之外的地方。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决战野津原 倭人的猜测并没有错,刘国轩在收到倭人在佐伯登陆的消息,立刻率领大军从中津城倾巢而出,横跨国东半岛,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日出藩,与中津藩一样,日出藩也已经是人去楼空, 成了一座空城。 与倭人判断的一样,刘国轩也判断倭人若是想要尽快与自己决战,那么就一定会从佐伯北上,双方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某一时刻遭遇。 为了确保大军的安全,刘国轩将大军中所有的马匹都集中起来交到斥候手中,命令斥候至少要遮蔽大军前面五里以上的距离。 一旦发现敌人踪迹,立刻就地布防,与倭人打一场硬碰硬的阵地战。 由于距离原因,倭人率先抵达了府内城, 并在府内城西的野津原布下了阵势,以逸待劳等待华夏大军的到来。 堀田正俊并不相信各藩联军的战斗力,便将联军安排在府内城防守,与幕府大军形成夹角,让华夏军队不敢全力进攻一处。 双方还没有正式拉开战幕,斥候战就已经开始惨烈的绞杀,为了尽量遮蔽自己的战场意图,双方的斥候在野津原以北的原野进行了惨烈的厮杀。 单兵素质上,华夏军队要高出倭人一大截,可是论起阴狠毒辣,华夏士兵却无法与倭人相提并论。 虽然倭人斥候采用各种忍术隐藏行迹发起攻击,给华夏陆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是华夏陆军的战术配合一旦形成,最终依然是华夏陆军取得最后的胜利。 经过反复的渗透搏杀,双方都摸清了对方的具体位置, 也清楚了各自的具体兵力。面对四倍于己方的敌人,激起了刘国轩的战斗欲望,这一战就是刘某人扬名立万的时候。 虽然说渴望一战,但是刘国轩可一点儿都不敢小瞧这些倭人,不说祸乱大明沿海百年的倭寇,就是当年‘壬辰之乱’的倭人也表现出了一种狠劲儿。 刘国轩将六个镇的陆军一分为二,四个镇的陆军加一个炮兵镇前出到野津原与倭人在野外决战,剩下两个镇的陆军挡住府内城的倭人,与海军两面夹击,保证在野津原战事没有结束之前,不让府内城的倭人出来捣乱。 野津原是一个普通的倭人村庄,主要依靠种植与狩猎为生,小村子的百姓已经被倭人转移到了后方,堀田正俊利用倭人的村庄布置了一个还算坚固的野外营垒。 营垒前方是五十门从江户带来的大铳,口径是西夷鬼畜所说的六磅炮。这样的短管轻炮虽然有效射程也就是一里左右,但是因为携带轻便,很受倭人的欢迎。 比起大明引进的海军长管加农炮(红衣大炮)更加适合陆军使用,在武器的选择上,倭人吸取了‘文禄之役’失败的教训,很重视火炮的装备与使用。 因此在倭国的各个城池都能看到火炮的身影, 不过倭国国小民贫, 装备不起大口径火炮, 因此这些火炮在与华夏军队的交战中能够起到多少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华夏与倭国两军终于在野津原相隔不到二里的距离拉开了阵势, 堀田正俊举着望远镜打量华夏军的时候,刘国轩也站在望楼上观察倭军的阵型。 倭人的军队普遍采用长枪做为武器,长枪以竹为杆,以铁枪头为枪头,尾部插入竹杆中用泡湿的细牛皮绳捆绑,在牛皮绳干燥之后就会形成自紧功能,因此倭军的枪头不会出现明军枪头脱落的战场事故。 在精工这一方面,倭人要比华夏更加细腻,这大概与倭人地小民穷有关系,任何材料都要精工细作,才能不浪费材料。 除了大部分身穿竹甲手持长枪的足轻之外,还有大量的弓箭手与火铳手,这些弓箭手与火铳手应该都是倭人的精锐,战斗打响之后必须优先打击这些远程打击兵力。 堀田正俊站在望楼上看着华夏军队的阵型,心中有些疑惑,这些唐人军队竟然都没有披甲,一旦发生肉搏,披甲兵与无甲兵相比能够以一当十。 以唐人的财力不应该为连给士兵披甲的财力都做不到吧,堀田正俊心中疑惑,或者说唐人军队有着自己不知道的防御秘密。 两方主将在不紧不慢地观察着对方的阵型,手下的军队却在忙碌地布置着各种战前准备。尤其是华夏军队这边正在紧张地布置着炮兵阵地,四个镇的镇属炮兵,与炮兵镇的炮兵,合在一起,以品字形共计布置了三个炮兵打击群。 每个打击群拥有一百五十门火炮,分别对应着我军的三个方向,中间突出位置的炮兵应对正面的倭人炮兵,以及正面冲击的步兵。 左右两个集群护住大军的侧翼,随时打击倭人侧面迂回的军队。每个炮兵集群都有两个千总的步兵进行保护,防备敌人有可能突然而来的冲击。 堀田正俊怎么可能让华夏军队从容布阵,在发现华夏军队的意图之后,立刻下令自己大铳队向着正面的炮兵阵地立刻发射炮弹进行打击,在炮兵打击的同时,铁炮队与弓箭手开始在刀盾手的保护下向前推进。 同时。 左右两侧各派出一个万人队的长枪兵进行侧翼迂回,大战一触即发! “嗵!” “嗵!” “嗵!” 倭人的炮兵一上来连试射都没有就开始了一轮打击,这种目视瞄准能够打到什么地方全凭经验,能不能够打的中全凭运气。 五十门火炮一轮打击下来,只砸翻了华夏炮兵阵地几门火炮,造成了十几个炮兵的伤亡。炮兵们并没有因为敌人率先进攻而慌乱,谁让人家是先一步布阵以逸待劳呢! 炮兵们都知道这一轮炮击之后,至少会有两分钟的安全期,必须利用这个时间抓紧布置阵地,同时对敌人火炮阵地进行测量,调整火炮角度。 在炮兵们堪堪布置完毕,第二轮打击再次袭来,炮兵纷纷躲避天空飞来的炮弹,后装子母炮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弹药的装填不用放在阵地上,因此阵地上不会出现火药殉爆的场景。 在第二轮炮击又被砸中四五门炮,人员因为躲避及时,并未出现伤亡。 等到敌人的炮弹落下之后,炮兵指挥官大吼一声: “火炮角度三十五,目标距离三百步。” “开炮!” 早已解算好距离与角度的炮兵立刻调整角度,点燃了火门上的引线。 火炮的发射按照五十门为一个发射单位,轮番开始了对倭国炮兵阵地的打击。 倭国大铳兵,看着天空中如乌云一般飞来的炮弹,心中充满了恐惧,心中不断地祈祷着炮弹不要落在大铳上。 然而系统学习过三角函数的华夏炮兵,对于炮兵的认识已经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所有的炮兵,火炮的精准度远不是单纯依靠目视瞄准的倭国士兵能够相提并论。 站在望楼上的堀田正俊看着自己的大铳阵地被唐人的大铳一遍又一遍地洗地,转眼之间就没有一门大铳还能进行射击,就连炮兵人员也是损失惨重。 连续向倭国火炮阵地发射了三轮炮弹的炮兵,在炮兵指挥官观察过毁伤效果之后,便下令停止射击。 与此同时,两侧的炮兵也开始向着靠近的长枪兵发起了炮火打击,密集的阵型哪里经受得起如此猛烈的火炮打击。 几轮炮击过后,倭人长枪兵就陷入了短暂的骚乱,在各个中层军官的弹压下才勉强再次集结起来向着华夏军的侧翼压过来。 带队的军官大声呵斥着士兵,命令士兵加快脚步,只有快速推进到炮兵的射击死角,他们才能避免被火炮损伤。 然而现实比想象残酷了许多,好不容易在付出了近两成的伤亡之后,终于推进到侧翼百步开外,这时候炮兵确实不能再对他们进行打击。 可是更恐怖、更有效率的杀戮开始了,两个千总的步兵,排成了六列开始轮番射击,一排又一排的子弹精准地射向了不知道躲闪的倭人身体里。 线膛枪加铅弹的威力,只要打在身体上非死即残,倭人的指挥官发现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堵似乎是用铅弹构筑的墙,他的士兵,一排又一排地倒下,就在华夏陆军百步左右的距离上无法向前推进一步。 这个时候若是还硬着头皮往前冲,那只有死路一条,指挥官尽管非常的不甘心,还是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可惜的是华夏军队怎么可能给他从容撤退的机会,步兵们在进攻的唢呐声中,开始排成攻击队形,向着倭人展开追击。 在追杀出两百步后,镇将果断地停止了追击。以免被敌人打一个防守反击,阴沟里翻船。 侧翼攻击的失败,让望楼上堀田正俊心都在滴血,正面的失败只是损失数量不多的士兵和五十门大铳。 可是侧翼的攻击,让他的两万精锐损失了七八成,剩下的四五千人也已经被吓破了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上战场。 自己的手里本来优势的兵力,被自己的轻敌一下子葬送了三成以上,对面的敌人却有一万多人,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损失。 这让堀田正俊终于明白了大久保忠朝所说的郑家人火力凶猛的含义,这些唐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火器,而且威力还如此之大。 这个时候再与优势火力的敌人硬碰硬,那是不明智的选择。堀田正俊果断地下达了收缩的命令,以野津原为依托,构筑营垒防御华夏军队的进攻。 面对敌人选择了乌龟流战术,刘国轩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一举击垮敌人,让敌人再也无法生出反抗之心。 失去了炮兵的倭国军队,根本无法抵挡华夏军队的远程打击,只能龟缩在村寨掩体内被动防御,在华夏炮兵的打击下,营垒外围渐渐失守,木制的围墙也被华夏士兵拉倒。 在华夏军队的一步步挤压之下,堀田正俊选择了逃跑,带着手中最精锐的铁炮与亲卫撤出了野津原向西南方向逃窜。 刘国轩没有选择深入内地追击堀田正俊,而是掉头与阻挡府内城人马的四个镇兵马汇合,直接对府内城发起了攻击。 在海陆两军的联合打击下,府内城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下来就被攻破,与萨摩藩大坚决抵抗不同,在大久保忠朝的率领下,聚集在府内城的各藩联军选择了投降。 刘国轩在受降仪式上见了大久保忠朝一面,便将他和各藩藩主一起丢给了海军关押,至于各藩的士兵则将武士阶层挑出来,剩余的普通士兵被押上海军的运输舰,这些俘虏将会出现在华夏各地的工地上,成为免费的劳工。 被挑出来的武士有两个选择,要么被倭国在战后花钱赎回去,要么就与那些普通士兵一样被送到华夏各个地方成为奴工。 拿下府内城之后,陆军在刘国轩的带领下继续南下,一路扫荡沿海各个藩国。在扫荡到日向城的时候,与平灭了萨摩藩沿途扫荡过来的郑经与林陛会师。 这一圈打下来,整个九州岛的大城只剩下西部的长崎与熊本。长崎是倭国锁国后西南最重要的商港,承担着倭国对外联络的重要任务。 熊本城则是倭国西南最大的城池,周长十里,放到华夏也是府城的级别。后世更是与京都、名古屋合称倭国三大名城。 将这两座城留在最后打,也是对倭国的一种心理暗示,让倭国认为华夏还是留有余地的。 两军合兵之后,所有陆军全部归于刘国轩麾下,郑经给他刘国轩的任务就是从日向一路向西攻击,一直打到熊本城拿下熊本城。 拿下熊本之后,北上久留米,从佐贺沿海岸线向南攻击,拿下长崎。 这个过程中,陆军可以便宜行事,进入内陆地区,必须做好一切的防御,对于任何可疑人员可以采取任何必要的手段。 这样的命令一下,肯定难免出现误伤、误杀事件,不过与华夏士兵的安全相比,这点儿代价根本不值一提。 ( 第二百九十章 剑指江户 陆军开始向西进攻后,海军舰队合兵一处,开始北上,一路杀向江户湾。在北上的时间里,郑经特意将大久保忠朝带到林陛的旗舰上。 大久保忠朝跟在郑经身后,看着一路向北的舰队,心中有种莫名的慌乱。他抬头看着郑经用祈求的语气问道:“华夏王!贵军这是要去哪里?” “江户!” 大久保忠朝头皮发麻,他非常清楚这两个字的含义是什么,这是郑家人要给幕府进行极限施压,他当然清楚就凭着郑家人这点儿人马根本不可能征服整个皇国。 可是这种压力幕府上下根本无法承受,皇国大多数城池都靠海边,若是郑家人时不时地就登陆皇国打下一两个城池,皇国哪里受得了。 “华夏王!贵我两国一衣带水,何必如此兵戎相见,有什么事难道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大久保忠朝恳求道。 “谈判?我华夏礼仪之邦,一次又一次地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贪婪无耻,将和平的机会生生断送,又怪得了谁?” “华夏王!长崎做的确实过分,不该因为贵国势穷而起贪心,不过这件事幕府并不知情,说破了天也只是一个监管不严之罪,还不至于成为两国开战的理由吧!” “这件事确实不会成为贵我两国之间开战的理由,可是在谈判期间贵国向我国舰队偷袭的行为是不是开战的理由?” 若是安清重次这会儿大久保忠朝在眼前,大久保忠朝恨不得一刀将这个该死的东西劈死,若是偷袭成功,或者偷袭没有留下把柄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偏还被人家抓住了把柄。 “这只是长崎地方的私下行为,与幕府关系不大,在下知道说这些有狡辩的嫌疑,可是在下还是要说,这战争对两国百姓都没有好处,贵国的士兵也有父母亲人,他们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死在异国他乡。” “所有负责任的国家都不愿意挑起战争可是战争却是贵国挑起的,寡人觉得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惩办挑起战争的罪犯,同时对我华夏蒙受的损失进行赔偿。” “在下明白,若是华夏王愿意,请让在下回到江户劝说将军与贵国展开一系列终战谈判。” “可以!到了江户,寡人就将你放上岸,至于你们要做什么选择,寡人都奉陪到底。” 几天后,舰队开进了江户湾,江户水师已经被华夏舰队在濑户外海覆灭,如今的江户湾对于华夏舰队来说就是一处毫不设防的港湾。 舰队毫无阻拦的进入江户湾,就连港湾两边的炮台都没有做出任何的攻击行为,看到两岸炮台毫无阻拦的行为,郑经笑着对大久保忠朝问道:“贵国的军人怎么一点儿血性都没有?” 这话问的忒损了,大久保忠朝根本不会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地苦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郑经也没有再难为他,在舰队靠近江户城海岸的时候,用小船将大久保忠朝送上了海岸。大久保忠朝登上海岸之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进入江户城。 来到幕府将军的御所,大久保忠朝刚要进门,就被将军身边的侧用人拦住,如今的侧用人只是普通的侍者。 等到下一代幕府将军德川纲吉继位之后,为了压制不断膨胀的老中权力,开始启用亲信担任侧用人,侧用人这个职位正式登上了倭国的政治舞台,成为与老中分庭抗礼的存在。 历史往往都是惊人地相似,华夏以文教治国,一旦天下承平多年,文臣的权力就会膨胀,皇帝想要平衡文臣的权力,就将宦官推上历史舞台,与文官斗法。 倭国没有宦官制度,不代表当权者不会挑选亲信之人制衡老中这个地方大名的代表,侧用人制度完全就是一种为了政治平衡而设立的制度。 这会儿侧用人还没有发展到后来让老中咬牙切齿痛恨的存在,大久保忠朝的眼里也没有侧用人的地位,直接伸手一巴拉便将侧用人巴拉到一边。 不顾侧用人的阻拦,大久保忠朝冲进了德川家纲的居所,却看到了躺在病榻上的德川家纲,大久保忠朝没想到自己刚刚离开一个多月,征夷大将军竟然躺在了病榻上。 虽说征夷大将军一直体弱多病,但是也没有像这样躺在病榻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大久保忠朝连忙跪地膝行几步到德川家纲的榻前行礼道:“臣大久保忠朝拜见大将军!” 德川家纲伸出枯瘦手臂,轻轻挥挥手用微弱地声音说道:“快起来吧!” “臣谢将军!” 大久保忠朝站起来说道:“想必将军应该已经得到了禀报,唐人已经打到了江户城外,若是不能应对得体,江户城恐将毁于战火之中。” “吾已不能视事,是战是和你去见酒井忠清商议!” 大久保忠朝很想说你是幕府统帅,皇国实际的控制人,你竟然将责任推给别人,一点儿担当都没有,可是看着德川家纲病入膏肓的样子,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大久保忠朝知道德川家纲的心思,眼瞅着没几天活头了,还要背上一个丧权辱国的骂名,这个时候时候就应该找一个足够分量人背上这口大锅。 这个有足够分量的人只能是大佬酒井忠清,身份足够高,年龄足够大,就算是背上这个骂名,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 大久保忠朝从德川家纲的御所出来,径直来到了酒井忠清的御所。酒井忠清是如今在世的唯一大佬,可以说权力甚至压过了幕府将军。 酒井忠清如今是焦头烂额,面对着九州岛的压力,征夷大将军又卧病在床不理政事,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五十多岁的人已经是满头白发。 从九州传回来的战报,全是噩耗,没有一条让人振奋的消息,最新的收到的战报是唐人大败堀田正俊的援军,如今堀田正俊带着残部退往熊本,并要求幕府继续派遣援兵,不然幕府将彻底的失去九州。 然而这还不算完,刚刚收到的消息,唐人的大舰队已经兵临江户城下,眼瞅着江户就要陷入战火之中。 江户做为倭国如今的政治中心,同时又是倭国的经济中心,江户人口稠密,一旦发生战争,定然会引发大量的难民潮,不管最后战争的输赢如何,善后的工作都会让幕府焦头烂额。 再说整个关东平原是倭国的粮仓,若是将关东平原陷入战火之中,来年的饥饿就会让倭国死伤枕籍。 这个时候如何抉择,就摆在了酒井忠清的面前,就在酒井忠清不知该如何下定决心的时候,大久保忠朝在外求见。 酒井忠清听到去了九州的大久保忠朝回来了,赶紧命下人将大久保忠朝请进御所,大久保忠朝率先鞠躬施礼道:“卑职拜见前辈大老!” “大久保君!你太客气了,快请坐,来人上茶!” 二人相对而坐,大久保忠朝也顾不上寒暄便开口说道:“酒井大人,与唐人的摩擦是到了解决的时候了,拖得越久皇国的损失越大。” “为何这么说?” “酒井大人,您是没见过唐人的大舰,若是您见到了那种如山岳般的大舰,每艘舰上都有近百门的火炮。 卑职看到那样的大舰,心底就升出了无比的绝望,似乎那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峰,唐人一直都是我皇国的师傅,这师傅始终就是师傅。 如今我皇国内部还有不少的大陆派,认为皇国要想强大就必须推行大陆计划,只有占据大陆皇国才能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强国。 为此皇国已经进行了两次尝试,结果如何不用多说,每一次都是被唐人扼杀在刚刚施行的阶段,皇国身边有唐人这样的大国,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占据大陆。 与其在大陆战略上碰个头破血流,不如我们融入华夏藩属体系。就算不能做一等一的强国,也能做一个二等的强国。” 酒井忠清叹了口气说道:“大久保君!你的这些话老夫怎么会不清楚,只是皇国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皇国身处海岛,地震、火山频发,国内有识之士一直都有一个悲观论调,那就是我皇国早晚都有一天会沉没。 因此追求大陆战略就是为皇国子民找到一条生存之路,不管这条路多么艰难,皇国上下有识之士都不会放弃。” “我的酒井大人,正是我们的这个战略才招致了如今唐人的报复,您不会相信唐人为了三十万两银子就对皇国发动这样规模的战争吧?” “老夫当然知道三十万两银子不过是借口,唐人目的是在削弱皇国,削弱皇国在未来的潜在威胁。 即使没有三十万银子的事情,唐人也会找出其他的理由进行战争,一个削弱的皇国才符合唐人的期望。” “酒井大人,这就是卑职所说的战争该结束了,我皇国倾其所有让唐人看到我们的诚意,以后紧跟唐人的步伐,做唐人的忠犬,这才符合我们的利益。” “大久保君!你我这么想没有用的,只要我们敢签下这个丧权辱国的条约,消息走漏你我就是皇国罪人,除了切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为了皇国未来,牺牲你我难道不可以吗?卑职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若是大人愿意放权,卑职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条约一旦签订,卑职就会选择切腹自杀,以死以谢天下!” “你说了,你的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的身份不够,而且国民也不会买账,老夫这样说你明白吗?” 大久保忠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酒井忠清的意思,若没有一个身份地位足够的人出面,即使签订了条约,也会让倭国天下动荡,弄不好倭国好不容易的统一局面就会毁于一旦。 别说大久保忠朝不够资格,就是酒井忠清也一样不够资格,够资格的人只有征夷大将军与天皇。大将军是倭国的实权者,而天皇是倭国的精神象征。 当然从来不管事的灵元天皇也不可能为这件事背锅,最适合背锅的就是幕府将军。 大久保忠朝这时候恍然大悟,怪不得征夷大将军会缠绵在病榻上,看来这病一半是真病,一半是心病。 与唐人谈判,必须要由幕府将军出面,至少最后签字的必须是幕府将军,现在的关键是幕府将军愿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大久保忠朝看向酒井忠清,酒井忠清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他明白了,将军根本不愿意承担这个耻辱。 可是现在唐人已经兵临城下,根本没有了缓冲的时间,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江户城这座拥有几十万人口的大城被打烂,天下从此陷入板荡之中。 “大人!一揆吧!” 酒井忠清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一揆’这个词竟然从一个幕府老中的嘴里说出来。他指着大久保忠朝哆嗦着说道:“你住口!你怎么能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人!除了这个办法,我们还能有其他办法吗?我们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唐人将我们的城市全部砸烂吗? 别忘了皇国是一个岛国,精华地区都在沿海,我们根本损失不起,而唐人只损失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火药和铁弹。” 酒井忠清沉默了,唐人就在江户城外的大海上,只给了大久保忠朝一天的时间,若是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得到答复,唐人就会开炮轰击江户城。.. 而江户城不同于其他小城,城外的城下町住着大量的商人、手工业者、普通的劳工,这些人维持着整个江户城的运转。 一旦遭到炮击,城下町的百姓最先遭殃,不同于华夏的大城,可以容纳更多的百姓住在城里,受到城墙的保护,倭国的城池普遍很小,只有权贵才能住在城里。 百姓失去家园就会成为流民,流民吃不上饭就会四处流窜成为流寇,而流寇就会把他们吃不上饭的怨恨撒在幕府身上,幕府将会成为第一个倒霉者。 第二百九十一章 江户谈判 酒井忠清吩咐心腹手下守在门外,压低声音训斥道:“大久保君!这话能在大白天说吗?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隔墙有耳?” 大久保忠朝四面打量了一下酒井忠清的御所,发现御所内除了婢女之外并无其他人,稍稍有些心安,这时他也有些后怕,若是刚才的话传到征夷大将军的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酒井大人训诫的对,是卑职失礼了!” “罢了!老夫的身边还不至于连亲信都要背叛老夫,不过一揆就不要提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走这一步。 我们还是先去说服将军吧,哪怕只让将军在最后的条约上署名也好!” “将军会愿意承担这个这个骂名吗?” “不管将军愿不愿意承担,都必须要承担这个责任,大久保君别忘了,将军无子!” 大久保忠朝也是在官场打滚了多年的老油条,岂能不明白酒井忠清的心思,本来酒井忠清就有立有皇家血脉的宗室继任将军的想法,这一次倒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机会。 说不定经过这一场变故,天皇还能夺回天下的大权,回归天皇统御万民的时代。 大久保忠朝却是幕府的亲臣,是德川家纲一手提拔起来,德川家纲于他有着知遇之恩,虽然他能跟酒井忠清提出一揆(兵变)这样极端的建议,但是这只是希望德川家纲能够承担责任,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德川家的基业毁在德川家纲的手里。 可是这会儿首要任务是与华夏的郑家人进行谈判,停战之后才能讨论将军的继承人问题,这一点上大久保忠朝与酒井忠清的立场是一致的。 两人一起再度来到德川家纲的御所,求见德川家纲,德川家纲没想到大久保忠朝去而复返,还将酒井忠清拉了过来,原本已经起身的德川家纲慌忙又躺在了榻上。 酒井忠清与大久保忠朝都是幕府重臣,进入将军御所将军身边的侧用人自然不敢阻拦,二人径直来到德川家纲的榻前,跪地行礼后,酒井忠清率先说道:“将军阁下!时局危急,是战是和需要将军早下决断!”. “老夫已经不能视事,战和的抉择与统御就交给酒井大老了,无论是何结果老夫都接受。” “将军阁下!不是臣不愿意承担,是臣承担不起,唐人的军舰就在江户城外,只要明天将军没有答复,江户城就会化为火海。 将军与臣等有城墙保护,城外的城下町怎么办,我国房屋多为木制,一旦着火就会形成绵延之势,百姓失去家园就会成为流民,现在是夏季百姓有个地方就能睡觉,到了冬天呢? 缺少房屋遮蔽的百姓会冻死多少,更别说没有食物会饿死多少,这些百姓会坐以待毙吗?” “酒井忠清!你想说什么,难道要皇国不战而降吗?如此做如何对得起天皇陛下,对得起天下万民?” “请问将军,我们拿什么来打,五万精锐的幕府大军在野津原连一天都没有坚持住,就被唐人杀的大败,就连堀田正俊也一路西逃到了熊本。 如今江户精锐尽失,从其他藩国调遣人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唐人只给了我们一天时间,何去何从请将军定夺。” 德川家纲顿时大怒道:“酒井忠清,你是在指责老夫不负责任吗?” “臣不敢!”酒井忠清不慌不忙地跪地叩首。 “好一个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老夫不答应,你们就要一揆了?” 大久保忠朝脑袋‘嗡’地一声,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这也太可怕了,自己与酒井忠清说过的话,还没有超过一个时辰,就已经传到了征夷大将军的耳中,可见大将军对局势的掌控。 酒井忠清也是瞬间就如被抽到了骨头一般,变成了一滩烂泥,平常时候没看出来,这个一向比较好说话的征夷大将军,竟然对政局的掌控如此恐怖。 酒井忠清甚至觉得连自己每天晚上宿在哪个小妾的房里,将军都一清二楚,到了这个份儿上,再说什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战和胜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将军到底是如何想的。 两人跪在地上面对着病榻上的德川家纲大气都不敢出,这一刻他们才真切地明白德川家老阴比性格是有遗传的。 德川家康靠着阴了丰臣秀吉成为了倭国实际上的话事人,而他的子孙也是尽显老阴比本色,不声不响中就在大老酒井忠清的身边安插了眼线,而且这个眼线还是酒井忠清最信任的人。 这件事想想都害怕,若是德川家纲有想要酒井忠清的命,随时都能做到,亏得酒井忠清还觉得现在他掌握的权力甚至已经压过了德川家纲。 房间里一片寂静,就是一根针落在地上都会发出响动,德川家纲躺在病榻上就像已经睡着了一般,这个时候,无论是酒井忠清还是大久保忠朝只要上前掐住德川家纲的脖子就能要了他的命,偏偏两个人面对这个病榻上的人却动都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两人精神高度紧张,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德川家纲开口了。 “去跟唐人谈吧!老夫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唐人必须从皇国的土地上撤走,第二赔款上限不得超过一千万两皇国白银。” 两人如蒙大赦,灰溜溜地退出了德川家纲的御所,蹒跚着走出老远,二人才惊觉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 退回酒井忠清的御所,二人在后堂更衣之后,略微商议一番,便一起乘车赶往海边,在天黑之前乘坐小船来到华夏海军的舰队。 大概是因为天色已晚,酒井忠清只看到了大海上朦朦胧胧一片白色的帆影,一艘艘的大船就像小山一般让他感觉呼吸都变得不再顺畅,难怪大久保忠朝会生出如此的恐惧。 如此高大的战船带给人的压迫感又岂是常人能够体会,酒井忠清明白这场谈判一定会非常的艰难。 在第一舰队海军官兵的指引下,顺着绳梯登上‘天津’号,郑经安排林陛与洪磊接待了二人,态度非常的平和,完全没有战胜者趾高气昂的气势。 越是如此,酒井忠清的心中的压力就越大,因为人家表现的越是云淡风轻,就说明人家对最终的胜利非常自信。 林陛做为海军长官,吩咐厨房在甲板上为二人设了一桌接风宴,为了表示对倭人的尊重,宴会采用的倭人还保留的分餐制。 在大夏天的舰船上,酒井忠清竟然发现自己的案几上,发现了一份生鱼烩,刀工精湛的生鱼烩下竟然衬着寒冰。 倭国的大户人家也在冬天窖冰,在炎炎夏日,一碗寒冰那是绝美的享受,可是酒井忠清想不出唐人是如何在大船上窖冰的,这些唐人竟然如此奢侈,为了享受竟然还要在船上窖冰。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能体现出唐人的强大,不但有余力保证大军的后勤补给,还能有如此奢侈的寒冰。 就算这些寒冰只是给高级军官享用,也会浪费不少的运力,而皇国远征的时候,每天一个士兵最多只能够分得两三个饭团。 这就是国力差距吧,也怪不得大久保忠朝会这样的绝望,有时候真的是越是了解越是绝望。 一顿晚宴吃的酒井忠清五味杂陈,就连自己最钟爱的生鱼烩都没有吃出滋味,在‘天津’舰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华夏与倭国正式展开了二对二的谈判。 坐上谈判桌,林陛与洪磊顿时拉下脸,先声夺人指责倭国背信弃义,非是君子所为,两国之间的军事摩擦责任全在倭国这边,倭国要负全责。 大久保率先反驳道:“经济的问题,应该用经济的手段进行,这件事若是贵国早一天通报给幕府,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贵国就是故意挑起战争,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你们心里很清楚。” 洪磊冷笑道:“在面对贵国赖账不还的情况下,我国有权力采取任何必要措施维护国家利益,为此造成的任何后果都要贵国全部承担。” “长崎欠款这件事,我国绝对认,是我国的欠账,我国一定如数奉还,并且按照借贷的利息给予贵国利率补偿,如何?” “大久保先生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的真轻巧,为了讨要这笔欠账,我国出动了十万人马。这些人马从承天府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十万大军每天所花费的军费高达二十万两。 只要我们没有达成协议,每耽搁一天就会增加一天的费用,具体多少钱,按照最后签约的天数计算。 还有一笔开支就是与贵国开战的军火消耗开支,这笔开支贵国也必须给我国进行补偿,也不是很多大概就是五百万两。 至于怎么花费的我国会给贵国提供一份消耗清单,这份清单绝对真实,若有虚假之处,我国一文钱都不再讨要。” 酒井忠清没有就洪磊提出的赔偿给予回答,因为这根本就回答不了,唐人提出的赔偿算下来至少要三千多万两。 这笔钱幕府无论如何都是拿不出来的,与其争夺这个注定达不成的条件,不如先谈其他的问题。 “林将军!洪君!贵国的这个条件太苛刻了,这个条件恕我国不能答应,贵国这哪里是谈判,分明就是抢劫。” “抢劫这个帽子可扣不到我国头上,贵国才是抢劫的行家,已经在我国沿海抢了几百年,最近百年更是想要通过朝鲜侵占我国,抢劫这个词最适合安在贵国的头上。”林陛直接抢白道。 酒井忠清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反倒是让林陛抓住了把柄,几百年来,大明王朝没少因为倭寇问题照会过倭国,倭国甚至还干出过将大明使节诛杀的恶事。 要说抢劫倭国那可真是罄竹难书,根本没有任何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华夏。 谈判本就是一个互相揭短的过程,偏偏倭国根本就找不到华夏任何的短处,只能利用郑经有倭国血脉打感情牌。 知道郑经内心想法的林陛和洪磊当然不会被这种感情牌羁绊,反而步步紧逼,让酒井忠清与大久保忠朝难于招架。 本想拂袖而去,一想到两人一旦退出谈判,华夏舰队立刻就会炮击江户,立刻就会造成江户百姓巨大的灾难,这个灾难会有多大,两人谁都不敢保证。 当然华夏的战略目标也不是把倭国逼上绝路,而是在对倭国极限施压后获得更大的利益。因此适当的做出一些让步表示和谈的诚意就成了谈判的必要手段。 在两位倭国高官深感绝望的时候,洪磊说道:“酒井先生,大久保先生,我们换个角度谈吧!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发生战争,已经不用再讨论。 现在我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善后的问题上,其实贵国也没有必要纠结这笔赔款的多少,我国又没有说这笔钱非要一定一次性拿出来。 贵国完全可以分成五年、十年的期限进行分期偿付。当然分期偿付贵国肯定是要多付出一点儿利息。” 洪磊的话让酒井忠清眼前一亮,这笔赔款若是分成若干年分批来还,每年只还一小部分,对于皇国来说压力也不是很大,再说战争结束,皇国必然要厉兵秣马,等到皇国兵强马壮完全可以将今日之耻辱百倍还回来。 “请问洪先生!这笔赔款能够延长多少年?” “这个问题在于我们谈判结果,不过洪某可以保证最少不会低于十年。” 大久保忠朝却不相信唐人会有这么好的心,给皇国喘息之机,让皇国有机会重整河山,肯定会伴随着其他的条件。 酒井忠清与大久保忠朝对视一眼,互相用眼神进行了短暂的交流,酒井忠清开口说道:“洪先生!在贵我双方还没有达成最后金额之前,谈什么分期为时尚早,我们还是先谈谈贵国关于从九州岛撤兵的问题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江户条约 ,穿越之海权时代 谈到军事问题,林陛接过了话题问道:“我军为何要退兵?华夏士兵的脚步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华夏的国土,既然九州已被我国占领,自然就是我国国土,本帅还想凭着开疆扩土,拜将封侯呢!” 酒井忠清被林陛这么一顶,火气也上来了,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拍案而起手臂直指林陛道:“林将军不要欺人太甚,皇国与贵国比起来是小国,小国也有小国的尊严,就算是拼的全国玉碎也不会放弃一块土地。 既然贵国没有一丝谈判的诚意,这谈判我们不谈了,贵国有什么招数那就使出来吧,” 酒井忠清的突然爆发让林陛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酒井忠清反应会如此的激烈,不过林陛也不是吃素的,不就是谈崩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贵国想打,那就打,正好两位在本帅的船上,正好让两位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现代战争。” 说完林陛回头大声说道:“来人!” “大帅有何吩咐?”林陛的副官从门外走进来问道。 “传本帅命令,拔锚升帆所有炮口对准江户城,本帅要让江户化作火海!” 大久保忠朝大惊失色,赶紧出手阻拦。他知道华夏海军一旦开炮之后,事情可就无法挽回了。 “林将军息怒,事情还未到这个地步,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谈,酒井大人还是先坐下来,相信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顶牛的二人在大久保忠朝的劝说下回到谈判桌上,洪磊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出声,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他非常清楚大王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了压垮倭国,大王甚至可以延缓天下统一的进程,现在让倭人有多绝望,达成协议就有多容易。 洪磊其实很乐见海军对江户进行一次炮击,海军舰队能够一次性向岸上投送几百发的炮弹,军舰上的火炮可不是陆军的小玩意,都是大口径重炮。 被火药灼烧的炙热的炮弹砸在江户城外的城下町,城下町里全是木制大房屋,一场无法挽救的大火立刻就会被点燃。 大久保忠朝正是知道这种后果,才会极力阻拦,不让谈判陷入僵局。这种双方不平等的心态,在谈判的时候,注定不会谈出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不可能得到。在大久保忠朝的百般哀求下,林陛终于点头不再占领九州岛。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肥前藩必须交给田川氏做藩主,而且其他各藩的军队必须要有华夏军事人员作为顾问,确保各个藩国不会出现反对华夏的思想。 这一条酒井忠清与大久保忠朝咬着牙答应下来,剩下最艰难的就是赔款问题,酒井忠胜希望将赔款的额度控制在两千万以下。 洪磊一口拒绝,必须按照华夏方面的要求进行赔款,还款的年限可以适当的放宽。 在双方来来回回地拉锯了半天之后,最终的还款年限定在了三十年,年息百分之五。 谈完这些林陛忽然问道:“贵国拿什么保证每年都有足够的银子还款?难道到时候你们学长崎推脱不还,我们再进行一次战争吗?” 被林陛戳破了心思,酒井忠清脸不红、心不跳,满脸堆笑地说道:“林将军,我国好歹也是两千万人口的大国,怎么可能会做出说话不算话的事。” 林陛摇摇头道:“我们还是相信实实在在落到手里的东西,为了保证贵国能够按时还款,贵国需要将海关关税,以及盐税抵押给我国,这两项税收要优先给我国还款。” “林将军!你这是欺人太甚,一国之税收关乎国家生存,岂能将命脉交到旁人手中。” “酒井先生误会了,我们没有要夺取贵国的收税权,而是要对贵国的关税与盐税进行监督,禁止任何款项私自挪用。 在扣除我国还款之后,剩余关税贵国可以自由支配,并不受我国管辖,当然这笔钱决定不能用于针对我国的军事建设。” 在关税与盐税抵押问题谈完之后,双方又就双方的贸易、人员往来,等问题进行了各种拉锯,什么关税豁免、什么领事裁判权,等等条件全部提了出来。 有了跟满清的谈判经验,洪磊与林陛应付起酒井忠清与大久保忠朝那是游刃有余。 在达成了最后的协议之后,郑经出面再次设宴款待了倭国的两位谈判使者。在宴会结束之后。华夏方面已经将拟定好的《华倭江户条约》呈上来,这份条约需要幕府的征夷大将军德川家纲签名之后才能正式生效。 酒井忠清与大久保忠朝拿着手里的这份条约文本,感觉重于千钧。这是倭国历史上最屈辱的时刻,这一刻估计会被历史永远铭记,他们两个的名字也会因为这份条约而遗臭万年。 一想到两千四百万两的赔款,以及肥前国成了郑氏的领地,两人就觉得这回家的路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回到将军御所,将条约文本呈给德川家纲,德川家纲看过文本,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整个人直挺挺的躺了下去,为将军服务的医生经过一番抢救,才将德川家纲救了过来。 睁开眼后,德川家纲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没有死了?’,酒井忠清与大久保忠朝对视一眼。 酒井忠清说道:“将军阁下!这个条约签了也没有什么,唐太宗还有渭水之耻,只要皇国从此奋发图强,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但愿如此吧!愿天下诸君都能砥砺前行,为皇国未来贡献一份力量!” 德川家纲吩咐侧用人拿过笔墨在文本上属上自己名字,用上征夷大将军玺宝,这个文本还需要到华夏舰队与华夏方面进行换约,才能形成最后的文件文本。 换约的任务交给了大久保忠朝,酒井忠清需要坐镇御所,应对将要迎来的反对声音。 不用想,用不了多久,这个条约就会传开,到时候整个倭国就会响彻‘天诛国贼’的声音。 大久保忠朝再次返回华夏舰队,与华夏方面完成换约后,郑经亲自接见了他。 郑经非常诚恳对他说道:“大久保先生!贵国的国情想必今后你的日子不会好过,弄不好还会被强硬派逼迫自裁。 因此寡人有个建议,田川氏即将就藩立国,急需各种人才,大久保先生若是不嫌弃田川氏庙小,欢迎大久保先生到田川氏任职。 随着条约逐步落实,贵我两国的贸易规模会逐年扩大,其实只要贵国锐意进取,这点儿赔款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我国为何进行这场军事行动,为什么会安排田川氏管理肥前国。我们对倭国没有任何野心,可你们不同,你们一直对我们有野心,这就是你我两国的区别。 肥前国距离朝鲜的距离最近,你们想要实施大陆战略,从肥前国做跳板是最好的选择,因此我们必须控制这里,不给你们施展野心的机会。 说起来寡人身上也有倭国血统,寡人的祖母就是田川氏的女儿,因此寡人对倭国有着很深的感情,不愿意看到有一天贵我两国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战。 你想想,按照你们一贯的思想,这种事会不会发生?” 大久保忠朝心动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身后的家族,又开始变得犹豫。 郑经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继续说道:“是不是担心身后的家族会受到责难?” 大久保忠朝点了点头:“阁下说的不错,忠朝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若是忠朝为天朝做事,家人肯定会受到连累。” “你不是为我国做事,田川氏也是贵国子民,无非就是与寡人有些亲缘,贵国连这么一点自信都没有吗? 再说你到肥前国任职,也算是为你的家族多了一条路,古人云‘狡兔三窟’,更何况人呢? 越是大家族越是不会把所有子弟都放在一个势力中,尤其是贵国这种错综复杂的政局,寡人敢保证,你到长崎任职你的家族才会更安全。 不为别的,他们难道不担心迎接华夏的报复吗?” 大久保忠朝沉默了半天,给郑经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请允许在下回去仔细想一想,在贵我双方完成第一笔赔款的交割后给阁下答复。” 郑经点点头道:“寡人尊重你的意见,希望你能促成倭国融入华夏主导的藩贡体系。” 三天后,酒井忠清与大久保忠朝代表幕府交割了第一笔二百万两白银的赔款,以后每年都是按照这个标准进行赔偿,共计三十年,本息合计三十万两。 在完成了交割后大久保忠朝做出了最后决定,选择带着妻儿到长崎新设立的田川藩任职。 在帮着田川七左卫门稳定了肥前国的局势之后,郑经在长崎佐世保留下一个镇的陆军做为华夏在肥前国的驻军,用于应对肥前国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这一个镇的人马的军费开支由肥前藩负责开支,驻军有义务保证肥前藩的安全,这一协议的达成标志着田川氏的防卫掌握在了华夏手中。 好处是没有军事压力的田川氏可以放心大胆地拼经济,只要每年将约定的驻军军费给足,就能够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民生上。 坏处是田川氏在政治层面并不能自主,要受到华夏的约束,一切政治行为都要符合华夏的利益。 完成了在倭国的布局之后,华夏舰队开始返航,回国的途中顺便跟朝鲜国签订了耽罗岛租借条约。 这个岛正好处在华夏与倭国中间,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控制在华夏手中可以做为华夏到倭国以及北上海参崴的中转站。 朝鲜上下非常识趣,对于这个给朝鲜带不来多少赋税收入的大岛,朝鲜国王非常大方地以每年五千两的价格租给华夏,租期九十九年。 对于朝鲜这样知情识趣,郑经也不好让人家太吃亏,表示耽罗岛上的大静及旌义二县的土地赋税还由朝鲜收取,两县的百姓也由朝鲜派遣官员管理。 华夏方面只要沿海的港口向内十里之内非农业耕地的区域,若是占用百姓农田,也会按照市价进行购买。 郑经如此的承诺,让朝鲜上下一片欢腾,朝鲜君臣无不伸大拇指称赞:天朝就是天朝,做事从不让藩臣失望。 这些年朝鲜虽然被满清胁迫认下了满清这个宗主国,可是以小中华自居的朝鲜打心眼儿里还是瞧不起满清的。 以前是没有办法,只能委身满清,用朝鲜自己的话说就是‘虏虽丑,治我有余’!这从朝鲜一直都在使用崇祯年号,而不接受满清的年号就可见一斑。 如今有了郑氏这个能够代表大明正统的王朝能够压制住满清,朝鲜上下毫不犹豫就倒向了华夏,朝鲜君臣上下似乎觉得这才是朝鲜该有的样子。 郑经心中感慨:难怪说这个时代的朝鲜是华夏的亲儿子,这是对宗主国真的亲啊! 远不是后世被倭寇殖民洗脑过,妄自尊大的棒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为了朝鲜这份孝心,郑经也要帮着朝鲜把经济搞好一些,将朝鲜打造成藩属国的一块金字招牌。 朝鲜山多地少,又处于高纬度地区,土地只能一年一熟,在化肥农药都没有大规模使用的年代,这就意味着朝鲜根本就养不活太多的人口。 如今的朝鲜能够拿出手的商品,除了皮毛、高丽参这些东西之外,也就一样青瓷能够拿得出手。 虽然朝鲜青瓷与华夏四大名瓷无法相提并论,但是放在世界上那也是难得的精品。反正华夏的瓷器生产也是供不应求,不如顺带着将朝鲜的青瓷也一起推向世界。 因此郑经与朝鲜王经过协商,达成了包销朝鲜青瓷的协议,朝鲜只管生产,生产多少华夏方面都全部采购,就这一条,每年就能给朝鲜带来至少百万两以上的利润。 第二百九十三章 北方建设 郑经给朝鲜的这个承诺,让朝鲜君臣感激涕零,与满清的只知道盘剥一比较,朝鲜上下顿时感觉这才是亲爸爸啊! 除了青瓷这个大单之外,还对朝鲜生产的原木、毛皮、野山参等进行了采购,郑经像个善财童子一般在朝鲜的大肆采购,让朝鲜上下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满血复活。 郑经君臣在汉城受到了朝鲜国王的盛情款待,一次次挽留,希望郑经能够在汉城多盘桓些日子。 俗话说钱能通神,郑经的大笔撒钱换来的朝鲜上下的一片赞誉,而对于华夏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就是双赢的局面,未来的东西方碰撞,不能单独依靠华夏一家与西方列强对抗,而是需要整个整个华夏圈的所有国家。 华夏的这个圈子做的越大,华夏文明圈在世界的影响力就越大。天下那么多的土地华夏占不完,也管不过来,与其白白便宜了西方列强,不如让忠诚于自己的小弟占据。 在双方谈到最深入的军事层面时,朝鲜君臣看到华夏陆军整齐的军容,以及海面上威武雄壮的军舰,便提出了希望华夏帮助朝鲜完善国防建设,并提出采购华夏武器。 有了与安南北郑和吴军的军事合作经验,双方之间很快便达成了军事合作意向,朝鲜提出按照华夏军队的表征先采购两个镇的全套武器进行装备,并且由华夏军官进行指导训练。 同时朝鲜水师,也希望采购华夏的军舰,进行自家水师的更新换代。最大型的战舰华夏不会卖,朝鲜也装备不起,于是便选择华夏的大型夹板船做为朝鲜的主力战舰,配合小型夹板船组建新的水师舰队。 朝鲜刚刚从华夏手里赚取的银子,还没有捂热乎就又被华夏掏了出去,可是朝鲜上下却都认为是自己赚了。 结束对朝鲜的成功访问,郑经率领舰队到济州岛与华夏主力大军汇合后,一路西行进入来到天津港。 事先得到消息的何义带着天津的文武官员早早便等候在了天津军港的码头上,时隔两年的时间再来天津,天津已经大变样。 原本简陋的码头已经实现了混凝土硬化,深水码头能够轻松停靠‘天津’舰这样的大型军舰,已经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型军港。 做为华夏统治北方的中心,华夏重点打造天津,力争将天津打造成北方第一重镇。 如今的天津有三大支柱产业,第一产业是晒盐业,天津周边优良的光照条件,是理想的晒盐基地,能够大批量的生产食盐。 第二产业是水产品深加工,渤海湾是天然的渔场,大海里有数不清的鱼虾,后勤部在天津成立了水产罐头分公司,专门进行海产品的捕捞加工。 第三产业是毛纺织业,从草原上获取的羊毛在大城子经过粗加工后便运到了天津进行深加工,草原上的蒙古细毛羊的毛质虽然赶不上斗牛国的伊比利亚绵羊的品质,不过生产低端的毛呢完全没有问题。 为了支持毛纺织业的发展,郑经下令海陆两军的冬季军服必须使用天津生产的毛呢面料,毛呢面料厚重,并不受达官贵人喜欢,可是北方的穷苦百姓却非常喜欢,价格便宜又结实耐磨,非常符合老百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生活习惯。 有了这三大产业的支撑,天津的人口就跟吹了气球一般短短两年时间就膨胀起来。围绕着三大产业服务的各种小商贩在天津形成了聚集效应,天津原有的城池已经无法满足天津发展的需要。 天津城开始向外扩张,城墙已经影响了城市的通行效率,在得到郑经的许可后,天津总督何义决定将除了城门这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建筑保留之外,其他的城墙全部拆除,整个天津城围绕海河进行重新规划。 旧城改造是个大工程,这里面涉及到的很多的问题,一不留神就会招致百姓的群起反对,吃力不讨好。 何义一直紧盯着旧城改造的进度,生怕出一丝的差错,辜负了大王的信任。郑经到来的时候,正是天津旧城改造的关键时刻。 改造旧城最大的难点不在于拆和建,而在于地下给排水的建设,这些基础设施关乎一个城市的整洁程度,一座城市是干净整洁,还是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排污通道是否通畅是关键。 而给水就是华夏现在正在推广的一项新技术,那就是自来水工程。主管道使用砖石水泥修筑,入户管道使用南方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竹管,这些竹管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基本上保证粗细一致。 出水龙头采用铸铁铸造,橡胶的使用保证了水龙头的密封效果,自来水的安装非常的不顺利,老百姓祖祖辈辈也没听说过用水还要花钱这种事,因此对于吃水花钱的问题有很大的抵触情绪。 天津靠着海河并不缺水,院子里随随便便就能打井,很容易就能打出水来。这样的条件下,让百姓接受花钱吃水,非常困难。 然而城市化建设,统一管理给排水,又是城市必须解决的问题,因此天津各个基层的官吏为了自来水工程与老百姓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将问题解决。 何义愁的不行,在郑经进了天津总督大院,刚坐稳屁股,便跟郑经大倒苦水。 “大王!这天津百姓的觉悟认识与承天府百姓的觉悟相差甚远,因为自来水工程,臣带着各级官吏与老百姓好说歹说就是油盐不进。” 郑经笑了,笑的非常开心。 何义不解,疑惑地问道:“大王为何如此高兴?” “寡人高兴的不是你没有将自来水工程完成,而是高兴你们没有用逼迫的办法让百姓就范,如果极限施压让百姓就范,百姓就算是屈服也不会心甘情愿。” “臣明白大王的意思,臣也不敢做这种被百姓戳脊梁骨的事,可是这自来水工程对百姓来说明明是好事,真不知道百姓为何就是不愿意接受?” “这不是明摆的事吗?对于老百姓来说,花钱的事永远都谨慎又谨慎,哪怕这一个月只花费个十几文、几十文,老百姓也会觉得非常的吃亏,因为老百姓原本是不用出这点儿钱的。” “可是大王,这自来水工程还做不做了,不能因为百姓不愿意就将城市建设停下来,毕竟百姓是愚昧的。” “治理国家是一门大学问,不是对错这么简单,百姓确实愚昧,这也是寡人一直要推行全民教育的原因。 不过再愚昧的百姓也能看到利益,我们这些上位者看的是长远的利益,而百姓看的是眼前利益,在制定政策的时候我们就要兼顾长远利益与短期利益。 就拿自来水工程来说,官府投资自来水工程,是利国利民的工程,可是短期内百姓是不会理解自来水的方便。 那官府就要做一个试点进行安装,比如一些在旧城改造中一些杂乱无章的住房需要进行拆迁重建,这些重建的房屋可以直接将自来水接入。 这些新建的房子只有一小部分会分给原本拆迁的百姓,大部分房子都会做为商品房进行销售,对于房屋买卖华夏百姓非常熟悉,自古华夏就有房屋交易,甚至还有专门为房屋买卖成立的牙行。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由官府主导公开将房屋进行商品化,只要我们宣传到位,天津的商品房买卖试点就会大获成功。 当老百姓看到这个标杆式的新式住宅项目带来便利性和舒适性,都会以能够入住新式住宅为荣。 这新式房屋的第一批住户就是天津的各级官吏,这些为华夏华夏服务的官吏必须集中住在一起,既方便管理,也能减轻安保难度。” 其实郑经的这种建议对于古人来说一点儿都不稀奇,不就是在展开之前先搞一个试点,等到试点成功了再逐步扩大。 不过这种办法绝对好使,老天津城的第一批拆迁户在一年后都领到了新房的钥匙,按照拆迁时候的规定,不管家里有多少口人,只按照原来的房屋大小进行新房分配。 同时按照户籍人口的多少补偿拆迁这段时间的租房费用,新式住宅项目是郑经参考了后世的小区住宅建设经验,不过房屋只有三层高度,建的太高建筑材料很难承受高度的压力。 即使如此,这样成片的三层住宅,也成了天津的一道风景线,随着第一期工程的完工,天津城的第一批拆迁户拿到了新房的钥匙。 新的房屋与老百姓的老式平房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新式房屋采用了新式的独立供暖系统,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土暖气。 至于百姓要不要取暖那是老百姓自己的自由,官府并不干涉,由于城市的发展,需要大量的煤炭进行取暖。 为了满足城市的煤炭需求,华夏工业部门,在控制区内四处寻找煤矿,在工业部门在永平府发现了一座大型煤矿。 同时又在永平府的迁安等地发现了大型铁矿,这可把工业部门高兴坏了,这样的条件简直就是昌化——鸿基煤钢联合体的翻版。 何斌立刻从各地抽调精干的工业力量赶赴永平府,开始搭建生产班子。 同时,天津途径永平府到山海关的公路也在有条不紊地施工,两年的时间已经修到了永平府滦州,正好修到了煤矿附近。 永平府的煤炭源源不断地通过这条高等级公路输送到天津,保证了天津的燃料安全。陆路运输的成本比较高,在铁路还在研究当中,水运就是最理想的货运方式。 何斌亲自坐镇滦州指挥滦河的水文调查与河道清淤与拓宽,使得滦河下游河道能够通航一千料以下的平底内河船只。 水运的发展推动了永平府钢铁产业的发展,何斌将钢铁厂选在了滦州煤矿的旁边,从迁安等地开采的铁矿石,经过初选之后,运送到滦州进行冶炼。 滦州因为有了煤钢联合体,一下子就从原本的边塞小城成了华夏重要的重工业城镇,州城的人口持续上涨,对周边的乡村形成了虹吸效应,就连府治卢龙县城也在滦州的虹吸效应下黯然失色。 满清的永平府知府如今更是成了一个摆设,除了每年黄册上规定的税收之外,永平府收不到一两多余的银子。 只要他敢向百姓摊派,百姓就往华夏的治下跑,永平知府多次向京城上疏,请求朝廷与华夏方面交涉,然而忙于迁都的满清朝廷哪里有心思管永平府这个注定会被华夏控制的地方。 从条约签订的那一天起,满清上下就有了共识,那就是永平府与登莱二府已经不再属于朝廷,南北的两条路一修,朝廷任何的人事调动都要经过天津总督府的批准。 等于一举一动都在天津总督府的监视之下,再加上公路附属地的加持,这些地方就成了飞地,指望现在风雨飘摇的满清朝廷能够对飞地能有多大的影响力。 永平知府在发现回力回天之后,非常识时务地投入了华夏的怀抱,这位知府姓常名文魁,辽东广宁人,是典型的满清入关后提拔起来的辽东汉人。 要说汉人里在满清阵营里得利最大、感情最深的当属辽东汉人,满清入关后的用人顺序是首选满洲、其次蒙古各旗、其次辽东包衣、其次辽东汉人、最后才是关内的汉人。 若不是被逼无奈,常文魁断不会选择投靠华夏,何斌通译出身,长袖善舞,虽然对常文魁不怎么喜欢,但是却依然以礼相待。 以后满清的官员会有越来越多的投诚者,总不能全部打入另类,也要适当的启用一批,以安天下人心。 常文魁这样算不上什么正途出身的文官,反而比那些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更容易转变思想,何斌将他留在身边当做幕僚,对周边地理、人文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便向常文魁询问,双方之间的相处也算和睦。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以田征税 郑经在天津停留了半个多月,便离开了天津乘船南下,在松江府郑经将洪磊留下,洪磊正式接替刘国轩成为松江府总督,下辖定海、崇明、海州三地。 这三地的军政由洪磊进行统筹管理,在紧急情况下,洪磊做为松江总督,有权调动三地的陆海军军事力量。 可以说总督是华夏治下的最高军政长官,这样的职位属于临时职位,只设置在与敌人有接壤的地方,一旦地方成为后方,总督一职便自动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军政分离。 松江府如今已经是华夏最大的丝绸生产基地,松江本就有织造基础,几乎百姓人家家家养蚕抽丝,原材料供应非常的充足。 不过对于手工抽丝华夏觉得效率实在是太低,华夏研究院开发出了水力机械缴丝机,有了机械缴丝,使得缴丝的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原本的手工缴丝的弊端是除了效率低下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蚕茧从结茧到破茧最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松江的丝绸加工厂最大的辐射距离是距离松江半个月之内的路程。 也就是说华夏的船只的速度越快,辐射的距离就更远。松江丝绸加工厂在松江周边的府县都设有收购点,郑经在取得了华夏周边的制海权之后,郑经就下了严令,所有蚕丝都不得出口,必须织成丝绸出口。 丝绸与生丝的利润率可是相差太大,不能将利润拱手让给西夷,更重要的是丝绸、茶叶和瓷器都必须控制在华夏的手中。 这三大神器是华夏进入工业时代的敲门砖,郑经需要用这三大神器从全世界收割财富,蚕丝的养殖技术早已泄密,包括波斯和西方亚平宁半岛都已经有了桑蚕的养殖,波斯是除了华夏之外最大的蚕丝生产国。 不过波斯适合养殖桑蚕的地方不多,只有靠近里海的吉兰、马赞达兰等气候温润的一小片地方,蚕丝的产量也不是很大,除了供应本国权贵使用之外,能够用于出口的蚕丝非常少。 就连奥斯曼都的供应都无法满足,当然奥斯曼也是中间贩子,从华夏进口的丝绸有很大的一部分都贩卖到了西夷。 近千年的丝绸之路,养肥了奥斯曼帝国,这个帝国东征西讨,打出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然而西夷被逼无奈,只能继续向西探索,没想到解锁了新大陆航线的的钥匙,从此西夷的大航海时代开始了。 任何国家得到了桑蚕的养殖技术,都会视如珍宝,因此这个年代桑蚕的养殖技术并没有形成扩散,做为桑蚕的原产地和最大的生产国,华夏的丝绸无论是技术上,还是产量上都远超其他国家。 郑经非常清楚技术带给国家的是什么,华夏古代为什么一直都是世界最强国,那是因为华夏最早掌握了丝绸、瓷器、茶叶的技术,这些低成本高附加值的商品为华夏赚取了巨额的利润。 保护这些技术不再外流,是郑经的首要任务,就凭着华夏的这三大技术,至少还能领先世界三百年,这么长的时间,有郑经的指引,华夏完全可以孕育出华夏工业文明。 一旦华夏率先开启工业文明,成为先发国家,以华夏的体量,这个世界的其他国家要么覆灭,要么选择成为华夏的附庸。 松江府将会成为一个以丝绸为主要经济支柱,辐射其他的产业的经济重镇,别看地盘不是很大,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北方的天津卫。 —————————— 眼下的满清正在湖广与吴周对峙,双方围绕着襄阳进行攻防,与当年的南宋不同的是如今的襄阳的是北守南攻。 满清现在最大的动作是迁都,整个京城已经被搬空,满清制定的迁都路线是从京城经保定府、真定府、广平府进入河南,走洛阳由潼关进入关中。 如此长距离的迁都行为,所耗费的钱粮数不胜数,也就是满清入关这些年大肆掠略,以天下凋敝的代价,充盈了国库,尽管这些年战争不断,抢掠来的银子依然没有见底。 满清的大迁都彻底的掏空了国库的家底,同时还大量的征发徭役,徭役不可避免的影响了农时,这让满清本就脆弱的经济,更加的雪上加霜。 使得受影响最大的直隶、河南两地百姓吃不上饭,纷纷逃离家乡,又一波的流民形成。 华夏在北方各地,大开方便之门,允许流民进入华夏领地,这些流民一进入华夏领地,立刻进行分流, 所有的男人全部剃成光头,所有的金钱鼠尾全部剃掉,然后统一进行洗浴消毒,这一套流程华夏基层官员早已滚瓜烂熟,即使是各地短时间内涌入了大量的人口,各个地方依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所有有家室的人群,被送往各个需要移民的地方,没有家室的单身青壮被编入基建工程队,实施半军事化管理。 华夏这些年受郑经的影响,最是瞧不起舍弃老婆孩子自己逃命的男人,这种人从骨子里都透着自私,最不能信任。 满清地方官吏与士绅很想阻碍百姓离开,可是流民的数量太过庞大,又有华夏方面的不断施压,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放百姓离开。 这个时候地方上再出现民乱,会让满清本就摇摇欲坠的统治更加的虚弱。因此满清上下对于流民的离开只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大量的流民离开,造成了地方上土地的撂荒,士绅地主土地再多,总得有人给他耕种,没有人耕种,耕地就只能变成荒地。 耕地的撂荒,更进一步的造成了税赋的流失,迁都到更名为长安的西安后,满清的财政更加的困难。为了维持前线的战事,康熙不得不下旨允许前线将领自筹军费。 所谓的自筹军费无非就是变相的加税谈判,前线的将领有了征税权,也就有了经济大权,一手握着重兵、一手握着银子,原本为了削藩而进行的战争,不但没有削去藩镇,反而又在造就新的藩镇。 屋漏偏逢连夜雨,藩镇问题还没有解决,西北又出了问题,西北方向的准噶尔频繁寇略西北边墙,尤其是青海方向更是噶尔丹攻击的重点。 虽然满清在西北的防御还算有力,并没有给噶尔丹留下什么机会,但是噶尔丹的军事行动无疑是牵扯了满清很大的精力。 让本就异常艰难的满清朝廷,更加的艰难。满清上下都在为越来越崩坏的财政状况焦头烂额,康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如前明一样进行一次经济改革,可是谁又是康熙的张居正呢? 康熙在长安原前明秦王府,现在的满清皇宫中召集满清高层核心官员议事,满清高层齐聚一堂,就连远在闽浙前线的康亲王杰书与金陵城的简亲王喇布都赶了回来。 若不是襄阳前线无法离开,康熙甚至想将于成龙也召回来,如今的襄阳于成龙威望很高,一旦离开,恐怕会让吴军趁势拿下襄阳,关中的大门就会打开,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接受的。 康熙见人都到齐了,也不说任何的废话,直接了当地问道:“列为臣工!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如何才能解决朝廷缺钱的状况?” 既然是经济问题,户部主管钱粮责无旁贷,满清的朝堂格局与明代不同,因为是小族临大族,要处处显示旗人的威严。 因为各部都有两位尚书,一位是旗人,一位是汉人,通常旗人尚书不怎么管部务,主要的职责是监管汉人官僚做事。 如今的户部汉尚书是梁清标,此人是崇祯十六年进士,其祖父是隆万时期的名臣梁梦龙,可谓是世代官宦,坐享大明的血食。 就是这样的家世,到了大明最后关头,却做出了闯来降闯、虏来降虏的无耻之事,就连满清的统治者也一样将其列为贰臣。 皇帝问话,其他人可以不说话,梁清标却不能不说话。 梁清标出班跪倒在地说道:“臣以为朝廷应该重新加征三饷,让天下百姓苦上几年,等到天下承平再将三饷取消。”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内的一片哗然,清承明制,当然要对大明如何灭亡进行了总结,满清的有识之士普遍认为,大明的灭亡与大明朝廷加征三饷有非常大的关系。 因此满清入关之后,为了稳定人心,宣布的第一件大政就是取消大明加征的三饷,这一条就稳定了北方大半人心。 如今梁清标竟然要再次加征三饷,这是嫌大清亡的不够快吗? 几名御史立刻跳出来反对,甚至给梁清标扣上了图谋不轨的帽子。群情激奋之下,康熙也只能顺应朝臣的意见,将梁清标夏玉候审。 梁清标没想到自己只提了一个建议,就得到了牢狱之灾,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下狱一个梁清标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大清的财政问题,汉尚书下狱了,没了背黑锅的人,户部满尚书伊桑啊只能硬着头皮出班跪倒叩首道:“皇上!奴才认为,这加征三饷确实不妥,不是朝廷不该开源,而是开源的方向错了。” 康熙的眼睛亮了,确实是方向错了,黔首百姓能有什么钱,如今对百姓的盘剥已经够重,若是继续盘剥,天下大乱就在眼前。 “伊桑阿!你觉得朝廷应该怎么做?” “我朝既然是田税为主要赋税来源,自然要在田上下功夫,既然不能从人头上加征三饷,那就从田地上加征,朝廷按照黄册加征赋税,有地的交税,无地的没税,地少的少缴税,地多的多缴税。” “伊桑阿!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土地都要交税吗?”康熙还没等说话,旗人亲贵中一人指着伊桑阿问道。 要知道现在手里土地最多的就是旗人亲贵,这些人刚入关时可是大肆地跑马圈地,造成大量的流民,为此满清朝廷还出了一部《逃人法》。 一旦开始按照黄册土地征收赋税,那就意味着不管是谁,只要手里有地契,那就要交税。原本士绅就是不交税的,旗人亲贵更是不可能交税,只要按照伊桑阿的说的交税,那就是所有人都要交税。 若是说的更离谱一点儿,那就是皇帝的土地要不要交税? 伊桑阿脱口说出按照土地征税的话之后就后悔了,正所谓听话听音,但凡脑子正常一些的人都知道伊桑阿说的这些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前朝一条鞭法的改进版本。 一条鞭法都执行不下去,把原本利民的新政变成害民的政策,到最后百姓的负担不但没有减轻,相反还更加的沉重了。 当旗人亲贵追问他的时候,伊桑阿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这个时候说还不如不说。 康熙冷眼看着底下的群臣闹腾,双拳紧握一句话不说,群臣忽然感觉气氛不对,抬头看向丹陛上的皇帝,只见皇帝面色铁青,双眼喷火,顿时没了声音。 大殿里一片寂静,就连群臣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看到群臣都不敢再吵闹,康熙冷笑道:“诸位怎么不吵了?趁着吴三桂的人马还没有打进长安,诸位还有一段能够吵架的时间。” 这话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让人浮想联翩,所有人将头低的更低,双眼瞄着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皇帝看到自己。 康熙见自己已经将群臣压制住,继续说道:“刚才梁清标提出了加征三饷,被你们称为祸国殃民、图谋不轨,现在伊桑阿提出将所有税赋都平摊到土地上征税,你们还是坚决反对。 朕不是听不进去不同的意见,也愿意去听取不同的意见,择其优者选用,然而你们可有一言一策于国有用,你们除了扣帽子之外,还能做什么? 朕知道大殿里有很多人觉得不管是吴三桂、还是郑经,谁打下天下也需要你们治理,无非是换个皇帝磕头,依然不用担心你们的荣华富贵。 这天下姓什么对你们来说毫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动你们的利益,只要动了你们的利益,哪怕这建议,再有用,你们依然会群起反对。”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天时有变 康熙的话直指以土地征税的核心,那就是这样的征税动了士绅的利益,单独对付任何一个文臣都很容易,可是要对付读书人这个群体,引起的反噬足以掀翻满清在中原的统治。 尽管康熙说的话很难听,殿内的文官虽然不敢出声,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没有人会相信康熙敢真的敢推行这样的政策。 如果康熙敢推行这样的政策,文官们相信有大半的士绅会倒向吴军,原本维持的脆弱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 文官怎么想的康熙当然清楚,这些人就是有恃无恐,觉得朝廷拿他们现在没办法,不过康熙可不是头脑简单的崇祯,是绝对的高智商权谋大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些人。 看着不敢说话的群臣,康熙冷笑道:“哼!哼!哼!别以为我大清亡了你们还能在吴三桂那个老东西那里继续荣华富贵。 朕不妨告诉你们一些朕的心里话吧,若不是郑经手下留情,我大清已经亡国了,郑经留着我大清到底想干什么朕不知道,不过朕却知道,这天下早晚都是郑氏的。 朕可以大胆预测一番,我大清或者吴三桂有一家亡了,郑氏肯定会立刻席卷天下。你们可知道郑氏行的是什么政策吗?” 康熙说完这段话,冷眼看向群臣,一直负责对外细作之事的十三衙门裁撤之后,细作之事便交由内务府负责,内务府的领侍卫内大臣是康熙的舅舅佟国维。 佟国维知道这时候该自己说话了,他整整衣袖出班一甩马蹄袖跪倒在地道:“皇上!内务府这些年没少向郑经的地盘安排细作,有大半的细作都石沉大海,不知所终,还是有不少的细作传回来不少有用的信息。 郑氏在东番岛施行所有百姓儿童都读书的政策,不论男童还是女童,只要年满八岁就必须进学堂读书。而且要连续读六年,这六年里,所有儿童读书的花费都由郑氏官府负责,每年光是花在稚童身上的钱粮就是非常庞大的数字。” “郑氏海寇愿意教化万民,让百姓明理,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诸位要是知道他们的学堂教的是什么,诸位就不觉得是好事了!” “难道他们教的不是经史子集吗?”陈廷敬适时做了一回捧哏。 “经史子集不能说不学,不过只占孩童学习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时间都用来教孩子学习杂学,天文地理、数术几何包罗万象,这些孩子在学堂学习六年之后会进行一次统一的考试。 考试的标准非常的严苛,大部分的孩子都会被淘汰,然后各自选择自己愿意从事的事情,无论是务农还是做工、经商都可以,这些孩子都可以自由选择。 当然这些孩子还承担不了成丁的差事,大多是以学徒的形式,跟在师傅身边学徒。等到出徒之后就可以开始挣钱养家,这些从学堂里出来的孩子,各个工坊、商铺都抢着要,因为这些读了书的孩子灵醒。 而小部分被选中的孩子则会进入更高级的学堂学习更深奥的学问,这些孩子会根据自己所学的知识,被分配到各个岗位实习,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会成为郑氏的底层官吏。 至于科举在郑氏已经取缔,读书人在郑氏那里估计连个教书的西席都难混上,郑氏一旦当国,就是儒生消亡之时。” 佟国维的话很多人都听说过一些,不过却没有今天听到的全面,所有的文官都心生寒意,他们知道一旦郑氏得了天下,他们引以为傲的经史子集的能力就会成为摆设。 想要当官做人上人,那就要和那些普通黔首百姓一起站在同台竞争,而且还完全不占任何的优势,他们能够在科举中稳占前茅,是因为掌握了规则的制定,将传承了多少年的经验积累得到最大化利用。 不然怎么可能一个家族数代人,几乎代代都能出举人、进士,规则改了之后,他们的这些经验毫无用处,再想在考试中占据高位,那就要凭借学生自身的聪明才智,可以说士绅的儿子与农夫的儿子没有什么区别。 这让这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如何能够接受,朝堂上一片哗然,朝堂上很多人就像被施了法一般,纷纷赞同起了伊桑阿的建议。 两害相权取其轻,与以后恐怕连官都当不上相比,现在损失点儿银子又算的了什么? 朝臣风向的改变让康熙心中充满了厌恶,他想到了《太史公书》所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个个满嘴的仁义道德,背地里全是利益的交换,在面对着郑氏的压力下,这个时候反倒是推行新政的最好时机。 虽然在大清当官要剃发易服做奴才,可是回到家依然还是能够坐享富贵,至于被朝廷收走的银子,大不了增加地租,让佃户承担的损失。 想要实现以田征税的新政,首先要做的就是清丈天下的土地,重新厘定黄册,让朝廷清楚天下的土地有几何?每个户贴之下有多少土地,以后征收赋税就按照新的黄册进行征收。 这是一个大工程,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实现的,丁税与田赋合并一亩地征收多少合适,各地征收赋税时加收的火耗如何改变,这需要反复进行核算,才能保证各方的利益,让黔首能够接受,让官员得到好处,让朝廷的税赋增加。 就在满清上下达成了一致,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新政的时候,满清与华夏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吴三桂死了。 华夏兴武五年,满清康熙十九年,吴周昭武三年。 吴三桂病死于岳州,吴三桂的死意味着一个势力消亡的开始,吴军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代吴三桂的威望。 尽管这一时空,吴三桂晚死了两年,依然没有将接班人培养起来。孙子吴世藩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根本撑不起吴周的大局。 吴周的权力落在了郭壮图、胡国柱、夏国相等吴三桂的几个女婿的手里,其中郭壮图还是吴世藩的岳父。这样的政治结构按理说还算稳定,并不会因为吴三桂死亡而分裂。 然而这几人却与吴军麾下大将多有不和,将帅不和,又无足够威望之人压制,其结果就是互相掣肘、互相拆台。 若是太平盛世这样的结构相对稳定,能够保持权力的平稳过渡,可是大争之世若是没有一个足够威望的统帅,不要说进取了,就是能够保住现有的地盘都是难事。 满清方面得到了吴三桂死亡的消息后,大喜过望,康熙立刻吩咐前线将领集中兵力进攻吴军,同时康熙还给盘踞在赣州一直态度暧昧的尚之信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 在信里,康熙回顾了已故平南王尚可喜的丰功伟绩,对尚可喜为满清做出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并且表示如今吴三桂已死,耿精忠已经被郑氏擒获,三藩只剩下平南一藩,只要尚之信愿意,平南王这个爵位一直都是尚家的。 只要尚之信愿意与朝廷共同击败吴三桂余孽,朝廷就准许尚之信接替吴三桂永镇云南。 尚之信没想到康麻子竟然能如此低姿态地给他写信,都不用圣旨的形式,要说尚之信没心动那是假的。 可是他依然在犹豫,这几年与郑氏接壤,双方之间贸易往来不断,他可是深切地感受到了郑氏的强大。 别的不说,广东当年在满清手中的时候,除了广州、肇庆等几个大城之外,其他地方到处都是穷乡僻壤。 土客矛盾集中,每年因为土客争水都要进行几次大规模的械斗,死了人就连官府都只能和稀泥,不敢对任何人审判,生怕激怒了百姓,引起民变。 如今这才几年,郑氏就将一些人口稠密,土地资源紧张地区的百姓进行了迁徙,大多数都迁往了南洋。 还有一部分百姓进入郑氏开办的各种类型的工坊,成了不依靠土地生存的工人。尤其是广州附近更是各种工坊林立,市场非常的繁荣。 尚之信与郑氏的广东总督唐兴文私下里有不少来往,尤其是赣州需要的食盐全部是从广东进口,郑氏出产的食盐洁白晶莹,咸度适中,不会出现食盐发苦的现象,更不会出现食盐中有沙子的现象。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广东的食盐要比满清提供的食盐便宜将近一半的价钱。尚之信每年从广东进口食盐,走私到满清的地界,其获利丰厚,支撑了尚之信以赣南一小块土地养活着五六万人马。 尚之信有时候都在怀疑郑经是不是脑壳有问题,这么强的实力为何不赶紧进入中原争夺天下。 就连将京城围住了,都是以谈判赔款了事,尚之信甚至觉得郑经海寇出身,目光短浅,根本不了解天下大势,只想着捞钱只图眼前利益。 尚之信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根本没有逐鹿中原的资本,早晚都要找一个合适买家将自己卖出去,原本他想要投靠华夏,可是一想到郑经空有强大的实力,却鼠目寸光,投靠华夏之心便淡了下去。 至于吴三桂那更是不可能,当年永历依仗大西军,又有李定国这样的旷世名将辅佐,凭借西南都没有成事,最后被吴三桂勒死。 吴三桂何德何能,凭借西南一隅对抗整个大清,若不是耿精忠、郑氏的牵制,估计现在吴三桂早已成了丧家之犬。 如今吴三桂已死,吴军失去了吴三桂这个主心骨,分崩离析就在不远的将来。 这个时候尚之信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康熙恰到好处的来信,彻底的坚定了尚之信的决心,在扭捏了一番之后,尚之信给康熙写一封奏本。 奏本中说了自己很多不得已之处,尤其是夹在郑氏与吴三桂中间,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之所以左右逢源就是为大清在南方保留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基地。 既然皇上如此推心置腹,做为臣子又怎敢不鞠躬尽瘁,以报皇恩! 双方之间有来有往的来回几次,互相达到了自己的心理预期,康熙正式下旨封尚之信为镇南王,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待到天下大定之时,永镇云南。 这样明显带有挑拨意味的封赏,让吴周与尚之信的原本还算和平的边界瞬间紧张起来,吴周派遣亲臣大将吴国贵兵出郴州,尚之信也不甘示弱,亲自带兵出南安府隔沤江与吴周军对峙。 与此同时,驻守金陵的喇布在康熙的命令下,开始从九江府出兵反攻吴周,襄阳方向康熙也将自己手里最能打的图海调过去沿着汉水对沿线的吴周军队展开攻击。 吴周方面也是调兵遣将,夏国相与马宝一起对付襄阳方向的图海军,胡国柱兵出蕲州与喇布沿长江两岸岸对峙,双方在长江上舟师来往纵横交战,一时间谁也不能奈何谁。 对于吴三桂的突然离世,华夏上下也是一片哗然,就连郑经也是非常愕然,原本以为吴三桂拿下了武昌,生存得到了保证之后,能够多活几年。 没想到吴三桂挺了两年还是凉了,吴三桂的死不但打乱了吴周的部署,让满清有了可乘之机,而且也打乱了华夏的战略部署。 原本华夏的计划是五年之内保持几方相对的平衡,华夏方面趁着对峙的机会一边培养后备干部,一边接收各地的流民,用于填充各个人烟空虚之地。 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华夏从广东、松江、天津三个方向出击,一举拿下整个中原。可是现在计划完全打乱,吴三桂的死随时都能让吴周集团分崩离析。 一旦满清各个击破,吴周的覆灭可以说是用土崩瓦解形容都不为过,若是满清覆灭了吴周集团,实力大增之后,华夏再想统一天下,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大。 这个时候华夏内部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立刻出兵派,希望华夏立刻出兵统一天下;一种是援助吴周派,华夏现在还没有做好接手天下的准备,与其仓促接手,不如援助吴周,让满清与吴周继续对峙,等待华夏做好准备。 第二百九十六章 统一天下的准备 这个时候郑经也非常的纠结,不知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若是直接发起统一天下的战争,华夏准备还没有那么充分,若是坐视满清灭掉吴周,华夏又不甘心。 为了讨论出一个合理的方案,在收到尚之信彻底倒向满清的消息后,郑经在王宫召集华夏重臣开会。 会议开始后,刚刚被王世瑜接替下来,返回承天府的周全斌第一个开口发言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让满清先打着,等到满清快打到昆明的时候,我军快速出兵将吴周上下救下来。 只要我军提前在云南边境布置好兵马,就有了充分的反应时间,当然救与不救还要看吴周方面如何做,只要能够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可以出兵相救。 若是不能答应我们的条件,那就让满清将吴周灭了,我们再趁着满清立足未稳的时机快速出兵与满清争夺天下。” “邦宪的设想没有问题,不过想要在云南边境暗中驻军,就必须要与北郑搞好关系,不然就算北郑不敢阻拦我华夏驻军,也会悄悄将我军驻扎的消息散播出去。 若是被吴军侦知我军在北郑驻兵的消息,我们与吴军的谈判就会陷入被动。我们必须要让吴军心甘情愿地接受我们的条件,并认为我们是在救他们的命。 而不是让吴军上下认为我们是在谋算他们,吴军现在的几员大将都是难得的将才,只要能够真心归附华夏,华夏的高级指挥人才就会得到有力的补充。”陈永华赞同了周全斌的建议,同时又做了一些补充。 对于北郑的问题,从天津回来的何斌最有发言权,这些年琼州昌化钢铁厂与北郑的合作不断深入。 虽然火器北郑买不起太多的量,但是昌化生产的农具稍微改变一下磨具就能生产冷兵器,这些便宜又实用的冷兵器就成了北郑采购的对象。 南方的莫氏也不傻,既然你北郑能够买华夏的武器,那我南方也一样能够买华夏的武器。 双方每年都要在昌化碰面,若不是有华夏方面的官员在场,两边恨不得当场就能抡刀子拼命。 有这层关系在,北郑就不敢轻易对华夏翻脸,因为他们很清楚,只要华夏完全倒向哪一方,对于另一方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大王!诸位!北郑的问题很好解决,我们与北郑是多年的合作伙伴,相信临时在北郑的地盘上驻军一段日子,北郑是不会反对的,这件事臣可以亲自到北郑去见一见北郑新任的当家人。”何斌起身发言。 “那就辛苦何先生跑一趟了,这件事必须要秘密进行,如果寡人猜的不错,吴周很快就会来人。这一次来的目的一定是武器的采购,诸位说说我们该不该卖给他们一些武器装备?” “卖!为何不卖?那些装备卖给吴军就能对满清造成一定的杀伤,将来我们面对清军的时候,就能减少一些威胁。”多年在满剌加海关掌管海关,如今又成了华夏的户部侍郎,张有德非常清楚这种军火交易对国家的重要影响。 与张有德私交不错的张煌言笑着打趣他道:“大王!瞅瞅现在瑞图都愁成什么样子了,一听到能挣钱的生意,两眼都在放光。” “能不愁吗?不管咱国库岁入多少,大王都想着把钱都花出去,若不是下官拦着,估计国库里到了年底能跑老鼠。” 郑经哈哈大笑,看着会议室里的自己的核心团队语重心长地说道:“诸位爱卿!我们不能以农业社会的眼光看待工业社会,农业社会必须要精打细算,确保不会寅吃卯粮。 工业社会则不同,工业社会需要的是流通,工厂生产的商品不能积压,只有商品能够卖出去,工厂主才能挣到钱,继续扩大生产,工人们才能按时拿到工钱。 对于国家来说,工厂能够正常运转,国家就能有稳定的税收,因此决定工业社会的最主要因素是原材料与市场,而不是饥不能食、渴不能喝的银子。 这也是我们不断的向海外移民扩大华夏的有效控制地盘,同时也愿意将不怎么重要的地盘分封出去的原因,我们要的是这片土地的原材料和市场,而不是土地本身。 就拿望加锡来说,大明不去那里开发,那里就是一片荒凉的土地,若不是旁边就是香料群岛,对于工业社会来说没有多大的价值。 而大明登岛以后就不一样了,他们需要各种各样的货物,这些货物都需要对外交易获得,而华夏现在和将来都会是他们的商品来源国,也就是说新大明或者爪哇都是我华夏的市场。 只要商业渠道畅通,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需要的物资都能通过贸易快速获得,无论是谁胆敢掐断我们的贸易渠道,都是我们的生死大敌。” 张有德这些年也算是明白了郑经的这套理论,可是长久养成的思维习惯,还是惯性的认为国库里必须留一些备用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每当郑经需要大笔拨款的时候,张有德都会下意识的阻拦,希望郑经能够省着点儿花钱。 郑经的这一番话在不同的场合都说过,众人每一次的理解都不一样,比如说一开始很多人对将望加锡送给大明宗室重建大明的做法就很不理解。 大家觉得华夏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帮着大明宗室重建大明,有这么大的投入还不如自己去占领,然而现在大家的理解又有不同。 经过广东、福建以及北直隶等地不断的士绅选择带着财产投靠大明宗室,让大家明白给这些士绅一条选择的通道,要比直接硬对抗好的多,至少没有那么多的流血事件发生。 何斌虽然知道大王不会因为财政问题而对自己有其他的看法,但是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大王!诸位!如今国库还是非常的充足,就算是与满清开始全面战争,也能保证两年之内不会出现财政问题。 臣虽然不懂军事,但是也知道统一天下是我华夏全体同仁的责任,这是华夏一统的大事,臣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保证前线的供给。”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国轩起身说道:“大王!臣反对现在就与满清再次开战,古人云:‘君子不发无义之兵’,我们刚刚与满清签订和平条约没几年的时间,现在贸然撕毁条约,会给满清留下口舌。 而我们在读书人中的口碑也不是很好,一旦天下舆情汹汹,就算是我们攻打下城池,想要获得民心也是事倍功半。” 郑经暗自点头,历史上能够留下浓墨重彩之人,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比起战略眼光,在场的群臣恐怕也就只有张煌言与陈永华能与其比肩。 “那也不能因为狗屁的舆情,我们就畏手畏脚的不敢打了吧?”周全斌瞪着眼睛看着刘国轩问道。 “邦宪不要急躁,打仗容易,结束战争难,我们不能贸然开战,这对我华夏没有任何好处。依某之见,我们还是先整备人马等待一个光明正大出兵的机会。” “你所谓的时机若是不出现,那我们就任由满清再次一统天下吗?” “想找满清的毛病,那还不容易,只要我们援助吴周一些武器,让吴周狠狠地打一下满清,受伤的满清一旦发起狠来,一定会破坏与我华夏签订的条约。” “观光是说屠城吗?”陈永华皱起了眉头。 “没错!满清这种透在骨子里的野蛮,不是一份条约能够约束的。只要吴周下手够狠,将满清的兽性逼出来,屠城就是必然。” “观光说的不错,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满清骨子里透出的野蛮也一样改变不了,只要满清敢屠杀平民,就是我华夏为民请命之时。”郑经一锤定音,算是给会议定下了调子。 “既然大王下了决心,臣需要知道大王要在定鼎天下的大战中投入多少兵力,作战预算是多少,臣好做好预算安排。” “瑞图不要着急,这场大战一旦开始就是一场席卷战役,与预算相比,人才的储备更加重要,要知道我们一旦接手整个天下,两京一十三省至少需要上百位省级官员,府、州、县以下的官吏更是多如牛毛。 这些官吏的安排我们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别到时候仓促安排,让一些投机分子钻了空子,我们为之努力的这一切,到头来却还是会让这些投机分子成了这个国家的主人。” 涉及到人才问题,这是陈永华这个内阁总理大臣的分内之事,当郑经提出人才问题的时候,陈永华信心十足地说道:“大王!不会的,先不说承天府与琼州府这样的核心地方,每年都有大量的中学学历的学生毕业,就是南洋吕宋、旧港、满剌加各地也是能够为中原提供一些毕业的中学生。 更别说广东已经全面的开始了义务教育,用不了几年,就能为国家大量地提供合格的基层人才。更别说随着我们在福建、松江、海州、山东等地的建设开发,也会为国家源源不断地提供需要的人才。 就算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会出现一些官吏不足的情况,随着我们对天下掌控越来越稳定,人才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更何况我们还有分布在各个地方的天地会各级成员,这些地方上的天地会会员虽然良莠不齐,却是我们能够快速掌控地方的重要助力。” “复莆!想法是好的,可是执行起来却并不容易,你想想若是人才全从承天府、琼州府、广东调任出去,那么就会出现一个可怕的问题,那就是这天下的官员不是闽人就是粤人。 这让北方人怎么想?这天下是闽粤两省的吗?” 这话提醒了陈永华,让陈永华想到了洪武年间的一场科场大案,洪武三十年的丁丑春闱,会试共录取了五十二名贡士。 大明初定,加之朱元璋对官员非常不友好,因此很多读书人都不愿意在老朱活着的时候出来应试,只等着朱允炆继位之后再进行科举。 因此这一科的录取人数非常的少,然而就是这么少的人数出了问题,所有贡士全部都是南方人,北方举子一片哗然,认为这是科举舞弊。 因为主考官刘三吾与副主考白信蹈都是南方人,北方举子便主观的认为主考官偏向南方举子。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北方是蒙元的主场,受蒙元胡风影响,北方人对于读书并不怎么重视,更喜欢习武从军,直到后世北方有很多地方都是武术之乡。 真要凭着读四书五经当官,估计南方人能把整个大明的官位都占据了,长此以往必然导致南北失衡,严重情况下还会造成分裂。 老朱做为一位老谋深算的皇帝,怎么可能看不到这里面的隐患,本来想着让主考官稍微的变通一下,适当录取一些北方的举子。 结果这位刘三吾八十多岁了,依然性格刚硬,脖子一梗一口将老朱的建议否决掉,理由冠冕堂老夫为国选材哪敢徇私? 这话将老朱揶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老朱心说你老王,啊!不对是老刘脾气臭,认死理,那咱就找个不认死理的。 于是老朱又换了一个叫做张信的阅卷官重新阅卷,结果更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老朱留,录取的人员原封不动。 这不是直接打老朱的脸吗?已经彻底黑化的老朱怎么可能惯着这些人,于是乎一场科场大案掀起, 从此大明的科举便有了南北榜,这场大案中看似这些号称刚正不阿的读书人真的是秉承着一颗为国为民之心吗?他们不知道这样取仕的后果是什么吗? 很显然他们是知道的,可是南方官员怎么会轻易放弃他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种科举优势,别忘了考什么,学什么,这些可都是南方人制定的。 有人会说北方人为何不参与科举规则的制定,还是那句话,北方人多年以来沾染了胡气,更愿意操刀子上战场, 第二百九十七章 势穷求援 陈永华想到前明的这场丁丑科场案,与华夏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无论是南洋,还是华夏控制的其他地盘,闽粤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若是真要将所有的人才向天下铺开,那还真就成了天下官员出闽粤了。 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陈永华终于明白了华夏王为何不愿意着急统一天下了,华夏在没有占领北方各地之前,以人口结构了来说,充其量都只是一个地方割据政权,根本不具备统一天下的能力。 不用说别的,看一看承天府的高级官员,清一色的闽粤人,这哪里是一个全国政权该有的官员架构。 陈永华发现在战略眼光上自己与华夏王相差甚远,对华夏王的敬佩更是发自肺腑。 如今的华夏已经开始具备了统一天下的先提条件,基层官员不再是闽粤一家独大,北方的天津、山东,江南的松江都能提供大量的基层官吏。 尤其是北方的流民在进入华夏体系当中后,更是为华夏注入很多的新鲜血液,这个时候的基层已经开始渐渐平衡,闽粤一家独大的现象已经有所缓解。 可以说现在对于统一天下,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在众人都在等着这股东风吹来的时候,驻守满剌加的第三舰队长官陈辉发来紧急情报,前出锡兰的第三舰队分舰队发现这两年一直在孟买活动的约翰牛海军舰队在不断增加,尤其是今年开年以来更是加大了军舰的进驻。 最近更是频繁到驻守锡兰的华夏海军驻地外围进行挑衅,第三舰队虽然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但是考虑到兵力不足的原因,陈辉特意请求派遣援军到满剌加以西助战,以免被约翰牛偷袭。 陈辉还特意在上疏中提到西夷之间的关系,原来几年前,约翰牛与高卢国联合起来攻打红毛夷,结果迎来了红毛夷最高光的时刻,在海上红毛夷海军上将鲁伊特在大海上四次击败约翰牛,使得约翰牛元气大伤,被迫退出战争。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率先退出战争的约翰牛孤悬海外,因为大陆上打成了一锅粥,大发战争财,并且极大的扩张了海外势力。 等到西夷大陆上各方打累了消停下来,就连海上最强的红毛夷都发现,他们在海上已经弱于约翰牛,更别说高卢国更是为了维持大陆霸权,大力的削减海军,成了地中海存在舰队。 另一时空的历史上,约翰牛从此如同开了挂一般,一骑绝尘,与雄霸西夷大陆的高卢国成了西夷双雄。约翰牛是岛国,只要大力发展海军就能确保自己的国家安全。 可是高卢国因为大西夷大陆上树敌太多,必须保持一支强大的陆军,因此在与约翰牛的全球争霸中落了下风。至于红毛夷因为国土面积太小,没有战略纵深,渐渐地沦为了大国的附庸,在各大强国间左右摇摆。 约翰牛当年对于丢掉了华夏的市场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实力上来之后,不甘于在孟买做二道贩子的约翰牛,便想着在满剌加海峡以西挑战华夏的势力。 他们内部甚至还出现了打通马六甲,逼迫华夏签下新的贸易条约的声音,当然这种声音,约翰牛高层还没有那么自大,认为他们能够在华夏的家门口将华夏击败。 不过由于约翰牛在孟买的实力不断膨胀,他们生出了独霸印度洋的野心。这几年在约翰牛的挤压下,佛郎机在果阿的处境越发艰难,甚至已经到了无法经营的地步,佛郎机驻果阿总督甚至分别接触了红毛夷、约翰牛和华夏,与这三家洽谈拍卖果阿的可能。 华夏对于果阿这样一处良港还是很有想法的,不过锡兰距离果阿太远而且向北不远就是约翰牛占据的孟买,陈辉不敢冒险将华夏海军舰队放在那里随时面对约翰牛在眼前晃,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红毛夷倒是想买,毕竟果阿的背后就是一个庞大的人口市场,可是这些年红毛夷丢掉了香料群岛的香料控制权,又失去了华夏的贸易份额,在东方已是元气大伤。 若不是最近一些年约翰牛与华夏矛盾越来越深,华夏为了制衡约翰牛分给了红毛夷一部分市场份额,估计在东方早已没落,甚至连在帝纹岛还保留着一个殖民地的佛郎机都赶不上。 然而约翰牛的自作自受,让一直被打压的红毛夷有了翻身的机会,可以说第三次约翰牛与红毛夷的战争的失败,华夏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至于约翰牛根本就不想花钱去买果阿,他们更希望的是将佛郎机人挤兑走,白捡一块已经建设成熟的殖民地。 因此约翰牛对佛郎机与华夏和红毛夷的谈判百般阻拦,用尽一切办法阻挠。佛郎机人就在这种拧巴的环境里苦苦地支撑着果阿的局面。 随着约翰牛在印度洋实力的不断增加,约翰牛再次祭起了海盗行为,开始在红海附近四处打劫来往的商船。尤其是那些武备不强的白头巾,更是成了重点打击的对象。 由于约翰牛的海盗行径,直接导致了华夏这一年多的时间,贸易交易额萎缩了将近两成。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值,这些货物全部积压在满剌加与旧港。 商人们已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面对这种情况华夏内阁只能授命满剌加地方官员动用关税,将这些商人积压在满剌加的货物买下,保证商人的资金链安全。 因为华夏内阁非常清楚,这些能够跑远洋运输生意的商人,每一个商人身后都养着一大批人,一旦这些商人破产,他们身后的大批百姓就会面临失业的危机。 对于已经开始走工业化的华夏来说,失业是华夏政府最大的危机,必须要保证工厂的开工和商人的商业运转。 当然内阁在满剌加和旧港大量采购商人的物资,还有一层深意,那就是华夏已经为即将对约翰牛的战争开始了准备工作。 在针对华夏大陆的会议结束之后,郑经便抽调第一舰队第一分舰队主力随同自己前往满剌加,第二舰队已经在洪暄的带领下带着第二舰队第一分舰队主力提前从琼州府海口港出发。 与军事行动同时展开的是外交活动,郑经给佛郎机与红毛夷两国在帝纹岛和锡兰岛总督发去照会,邀请他们一个月后在满剌加举行会谈。M.. 对于与约翰牛在印度洋上的决战,郑经并不担心,郑经担心的是,西夷在面对华夏的压力时,会不会成为反对华夏的同盟。 对于佛郎机与红毛夷这两个注定无法成为大国的国家,郑经倒是不吝啬帮助两国得到一些好处,又这两个国家在西夷大陆当鲶鱼,西夷就别想达成团结。 尤其是约翰牛与高卢国这样的百年世仇,想要达成一致除非华夏打到他们的家门口。 由于此次对约翰牛的战争是以海战为主,因此并不影响华夏对满清的战争准备,何斌也与郑经一起搭乘海军战舰准备前往北郑的首府河内与北郑商议在北郑与云南交界处驻军的事宜。 在舰队抵达海口港进行补给的时候,郑经遇到了从雷州半岛过来的夏国相,夏国相没想到会在琼州府遇到了郑经,这倒是省得自己再跑一趟安平城了。 二人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上一次见面还是夏国相前来承天府进行采购,郑经顺带着敲了他一笔竹杠。 时隔几年再见到夏国相,郑经发现夏国相沧桑了很多,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已经是头发花白,看来这两年吴周的日子并不好过,再加上吴三桂撒手人寰,吴周上下更是失去了主心骨。 夏国相当然知道当年郑经算计了他,不过他却对郑经没有任何的怨言,站在郑经的立场上,郑经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 更何况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郑经都没有违反承诺,只是郑氏本来就有进攻满清的打算,而这个时候夏国相恰如其分的出现。 这个时候,郑经若是不利用一下这个机会,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况且郑氏的进攻确实给吴周方面减轻了不小的压力,那点儿钱并没有白花。 若是郑氏晚出兵几个月,说不定吴周军恐怕连洞庭湖北的大片土地都得丢失,更不可能有之后的攻占武昌,称帝建号。 夏国相给郑经行礼后,双方在海口海军第二舰队基地专门为郑经准备的行在落座之后,夏国相便迫不及待地说明了来意。 “华夏王!外臣此来是有求于贵部,还请看在贵我两部多年合作良好的份儿上再向我大周出售一批火器,我部如今面对满清三面进攻,所面临的压力巨大,还请华夏王能够伸出援手。” 郑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夏先生知道寡人为何会来海口吗?” 夏国相摇摇头道:“外臣不知!” “寡人是要赶往前线,在满剌加以西,我华夏正在准备与野心勃勃的约翰牛进行开战,驻防琼州府的第二舰队长官洪暄已经提前率领本部舰队前往满剌加支援。 你现在看到的是第一舰队的主力,在海口完成补给之后也会赶往满剌加。” 郑经的话音落下,夏国相的心里一片冰凉,华夏王这么表态看来是在委婉地拒绝自己,毕竟人家要打仗也需要大量的武器,哪里还会把多余的武器卖给大周。 “外臣提前预祝华夏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尽管心里失落,夏国相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合格外交人员的风度。 郑经笑道:“多谢夏先生!” 夏国相也只能报以微笑,不敢再提买武器之事。 郑经将夏国相买武器想法掐灭之后,问道:“夏先生此次前来除了想要军事援助之外,还有其他事吗?” 夏国相苦笑道:“现在摆在我部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应对满清的全面进攻,哪里还有其他的心思!” “夏先生觉得就算我华夏为贵部提供了一部分武器援助,以贵部目前的状态能否抗住满清的进攻?” “只要有充足的武器装备,外臣可以保证能够挡住满清的进攻。” “火铳的价格很贵,而且战争中还容易损坏,你们有足够的财力采购武器吗?” 夏国相低下了头,这么多年与满清的对峙中,早已耗尽了吴周的积蓄,加上西南地区本就是多山贫瘠之地,只有湖广能够提供大量的赋税,还一直处在前线,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采购武器。 若不是多年以来夏国相与华夏合作在大陆上铺设的走私渠道为吴周赚取了大量的利润,吴周的经济早已崩溃。 这一次夏国相来见郑经,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希望能从郑氏手中赊一批火器,一个是希望郑氏再次对满清出兵牵制满清。 然而郑经的话将夏国相的话直接堵在了肚子里,根本无法说出口,人间都要开战了,哪里还有精力为了吴周撕毁与满清签订的条约。 “外臣这次前来是想着先拿到武器,稳住当前的战局之后,再向贵部付款。多年的战事已经让我大周内部民生凋敝,现在根本就拿不出钱了。” 郑经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最接近成功的时候是刚刚起兵的时候,天下响应,从者云集。可是你们却没有抓住机会,寡人不知当时你们是怎么想的,为何打到岳州便止步不前? 等到满清做好准备之后,你们的先机已失,再想更进一步却是难上难。就算你们不顾伤亡拿下了武昌,也是强弩之末,再打襄阳的时候便无论如何也打不动了。 你给寡人说句实话,就算寡人给你们提供一批武器,你们能够保证挡住满清吗?” 夏国相低下头,说能够挡住满清这种骗人鬼话连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是这个素来以精明著称的郑氏当家人。在面对郑经的问题的时候,只好坦诚回答道:“外臣不敢保证,只能是竭尽所能,以报先帝的知遇之恩。” 第二百九十八章 吴周命运 通过各地的情报汇总,郑经当然知道如今的吴周军已经出现了颓势,失败已经成了必然,根本就不是援助一批武器就能解决的问题。 主要还是吴周上下的思想出现了动摇,整个吴周上下已经没有了问鼎天下之心,只想着挡住满清偏安西南。然而纵观历史,从来没有一味防守就能守住江山的。 两宋一味防守,北宋靖康之耻,南宋崖山之殇。大明朝一味防守更是让建奴六次破关在中原四处杀掠,最后还被其将天下鲸吞。 吴周这种消极的防守态度,失败已经成为定局,现在郑经已经不再考虑吴周是否能够挡住满清的进攻,而是考虑吴周这些优秀的将领的后路问题。 吴周麾下有不少的优秀将领,不然也不能与满清纠缠了这么多年,这些人才不能白白地在内战中死去,华夏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 就像夏国相这样的外交人才只要稍加培养,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外交官,以后随着华夏与西方的交往越来越频繁,需要大量高素质的外交人员。 比如马宝这样的军事人才,都是华夏不可多得的人才,郑经当然不愿意这些人才埋没,以前吴周士气正盛,就算郑经有这样的想法,估计这些人也瞧不起他们眼里的海寇。.. 可是如今他们已经势穷,也到了给自己留下后路的时候了,若是能够和平接手吴周的遗产,这对华夏来说绝对是一笔丰厚的遗产。 郑经听完夏国相的话,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夏先生!接下来寡人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夏先生包含!” “华夏王请讲,外臣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寡人认为你们的失败是早晚的事,即使是我华夏现在给你们提供一部分军事援助也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贵部的最大问题不是武器,而是人心,满清的武器和你们差不多,为什么你们却感觉是满清比你们强呢? 从吴三桂亡故后,你们就失去了一个能够领导你们的核心人物,吴世藩年龄太小还没有成长起来,而你们这些长辈又没有形成足够的威望辅佐幼主,必然会导致你们内部的思想混乱。 没有一个足够核心的领导层,不管是任何的决定都要兼顾各方利益,兼顾了各方利益之后,做出来的决策就会滞后于现实。 若是和平时期还没有多少问题,可以给吴世藩成长的时间,可是这是战时,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决定,不管这个决定对错,都能保证所有人无条件的执行。 而满清则不同,自从玄烨用一群布库少年擒下鳌拜之后,就已经掌握了满清的最高权力,形成了绝对的权威,在玄烨的指挥下,前线的将领能够分工合作,对贵部形成合力。” 若不是郑经提前打好埋伏,夏国相听到郑经如此唱衰大周,肯定会竭力反驳,向郑经证明大周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可是事实却是郑经说的没有错,如今的大周已经隐隐出现了分裂的局面,郭壮图仗着自己是皇帝岳父,总想着对其他人发号施令,偏偏郭壮图又没有多少军功在身,又为人贪鄙,大周上下将领能够服他的人不多。 尤其是因为北定宫的案子,王屏藩的胞弟王平铎奉命将郭壮图的兄弟郭壮勋斩首,王郭两家如今形如仇寇,王屏藩手握四川军政大权如何能够服郭壮图这样的小人。 王屏藩与胡国柱、马宝等悍将,吴应麒、吴国贵等亲臣又如何服他。就是自己也不喜欢与郭壮图、方光琛等人狼狈为奸。 可是无论是将领还是亲臣都是受昭武皇帝的恩德才有今天的地位,没有谁会背叛幼主,这就注定了大周会一步步地没落下去。 对于郑经的这番话,夏国相只能报以苦笑,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者说怎么说都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更何况他也知道,郑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他说这些话,他还没琢磨出来郑经想要干什么,因此也不敢贸然的说话。 见夏国相不说话,郑经轻笑一声说道:“夏先生是否认为寡人的话言过其实?” “事涉大周清誉,外臣不敢在背后议论大周的短长,还请华夏王见谅!” 夏国相没有正面回应郑经的话,这很符合一个外事官僚的行为准则,这一点是郑经非常欣赏夏国相的地方,无论在什么场合上,夏国相都会极力为吴周势力争取利益。 “寡人理解!不过寡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夏先生一下,该想一想退路了,连年征战之下受苦的还是黔首百姓。 而你们是满清最痛恨的人,满清绝对不会接受你们的投诚,因此你们投降满清的这条路已经被堵死,如今只剩下我华夏一家有能力帮助你们,并护住你们的周全。” 夏国相吓了一跳,没想到郑经会在这种情况下向他伸出招揽之意,听郑经的意思还想要接收整个大周。这郑氏的野心也太大了吧。 “华夏王!这件事太大,外臣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夏国相委婉地做出了拒绝,没有任何的犹豫。 郑经哈哈大笑:“哈!哈!哈!夏先生,寡人只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到时候事急而乱。如今的贵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现在去说,不但落不了好处,还有可能把命搭进去。 最后寡人再给你一个建议,不要在湖广与满清拉扯,湖广四战之地,根本就是易攻难守之地。与其与满清在湖广消耗,将自己耗死,不如放弃湖广,全力经营云贵川!” “外臣谢华夏王提点,回去以后一定与我大周皇帝陛下上疏,劝说陛下退守云贵川。” “你能明白寡人的苦心就行,既然你来了,寡人也不能让你白跑,你跟寡人去一趟崖州,寡人问一问黄廷,崖州有没有能够腾出来的旧武器,若是有便让他都给你带走。” 夏国相喜出望外,他可是使用郑氏火铳多年,深知郑氏生产的火铳质量非常好,若是打放没有那么频繁,就算是旧火铳那也一样比鸟铳好用多了。 “能不能先赊上?”夏国相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感觉难为情,人家已经把自用的武器都拿出来了,自己竟然还要赊账。 郑经笑道:“你我相交多年,这点儿面子还是要卖给你的,不但可以赊账,而且还可以半价购买。算是朕对你们的支持吧! 若是你们依然打不出名堂,不妨想一想寡人刚才说过的话,华夏的大门一直为你打开着。” 夏国相莫名感到鼻子一酸,心中非常的感动,郑经能够对他这个外臣如此的礼贤下士,更别说对自己的臣子了,郑氏能够如此兴旺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恩不言谢,华夏王之言外臣铭记五内!”夏国相起身抱拳对着深深地鞠了一躬,一切的语言都已经无法言表他此时的心情。 “罢了!寡人也是看在大家都是汉人的份儿上!” 在接见完夏国相之后,郑经接见了已经好久没见的冯锡范,上一次见到冯锡范的时候还是在冯锡范的父亲冯澄世的寿宴上。 冯锡范在琼州府已经待了好多年,也是时候换一换地方了。冯锡范这些年一直表现的非常优秀,每一年的年底考核在所有知府里都最优等。 按理说早就该上升一步,不过郑氏现在除了广东之外并没有一个完整的省,让他去当军政一把抓的总督,郑经又不放心。 因此冯锡范的升迁之路一直都不太顺,比起复兴会其他三人来说,成就最低。 冯锡范来到郑经的行在,恭敬地递上请见的牌子,便等候郑经的召见。他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始终没能进入中枢。 他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郑经是在刻意压制他,而是觉得是父亲的存在挡住了他的升迁之路,父亲这些年一直都在礼部坐冷板凳。 如今华夏的礼部就是个摆设,大部分的权力都被方以智的教育部剥夺,如今只剩下一些礼仪方面的琐事,成了一个典型的样子部门。 之所以会是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当年父亲在工匠的待遇问题上触怒了当时的延平王,被延平王从工部位置上调到礼部。 开始冯澄世还高兴了一段日子,惯性的思维让他认为礼部要比工部重要的多,可是现实却让冯澄世失望万分,礼部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衙门。 除了有几个食古不化的腐儒还留在礼部应差,拿着一份儿不算低的俸禄混日子,其他有些志向的人都在想尽办法离开礼部。 事实证明延平王的政策是正确的,给予工匠高待遇之后,工匠们爆发出了生产的热情,不但所生产的产品产量大增,就连质量也是强过从前不少。 更加令人欣喜的是,工匠们集中全力开发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式工具,新的发明也是层出不穷,让华夏的工业水平更上一层楼。 这一切冯锡范都看在眼里,也劝过父亲向延平王低个头,却被父亲拒绝了。冯澄世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是朝秦暮楚的小人,虽然延平王的政策让华夏强大了起来,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这天下就该由读书人治理。 读书人就该高人一等,若不是如此,谁还愿意十年寒窗苦读。再说若没有圣人微言大义的压制,这天下岂不是全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对于父亲这种给自己立人设的做法,冯锡范虽然无奈,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跟父亲做人不能坚持原则吧,这话说出来就让人听着别扭。 十七八年的时间,冯澄世一直处于半退休的状态,递了几回致仕奏疏也被华夏王婉拒,理由更是让人无语,礼部重地,不能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坐镇。 因此老父亲的依旧是享受最高的待遇,却压制着自己不能快速升迁。 其他三人,林陛已经是海军实际上的负责人;何斌更是掌管着庞然大物一般的工部,华夏内部早就有将工部拆分的呼声,因为现在人才紧张,一直没有实现;而陈永华就更加的厉害,在大陆玩儿了几年的命,如今成了华夏的文官之首。 而自己如今虽然也算华夏的高层官员,可是与其他三人的差距却越拉越大,尤其是自己常年在地方任职,不能与大王朝夕相处,难免会产生疏远的感觉。 正在冯锡范胡思乱想之际,华夏王新任的秘书郎亲自出来将冯锡范迎了进去,冯锡范见到这位秘书郎后赶紧躬身行礼:“臣冯锡范拜见延平公主殿下!” 来人一副男装打扮,闻言笑着说道:“冯叔叔客气了,快跟我进去吧,父王在里面等着你呢!” “是!” 延平公主在前面走,冯锡范低着头小步跟在后面,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洪磊任职松江之后,身边便没有了秘书郎,一些奏疏的整理,日程安排上都非常需要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的青年才俊接任洪磊的职位。 吏部的意思是从秘书班中挑选一名优秀的青年进行提拔,郑经却一口否决,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 皇帝竟然任命自己的长女为新的秘书郎,同时晋封长女为延平公主。群臣立刻群起反对,秘书郎这个职位如此重要怎么能够以女人担任。 就算大王宠爱女儿,也完全可以给女儿多封一些封地,多给一些嫁妆,再给公主挑一个品学兼优的青年才俊做驸马,唯独不能让一个人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这成何体统。 更有甚至说出了牝鸡司晨,国之将亡的诅咒,气的郑经将这人一怒之下打入了劳改营,让其在劳改营劳役到死。 就连郑经最信任的张有德与陈永华都偷偷地谏言,劝说郑经收回成命,这个天下还是男人的天下,让一个女子担任国家重要岗位的工作,如何能够让天下的男人服气。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冯锡范论政 郑经对于让女儿出任自己的秘书郎这件事异常的坚持,自己这个女儿从小由王妃唐婉儿教导,文学功底深厚。 书读的多了,怀疑也就多了,当然不满意自己一直躲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尤其是郑经禁止唐婉儿给女儿缠足,一双天足的延平公主更是活泼好动,古灵精怪。 每次延平公主没有大家闺秀样子的时候,唐婉儿就埋怨郑经,说女儿现在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就是郑经惯的。 郑经并不否认,不但不否认,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说:“我郑经的女儿就该活的无忧无虑,整天说个话走的路都要拿捏着,活的还不跟个怨妇一般。” 唐婉儿嘴上埋怨着郑经把女惯得没样子,将来都不好选驸马,心里却非常的甜蜜,自己的丈夫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这么多年与自己相濡以沫,只纳了一个自己的陪嫁丫头为侧妃,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女人梦想中的理想夫君,自己是前世修了多少福分才在这一世找到如此的如意郎君。 对于唐婉儿埋怨郑经太宠女儿会让女儿不好找婆家,郑经霸气地回怼,只要我的女儿看上的,就算是敌国王子他爹也给他绑回来。 唐婉儿笑着嗔怪郑经:“大王竟说浑话,听说过强抢民女的,还没听说强抢男子做夫婿的!” “亏你还读了那么多的书,难道没听说宋人有榜下捉婿的习俗。再说咱们闺女才貌双全,谁能娶到咱闺女那是福分。 若是没有合适的夫婿人选,那寡人就养她一辈子,总好过去人家家里当牛做马。” “还说妾身没见过世面,您也好不到哪里,公主下嫁到夫家那也是君,夫家怎么敢给气受。” “婉儿!你觉得若是闺女真过这样的日子,会幸福吗?说难听点儿,夫妻同个房还要受 寡人不希望闺女走大明公主的老路,既然选择嫁人,那就是小两口一起过日子,夫家的公婆一样需要孝敬,端着公主的架子,如何能让人亲近?” 唐婉儿知道夫君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别看夫君对闺女宠溺,对儿子严厉。可是夫君对于闺女也不是放任不管,该有的管教一样不少。. 别看闺女活泼好动,可是该有的规矩一点儿都不少,这些年在学堂读书,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和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学堂里读书学习。 犯了错误先生一样会进行惩罚,可是闺女从来不会因为受罚而透露自己的身份,以身份压制先生,就连学堂的先生都夸闺女品学兼优,若是男儿身一定是栋梁之才。 凭什么女儿身就不能成为栋梁之才,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也! 当夫君跟自己商量让闺女出仕担任他的秘书郎的时候,唐婉儿从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可是又担心闺女抛头露面,以后不好嫁人。 夫君一句话就让唐婉儿放下心来:谁说女子就必须要嫁人,若是嫁个无赖子,还不如不嫁。让女儿担任秘书郎也能让女儿接触到华夏的青年才俊,说不定就看上了哪个青年才俊。 郑经当然知道让女子担任秘书郎一职会出现很多非议的声音,之所以坚持让闺女担任这一职位,就是希望王室能够成为天下表率,让天下人明白,女子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样可以自食其力。 小到纺织女工,大到国家官员,女子都应该有一席之地,历史已经证明,社会越是公平,国家越是进步,百姓越是富足。 ———————— 冯锡范跟着延平公主进入书房内,郑经已经在书房门口迎接。冯锡范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躬身行礼:“臣琼州知府冯锡范拜见大王!” “希范!免礼!你我君臣有日子没见了,琼州如今的情况如何?” “回大王!其他方面还好,就是棉布的库存压力有些大,主要是因为满剌加方面的货物出现积压,各大海商不敢贸然进货,生怕货物压在手里,回笼不了寸头。 不过对大陆的销售依然旺盛,臣建议可以加大对大陆的销售,将积压的棉布全部销售到大陆去,尤其是北方草原的销售呈现出翻倍增长的趋势。 比起中原的销量来,草原更具有购买力,臣觉得应该让谢永常将互市的范围扩大,开拓更多的商业渠道。” 郑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这是中原与草原最大的区别,中原百姓以农耕为生,自给自足,就算是没有交易也能生存。 而草原上则不同,草原以游牧为生,他们除了牛羊马匹之外,只能生产一些奶制品,大部分的生活物资都要通过交易获取。 这也是草原为何千方百计也要与中原互市的原因,开了互市,他们又觉得中原的商人太黑心,就会坑骗他们的牛羊。 双方因为互市的积怨越来越深,便会爆发战争,战争一起,中原便会关闭互市,于是草原上就会发现,没有中原商人坑骗他们,他们的日子过得更艰难。 于是中原与草原就这样打打停停地过了几千年,中原弱的时候,草原就会南下中原抢一波,甚至还会鸠占鹊巢留在中原。 可是他们在中原的待的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忘记了草原上的生活,慢慢被中原同化,原本的氐、羯、羌、鲜卑、匈奴,这些草原部族慢慢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成了和我们一样的汉人。 可是人进了中原,草原依然还在,只要草原还在,就会不断有草原部族崛起,走了匈奴来了突厥,走了契丹来了女真,走了女真来了蒙古。 只要汉人无法真正掌握草原,草原上部族还会不断变换,唯一不变的是无论哪个部族占据草原,都会与中原发生冲突。 这是由草原的生产方式所决定,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部族就会发生改变。想要开拓草原的商业版图,首先要将草原完全控制在我们的手里才可以,不然不受节制地向草原输送物资,等到草原兵强马壮之时,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我华夏百姓。” 冯锡范没想到自己提了一句草原,就引来华夏王一番长篇大论,看来大王对草原的怨念颇深啊! 对于大王的怨念,冯锡范不是很理解,一个福建人为何这么在意草原的情况,若不是知道大王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还以为大王在草原受过羞辱。 “大王!臣明白千年以来对中原威胁最大的就是草原,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西夷来到东方,臣认为华夏的危险已经不再是草原,而是海洋。 这些西夷能够跨越万里海波来到华夏,没有一个人是善男信女,这些人万里而来,没有好处可不愿意回去。若是我们自废武功,早晚有一天西夷不仅仅是打到我们的沿海,甚至还会从沿海登陆深入内陆。” “在这一点上,寡人与希范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个观点其实我们的先辈早就提出过,只不过被当权者当成了耳旁风。” “是谁说过?” “三宝太监给宣庙的奏疏曾经说过: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他国之君夺得南洋,华夏危矣。” 郑和在后世声望非常高,可是在这个鄙视宦官的年代名声并不明显,不是研究史料之人,很少有人关注。尤其是冯锡范这种官宦子弟出身的人,更是不可能关注一个阉人的过往。 在读书人眼里,阉人除了祸国乱政之外,不会干别的事,因此冯锡范对三宝太监的事迹知之甚少。而郑经却不同,郑家海盗出身,对于历代航海的先贤都有研究,因此对于郑和的过往非常清楚。 “臣明白了,这就是大王为何不先统一天下,而是先在南洋攻略,将南洋各地的西夷赶走,这么做的第一目的就是确保我华夏外围的安全。” “可以这么说吧,当然还有一层原因是为了给华夏百姓拓展生存空间,我华夏看似地大物博,实际上却人多地少,土地太少,就会导致恶性竞争,恶性竞争的结果就是贫者无立锥地、富者阡陌相连。 只有把华夏各地多余的人口迁出来,才能有足够的土地分给百姓,就算是大地主为了留住佃户,也不敢肆无忌惮的盘剥,因为佃户还有一条退路,那就是移民到南洋等地。” “大王!有一点臣不是很理解,若是把人口都迁徙到南洋这些偏远地区,华夏的核心区域人口就会减少,,这不是典型的强枝弱干吗?” “若是农业社会,你这种想法没有问题,因为农业社会农业生产力是国力的一个重要指标,在没有机械减轻人力的时候,人口的多少决定了国家的强弱。 而工业化社会的农业人口却不是第一位的,第一位的是工业人口,也就是说工业化社会主要创造财富的是工业,为了提供足够的工人,就必须要扩张城市人口。 这个时候,工农业就出现了矛盾,若是将人口大量投入到城市,必然会牺牲农业生产,而农业生产又是国家稳定的基石。 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大量的农业机械弥补农业的人力不足,未来农业集中化,大面积耕种化将成为趋势。未来小农经济将彻底的从华夏的历史中消失,农村通过土地兼并、形成大规模的农场。 反对土地兼并是违反人性的,因为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婪的,遏制兼并就是遏制贪婪,这怎么可能遏制得住。强行抑制兼并就会导致权贵私下里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进行土地兼并,与其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政策,不如放开土地兼并,只控制土地的地契。 这就是寡人从来不反对土地兼并的原因,只要国家定期清丈天下土地,按照地契征税,就能保证国家的税收正常进行。任何没有地契的土地,不管是任何人开垦的,都属于违法开垦,想要属于自己,必须缴纳足额的土地购置费用。” 若是以前的冯锡范,一定会坚决的反对这种土地政策,因为这种土地政策主要面对的征税对象就是士绅大户,反而无地的黔首百姓成了不用纳税的人。 读书人悬梁刺股追求功名的意义何在?这不是变相地鼓励百姓不读书吗?可是这些随着华夏新政的不断推行,以及工业化的不断推进,冯锡范已经看到了工业的威力。 别的不说,就说琼州一府生产的棉布,就够大半个华夏的百姓使用,单单纺织业这一项就给华夏创造了几百万两的税收。 这还不包括纺织厂本身带来的利润,而且随着工业化的推进,城市人口的扩张让城市的商业愈发的繁荣,商税的收入也跟着水涨船高。 尤其是昌化、崖州两座工业城市的人口,更是超过了琼州府城琼山和历史名城儋州,正是看到了工业的威力,冯锡范深深地明白,以农业社会的士绅群体根本就无法对抗工业化的华夏。 与其对抗最后被覆灭,不如主动融入,利用规则找到新的富贵切入点,成为华夏新的顶层权贵。 冯锡范很有才华,功利心也很重,因此他与父亲的政见一直不和,冯澄世是典型的守旧文人,不希望削弱儒生的特权。而冯锡范则希望利用新的规则,为家族的未来谋划。 “大王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占据的地盘少,新政的影响还不是那么大,若是我们在全国铺开的话,会不会引起士绅激烈的反扑?” “这是肯定的,我们的政策对士绅并不友好,士绅反对我们是绝对的,不过只要士绅不傻,坚持过前几年,逐渐掌握了农业机械化种植,他们会感谢新政的。 因为新政虽然让他们交了税,但是由于机械的应用,他们用人的数量会大大地减少,所得利润不比原来佃租给给佃户少,甚至还会多上不少。 而且规模化种植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根据市场的需要,什么作物好销售那就种什么。” 第三百章 忽悠 冯锡范对郑经说法并不怀疑,因为现在琼州府已经实现了土地集中化,大量的土地都已经成了棉田,只有一些无法大规模种植的土地才会零星地种植一些粮食作物,如今的琼州府粮食供应居然需要从南洋进口。 琼州府现在完全成了一个经济大府,却无法脱离华夏的产业链支持,一旦琼州府敢有任何的不轨行为, 只要断了琼州府的粮食供应,琼州府不攻自破。 冯锡范知道这是当年藩府特意制定的政策,这种不能拿到场面上说的政策,其实在高层并不是秘密,只要稍微有点儿政治敏感度的高层官员都能清楚这种指向性经济政策的好处,更何况是冯锡范这种政治敏感度极高的官僚。 对于郑经所说的大农场政策,冯锡范却并不看好, 他太了解士绅的心理了, 一方面极度鄙视财富, 认为追求财富是满身铜臭,另一方面又渴望过着穷奢极欲的富贵生活。 这种矛盾的心理,造就了一个又一个伪君子,在朝堂上满嘴的仁义道德,一个个标榜自己是清流,是道德楷模,私下里却是荒淫无耻,美俾、娈童都是常规操作。 比这恶心的多的事他们都能做的出来,甚至能做出在如厕后用少女的嘴清理干净的事情。美其名曰:‘gang奴’! 君臣二人渐渐谈到了核心的话题,那就是未来华夏的政体,到底以谁为基石,冯锡范认为不管到什么时候,读书人都是根基,错的不是读书人,而是国家的用人制度。 这一点上与郑经是相通的, 不过两人也有不同的观点,郑经认为以后的官员应该是专业化的,工部的官员必须懂工业,吏部的官员必须懂组织调度,户部的官员必须懂财会。 冯锡范却认为这些专业的官员只是‘术’,‘术’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却看不长远,国家的高层更应该看重‘道’。 冯锡范的说法翻译成人话就是,专业官员只能解决实际问题,却解决不了理论问题,若是只用专业官员,那做出的政策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而道是理论,是国家大政的方向,做任何政策都不能只图眼前利益,而要将目光放长远。 凭着冯锡范这些认识,郑经就完全放心将更重要的位置交给他,虽然说冯锡范的想法还有时代的局限性,但是也是这个时代难得清醒的声音。 郑经笑着应和冯锡范道:“所谓道与术,说白了就是理论联系实际,我们现在正在努力脱离旧有的儒家理论, 在儒家理论的基础上, 丰富我们的理论。 儒家的仁义礼智信, 还是值得大力赞扬的,要反对那些所谓的只有经学才是正途,其他都是杂学的思想,更要摒弃所谓奇技淫巧的思想。 建立一套适合工业化社会的理论,需要我们君臣共同努力,而你冯希范也要挑起更重的担子。一旦国家进入统一进程,就需要你去管理一省政务,你要做好这个准备。” 冯锡范大喜过望,终于熬出头了,有华夏王这句话,自己肯定会成为除唐兴文之外,第二个登上一省巡抚的高官。 华夏的政治格局已经基本形成,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内阁。 如今的内阁三人组,陈复莆是在大陆玩儿命的,大陆的情报系统是陈复莆一手组建,为华夏的大陆攻略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张苍水在琼州多年,厘清户籍、清丈土地、重新编订黄册,琼州能有现在的成就,张苍水功不可没。 张瑞图更是在满剌加一手组建了华夏的海关系统,这个系统每年为华夏带来数以千万两的关税收入,是华夏财税第一人。 冯锡范有自知之明,与这三人相比,自己的成绩虽然也算显著,鸡笼因自己的治理,如今是华夏数得着的大县,但是与这三人相比还是稍显不如。 好在自己才四十多岁,内阁中陈复莆与张瑞图与自己年纪相仿,唯一有机会替代的就是张苍水,毕竟苍水先生已经六十多岁,天下一统之后肯定会退下来。 华夏王这句话算是给冯锡范吃了定心丸,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自己五年之内入阁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给冯锡范吃了一个定心丸后,舰队在海口港完成补给,再次扬帆起航,绕着琼州岛直奔崖州,路过昌化的时候,何斌从昌化搭乘一艘前往鸿基基地的货船,前往北郑与北郑商谈驻军问题。 第一舰队继续南下,在莺歌海盐场陆军基地靠岸,琼州陆军最高长官黄廷接到消息早早地迎接到码头上。 郑经这边一下船,就看到了须发皆白的黄廷,还没等黄廷把腰弯下去,郑经便一把将黄廷扶起来感慨道:“华明老将军不必多礼,你我君臣二十多年的交情,不在乎这些虚礼。” “大王体恤老臣,老臣却不能不知进退,身为老臣更应该给年轻人做出表率。” 郑经拉起黄廷的手关心地问道:“老将军身体还硬朗吧?” 黄廷拍着胸脯说道:“只要大王吩咐,臣一样还能为大王冲锋陷阵。” 说到这里,黄廷眼神一暗,想到了当年广州一战,因为自己的指挥失误,造成两个镇的陆军伤亡过半,被华夏王从前线调回了琼州,专门负责练兵后勤工作。 如今这新式军队的指挥作战,自己的思想已经陈旧,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还是将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郑经感受到黄廷的落寞,安慰道:“老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后方前方都是为国家做出贡献,没有后方的支持,前线将军再能打,也是无米之炊。” 黄廷苦笑道:“大王不必安慰臣,臣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不跟年轻人争了,安心做好后勤,等到天下一统,大王请允臣致仕养老。” “好!寡人答应你,天下大治后,寡人也会卸下这千斤重担,交权力交给后人,免得被人说成老糊涂。” “大王春秋正盛,怎么忽然考虑到这个问题?” 郑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是按照历史的轨迹,明年自己就会亡故,郑氏发生内讧,庶长子被冯锡范与郑聪和次子郑克爽联合逼死。 “寡人是有感历代君主,年轻时都很圣明,等到了老了便糊涂了,因此趁着头脑清醒的时候,将权力交接出去,然后在幕后帮着新君把上几年关,新君也就能稳住了。” 大夏天的黄廷背后冷汗直冒,这话哪是自己一个臣子能够参与的,赶紧岔开话题,忽然想到还没有请大王进自己的官廨。 不由有些尴尬地说道:“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请大王进官廨歇息了,码头上太热了,还请大王进官廨歇息!” 说完便前面带路请郑经与陪同郑经的一种文武官员来到琼州陆军都督府,进了官廨互相之间见过礼后,按着官位高低文左武右落座。 亲兵送上茶水后,郑经指着夏国相说道:“这位夏先生是吴军的行人,出使我华夏是为了军事援助,希望我华夏为吴军提供一批枪械。 寡人想远水解不了近渴,吴军肯定等不了承天府兵工厂现生产,因此特来华明将军这里,看看琼州能不能将新兵训练用枪腾出一部分,给夏先生带回去?” 黄廷人老成精,哪能不知道华夏王是什么意思,故意沉吟了半天,让夏国相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这才说道:“腾倒是能腾出一些,不过这些枪械本就是旧枪,恐怕准头会有些差,这旧武器怎么能给吴军朋友呢?” 夏国相赶紧站起来向黄廷拱手说道:“黄老将军不必担心,在下一直在指挥神机营,知道这火铳并不是新枪就好,反而是磨合好的枪械更好用。 在下不怕枪旧,只要能够列阵发射,正常击发不炸膛就行。请问黄老将军能为我军腾出多少杆火铳?” “老夫一时半会儿科回答不了你,得通过后勤官的统计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劳请黄老将军督促一下下属,尽快告知在下,如今我军与满清的战事正在激烈的展开,这批火铳早一天送达,就能早一天派上用场,也能少死很多弟兄。” 黄廷只是敷衍地点点头,转头就对郑经问道:“大王,如今新兵训练也在紧张的进行,随时都有可能扩大规模,这批枪械给了吴军,兵工厂什么时候能给臣补齐?” 郑经摊摊手说道:“如今兵工厂任务紧张,想要补齐缺口估计没有半年以上是不可能的。” 黄廷当时就不干了,立刻追问道:“那琼州的新兵训练怎么办?” “克服一下困难吧。不行就两个士兵用一杆火铳训练,等到等到新的火铳补齐了再一人一铳,先委屈你们一些日子,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落难吧!” “罢了!臣去询问一下后勤,看看能抽调多少火铳出来,数量不会太多,夏先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黄老将军说的哪里话,贵部已经给了我军很大的支持,我部是多了不嫌多,少了也不嫌少。” 黄廷转身离开,随军侍驾的张煌言出言说道:“大王!虽然说吴军也是抗清一脉,与我华夏的目标也算一致,但是吴军毕竟已经称帝,与我华夏完全不是两国交往,臣反对大力援助吴军。 更何况还是用我军士兵装备的武器,若是哪天战事突起,我们不能让士兵空着手上战场吧?” 郑经暗自给张煌言点了个赞,这姜还是老的辣,这简直就是神助攻,郑经当即接过话说道:“苍水先生此言差矣,无论是吴军还是我们,大家都是汉人,谁做了这天下之主,都是汉人的天下。 寡人倒是希望吴军能够一统中原,到时候我华夏在海上,吴军在陆上,我们海陆合作,这天下还有我们攻不破的地方吗?” 听着郑经的展望,夏国相苦笑道:“借华夏王吉言,我军如今哪敢奢望全取天下,能够偏安西南已是最好的情况。” “贵部欲行分裂天下之事?”张煌言拍案而起,怒声问道。 “我大周是汉人,说的汉话,行的是汉人礼仪,一切皆是中国礼仪,如何是分裂天下?不过是政见不同的分治,若是我军是分裂天下,那么贵部岂不更是分裂天下!” “我华夏向来以天下为己任,从来没有想过偏安一隅,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励精图治,等待统一天下的时机,既然贵部不能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任,那就应该归附我华夏,由我华夏主导统一天下的进程。” 夏国相心说这张苍水吹胡子瞪眼睛,目的不还是想要劝降吗?不说自己愿不愿意降,就算是自己愿意,大周上下也不可能同意投降,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大周上下是绝不会投降的。 “苍水先生!我军现在暂时采取守势,不过是以待天时,一旦天时出现,我军一样会以天下为己任。” 张煌言还想说什么,被郑经阻止,郑经知道现在还不到火候,只要给夏国相的心里种下这个可以投降华夏的种子,一旦吴周难以维持的时候,一定会想着向华夏投降。 这时黄廷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大王!臣刚才问了一下后勤,就算让新兵两人使用一杆火铳,也只能抽出一万杆,再多臣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郑经看向夏国相说道:“夏先生,我们只能凑出这么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解贵部的燃眉之急?” 夏国相已经喜出望外,在他看来,黄廷如此不情愿,能拿出四五千杆火铳都是极限,没想到黄廷一张嘴就是一万杆。 有了这一万杆火铳,自己的神机营立刻就能恢复七八成的战力,满清想要打下武昌,那就看他们的牙口够不够硬。 “多谢华夏王!多谢黄将军!这一万杆火铳一定能够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图海想要突破长江防线,非得崩掉图海的前门牙。” 第三百零一章 归化西夷 夏国相高高兴兴地带着一万杆火铳走了,这笔二手军火交易达成的金额虽然不大,也让华夏上下看到了二手军火的前景。 吴军需要二手军火,其他的各个小国的军队同样需要二手军火,二手军火最大的好处就是便宜,新火铳的价格是五十两银子,这二手火铳只要三十两。 以小国军事冲突的烈度,二手火铳在他们手里,只要保养得当,再用五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花这么点儿钱就能买五年的平安,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 再者只要华夏承诺,使用华夏武器的属国,在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华夏会第一时间出兵援助。 这等于是华夏给了藩属国一个安全的保证,只要华夏将这样的条件说出来,相信周边的藩属国都会蜂拥而来,求购华夏的武器装备。 当然夏国相带走的这批二手军火没有付钱,这是华夏将来接收吴军的投资,将本来就要淘汰的火铳二次利用,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就算最后不成功,也损失不了多少钱,属于小投资大回报的风险投资,只要成功那就是高收益的回报。 打发走夏国相后,第一舰队再次起航,在前往满剌加的海路上,郑经将原红毛夷巴达维亚海军司令官尼德·冯·奥托恩和原鸡笼红毛夷陆军上尉赫曼·汉娜叫了过来。 这一次出征,这两个人是郑经特意要求带上的,两人这些年一直为华夏海陆两军效力,尼德·冯·奥托恩负责海军官兵的舰船操纵和编队指挥,赫曼·汉娜负责在陆军学堂讲解西方的战争形式与阵列构成。 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里都赢得了华夏军人的认可,虽然他们只是以顾问的形式服务于华夏海陆军,不过华夏军人早已将二人视作了自己人。 这一次出征二人被华夏王点名做为华夏王的顾问随军出征,二人都很兴奋,他们认为从这一刻起,算是真正的融入到中国人的体系里,中国的王真的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两人很快便来到郑经面前,在华夏麾下十多年的时间,二人的汉话已经非常流利,若是闭着眼睛,根本听不出二人与华夏人有任何不同。 给郑经行礼过后,郑经便开口问道:“奥托恩先生!你是海军行家,原来效力的国家又与约翰牛是邻居,说说这个国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华夏点名让奥托恩讲述约翰牛的国家,奥托恩自然不敢怠慢,想了想措词说道:“所谓的英格兰人其实是盎格鲁人、朱特人与撒克逊人的后代。 这些民族本是我日耳曼人的一个分支,原本生活在广阔的德意志地区,随着维京人的崛起,这些民族为了逃避维京人的侵扰来到了大不列颠岛,与当地人混血所形成的一个民族。 在摆脱了丹麦人的控制之后,逐渐强大起来,跟法兰克人一直征战不断,就是臣来到东方的时候依然与法兰克是敌对关系。 最近这十多年臣没有回到西方,并不知道西方现在的情况,不过以盎撒人的无耻,想必没少使用海盗行为。他们的国王是第一个公开承认海盗抢劫合法的国王。” “寡人想知道他们的海军战斗力如何?” “英格兰是传统的海军强国,当年更是凭借着超强的运气战胜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从此西班牙开始逐渐衰落,联合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成了大海上事实上的霸主。 英格兰人成了联合省海上霸权的主要争夺者,双方因为争夺贸易权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并在1652年正式宣战,很遗憾地是联合省战败了。 不过这一场战争双方都没有伤了元气,在臣看来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停战而已,等到双方有一方认为已经做好准备,战争会再度爆发。 直到有一方彻底臣服,东方有句话叫天无二日,人无二主。西方也有规则,那就是大海上只能有一个霸主,其他人想要称霸大海,就必须要打败所有挑战者。”.. 郑经听懂了奥托恩话里的意思,这个约翰牛非常的难缠,不按常理出牌不说,还极其阴险狡诈。就拿这王室公开支持海盗行为,正常文明国家就干不出来。 这个寡廉鲜耻的国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必须要将其发展的势头按下去,不然将来必是华夏最大的敌人。 虽然说后世对于约翰牛的史料浩如烟海,但是郑经一个农学生连华夏历史都看不明白,哪里还会去关注世界史。 再说历史的记载远不如当事人的亲历,通过这些西夷之口,郑经更能清楚约翰牛的虚实。 “奥托恩先生!汉娜先生!还记得当年寡人对你们的承诺吗?” 两人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当年郑经对他们说过的话:“德意志不该只是一个地理名词,日耳曼人也不该被其他民族奴役。” 两人都是德意志人的日耳曼人,哪里不希望四分五裂的德意志统一起来,这个时候的德意志地区,城邦小国林立,其中最强大的国家当属勃兰登堡——普鲁士公国。 听名字就知道这个国家的弱小,连王都没有资格称,更别说加冕为皇帝,若是能够实现德意志的统一,每一个德意志日耳曼人都会为之奋斗。 “大王是说统一德意志吗?” “没错,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你们若是愿意回去帮助自己的祖国实现统一,华夏会为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比如华夏会专门为德意志留出两成优惠价格的贸易份额,以供给德意志的统一事业。你们回到德意志之后,先不要忙着投效,一定要认真考察各个邦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军事上能够成为强国的可能性。 依寡人判断,随着高卢人的扩张势头越来越明显,周边的国家必然会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反高卢人的同盟,这个时候就是德意志统一的大好机会。” “臣谢大王的慷慨,大王的友谊臣一定会带回德意志,华夏人民永远是德意志人民的朋友。”奥托恩激动地说道。 郑经对于奥托恩这种表态毫不在意,东西方之间的价值观差异决定了东西方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朋友,更何况国与国之间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友谊,有的都是利益和算计。 支持德意志崛起,就是提前引爆西夷之间的终极矛盾,若是能够提前引爆欧战,都不用打两次,一次就足够华夏从此站在世界之巅。 奥托恩与汉娜可不知道西夷在未来会为了殖民地的争夺整整死了一代人,中国国王的信守承诺,让二人大为感动。 可是二人在华夏效力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华夏的生活,甚至连日耳曼语都已经说不利索了,二人已经没有了再次回到西方的心思。 尼德·冯·奥托恩是贵族还有一些贵族的矜持,赫曼·汉娜只是一个普通军官没有那么多的顾及,当郑经兑现了允许二人回到家乡的承诺,赫曼·汉娜立刻说道:“大王!臣不想回去了,臣已经习惯了华夏的生活,还迎娶了一位山民美丽的女儿做妻子,臣希望能够正式成为一个华夏人,一生忠于华夏,绝不做任何背叛华夏祖国之事。” 郑经对于赫曼·汉娜有这样的想法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么多年的融合,早已让他除了无法改变相貌之外,其他地方已经找不到多少西夷的痕迹。 每天用着筷子吃着中餐,跟陆军学堂的同事吹牛打屁,回到家里逗弄一双儿女,一双儿女更是完全认为自己就是华夏人,还为自己的肤色、相貌感到难为情。 这样的氛围下,同化一两个人非常的容易,郑经能够感受到赫曼·汉娜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融入华夏。郑经点点头道:“既然你不愿意回去了,等到战争结束,寡人亲自给你批复入籍手续,想要入籍你得改个姓,以我华夏的姓名命名。” “臣已经想好了,就姓那,以后就叫那赫曼。” “寡人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听起来不顺耳,若是不嫌弃,寡人给你起个名如何?” 华夏王赐名,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赫曼·汉娜傻了才会拒绝,当即作揖道:“臣请大王赐名!” “你既然心慕华夏,愿意归化,那寡人就给你起个名字叫做归夏吧!” “那归夏!那归夏!”赫曼·汉娜念叨两遍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的顺口,高兴地拜谢道:“臣那归夏谢大王赐名!以后臣也有了炫耀的资本,臣之名乃是御赐!” 一旁的尼德·冯·奥托恩是羡慕嫉妒恨,可是贵族的荣誉感让他还无法做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要求加入华夏,不过尼德·冯·奥托恩也心动了,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归化的后路,尼德·冯·奥托恩恭喜完那归夏后,对郑经请求道:“大王!臣先回德意志去为德意志的统一奔走,等到德意志统一,大王能否允许臣回到华夏加入华夏国籍?” “奥托恩先生是华夏人民的老朋友,为华夏的海军建设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华夏的大门始终为你打开,什么时候想回来都行。” “臣谢大王!臣已经将华夏当成第二祖国,愿意为华夏与德意志的友好交往作出贡献。” “你这话算是说到了寡人的心坎里,回到德意志成为贵我两国友好交往的桥梁,比你留在华夏更有意义,这么多年在华夏,看到的、听到的也不少。 回到德意志结合自己国家的情况作出改变,通过你和归夏的品行、能力,寡人也能推断出德意志人民是一个勤劳、勇敢、智慧的民族,是与华夏民族一样优秀的民族。 一个优秀的民族不该四分五裂,应该拥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寡人看好你们!” 这段话让尼德·冯·奥托恩深受感动,他能听得出来华夏王这番话说的非常的真诚,不管华夏王出于什么目的支持德意志崛起,至少这个阶段华夏是真心希望德意志崛起的。 “臣会把大王的这些话带回德意志,这些话一定能够成为激励德意志民族统一的动力。” “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地协助海军做好舰队的顾问工作,等到战事结束,寡人会安排船只将你送回国内。” 等到二人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延平公主,忽然大笑起来。 “咯!咯!咯!”延平公主笑的前仰后合。 郑经不明所以,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孩子,也不注意点儿身份,哪有一个大姑娘如此不顾形象地开怀大笑?” “爹!这会儿又没有外人,怕什么!再说女儿笑还不是因为您给那个大鼻子起的名字好笑!”延平公主撒娇地说道。 郑经默念了几遍‘那归夏’这三个字,也是忍俊不禁,不由得也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笑的肚子都有些疼,才收住笑声,正色说道:“不许把今天的话说出去,你爹当时可真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取了一个归化华夏的意思。” 延平公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女儿知道了!保证不会说出去,不过别人能够听出来可不能怨女儿。” “放心!这名字是你爹赐给他的,没人敢嚼舌头,不过这些给你爹提了个醒,以后给人家起名字,可要反复斟酌,得亏这是个西夷,若是咱自己的臣属,那可不是会结仇的。” “女儿帮了您这么大一个忙,爹要怎么奖励女儿呢?” “你想要什么?” “女儿想当兵,想当海军,要是有一天女儿也能如林大将军一样指挥着舰队纵横四海,想想都觉得过瘾。” 郑经一个头两个大,这闺女怎么生了满脑子的暴力因子,居然想着搏击大海当海军,开什么玩笑,郑经真要敢将闺女安置到海军里,林陛第一个就会坚决反对。 海军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就算没有战争,一旦遇到台风也很有可能导致船毁人亡,谁敢将公主置于危险的境地。 第三百零二章 恶性竞争 对于闺女这种无理的要求,郑经当然一口回绝:“让你做秘书郎,你可知道你的老父亲顶了多大的压力,你竟然还想着当兵。 你这不是要赏赐,分明是打算把你的老父亲架在火上烤!” 延平公主俏皮地眨眨眼睛说道:“爹!您不是一直跟女儿说,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吗?现在没有女子当兵,说不定以后女子当兵会成为常态呢?” 郑经无奈地摇摇头道:“战争是男人的事,让女人上战场,除非这个国家的男人都是孬种,不然怎么可能让女人上战场。 当一个国家冲锋的军队里都是女人的身影,这个国家就彻底没救了,你还是不要想这些无法达到的目标,踏踏实实做好你的秘书郎。 你爹的两任秘书郎,第一任如今掌管着华夏的钱袋子,第二任如今是松江总督,也是妥妥的封疆大吏,你可以想象一下你这个职位的重要性。” 延平公主的出身就决定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愚夫愚妇,更加上郑经的宠爱,让她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以说无论是视野,还是对政治的敏感度相当的高。 郑经有时候都感慨,恨这个女儿不是男儿身,若不然那就是最理想的帝国继承人,反而世子郑克勤因为从小约束严格,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是比起姐姐来却少了一些灵性。 “女儿明白爹的压力,你闺女一定会让那些老顽固刮目相看的!”延平公主挥了挥拳头示威似的说道。 郑经当然清楚这样的文秘工作,其实女子更有优势,生理上的差别让女子天生就比男子细心,更适合这种文件整理、工作安排的琐事。 第一舰队在海上连续航行了十几天后,终于抵达满剌加港,舰队靠港后,海军第三舰队长官陈辉、副长官马维祥,提前带领舰队到达的第二舰队长官洪暄,陆军前军都督南洋陆军长官王秀奇,以及满剌加的地方与海关官员全部等候在港口迎接。 在侍卫亲军率先登岸布置好防卫措施之后,郑经才带着文武官员开始登上栈桥,自从上一次南巡之后,郑经已经好多年没有再来南洋。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满剌加城,满剌加城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座华夏风格的城市,原本还零落存在的满剌加建筑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与文武官员在码头上进行了短暂的迎接仪式之后,郑经便在文武众臣的簇拥下来到为郑经专门准备的行在下榻。 在行在书房,郑经召集一众文武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会议上郑经首先询问了满剌加海关的运行情况。 满剌加海关关长是张有德一手提拔起来的,名叫胡保中,张有德左迁户部担任户部主官后,便由胡保中接任满剌加海关关长。 在郑经点名后,胡保中站起身来给郑经行礼道:“回大王!今年的海关形势非常不好,进入兴武六年以来,海关关税比起去年,一直处于下滑的状态。 与之相对应的是大量货物在满剌加与旧港积压,若是不进行干涉,海关今年全年的关税最多能够达到去年的七成。” 郑经已经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还是没有想到问题竟然会如此的严重,按理说华夏商品的主要份额由倭国、佛郎机与红毛夷占据,天方人的份额并不多。 约翰牛主要的打劫对象是武备不强的天方人,关税不应该下滑这么严重,是什么导致了关税如此严重的下滑。 “为何会下滑这么严重,你们总结过原因吗?” “臣仔细审阅了最近几个月的进出口情况,发现了一个非常让臣担忧的问题,因为约翰牛在红海附近的打劫行动,让天方人不敢再来满剌加交易,导致了满剌加的货物积压。 这积压问题导致了海商的恶性竞争,为了尽快脱手自己手里的货物,纷纷压价出售,佛郎机与红毛夷商人趁机压价。 这种恶意竞争让出口货物的成交价格屡次下跌,而海关是以商品种类与交易总价计税,由于恶性竞争交易总价大幅下降,税收自然也是大幅下降。 大王!这些商人短视,长此以往是会砸了我华夏千年的丝绸、瓷器的牌子!” 郑经对胡保中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这样的例子在后世比比皆是,后世为了防止其他国家对自己国家的工业产品进行倾销,各国都会用高额关税保护本国产品的竞争力。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技术先进国家利用技术优势,进行市场垄断,为了获取更大的利润,技术先进的国家故意压缩生产规模,大幅提高商品价格,以谋取暴利。 在后世网络上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只要中国人会造什么,什么东西就是白菜价,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技术先进国家不希望中国人也能享受技术红利。 而如今恰好是相反的,技术优势在华夏,丝绸、瓷器、茶叶就是华夏高端的奢侈品,既然是奢侈品那就是要有奢侈品的价格。 这种恶性降价,都害怕自己受到损失的做法,绝对不可取。 郑经略一沉吟,说道:“胡爱卿!替寡人下一道命令,以后丝绸、茶叶、瓷器的交易价格不能低于官府的指导价格,若是有人敢于低价销售,商家必须向海关补足交易差价。” 胡保中眼睛亮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只要施行了这个办法,没有商人敢于低价出售自己的货物,不低价出售至少货物还在自己手里,若是低价出售,除了运费、关税、再补齐了差价,不但货物没了,还要倒赔很多钱。 商人逐利,为了脱手货物少挣一点儿可以,可是赔的倾家荡产可没人愿意,不过这个政令还有一个漏洞,那就是积压的货物怎么办? “大王!给出指导交易价格之后,肯定没人敢于低价恶意竞争,可是积压的问题无法解决啊!” “官府托底,若是商人资金不足,急需出手手中的货物,官府可以以低于指导价一成的价格收购,由官府慢慢出售。” “大王!臣反对官府介入商业,制定规则者参与竞争会带头坏了规矩,前明官商勾结的教训不可不防啊!”张煌言出言反对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张煌言驳了面子,郑经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压着心里的怒火问道:“苍水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吗?” “与其官府控制,不如让商人自发组织商业行会,比如丝绸行会、瓷器行会、茶叶行会,出现问题的时候,行会之间互相拆借进行互助。 朝廷只要制定好规则,管好税收,不让商人恶性竞争就行,商人们也知道恶性竞争不好,只不过没人引导,担心血本无归而已。” “寡人看来这行会也不比官府好多少,一样是被少数人利用,江南的那些行会哪个不是对百姓敲骨吸髓,与其强调官府的问题,不如多想想怎么建立一套廉政高效的官员运转体系。 大明的问题在于官员的管理失控,导致了官员无官不贪,官员的不作为又直接导致了税收的不断萎缩,大明的最大问题就出在了财政问题上。 财政问题不解决,其他的问题都是财政问题派生出的衍生问题,这也是寡人一直强调要组建大官府,要对国家事无巨细的管起来。 最为关键的是打造一支专业的监督队伍,明暗两条线进行监督,再配合民间举报,国家应该从上到下建立举报通道。举报属实给予奖励,举报不实予以反坐。” 张煌言张了张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本来想说,若是如此对官员监督,哪还有谁愿意当官。可是一想到华夏全民教育的普及,愿意当官的人多如牛毛,根本不可能出现自己所想的那种无人愿意当官的情况。 普通黔首百姓能够当个小吏,那也算是鱼跃龙门,有的是人争着抢着做。现在看来华夏王在刚开始推行义务教育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今天的局面。 华夏如今的管理体系看似增加了管理成本,实际上并没有增加多少成本,原本前明的那种官吏体系,表面上吃皇粮的不多,实际上那些不吃皇粮的帮闲对社会造成的伤害,远比吃皇粮的官吏更大。 这些年张煌言在吏部当官,对华夏官吏体系进行了仔细的梳理,尤其是对华夏的官员考核体系仔细地进行了研究。 张煌言发现与大明考核地方官教化、税收、治安、人口这些不同,华夏吏部对地方官的考核百姓的收入有没有增加,儿童的入学率有多少,地方上做成了多少惠及民生的基础设施。 这些考核更加的具体,根据朝廷与地方的税收分账,各个地方财政收入花到了什么地方,这些花出去的钱给地方带来哪些变化。 这种事地方官又不敢造假,因为地方官没有收税的权力,若是地方虚报地方的经济,结果税务部门的税收没有达成汇报的目标,只要一调查,就知道谁真谁假。.. 各个部门都有向下的直属部门,这些部门就是各个部门在地方的分支机构,虽然地方官是各个地方官僚机构的上官,但是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各个机构的升迁罢黜并不受地方官左右。 因此地方上的知府、知县的权力大减,远不如前明正印官的威风。在华夏想要当官老爷无法在官场上混下去,若是整日坐在衙门里不做事,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御史台的下属机构弹劾,一旦调查属实,轻则丢官,重则劳改。 就华夏这种官僚制度,想让读书人融入进去非常的困难,所以华夏王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拉拢士绅的计划。他宁愿从零到一自己从黔首百姓当中培养官员,也不会与士绅妥协。 “大王!朝廷事无巨细都要管,会不会让百姓觉得管得太多,反而会让百姓觉得朝廷约束太甚,失去了民心。” “苍水先生!你觉得百姓最在乎的是什么?” “那肯定是衣食住行!” “既然百姓最在乎的是衣食住行,那朝廷就有义务让这些为朝廷提供赋税的百姓过上衣食住行无忧的好日子,而不是想着怎样愚弄百姓,将百姓愚弄成愚夫愚妇。” “这一点臣也赞同,确实应该推进教育,百姓只有广泛的受到教育,才能明辨是非,不被有心人轻易煽动,这些年臣也算是看明白了,与其钳制言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如引导言论,让百姓明白朝廷想要干什么,干的这些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苍水先生算是说对了,宣传工作就要从娃娃抓起,学堂里教什么,必须受到严格的审核,防止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夹带进私货,引导娃娃们的错误思想。 以后的宣传工作非常重要,对内我们跟守旧的士绅大户争夺话语权,对外我们要向整个世界宣传我们的价值观,让世界都知道我华夏的价值观,愿意跟我们合作,甚至加入我华夏主导的宗藩体系。” 陈辉眼瞅着话题跑偏了,赶紧提醒道:“大王!这些吏治的问题还是留在内阁会议中再讨论,眼下还是商议一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局吧!” 陈辉的话提醒了与会的众人,郑经也是尴尬地笑笑道:“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会总喜欢跑题的?” “好像从大王继位之后,哪一次开会都会跑题!”林陛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种坏习惯是郑经带出来的。 确实如此,有时候开会说这一个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会因为某一些事引申到另一个话题上,顺便就将另一个原本不是会议主题的问题解决了。 众臣都觉得这种会议模式挺好,便无人纠正,每一次开会都是议着议着就跑了题。陈辉的提醒将会议的议题拉回正题,郑经对陈辉问道:“佛郎机与红毛夷的代表到了吗?” 陈辉点头道:“到了!” 第三百零三章 复杂形势 对于如何与佛郎机与红毛夷谈判,郑经想听听前线文武的意见,便问道:“陈将军!你是满剌加的海军军事主官,还兼任着南洋总督,你认为我们为何要拉拢佛郎机与红毛夷?” “大王!臣听说这两个国家在西夷都是弹丸之地,就算是我们支持他们,他们在西夷也发展不出能够与我华夏争夺天下的国力。 尤其是佛郎机如今更是逐渐没落,我们的扶持不过是能够保证他们在与西夷各国的博弈中能够不被边缘化,或者被吞并。 西夷目前有成为大国潜力的国家最有可能的就是德意志地区,这些年臣一直在钻研西夷的风土人情,感觉西夷现在的情况有点儿像我华夏春秋之时,小国林立,互相兼并之下,早晚会形成几个大国并立的情况。 之所以说是德意志地区,是因为这个地区有足够多的人口,而且民风彪悍,只要出个强力的政治人物能够整合他们的力量,在西夷占据一席之地毫无问题。 还有一个国家也要值得警惕,那就是现在正在四处扩张的罗刹国,这个国家有着西夷的狡诈,还有蒙古游牧部落的勇猛,更为关键的一点同样是人口足够多,这也是一个非常值得警惕的对手。” 郑经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两个国家非常有潜力,寡人已经准备在与约翰牛的战争结束之后,将我们当年俘虏的德意志人送回去,相信有我们的帮助下,德意志能够更快地崛起。 至于罗刹国我们已经在黑龙江流域与他们接战,目前战线已经推进到尼布楚,罗刹人的战争能力并不高,不过这个国家的人吃苦精神非常好,算得上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当然这并不是我们拉拢这两个小国主要目的,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到西夷那里与西夷到华夏一样都是异族。 这两个国家就是我华夏伸向西夷的手,有这两个国家的协助,我们就能轻易地将华夏生产的低价工业商品大量销售到西夷,用我们低成本的工业品,摧毁西夷的工业基础。” 郑经的话华夏文武都心领神会,随着华夏的工业化推进,商业渠道就成了华夏的命脉,不然华夏也不会因为约翰牛抢了天方人而大为震怒,甚至不惜发起一次战争打击。 陈辉做为南洋的总负责人,当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不过对于这两个国家需要如何对待,陈辉却拿不定主意,他不知道华夏王底线在哪里。 “大王!与佛郎机与红毛夷谈判的底线在哪里?一旦开始谈判,这两个国家肯定会趁机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 “我们的底线是保证两国在南亚次大陆的利益,再往东免谈!真他么的给寡人惹急了,寡人就将现在红毛夷占据的开普殖民地夺了,将所有绕过风暴角来到东方的船只挡住,以后西夷想要与我们交易,要么到开普殖民地,要么通过奥斯曼帝国中转。” 所有高级文武可都是了解世界地图的,当然知道郑经所说的红毛夷的开普殖民地在哪里,真要是将这里夺下来,那就彻底挡住了西夷东进的脚步。 林陛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大王!这开普殖民地我华夏一定要掌握在手里,只要我华夏在开普殖民地部署一支海军大舰队,就能挡住想要来东方谋取利益的西夷。 那个时候,西夷想要买我华夏的东西,那价格完全由我们说了算,而我们想要买西夷的东西却可以到西夷的家门口购买。 在价格上我们就有了充分的主动权,当然西夷也可以联合起来形成价格联盟对付我们,真要这样那就形成了东西方对抗的形式。” “由于思想上的差异,我们与西夷形成对立是早晚的事,不过眼下还没有必要与整个西夷国家为敌。能够分化瓦解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之上者。 目前我们的国民还处在为了活着而努力的阶段,消费水平非常低,还不能满足我们生产的商品消费。 等到我们的国民的生活水平提高,有了消费能力之后,那个时候,我们只要依托国内以及宗藩市场就足以满足我们的工业商品销售。 现在我们生产的商品还需要西夷的市场消化这些商品,因此拉拢一两个西夷的小国还是很有必要的。” 林陛点点头道:“臣能明白这一点,不过臣是军人,一想到开普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在敌人的手里,臣觉得如鲠在喉。 若是有一天我们的舰队需要绕过风暴角前往西夷,这个殖民地对我们有很大的威胁,我华夏海军不能把安全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洪暄也跟着附和道:“林帅说的不错,我华夏应该控制世界上所有的战略要地,这些战略要地必须掌握在华夏的手里,一旦与某一个国家开战,我们要有能力随时关闭这些战略通道,将战场限制在我们具有优势地位的地方。” 陈辉也是握着拳头说道:“大王!林帅与洪帅说的好,我华夏海军必须是一支能够投送到任何地方的海军力量,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就必须加大海军的建设投入,因此今年的海军预算还要增加。” 王秀奇一听陈辉这话就不干了,当时站起来说道:“每年军费就那么多,你们海军总想着多吃多占,我们陆军喝西北风啊!” 陈辉撇了撇嘴,冷笑道:“老伙计,咱俩在南洋搭班子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每年海军给国家创造了多少财富,没有海军的保护,满剌加海关能够收那么多关税吗? 海军不管增加多少军费,都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给国家挣回来,你们陆军却只能花钱,不能挣钱,有什么可争的。” 海军这是用自己的优势来挤兑陆军,王秀奇哪能受这个委屈,当时就回怼道:“你们海军再厉害,难道还能把船开到陆上来,陆上的战争不还得靠着我们陆军解决。 你以为我陆军没有挣钱,与满清开战的战争赔款,与倭国开战的战争赔款不是我们陆军打出来的,还有一点,我华夏即将发起的统一天下的战争难道靠你们海军来打吗?” “你还别说,我们海军已经组建了可以在路上作战的军队,目前在第一舰队已经组建了两个镇的军队,将来说不定还真就用不着你们陆军了。” 郑经一拍桌子怒道:“够了,现在不是年底的预算会议,别跑题!” 很显然,这样的海陆争斗已经由来已久,每年的预算会议都会吵上一番,毕竟抢到的预算都是各自部门的经费,若是各个部门连给自己部门争取经费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让下属服气。 二人被郑经喝止,悻悻然坐下,不再说话。郑经指着在场的文武大臣说道:“诸位!这一场对约翰牛的战争非常重要,各位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会议上有分歧不要紧,但是一旦形成决议,所有人必须精诚团结,努力做好各自的本职工作。 谁若是敢在关键时刻做出有损友军之事,别怪寡人不念旧情!” 郑经虽然知道目前的华夏海陆军还不会出现不顾友军的现象,但是海陆之争的是个值得警惕的问题,不指望海陆之间能够和睦相处,可是也不能因为利益之争,枉顾国家利益,该有的敲打也是必要的。 会场上的海陆将领赶紧站起身形,齐声说道:“臣等不敢枉顾国恩,自当团结一心,以对强敌。” 会议商议到如何推进战争的时候,反倒没有什么难点,三大海军舰队只要平推过去,以数量优势就足以压倒约翰牛。 不过海上作战一切皆有可能,一场台风都有可能让一场海战的攻守易势,因此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陈辉介绍道:“大王!诸位!约翰牛现在南亚次大陆的海陆军总兵力大概有一万多人,其中大半是海军,按照西夷的划分,拥有三等炮舰二十艘,每艘炮舰载炮五六十门,这二十艘三等炮舰是约翰牛在南亚次大陆的主力。 配合这二十艘炮舰的辅助小船大概有百十艘,这些就是约翰牛在南亚次大陆的总兵力。这些舰队分驻于孟买和金奈,掌控着南亚次大陆的海上控制权。 约翰牛在这片海域游弋着数量众多的细作船,他们装扮成商船,一方面使用各种手段与周边的土邦交易,一方面侦查周边各大强国的动向。 最近一年的时间里,隔三差五就能看到挂着米字旗的炮船游弋在锡兰外海,我海军第三舰队第二分舰队进行过多次驱离,警告的效果甚微。 以臣看来,约翰牛已经在做着战争准备,不过却不想主动进攻,希望用这种挑衅的办法,激起我华夏的愤怒主动发起攻击,他们好依托港口的防御击败我们。” 郑经听完陈辉的介绍,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似乎漏掉了一个关键的因素,那就是莫卧儿国的奥朗则布,这个蒙古人可是个政治强人,若约翰牛与奥朗则布结盟,莫卧儿人若是帮着约翰牛防守孟买与金奈,我们目前在满剌加与旧港的陆军兵力就显得不足了。” 陈辉马上回道:“莫卧儿的变数臣等已经考虑,不过莫卧儿的奥朗则布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根本不会受约翰牛的摆布, 我们派到金奈与孟买的细作并没有发现奥朗则布与约翰牛东印度总督查尔德有任何秘密接触的消息,相反的约翰牛与莫卧儿的摩擦倒是不少。 奥朗则布因为常年征战,需要大量的钱粮,屡次要求约翰牛增加赋税,约翰牛怎么可能答应,他们来东方是为了抢钱,可不是为了给奥朗则布扛活。 双方因为税收问题,一直龌龊不断,若不是有我华夏这个大敌在侧,说不定哪天两家就能打起来。值得我们警惕的是,若是我华夏占据了孟买与金奈,肯定会与奥朗则布发生冲突。” 陈辉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若是因为赶走了约翰牛,反而让华夏陷入与奥朗则布的战争冲突中,这并不符合华夏的利益。 不同于西夷需要南亚次大陆的原料市场和商品销售市场,华夏只要打通东西方贸易通道,商品根本不愁销售,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么一块市场,陷入战争泥潭。 若是因此错失了统一天下的时机,那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历史的罪人。 不同于文武的思虑,大概了解南亚次大陆历史的郑经知道,这块土地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统一过,反倒是在约翰牛的殖民统治下强行地将各个土邦捏合到一块儿。 若是没有约翰牛这个外力的约束,南亚次大陆就没有统一的可能,统一的南亚次大陆绝对不符合华夏的利益,与其强行殖民将其捏合到一起,不如分而治之,使其无法形成合力。 有了这个想法,郑经其实已经拿定了主意,如何解决南亚次大陆在战后的地位安排。不过这样的决定他还不能轻易地下,还想听一听众人的意见。 “你们觉得战后该如何安排约翰牛留下的殖民地,这些殖民地经过约翰牛这些年的开发,已经实现了盈利,可以说是优质的资产。” “打下来的地盘就是咱自己的,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若是哪个什么破布敢炸刺,臣一定能将那破布打连布头都不剩一个。” 王秀奇性子直爽,典型的武人思维。一句话就将众人逗得哈哈大笑,郑经笑着说道:“人家好歹也是一国之王,还是给留一点儿体面吧! 再说我们跨海远征,人家是本土作战,一旦陷入战争泥潭,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撤离,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咱可不能干。” “反正两块地对于华夏来说也是如同鸡肋,臣觉得不如将这两块地卖给佛郎机与红毛夷,相信这两个小国肯定非常乐意接手这两块地方。 至于能不能守住,会不会被奥朗则布打得连北都找不着,那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 第三百零五章 北印度洋海战 二十里左右的距离换算成航海习惯使用的海里也就五六海里,这么点儿距离两军对向行驶,很快前锋的小型战舰便短兵相接。 双方使用的小型战舰都是排水量百吨左右的小船,只有船头与船尾装载火炮。约翰牛的小型帆船的船头和船尾各装备两门九磅炮,而华夏海军的小型帆船的船艏与船尾各装备了一门十二磅炮。 华夏海军的小型帆船的长宽比更大,身材更显修长,结合了东西方的造船优点,使得这款小型帆船的灵活性、适航性、更加的合理,操作也更加的简单,前方如刀刃般的船艏使得船只的阻力更小,速度更快。 华夏海军开发的这款船只是为了给即将定型的铁肋龙骨蒸汽船做试验,随着蒸汽机的研发成功,在不断的改进过程中,郑经就提出了将蒸汽机搬上军舰的想法。 两国的船只几乎在相距不到二里的距离上同一时间开火,这个距离上想要在摇晃的小船上开炮击中敌船,全凭昊天上帝的保佑。 不然炮弹能够落到哪里,只能听天由命,这个时候开炮,除了吓唬人之外,还有一个效果就是打击敌人的士气,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 这个时候船只的灵活性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颠簸的大海上,谁能先将火炮瞄准对方,谁就占据了先机,很明显华夏海军的小船机动性更好,更快的转弯,更快的瞄准。 在小型帆船的指挥官的命令下,所有小船的第二发炮弹全部换成了烧的炙热的燃烧弹。这是这个时代海战的惯用手段,不仅华夏海军如此,约翰牛海军亦是如此。 这个时候,先机就显得尤为重要。在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一里之内的时候,华夏海军的第二发炮弹率先打出,虽然大半炮弹打空,还是有七八发炮弹砸在了船帆上。 棉布制作的船帆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这些着火的小船一下子便失去了大半动力,约翰牛海军损管人员抓紧时间对船帆进行更换抢修,然而已经失了先机的船只,却无法参与这近在咫尺的海战。 约翰牛的小船队也打出了第二轮炮弹,不过机动性更好的华夏小船队,很轻松地通过机动航行躲过了这一轮的攻击。 这个时候双方后方的大舰队赶了上来,双方的指挥官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用旗语将自家的小型舰队撤离。因为双方都做好了反火攻准备,再用火攻的办法对付敌人就显得十分的愚蠢。 既然无法进行火攻,那就只能用约翰牛根据海盗作战的方法总结出来的火炮远程攒射,正是约翰牛与斗牛国的无敌舰队那次大决战,让西夷各国看到了火炮对于海军的重要性。 接舷战从此渐渐地退出了海军的作战序列,原本海军中有一个职业叫做跳荡手,这个职业可以说是海军中最高危的职业。 如今这个职业已经在各国海军中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国都在疯狂地往军舰上堆积火炮,谁的舰船更大,谁的火炮更多,成了海军战斗力的标准之一。 由于华夏海军是逆风逆水航行,与约翰牛海军的顺风顺水航行相比,很难第一时间抢占战列线。也就是说率先完成侧舷对敌攻击的一定是约翰牛海军,这一点一定是熟悉被印度洋水文的约翰牛海军计算好的。 对于一接战就处于不利位置的陈辉来说,如何指挥做出最正确的应对,非常考验陈辉的指挥能力。 若是正常的操作,陈辉应该排成一字长蛇阵,与约翰牛舰队对冲,双方形成两道平行的战列线进行对轰,一个回合过后,掉头回来继续对冲。 这是西方标准的战列线对轰战术,陈辉的想法是将这些西夷全部留下来,若是用这样的战术对敌,就算能够重创敌人,也做不到全军覆灭。 因此陈辉并未采取最稳妥的两军对冲的进攻模式,而是选择了容易被敌人高速驶来的舰船撞击的横队阵列。 若是有一架无人机在上空盘旋,就能看到海面上,两国军舰摆出了一个巨大的‘t’字,华夏军队是一横,约翰牛军队是一竖。 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华夏海军的亨利大喜过望,对身边的副官大笑道:“中国人根本不懂海战,这样的列阵可以让我军轻易地从他们缝隙中穿过,能够同时集中两舷的火炮攻击他们,而中国人却因为船只分散而无法集中火力。 若是我是中国人的统帅,这样的海军指挥官应该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告诉小伙子们,是时候跟着我去踢中国人的屁股了!” “是!”副官答应一声,转身去吩咐旗语兵传达旗舰的命令。 陈辉是不知道这样的布阵有风险吗?当然不是,他是在堵自家的火炮的射速。随着华夏军功技术的发展,水力锻压设备越来越大,火炮制造已经从铁范铸造法,升级到了实心铁柱钻孔法。 如今的华夏海军,军舰上也已经全部装备了后装的速射火炮,因为锻压过的钢柱结构更紧凑,所有炮管可以更薄,同口径的火炮重量更轻。 由于采用了切削工艺,炮管与炮弹的贴合紧密,而且采用后装子铳模式,每门火炮配备六个子铳,一旦开火,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将六发炮弹发射出去。 正是这样的速射能力给了陈辉极大的自信,他相信凭着第三舰队比约翰牛海军多出一倍以上的火炮数量,以及更多的大口径火炮。他有信心凭借横队弧形战术将约翰牛彻底击败。 这个时候,约翰牛的舰队首舰‘孟买’舰已经距离华夏海军不到三里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达到了华夏海军重炮的有效射程。 可是陈辉却没有下令开火,而是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约翰牛舰队,向副官下令道:“传令两翼向上机动,形成月牙阵型,保证侧舷最大输出火力。” ‘满剌加’号上的旗语兵成了最繁忙的兵种,他们需要准确无误地将陈辉的意志传达到所有主力战舰上。收到陈辉的命令后,两翼大型炮舰开始机动。 现在再从空中观看,就会发现海面上的两支主力舰队,就像一把将箭支搭上弓弦的弓箭,正在引弓待发。 约翰牛海军司令官亨利将军此时的肾上腺素飙升,他仿佛看到胜利女神正在向他招手。他大声命令道:“所有主力炮舰,立刻做好点火准备,一旦冲入敌军的阵列,立刻自由开火,我不要伤亡数字,只要胜利!” 在约翰牛舰队进入一里之内,陈辉终于下达了齐射的命令,首先发言的是底层甲板上的三十二磅长管火炮,三十斤重的巨大炮弹在快速燃烧的火药气体推动下,冲出炮管带着尖利声音飞向约翰牛舰队。 华夏舰队采用四三三阵型,四艘大型炮舰做为拦截主力,在各个大型炮舰的缝隙中还夹杂着大夹板船,这些夹板船上都装着撞角,随时都会做好与敌舰冲撞的准备。 两翼各三艘大型炮舰对约翰牛舰队形成包夹之势,外围更有大量的小型快船做为掩护,看起来有些危险的阵型,其实并没有多少危险,只要能够挡住约翰牛的第一波冲击,马维祥舰队迂回过来之后,就是约翰牛舰队的死期。 此时约翰牛舰队的所有主力军舰全部采用的是船头对敌,虽然减少了横截面积,减小了中弹几率,可是也同样限制了侧舷火炮的发挥。 一字长蛇阵下,只有排头的几艘船能够发挥船艏炮的作用,后面的军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军舰挨打。 四艘大舰上的三十二磅重炮并不多,一侧所有的三十二重炮全部加起来也就是只有二十多门,可是这些三十斤重的炮弹只要砸中了敌人的军舰,就是不小的毁伤。 二十发炮弹虽然大半落空,还是有两发炮弹砸在了‘孟买’号上,一发带着巨大的动能砸在了船帆上,将船帆撕扯出一个巨大的口子,由于船帆的阻挡,炮弹穿过船帆,以自由落体的方式落在了‘孟买’号的中间位置。 炮弹将橡木甲板砸的木屑纷飞,激射的木屑击中几名附近正在忙碌操帆的水兵,木屑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了水兵身上单薄的军服,水兵们顿时一片哀嚎。 另一发炮弹更是直接砸在了船头的水线部位,直接给这艘三级炮舰砸出了一个直径一尺左右不规则的大洞,海水汹涌而入。 亨利铁青着脸大声喊道:“损管!” 负责损管的水兵立刻抱着堵漏塞和填充物冲向底舱,进行堵漏作业。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孟买’号的底舱至少涌入了上百吨的海水,让原本船帆破裂速度已经降下来的军舰更加慢了下来。 亨利将军根据经验大声激励着士兵说道:“中国人的重炮已经发射完,想要完成下一轮的装填,至少要十分钟的时间,其他小口径的火炮并不足以击穿我们军舰的船体,所以这十分钟就是我们的机会,为了英格兰,为了胜利,冲锋!” 可是亨利将军的话音刚落,又一轮的炮弹再次呼啸而至。这一轮的炮击距离更近,所造成的损伤更大,一发炮弹更是穿透甲板砸进了船舵室,将舵杆砸断,失去舵杆的‘孟买’号,一下子变成了无头的苍蝇只能在水面上无规则的飘动。 面对如此出师不利的情况,亨利将军一边命令抓紧时间修理受损的舵杆,一边命令士兵向后方的查尔德发出旗语,请查尔德接替他的指挥权。 在后方的查尔德总督没有想到这么快旗舰就被打的失去了指挥能力,他不敢怠慢,立刻在自己的座舰‘金奈’号上升起指挥旗。 接替亨利的指挥之后,查尔德总督立刻下令,舰队继续向前突击,这时候只有勇往向前才有一丝生路,一旦掉头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两轮重炮轰击就打残了一艘约翰牛军舰,这个战绩连陈辉都有些不敢相信,若是以如此速度对敌,这些约翰牛的军舰用不了天黑之前就能全部干掉。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是有些许的差距,海上作战不同于陆上作战,尤其是风帆时代,海军作战更是取决于风向、风力。 在陆地上阵型可以保持不动,可是大海上,尽管为了炮击稳定,陈辉已经下令舰队降半帆缓慢航行,可是在经过了十几轮的炮击之后,海军的阵型还脱节。 在两翼大型炮舰与拦截的四艘炮舰联合打击下,付出了近半军舰的损失之后,约翰牛海军舰队还是冲进了华夏海军的阵列。 为了掩护大型炮舰不受损伤,大夹板船开始对约翰牛海军军舰发起了决死撞击冲锋,一艘艘的大夹板船冒着猛烈的炮火一次次地冲击着约翰牛海军的军舰。 尽管每一次的冲击都被约翰牛海军凭借高超的驾船技术化解掉,还是被华夏海军的拼命精神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候迂回的马维祥舰队也从北向南兜杀过来,马维祥舰队的加入,让战争胜负的天平完全的倒向了华夏海军。 尤其是落在后面的小型帆船更是在马维祥舰队的炮击下四散奔逃,根本不敢再靠近华夏海军。 查尔德总督望着拼命为主力舰队掉头攻击争取时间的华夏盖伦船,深感震撼。没想到东方的中国人海军也有如此让人敬佩的海军精神。 面对兵力、舰船、火力都是约翰牛好几倍的华夏海军,查尔德总督知道自己误判了华夏的形势,华夏海军的强大远不是自己所估量的那样。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胜负的问题,而是考虑如何能够保住孟买这个王国在东方的前进基地,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孟买,凭借孟买城堡强大的防御能力,挡住中国人的进攻。 基于这种考虑查尔德总督下达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传令下去,所有船只自由行动,务必在两天之内赶回孟买,查理国王的孟买不能在我们的手中丢掉!” 第三百零六章 攻城之计 ,穿越之海权时代 面对着四散奔逃的约翰牛军舰,陈辉将追击的任务交给了马维祥舰队,自己则指挥着舰队开始打捞、救助受伤的士兵,同时对约翰牛海军士兵进行抓捕。 华夏海军开始四处打捞敌人落水的士兵,以及喊话一些没有击沉,却不能自由行动的军舰里的约翰牛士兵出来投降。 原本一直在打转的‘孟买’号突然恢复了动力,向着西南方向扬帆航行,这让已经放松下来的华夏海军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艘约翰牛军舰逃走。 站在旗舰‘满剌加’号上的陈辉也是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个嘴巴,本以为是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天色已经发暗,在这个没有任何卫星导航的年代,贸然趁夜追击,迷航的几率要比追上敌人的几率更大。 陈辉果断地放弃了追击,在将所有的约翰牛俘虏收拢完之后,便开始重新编组舰队、清点损失。十艘参战的主力战舰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损伤,不过并不影响正常的航行。 不过为了拦截约翰牛舰队,大夹板船被击沉了七八艘,其他的大夹板船也多数带伤,不过都是轻伤,并不影响正常的航行与战斗。 最让陈辉心疼的是人员的伤亡,超过千人的伤亡数字,让陈辉心疼不已,不愧是西夷强国,一支偏师都能给华夏海军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若是约翰牛倾巢来攻,华夏海军是否能够接得住呢?这是陈辉心底的疑惑。 不过这一场本来预料中要打上几天的海战,连一天都没有用完。这让陈辉也明白了自家舰队的强大,尤其是新式火炮的巨大威力更是让华夏军舰如虎添翼。 在孟买外海漂了一个晚上,天亮之后华夏海军开始向孟买港口进发。 此时的孟买还不是后世填海造陆后的孟买,如今的孟买辖区是塔纳河口处的七个小岛。在二十年前被佛郎机人做为王国凯瑟琳公主的嫁妆送给了约翰牛,从此这块土地便成了查理二世的私产。 查理二世又以每年十英镑的价格租给了东印度公司,如今的孟买地位越来越重要,甚至隐隐超过了东印度公司在南亚次大陆的总部苏拉特。 约翰牛从佛郎机人手里拿到这片群岛之后,在孟买主岛上修建了深水码头,建起了军事堡垒,将其打造成殖民南亚次大陆的前进基地。 当然这个时候的约翰牛远不是百年之后的变成大英帝国的约翰牛,在陆地上莫卧儿帝国的奥朗则布都能够打的约翰牛连他妈妈都不认得。 然而海军的强大让西夷进退有据,南亚次大陆漫长的海岸线,任何一处都有可能是西夷进攻的目标。蒙古人游牧民族出身,是典型的大陆民族,就算到了南亚次大陆一样改变不了大陆民族的本质。。 约翰牛在南亚次大陆的主要采购的货物是棉花、硝酸盐、靛青等,销售的货物包括棉布、毛呢、各种手工业商品,当然最挣钱的还是军火。 这些西夷每到一个地方必定会利用军火贸易挑动一个地方的族群对立,在这些族群打得精疲力尽的时候,他们再出来收拾残局,将大片的土地收入囊中,成为自己的殖民地。 这一招并不复杂,是简单的离间之计,可是却很少人能够躲得过这种挑拨带来的伤害,因为没有人能够保证对方不会受到挑拨。 就算是后世,西夷依然还是这一套,什么新殖民主义、债务陷阱、文化入侵、ngo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其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用一切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削弱对手。 等到运输船队抵达孟买外海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陈辉与王秀奇一起商议如何攻打孟买的城堡。 孟买城堡坐落在孟买岛上,是一座以石材为主要建筑材料的军事堡垒,城堡的四周建有圆形的炮台,每个炮台上都建有面向不同方向的射击口,保证拥有最大角度的射击射界。 火炮居高临下可以打到三海里左右的海面上,超大口径的长管重炮,能够发射三十二磅以上的炮弹,不管什么样的船只挨上一发这么大的炮弹都不好受。 陈辉通过审讯约翰牛的俘虏已经清楚了孟买城堡如今有两千多约翰牛白皮龙虾兵,还有三千本地土著的仆从军,共计五千陆军。 王秀奇眉头皱了起来,这次出征总共就带了两个镇的陆军,与约翰牛的守军相同,历来攻城倍则围之,十则攻之。 如今攻击方的人数与防守方的人数相同,而且防守方还有地利优势,这仗不太好打了。 “老陈!海军能够保证不让约翰牛的重炮发言吗?”王秀奇皱着眉头问道。 陈辉摇摇头道:“不容易啊!这孟买城堡与我们打过的任何城堡都不一样,这个城堡建在一个不大的小岛上,可以说我们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能遭到城堡炮台的打击。 约翰牛在这个地方经营了二十年,早已将这里打造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想要用炮弹砸开炮台的防护谈何容易!” “不能强攻,眼下就只剩下一个围困的办法,若要围困这里,那就必须掐断这个岛屿与外界任何的联系,以我们目前的补给能力,能够在这里围困多长时间?” “围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西夷的城堡历来都有储藏大量粮食物资的习惯。与我们的城池不同的是,西夷的城堡是单纯的军城,并没有百姓居住,只有单纯的军队。 也就是说,敌人的城堡里最多不会超过六千人,甚至还会更少。以一个人一年消耗五百斤粮食计算,五六千人一年的消耗不过是两三百万斤。 这点儿粮食对于一座城堡来说根本就不叫事,因此单纯的围困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变数颇多,还是要想办法尽快破城才是正道。” 王秀奇当然清楚什么叫夜长梦多,万一出现个什么变故,这海上可不比陆地,想跑都来不及。可是到底该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块硬骨头呢?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不知该怎么打开局面的时候,外围的巡逻船汇报有一支挂着约翰牛国旗的小舰队向着孟买岛驶过来。 陈辉顿时眼前一亮,觉得这支小舰队完全可以做些文章。当即陈辉便把自己的想法讲给王秀奇听:“老伙计!若是我们将这伙子西夷擒住,再冒充这伙子西夷,混入城门,只要打开了城门,凭着我军强大的火力,只要占据了城门,拿下孟买城堡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老陈!这太冒险了,我们与约翰牛语言不通,外貌更是相差甚大,想要不露破绽地进入约翰牛的港口,骗开城门的几率太小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将这些船截下来,再策反几个约翰牛的官兵,我们的士兵可以隐藏在船舱之内,在天黑的时候进入港口。 黑灯瞎火之下,约翰牛的守军也不会看得那么清楚,只要我们占据一个城门,凭借我们火铳的射程与精准度,剩下的推进那就是时间问题。 再差也能冲进约翰牛城墙上火炮的射击死角,只要大口径火炮无法威胁到我军,凭借陆军的战斗力,想必拿下城池也不是一件不可完成之事吧!” 这话就有激将的意味,王秀奇哪里听不出来,不过王秀奇人老成精,哪里会受陈辉的激将,当时就表态道:“如果你们海军能够保证城头的火炮不会伤到我陆军的进攻,老夫就支持你的这个计划。” “好!就这么说定了!” 陈辉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计划有些冒险,若是被敌人识破了计策,安排偷袭的官兵都会葬身于城门之下。可是除了这个办法,陈辉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尽快打开局面。 在陈辉的命令下,马维祥率领舰队将约翰牛的小舰队团团围住,以链弹将船帆打烂,让船只短时间内失去了动力,只能在海面上打转漂浮。 随着华夏舰队的步步紧逼,约翰牛小舰队的压力越来越大,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查尔德总督。查尔德总督知道这个时候,只要自己说一句投降的话,这些士兵就会欢呼雀跃起来。 没有人天生愿意死亡,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会尽量争取活下来的机会,这是人之本性。更何况东印度公司来到东方是为了求财,与死亡相比他们更愿意活着投降。 查尔德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说不定士兵就会哗变,把自己当做祭品送给华夏人。一咬牙查尔德总督下达了投降的命令,所有船只都举起了白旗。 逼降了查尔德总督残余的小舰队后,陈辉下令海军抓紧时间修复于这支小船队,在修复的过程中,既要保证有足够的动力航行,还要让孟买城堡的守军,感觉这支舰队是经历了惨烈的战斗幸运逃脱。 在海军修复船只的同时,陈辉与王秀奇提审了查尔德,多年前陈辉与查尔德在满剌加见过面,知道他是约翰牛在南亚次大陆的总督,是个实权的人物。 在翻译的帮助下,陈辉表示只要查尔德帮助华夏海军拿下孟买城堡,华夏军队就会给查尔德一大笔钱,这笔钱能够让查尔德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查尔德果断地拒绝了陈辉的提议,表示自己投降是为了手下士兵的生命安全,而不是贪生怕死,如果华夏人想在他的身上得到什么,那就大错特错了。 陈辉知道能够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地方任职的官员,忠诚度一般情况下是经得住考验的,想要让查尔德背叛自己的国家比较困难,因此陈辉对查尔德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便主动放弃了招降的想法。 查尔德不愿意投效,不代表其他人不愿意投效,这个时代家国民族观念还没有完全形成,东西方一样,基本上都是贵族、精英统治天下。 普通当兵的,当兵的目的是为了吃饱饭,能够多挣一点儿小钱钱,因此在华夏海军威逼利诱之下,很快便选出了上百人的西夷人,充当带路党。 经过一番准备之后,华夏海军换上约翰牛的军服,每艘船上都配备有几名约翰牛士兵用于迷惑约翰牛守军。 华夏海军准备了三十多艘约翰牛海军大小船只,船上搭载了一个千总的陆军士兵,这一千人马的主要职责就是在进入城门的一刹那,将城门彻底占住,同时快速控制城头上的炮台,让炮台能够威胁华夏军舰的火炮哑火,以便后续军队陆续登陆。 可想而知,这支军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一个操作不当,或者中途有约翰牛的人反水,这一千人马就会全军覆没。 —————————— 孟买城堡上的约翰牛士兵又在城墙上度过了百无聊赖的一天,自从华夏人的海军试探了城头火炮的射程之后,这些华夏人就没有再主动攻击过。 连续两天的时间华夏海军都是在城堡四周巡弋布防,没有发起一次进攻,这让城头上的约翰牛士兵感觉这些华夏人就是一群怂货,连攻城都不敢,有什么资格与他们高贵的昂撒人争夺孟买。 就在约翰牛士兵换班准备吃晚饭的时候,突然一名耳朵比较灵敏的士兵听到了远处似乎有火炮的声音。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海面,居高临下让他的视野非常的开阔,一眼就看到了一支桅杆上悬挂着‘米字旗’的小舰队正在劈波斩浪向着孟买航行。 小舰队的后面大概相距不到一海里的位置是数量更多的华夏人军队,一边开炮射击,一边扬帆追赶,华夏人发射的火炮不断落在小舰队的四周,掀起一蓬蓬的水花,散落在附近的船只甲板上。 而围困着孟买的华夏人舰队,也开始抽调舰队围堵这支小舰队。士兵在胸口划着十字嘴里惊呼道:“ohygod!” 火炮的声音越来越近,所有准备交接换班的约翰牛士兵都停止了换班,纷纷注视着远处的海面,双手紧紧握住,默默地为他们的战友进行祝福,期盼他们能够突破华夏人的围追堵截,冲进城头火炮的射程之内。 第三百零七章 城门争夺战 约翰牛的小舰队终于冲进了华夏人的堵截舰队中,双方在近距离展开了混战,这个时候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城头上已经无法看清海面上的战况,只能看到船上的火炮发射时炮口喷出的火焰。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奋战,约翰牛小舰队终于突破了华夏人的堵截冲入了孟买城头火炮的射程之内,华夏人为了不被城头重炮击中,只好在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城头上的约翰牛士兵在长官的命令下点起了火把,看着正在狼狈冲向孟买港的海军战友,城头的军官立刻吩咐手下的士兵向城中的陆军司令官汇报,请求司令官给出命令,是否打开城门放这些逃回来的士兵进城。 孟买城的陆军司令官也拿不定主意,约翰牛是一个海权国家,海军的地位天然高过陆军,尤其查理复辟之后,更是将海军命名为皇家海军,而陆军因为弑君一直不怎么受待见。 因此陆军的司令官犹豫再三还是下令道:“确认一下是哪位将军指挥,若是查尔德总督或者亨利将军,那就赶紧开门放人进来。 若不是这两个人带队,那就要小心谨慎,必须要确认是海军回来了。不然出了问题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约翰牛的小舰队靠上港口码头,一群衣着破烂的海军官兵陆陆续续从船上走上栈桥,一名海军军官在码头上对着城头大喊道:“城上的陆军先生们!我是海军杰克少校,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士兵们都很疲惫,需要回到城中休息。请打开城门,让我的士兵进城休息!” 城头的守将哪里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就被湖弄着开了城门,当即问道:“查尔德总督与亨利将军怎么不出面?” “先生!你可以质疑我,却不能质疑查尔德先生与亨利将军。我皇家海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失败,亨利将军在开战不久,座舰就被华夏海军击沉,亨利将军生死不知。 查尔德总督接过指挥权后,与华夏海军大战一场,却因为寡不敌众,无奈之下下达了分散突围的命令,不过查尔德总督下令的时候也交待了:无论怎样都要回到孟买城,查理国王的孟买城堡不能在我们的手里丢失。” “那为何查尔德总督没有回来,而是你们回来了!”守将一边询问着杰克少校,一边让人辨认城下的杰克是不是本人。 在孟买杰克虽然不是海军的高层,但是也有一大把认识的人,尤其是当兵最钟爱的酒吧与妓院,更是杰克经常光顾的地方。 很快就有很多人指认出了杰克就是其本人,既然是杰克本人,守军在城头上又亲眼目睹了这支小舰队与华夏人的交战,应该不会有问题。 再次请示了陆军司令官,在杰克不断的骂骂咧咧中,朝向港口的城门终于打开,在开城门之前,守将特意强调,不管海军回来多少人,今天只放二百人进城,其他人要等天亮之后再说。 面对守将的谨慎,杰克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表示,自己可以暂时住在船上,将回城休息的机会先让给其他士兵。 守军对杰克展示出来的绅士风度表示佩服,这才是贵族该有的气度。很快城门打开,一队二百人的队伍,穿着破烂的军装,摇摇晃晃地走向城门。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忽然一个眼尖的守军士兵大声说道:“不对!他们不是海军士兵,是敌人!” 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守将也看到了那名被指认的士兵,原本乌漆嘛黑的脸,因为汗水的冲刷露出了本来面目,虽然头上有头盔遮挡,但是东方人扁平的面部特征还是让其与西夷截然不同。 守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大声喊道:“快关上城门!敌袭!” 城头上的变故引起了城下华夏士兵的警惕,负责带队的营官,大喝一声:“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封妻荫子就在近日,跟老子冲啊!” 在营官的率领下,士兵们发足向着城门跑去,在守军堪堪关上城门之前冲了过来,死死抵住城门。 双方在城门跟前进行着惨烈的争夺,近距离的搏杀步枪的射程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能施展白刃战近身肉搏。 华夏士兵人数上的劣势让战斗一开始就处于极度不利的局面,华夏士兵按照平日里的拼刺训练组成三人小组,一人负责进攻,两人负责防守。 本来这样的拼刺阵型非常的先进,然而华夏士兵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时代的陆军还是有甲步兵,大部分的士兵都配有胸甲。 就是这块小小胸甲,让华夏士兵吃了大亏,上了刺刀的火铳扎到敌人的胸口只给敌人的胸甲留出一道白痕,甚至还会将自己的刺刀折断。 而敌人的武器只要落在华夏士兵的身上,那就是非死即伤。很快华夏士兵就发现了这一个劣势,开始转变攻击方式,尽量选择攻击敌人的脖颈和面门。 攻击脖颈与面门要比攻击胸口困难的多,这样的攻击让本就人数处于劣势的华夏士兵更加的吃亏,二百人的先锋部队很快便伤亡过半。 好在船上的士兵在城门开战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登上码头,向着城门攻击前进。进入华夏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后,华夏步枪射程远、精度准的优势便发挥出来,一顿排枪射击,将城头的火力压制的无法抬头。 而城头的火炮又因为进入了射击死角无法发挥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夏士兵在城下与城头的守军对射,同时及及可危的城门口也在援军到来之后形势逆转。 在华夏步枪的精准射击下,与先头部队肉搏的约翰牛士兵纷纷倒地,先头部队的压力一轻,转眼间便击穿了城门守军彻底的占据了城门。 随着越来越多的华夏士兵占据了城门,士兵们开始从马道向城头攻击。约翰牛守军哪里会甘心被华夏将孟买城攻下,自是拼死抵抗。 夜战最困难的不是战争本身,而是视线看不清,看不清前方的敌人,因为城头点着火把,而华夏军队却躲在黑暗中,敌我双方形成了明暗对比, 等到守军意识到火把的存在给他们造成了大量伤亡的时候为时已晚,华夏军队已经攻上了城头控制了两处炮台,带队的千总,立刻让人将铁签子钉入炮孔,这些火炮一时半会儿算是废了,想要再次使用,必须先将炮孔中的铁签子取出来。 破坏完火炮之后,千总命令士兵按照与大部队定好的信号向海面上的海军舰队,发出成功占据城头的信号。 在等待援军到来的过程中,千总知道,苦战才刚刚开始,敌人怎么会甘心被华夏这么容易就拿下孟买城堡。更加勐烈的反扑马上就会到来。 经过一番激战之后,前锋千总能够继续战斗的士兵已经不足八成,而且还没有任何重武器的支援,这不到八百人的人马还要分成三个部分进行防守。 千总在城门放了三百人马,确保能够以三段击的方式保证火力的输出。城头上,左右方向各安排两百人防守敌人从其他方向城墙过来的援兵。 剩余的几十人便成了千总的预备队,这些预备队成员,基本上都是个个挂彩,即使如此,士兵依然保持着比较高的士气,华夏这些年文化教育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士兵们知道他们为何而战。 孟买城堡司令官收到城门被华夏军队占据的消息大惊失色,马上就明白了自己被华夏军队欺骗了,那些所谓的海军官兵应该是投降华夏的官兵。 司令官当时下令将城堡中的土着军队调到城头上,用这些土着的生命将华夏人赶出去。 已经在军营中休息的土着军队在长官连踢带打的命令下,集结队伍开始从另外两面城墙向着码头方向的城墙攻击前进。 这些土着雇佣军的身后就是约翰牛的正规龙虾兵,这些龙虾兵的主要任务是监督土着军队向前拼杀,敢于逃跑者会被这些龙虾兵就地击毙。 在长官的逼迫下,土着们嚎叫着挺着长枪向着华夏军队冲了过去。孟买城堡的城墙宽度只有两丈左右,这个宽度限制了军队的展开,让华夏军队能够用更少的士兵守住这段城墙。 为了更大限度的守住这段城墙和城门,千总下令所有士兵都必须将敌人放到百步之内再进行近距离射杀。近距离的射杀能够快速地杀伤敌人,让敌人产生恐惧,从而动摇攻击的决心。 土着们哪里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群专门为战争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专业军队的素养就是考虑在战场上能够更有效率的杀人。 一百步的距离似乎已经成了约翰牛军队的禁区,一排又一排的土着倒在向前冲锋的路上,在距离华夏军队百步左右的位置上,土着士兵的尸体开始层层叠叠地摞起来,甚至形成了一座尸体的胸墙。 等到约翰牛发现使用冷兵器的土着的进攻简直就是给敌人送人头的时候,双方之间已经形成了一道用尸体阻拦的障碍。 约翰牛想要进攻华夏军队,那就必须要将这些尸体搬走或者将尸体推到城下,可是这些动作却要在华夏的枪口下进行。 与此同时,一支全部由约翰牛白皮组成的全火器部队也向着城门的华夏军队发起了攻击。与土着军队的冷兵器长枪进攻不同,白皮约翰牛军队是有伴随陆军进攻的四磅青铜炮。 约翰牛调集了十门四磅炮开始对着防守城门的华夏军队展开炮击,负责指挥城门防守的营官赶紧命令士兵分散躲避炮击。 同时命令神枪手瞄准敌人火炮的位置进行射击,以四磅小炮的有效射程与华夏军队装备的火枪差不多远,华夏军队的神枪手理论上完全可以打得到敌人的炮兵。 可是夜晚的黑暗给了约翰牛炮兵掩护,华夏士兵只能通过炮口的火焰,判断炮兵的位置进行盲射。 这样的射击的精准度大大降低,始终无法完全压制约翰牛的火炮射击,使得城门的防守压力倍增,伤亡也在不断地扩大。 很显然,约翰牛打算用火炮的远射程逼迫华夏军队主动撤退,敌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华夏军队留下。 然而华夏军队的顽强超乎了约翰牛的想象,尽管面对约翰牛火炮的轮番轰击,城门依然牢牢地掌握在华夏军队的手中。 华夏士兵不但稳稳地守住了城门,而且还能时不时地打一个防守反击,将摸到近前的约翰牛军队,一顿手雷攻击将敌人打退。 面对着顽强的华夏军队,约翰牛孟买陆军司令官第一次生出他们来到东方是不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原来东方不仅仅有老实听话的两脚猴子,还有如此坚韧不拔,勇勐善战的勇士。 ———————————— 在孟买城门与城头进行激战的时候,运输船队正在奋力向着港口航行,夜晚入港风险极大,王秀奇这时就站在第一艘运输舰上,不时地用望远镜打量远处城头忽明忽暗的烟火。 老王的心里在滴血,那一千人马可是他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千总更是自己的亲儿子。选派谁去执行这种危险的任务的时候,王秀奇第一个就点到了儿子的名字。 王秀奇此刻既担心儿子辜负了自己的期望给王家蒙羞,又担心儿子会不会在战斗中阵亡在战场上。他的这种心情身边的副官非常清楚,低声地安慰他:“大帅不必忧心,我军的装备水平怎么样,您是最清楚的,就算是无法在城头和城门站住脚,安全退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若是敢后退,让大军失去了这好不容易获得的破城机会,老子立马枪毙了他!” 副官也不跟王秀奇顶嘴,继续安慰道:“您是当局者迷,您仔细听听,是不是我军步枪特有的射击声音更多,因此卑职判断,局势完全在我军的掌握之中。只待大军上岸,便可以一举拿下孟买城。”约翰牛的小舰队终于冲进了华夏人的堵截舰队中,双方在近距离展开了混战,这个时候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城头上已经无法看清海面上的战况,只能看到船上的火炮发射时炮口喷出的火焰。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奋战,约翰牛小舰队终于突破了华夏人的堵截冲入了孟买城头火炮的射程之内,华夏人为了不被城头重炮击中,只好在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城头上的约翰牛士兵在长官的命令下点起了火把,看着正在狼狈冲向孟买港的海军战友,城头的军官立刻吩咐手下的士兵向城中的陆军司令官汇报,请求司令官给出命令,是否打开城门放这些逃回来的士兵进城。 孟买城的陆军司令官也拿不定主意,约翰牛是一个海权国家,海军的地位天然高过陆军,尤其查理复辟之后,更是将海军命名为皇家海军,而陆军因为弑君一直不怎么受待见。 因此陆军的司令官犹豫再三还是下令道:“确认一下是哪位将军指挥,若是查尔德总督或者亨利将军,那就赶紧开门放人进来。 若不是这两个人带队,那就要小心谨慎,必须要确认是海军回来了。不然出了问题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约翰牛的小舰队靠上港口码头,一群衣着破烂的海军官兵陆陆续续从船上走上栈桥,一名海军军官在码头上对着城头大喊道:“城上的陆军先生们!我是海军杰克少校,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士兵们都很疲惫,需要回到城中休息。请打开城门,让我的士兵进城休息!” 城头的守将哪里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就被湖弄着开了城门,当即问道:“查尔德总督与亨利将军怎么不出面?” “先生!你可以质疑我,却不能质疑查尔德先生与亨利将军。我皇家海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失败,亨利将军在开战不久,座舰就被华夏海军击沉,亨利将军生死不知。 查尔德总督接过指挥权后,与华夏海军大战一场,却因为寡不敌众,无奈之下下达了分散突围的命令,不过查尔德总督下令的时候也交待了:无论怎样都要回到孟买城,查理国王的孟买城堡不能在我们的手里丢失。” “那为何查尔德总督没有回来,而是你们回来了!”守将一边询问着杰克少校,一边让人辨认城下的杰克是不是本人。 在孟买杰克虽然不是海军的高层,但是也有一大把认识的人,尤其是当兵最钟爱的酒吧与妓院,更是杰克经常光顾的地方。 很快就有很多人指认出了杰克就是其本人,既然是杰克本人,守军在城头上又亲眼目睹了这支小舰队与华夏人的交战,应该不会有问题。 再次请示了陆军司令官,在杰克不断的骂骂咧咧中,朝向港口的城门终于打开,在开城门之前,守将特意强调,不管海军回来多少人,今天只放二百人进城,其他人要等天亮之后再说。 面对守将的谨慎,杰克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表示,自己可以暂时住在船上,将回城休息的机会先让给其他士兵。 守军对杰克展示出来的绅士风度表示佩服,这才是贵族该有的气度。很快城门打开,一队二百人的队伍,穿着破烂的军装,摇摇晃晃地走向城门。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忽然一个眼尖的守军士兵大声说道:“不对!他们不是海军士兵,是敌人!” 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守将也看到了那名被指认的士兵,原本乌漆嘛黑的脸,因为汗水的冲刷露出了本来面目,虽然头上有头盔遮挡,但是东方人扁平的面部特征还是让其与西夷截然不同。 守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大声喊道:“快关上城门!敌袭!” 城头上的变故引起了城下华夏士兵的警惕,负责带队的营官,大喝一声:“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封妻荫子就在近日,跟老子冲啊!” 在营官的率领下,士兵们发足向着城门跑去,在守军堪堪关上城门之前冲了过来,死死抵住城门。 双方在城门跟前进行着惨烈的争夺,近距离的搏杀步枪的射程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能施展白刃战近身肉搏。 华夏士兵人数上的劣势让战斗一开始就处于极度不利的局面,华夏士兵按照平日里的拼刺训练组成三人小组,一人负责进攻,两人负责防守。 本来这样的拼刺阵型非常的先进,然而华夏士兵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时代的陆军还是有甲步兵,大部分的士兵都配有胸甲。 就是这块小小胸甲,让华夏士兵吃了大亏,上了刺刀的火铳扎到敌人的胸口只给敌人的胸甲留出一道白痕,甚至还会将自己的刺刀折断。 而敌人的武器只要落在华夏士兵的身上,那就是非死即伤。很快华夏士兵就发现了这一个劣势,开始转变攻击方式,尽量选择攻击敌人的脖颈和面门。 攻击脖颈与面门要比攻击胸口困难的多,这样的攻击让本就人数处于劣势的华夏士兵更加的吃亏,二百人的先锋部队很快便伤亡过半。 好在船上的士兵在城门开战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登上码头,向着城门攻击前进。进入华夏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后,华夏步枪射程远、精度准的优势便发挥出来,一顿排枪射击,将城头的火力压制的无法抬头。 而城头的火炮又因为进入了射击死角无法发挥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夏士兵在城下与城头的守军对射,同时及及可危的城门口也在援军到来之后形势逆转。 在华夏步枪的精准射击下,与先头部队肉搏的约翰牛士兵纷纷倒地,先头部队的压力一轻,转眼间便击穿了城门守军彻底的占据了城门。 随着越来越多的华夏士兵占据了城门,士兵们开始从马道向城头攻击。约翰牛守军哪里会甘心被华夏将孟买城攻下,自是拼死抵抗。 夜战最困难的不是战争本身,而是视线看不清,看不清前方的敌人,因为城头点着火把,而华夏军队却躲在黑暗中,敌我双方形成了明暗对比, 等到守军意识到火把的存在给他们造成了大量伤亡的时候为时已晚,华夏军队已经攻上了城头控制了两处炮台,带队的千总,立刻让人将铁签子钉入炮孔,这些火炮一时半会儿算是废了,想要再次使用,必须先将炮孔中的铁签子取出来。 破坏完火炮之后,千总命令士兵按照与大部队定好的信号向海面上的海军舰队,发出成功占据城头的信号。 在等待援军到来的过程中,千总知道,苦战才刚刚开始,敌人怎么会甘心被华夏这么容易就拿下孟买城堡。更加勐烈的反扑马上就会到来。 经过一番激战之后,前锋千总能够继续战斗的士兵已经不足八成,而且还没有任何重武器的支援,这不到八百人的人马还要分成三个部分进行防守。 千总在城门放了三百人马,确保能够以三段击的方式保证火力的输出。城头上,左右方向各安排两百人防守敌人从其他方向城墙过来的援兵。 剩余的几十人便成了千总的预备队,这些预备队成员,基本上都是个个挂彩,即使如此,士兵依然保持着比较高的士气,华夏这些年文化教育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士兵们知道他们为何而战。 孟买城堡司令官收到城门被华夏军队占据的消息大惊失色,马上就明白了自己被华夏军队欺骗了,那些所谓的海军官兵应该是投降华夏的官兵。 司令官当时下令将城堡中的土着军队调到城头上,用这些土着的生命将华夏人赶出去。 已经在军营中休息的土着军队在长官连踢带打的命令下,集结队伍开始从另外两面城墙向着码头方向的城墙攻击前进。 这些土着雇佣军的身后就是约翰牛的正规龙虾兵,这些龙虾兵的主要任务是监督土着军队向前拼杀,敢于逃跑者会被这些龙虾兵就地击毙。 在长官的逼迫下,土着们嚎叫着挺着长枪向着华夏军队冲了过去。孟买城堡的城墙宽度只有两丈左右,这个宽度限制了军队的展开,让华夏军队能够用更少的士兵守住这段城墙。 为了更大限度的守住这段城墙和城门,千总下令所有士兵都必须将敌人放到百步之内再进行近距离射杀。近距离的射杀能够快速地杀伤敌人,让敌人产生恐惧,从而动摇攻击的决心。 土着们哪里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群专门为战争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专业军队的素养就是考虑在战场上能够更有效率的杀人。 一百步的距离似乎已经成了约翰牛军队的禁区,一排又一排的土着倒在向前冲锋的路上,在距离华夏军队百步左右的位置上,土着士兵的尸体开始层层叠叠地摞起来,甚至形成了一座尸体的胸墙。 等到约翰牛发现使用冷兵器的土着的进攻简直就是给敌人送人头的时候,双方之间已经形成了一道用尸体阻拦的障碍。 约翰牛想要进攻华夏军队,那就必须要将这些尸体搬走或者将尸体推到城下,可是这些动作却要在华夏的枪口下进行。 与此同时,一支全部由约翰牛白皮组成的全火器部队也向着城门的华夏军队发起了攻击。与土着军队的冷兵器长枪进攻不同,白皮约翰牛军队是有伴随陆军进攻的四磅青铜炮。 约翰牛调集了十门四磅炮开始对着防守城门的华夏军队展开炮击,负责指挥城门防守的营官赶紧命令士兵分散躲避炮击。 同时命令神枪手瞄准敌人火炮的位置进行射击,以四磅小炮的有效射程与华夏军队装备的火枪差不多远,华夏军队的神枪手理论上完全可以打得到敌人的炮兵。 可是夜晚的黑暗给了约翰牛炮兵掩护,华夏士兵只能通过炮口的火焰,判断炮兵的位置进行盲射。 这样的射击的精准度大大降低,始终无法完全压制约翰牛的火炮射击,使得城门的防守压力倍增,伤亡也在不断地扩大。 很显然,约翰牛打算用火炮的远射程逼迫华夏军队主动撤退,敌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华夏军队留下。 然而华夏军队的顽强超乎了约翰牛的想象,尽管面对约翰牛火炮的轮番轰击,城门依然牢牢地掌握在华夏军队的手中。 华夏士兵不但稳稳地守住了城门,而且还能时不时地打一个防守反击,将摸到近前的约翰牛军队,一顿手雷攻击将敌人打退。 面对着顽强的华夏军队,约翰牛孟买陆军司令官第一次生出他们来到东方是不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原来东方不仅仅有老实听话的两脚猴子,还有如此坚韧不拔,勇勐善战的勇士。 ———————————— 在孟买城门与城头进行激战的时候,运输船队正在奋力向着港口航行,夜晚入港风险极大,王秀奇这时就站在第一艘运输舰上,不时地用望远镜打量远处城头忽明忽暗的烟火。 老王的心里在滴血,那一千人马可是他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千总更是自己的亲儿子。选派谁去执行这种危险的任务的时候,王秀奇第一个就点到了儿子的名字。 王秀奇此刻既担心儿子辜负了自己的期望给王家蒙羞,又担心儿子会不会在战斗中阵亡在战场上。他的这种心情身边的副官非常清楚,低声地安慰他:“大帅不必忧心,我军的装备水平怎么样,您是最清楚的,就算是无法在城头和城门站住脚,安全退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若是敢后退,让大军失去了这好不容易获得的破城机会,老子立马枪毙了他!” 副官也不跟王秀奇顶嘴,继续安慰道:“您是当局者迷,您仔细听听,是不是我军步枪特有的射击声音更多,因此卑职判断,局势完全在我军的掌握之中。只待大军上岸,便可以一举拿下孟买城。” 第三百零八章 受降 随着一船又一船的陆军士兵被运上码头,王秀奇顾不上火炮还没有上岸便亲自带着一个千总的士兵快速向着城门突进。 一千援军的加入,让城门岌岌可危的形势得到了缓解,有了生力军的加入,神枪手对约翰牛炮兵的压制更加稳定,在炮手被连续击毙之后,再也没有炮手愿意拿着火把去点燃炮焾。 等到炮兵将火炮运过来后,华夏军队基本上已经完全控制了城门,并将进攻城门的敌人彻底击败。 由于天黑的原因,王秀奇命令士兵只要守住城门,确保城门不被敌人夺回去。 在城门处的战局稳定后,王秀奇这才有时间命令士兵登上城墙将约翰牛的进攻打退。至于对整个孟买城堡的攻击要等到天明之后,视线完全恢复之后,再进行攻击。 王秀奇登上城墙,发现了靠在垛口上休息的儿子,他很想快步走上去查看儿子有没有受伤,可是当父亲的矜持又让他放慢了脚步,一步步走了过去。 终于等到了援军登上城墙,千总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疲惫感从心底汹涌而至,大半夜的拼命,早已让他心力交瘁。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的战友在他的身边倒下,而他自己还要硬下心肠一次次地命令着士兵进行反击,打退敌人一次次的进攻。 “王修平!” “到!”一声大喝让千总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你没让老子失望!” “谢大帅栽培!” “没受伤吧!” “就擦破点儿油皮,不打紧!” 听到儿子说受伤了,王秀奇心里就是一紧,可是做为大军统帅,有那么多的士兵伤亡,他又怎么能够对儿子特殊对待。 “天亮了去军医那里包扎一下,若是没什么大碍就回来继续参加战斗!” “是!” 走过王修平的身边,王秀奇压低了声音说道:“爹为你骄傲!” 一场硬仗都没这个年轻人动容,听到了父亲的认可,眼泪顿时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好在黑夜给了他最大的掩护,似乎父亲没有发现他的眼泪。 事实上王秀奇已经看到了儿子激动的表情,可是他不敢停留,生怕自己停下来,就会狠不下心让儿子接受战火的淬炼。 东方的天空终于泛白,天空中的繁星开始逐渐退场,先是那些不怎么明亮的星星渐渐不见,渐渐更亮一些星星也消失不见。 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少,只有一轮弯月还倔强地挂在西边的天空上,显示着她的与众不同。 陈辉这时也已经抵近港口,望着城头上飘扬的华夏旗帜,再次将查尔德总督押过来,指着城头说道:“查尔德先生!我军已经占据了一面城墙,拿下孟买城就是一个时间问题,本帅觉得你们继续抵抗下去已经毫无毫义,不过是多增加一些伤亡而已。” 查尔德望着孟买城头的华夏旗帜,冷笑道:“战争是贵国挑起的,是你们在侵略我国的领土,不是你们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不过是王国军队的九牛一毛,一旦那些逃回国内的船只将东方所发生的战争汇报给国王,国王一定会派遣庞大的舰队来到东方,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既然查尔德先生这么无视孟买城的贵国军民,本帅就不客气了。”说着陈辉大声命令道:“来人!传本帅命令,所有火炮对准孟买城进行无差别攻击,本帅不希望看到一座完整的房屋。” “是!”副官答应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请等一等!” 副官看了一眼陈辉,陈辉微微点点头,副官不说话悄悄退到门口,等候陈辉下一步的命令。 查尔德总督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任由华夏海军这样抵近炮击孟买城,孟买城还能够活下来多少人? 看到陈辉看向自己,查尔德苦笑一声道:“陈先生!贵我两国不过是经济贸易之争,并没有深刻的仇恨,何必下如此的狠手。” “查尔德先生这话本帅就不爱听了,本帅刚才可是亲口向希望查尔德先生确认,是否愿意和平解决孟买的问题,是你不愿意的!” “陈先生!是我一时没有理解您刚才所说的话,大家都是文明人,应该用文明人的办法解决问题,查尔德愿意回到孟买城堡劝说孟买陆军司令官和平解决孟买问题。” “可以!贵我两国的矛盾起于贸易争端,如果不解决贸易问题,贵我两国恐怕还是会在不远的将来爆发战争,这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贵国必须无条件停止海盗行为,这种海盗行为是文明国家的耻辱。” 被陈辉如此奚落,查尔德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忿,他现在可不敢激怒这位华夏军队的统帅,普通士兵死多少,王国并不在乎,反正都是贱民。 可是城内还有不少王国贵族的家属,他们来到东方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家族牟利,若是在华夏海军无差别的打击下,这些贵族的亲人受到伤害,就算自己能够回到伦敦,也会被这些愤怒的贵人撕碎。 与陆军城防司令官相比,他才是南亚次大陆第一负责人。因此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和平解决孟买问题,只要人还在,孟买总有一天会夺回来。若是连人都没了,还能指望谁来夺回孟买。 “陈先生放心,查尔德一定努力促成和平解决孟买城堡的交接。” “查尔德先生!本帅可以放你回去,不过从你进城开始计算,按照你们的计时标准,两个小时之后若是还得不到贵部投降的消息,我军将开始无差别攻击。 在此之前,我军将以常规进攻的方式向前推进,你们只要守得住,尽管奋力防守!” “陈先生!我抗议,按照惯例,在谈判期间双方应该停战!”. “抗议无效!我华夏没有这种惯例,在东方我华夏的规矩才是天下的规矩,以后在东方必须按照我华夏的规矩做事。” “陈先生!您这是破坏规则,是对教宗制定规则的破坏,是······” “你说的那些与我华夏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我华夏也不信你那个教,西夷的教主管不了东土的百姓,你们那个教主到了东土会水土不服。 至于你说的那些规矩,我华夏并未签字,也从未承认,与我华夏无关。想要与我华夏和平相处,要么遵守我华夏的规矩,要么与我华夏谈判,大家商议制定出一套双方都能接受的规则。” 查尔德知道在己方弱势的情况下,想要用西方的规则制定游戏规则,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事,眼下要做的是尽最大的可能保住苏拉特,让王国在东方有一个落脚点。 在华夏士兵的护送下,查尔德成功地回到孟买城,在孟买市政厅,查尔德见到了陆军司令官。 陆军司令官见到查尔德回来,当时大怒,指着查尔德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叛国者,你一定会被挂在十字架上绞死的。” 这是非常严重的诅咒,十字架代表着教宗的审判,查尔德苦笑一声说道:“亲爱的保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华夏人任何的事情。 然而我不答应,不代表那些贱民不会答应,那些贱民来到东方本就是为了求财,丝毫没有国家荣誉感,我一直反对让贱民担当高级职位,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根本就没有荣誉感。” 陆军司令官哪里会相信查尔德的话,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没有叛国,华夏人为何会把你放回来?” 查尔德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完全低估了华夏的力量,以为华夏人忙于内战,在印度洋上,华夏人根本没有能力大量投送兵力。 事实上华夏人不但将大量的舰队调往印度洋,还将大量的陆军也调了过来。华夏陆军也是一支非常值得尊敬的对手。 我们现在在东方的力量还不足以挑战华夏人在东方的权威,做为决策者,做出错误的判断,我会向王国、向公司董事会请罪,承担一切罪责。 可是我们的士兵、来到东方的商人是无辜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华夏人的炮火撕碎。” “查尔德!你想说什么?想让我们投降吗?” “虽然不好听,但是这就是事实,我们输了,既然输了那就愿赌服输,将损失降到最小,如果你能信任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城内的绅士们争取一个体面的结果,至于那些贱民和土著士兵,还是放弃吧!” 陆军司令官陷入了沉默,从城门失守到一个晚上都没有将这段城墙夺回来,他就知道孟买城堡守不住了,守不住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若不是海军的投敌,华夏人又怎么能够突破城头火炮组成的火力网。只要敌人的登陆舰不能靠岸登陆,就算敌人的海军再强大又能奈孟买城何? 虽然深恨眼前的这个人,但是陆军司令官想的是,一定要回到王国,向议会控诉查尔德的卖国行为,是查尔德将孟买城送给了华夏人。 既然想要回到祖国,那就不能死在这里,眼下接受查尔德的建议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可以答应谈判,不过我要全程监督谈判的进行,我可不想糊里糊涂就让你这叛国者将王国的利益出卖。” “可以!本来我也打算让你做我的谈判副手,毕竟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华夏人给了我们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不给他们答复,他们的重炮就要无差别轰击孟买城。 你想想,一旦被重炮轰击,孟买城堡还能剩下什么?” “我们要如何做?” “我先与华夏人的前线指挥官交流一下,先达成一个停火协议,其他的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再进行商议。”听到孟买陆军司令官松了口,查尔德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做意气之争毫无意义。 得到了陆军司令官的首肯,查尔德赶紧来到城门处与在前线指挥的王秀奇接洽,商议接下来的谈判事宜。 王秀奇很不喜欢海军的作风,都已经拿下城门了,还谈判个屁,直接将这些白皮全灭了不好吗? 不过陈辉的话也有一些道理,华夏目前还没有精力占据整个南亚次大陆,华夏目前的主要精力还必须要放在国内的统一战争上。 在这个时间段里,这一片海域周边的势力越多,对华夏越有利,只要华夏能够保持各个势力的均衡发展,不让任何一家一家独大,等到华夏腾出手来,再收拾这些西夷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秀奇带着查尔德再次来到陈辉的旗舰上,查尔德表示在谈判之前希望能够保持停火的状态,被陈辉一口拒绝。 陈辉冷笑道:“查尔德先生!孟买不在谈判的计划之内,孟买必须无条件投降。只有孟买无条件投降我们之间才有谈判的基础,若是贵部不愿意投降,我们只能采取极端手段,所造成的后果你们全部承担。” 查尔德已经预料到了陈辉的反应,当即表示孟买守军愿意投降,不过希望华夏方面能够给军官一些特殊的待遇:“陈先生!我方可以接受贵国的和平条件,为了和平放下武器,不过希望贵方能够给予军官一些体面的待遇。同时保证城内商人的安全,这些商人都是普通的商人,并没有参与战争,贵方不能将怒火发泄到商人的身上。” “对不起!我们分不出哪个人是平民,哪个人是贵族,哪个人是商人,查尔德先生可以给我方提供一份名单,我军会对名单上的人特殊照顾。” “如此那就多谢陈先生了!” 得到了陈辉的答复,查尔德再次回到孟买城中,与孟买陆军司令官经过商议之后,拿出一份名单在投降仪式上交给了王秀奇。 陆军在攻城之战中,伤亡颇大,陈辉将受降这个荣耀的时刻让给了陆军,由陆军先锋千总王修平代表华夏军队接受约翰牛陆军的投降。 先锋千总在攻城之战中,伤亡过半,没有先锋千总的牺牲,华夏军队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拿下孟买城,先锋千总当得起受降这份荣耀。 第三百零九章 再谈判 受降仪式完成后,放下武器的约翰牛士兵与土著士兵按照这些白皮的强烈要求暂时分开关押,处理完这些投降的俘虏之后,双方在孟买市政厅展开了停战谈判。 华夏方面的代表是陈辉与马维祥,本来陈辉是希望王秀奇参加谈判,可是王秀奇不喜欢这种在他看来是耍嘴皮子的事。 王秀奇不愿意参与,陈辉只好将追击残敌返回的马维祥拉上与约翰牛的两位代表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查尔德率先发难使出西夷惯用的扣帽子伎俩说道:“我抗议贵国对我国的无端侵略,南亚次大陆不是华夏的领土,贵国毫无理由对我国发动战争,这是一种野蛮的行径,不是文明国家该有的做法。” 听完翻译的话,马维祥恨不得上去给这白皮一个大嘴巴,合着这帮子瓜怂还要无理搅三分,明明做着强盗的事,还要装什么文明人,真他娘的不要脸。 可是想到华夏王对他的嘱咐,在对外谈判的时候,不是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而是要以武力为基础,至于真相如何并不是谈判最重要的部分。马维祥便不生气了,人家都已经失败了,还不让人家抱怨一下。 于是马维祥笑呵呵地说道:“查尔德先生这话好像在说:‘抛开事实不谈,你们就没有错吗?’这场战争的起因是什么,你们心里很清楚。 就拿锡兰来说,早在永乐年间就已经成为我国的属国,三宝太监当年下西洋,锡兰就是一个中转基地。而远在唐朝的时候,我国僧人便跋山涉水来到天竺,也就是今天的莫卧儿。 而你们国家在哪里,你们与南亚次大陆有什么联系?你们除了杀人抢劫之外,可有任何对当地行有善举之事。” “我国来到东方,秉承着自由贸易的精神,愿意与包括贵国在内的所有文明国家展开公开公正的自由贸易。自由贸易不能设置任何的前提,偏偏贵国以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限制我国与贵国的贸易,这是我国无法接受的。” “我国大量援助爱尔兰人武器如何?” 马维祥一句话就把查尔德问住了,现在约翰牛内部最头疼的就是爱尔兰百姓的抵抗,他可不敢保证华夏人不会给爱尔兰人提供援助。 查尔德更是清楚当初他们做了什么,这些做法他们在任何一个土著地区都做过,这是一种非常经济有效的办法,能够快速削弱对手的力量。 就算是失败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损失,毕竟土著买武器也是要给钱的。可是没想到他们踢到了铁板上,华夏可不是他们从前遇到的那些土著,用对付土著的办法对付华夏,不但没有任何的效果,而且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自己本来拥有的市场份额弄没了。 失掉与华夏的市场份额,约翰牛的东印度公司损失颇大,当然要想办法弥补自己的损失。在贸易上找不到突破,那就只能祭起老本行——开抢! 抢劫这种事情看似没有直接伤害到华夏,可是却间接的给华夏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没有一条安全稳定的商路,奥斯曼帝国的天方商人不敢再来满剌加港与华夏交易。 失去了这一部分的份额之后,便导致了华夏商品在满剌加的积压,再加上查尔德觉得东印度公司的实力大增,完全有了挑战华夏的能力,所以才开始一步步地在亭可马里附近挑战华夏海军的神经。 “爱尔兰是我国核心领土,如何处置是我国的内政,贵国想要插手我国内政吗?” “苏门答腊岛也是我国的核心领土,岛上的部落也是我国的百姓,贵国怎么就敢给他们提供武器呢?” “那是我国商人的个人行为,他们也不知道苏门答腊岛是贵国的领土,岛上的部落也不承认他们是贵国的百姓。” “爱尔兰人也不承认他们是贵国的百姓!” 查尔德脸色一僵,这怎么又说到了爱尔兰人,绕不过这个话题了吗? 坐在查尔德身旁的陆军司令官冷笑道:“等到贵国的军舰能够开到爱尔兰的时候,再说这样的话吧!” “很好!本帅就喜欢听这样的话,本帅不妨明确地告诉,我华夏的海军会兵临贵国的,这个时间不会太晚,到时候希望你们还能有这么强硬的态度。”陈辉接过话题说道。 陆军司令官还想说些什么,被查尔德制止,在这里放狠话没有任何的意义,眼下公司处于失败的地位,应该寻找一切有利条件为公司争取更多的利益。 “陈先生!不管谁对谁错,战争已经发生,眼下最应该谈的是如何结束这场战争,让贸易回归正轨。” “查尔德先生这句话正合本帅的心意,既然战争是因为贸易引起,那我们就应该从贸易上着手,解决贸易争端。” “贵国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不敢当,不成熟的建议倒是有几条!” “陈先生请讲!” “首先你们必须无条件停止海盗活动,战后我国将会联合周边国家组建联合反海盗舰队,这片海域的任何海盗行为都将成为联合舰队的打击对象。 若是再次被我国发现贵国的海盗行为,我国将会以贵国为生死大敌,除非一国完全灭亡。反海盗的海域北到波斯湾、南到风暴角。” 查尔德很清楚约翰牛的海盗行为即使在西夷大陆也是备受诟病,这一点上他也不敢冒着背负道德审判的风险反对,因此这一条没有任何的波折便达成了一致。 这一条达成后查尔德提出华夏释放查尔德名单上的人员,并且归还这些人的财产,给出的理由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马维祥当时就乐了,立刻反问道:“贵国抢劫天方商人的时候,可有想过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句话?” “那些异教徒根本就不是文明人,当然不能按照文明人的规则办事。我们都是文明人,自然要有文明人的一套规则。” “既然说到文明人的规则,马某听说你们那边双方打仗,有价值的俘虏可以花钱赎回去。想必这些名单上的人应该也是有价值的人,那就按照你们的给他们的价值拿出赎金赎人吧!” 陈辉哈哈大笑,拍着马维祥的肩膀说道:“小马说的不错,按照外交豁免的原则,查尔德先生与保罗先生是谈判人员,我们可以无条件释放两位。 其他人你们还是准备好赎金再说吧,至于孟买城的财富,那是我军的战利品,本帅还没听说过战利品需要归还的。” 查尔德的脸当时就白了,自己的那份名单现在看来竟然成了华夏人按图索骥的帮凶。 “陈先生!您不能这么做,当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本帅当时说的是特殊照顾,可从没有说过放人,至于你是怎么理解的,那与本帅无关。要本帅说,与其纠结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你们的人赎回去,不然空虚的苏拉特可未必能够挡住奥朗则布的进攻。” “陈先生!公司大半的财富都在孟买,我们根本就没有钱赎回我们的人。”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军无关,你们什么时候筹够了钱,我们什么时候放人。至于钱从哪里来,你们自己想办法,不过还是那句话,别想着打劫往来的海商。 当然你们要尽快筹到钱,不然我军不敢保证在劳改营中的俘虏还能活着,毕竟这么多人我军不可能白白养着他们,除非你们给俘虏出伙食费。” 查尔德怒火中烧,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陈先生!你们这是讹诈!” “讹诈?查尔德先生请不要信口开河,我们提出的要求哪一条不合理,难道你们还想让胜利者给失败者低头认错,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胜利者是不会受到指责的’!” “我国不接受这样的说法,若是贵国非要这么做,那么我们之间的战争根本无法结束,王国在西方的实力远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吓唬我吗?本帅可以给你一条小船,让你回到你们的国家去请援兵,不大了我们就再打一场,我华夏从不惧怕任何的威胁。” “陈先生!你这不是谈判的态度,你这是完全命令的口吻,而我们只有接受的权力,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贵国不想谈请便!” “既然贵国没有谈判的诚意,谈判到此结束,请陈先生信守诺言,给我们一艘小船!” “没有问题!不过本帅提醒你们一句,从你们离开谈判桌的那一刻战争立刻会开始,我军会马不停蹄地北上拿下你们在南亚次大陆最后一块殖民地——苏尔特!” 已经站起身来的查尔德与保罗又颓然地坐了下来,查尔德很清楚,一旦被华夏人将苏尔特夺取,王国将彻底的失去东方的市场。再想在东方找到一个像样的落脚地,难如登天。 与获得东方的贸易相比,战争中赔偿一些钱财反倒不算是什么大事,只要有人,以后能够加倍的挣回来。 “好吧!我接受贵国的条件!我代表公司出十万英镑赎回我国在孟买的所有的公民。” 这个年代的英镑是金银币,相当值钱,按照币值能够换算成华夏标准货币差不多三两左右。十万英镑就是三十万两,这笔钱也不算什么小数目了。 更为关键的是华夏并不想太过削弱约翰牛在东方的力量,稍微压制让其与红毛夷和佛郎机保持微妙的平衡才是关键。 在赎金问题上陈辉没有计较,认可了查尔德提出的十万英镑的赎金方案。随后陈辉又提出了一个让查尔德想要口吐芬芳的要求,那就是要求约翰牛东印度公司赔偿华夏的经济损失一千万两。 “不可能!公司宁愿撤离东方,也不接受这样屈辱的条件!” “随你们的便,接受我们就签署和平条约,不接受那我们就继续打一场,本帅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达成共识的。 不过本帅提醒两位,若是有一天我们打到贵国的家门口,可就不是这种要价了,如何选择在贵国的手上。” 一千万两华夏银币,相当于三百多万英镑,相当于王国两年年的财政收入,这个赔偿要求借查尔德十个胆子也不敢答应。 可是不答应,公司在东方的经营就全部化为泡影,公司的股东一样会将自己撕碎,这些股东可是连查理国王都不敢得罪的人。 查尔德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无论怎么选择等待自己的都是死路一条,他现在深恨自己当时为何要下达必须返回孟买这条命令。 若是当时冲出重围之后就一路南下返回王国,根本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尴尬地场景。自己不是海军负责人,海军的战败自己也不用担负主要责任。 至于孟买,没有自己的贸然进入华夏人海军的重围,也不会被华夏人利用轻松地打开了孟买的城门。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自己都是孟买城失陷的罪魁祸首。 可是现在孟买已经失陷,海军也已经大部覆灭,若是无法保住孟买的这些军队,又如何能够守住苏尔特,华夏人已经明白的说明,只要自己答应华夏人提出的条件,华夏人就允许公司继续占据苏尔特。 这个时候,处于强势地位的华夏人是不可能对他们提出的条件让步,既然无法逼迫让华夏让步,那就以其他条件弥补公司付出的损失。 “陈先生!贵国提出的赔偿条件太过苛刻,我国一年的岁入换算成贵国的银币,大概只有五百万两左右,根本无法承担贵国这样高的赔偿条件。” “既然贵国的赔偿有困难,我国提出第二套方案,贵国可以分期偿付,听说你们那边的钱庄业挺厉害,分期偿付的意思不用本帅解释吧!” “当然不用!想必贵国一定会有一些附加的条件,比如财物抵押之类!” “这是肯定的,贵国在苏尔特的关税必须在我国的监控当中,以保证你们能够按时换上赔款,另外分期偿付之后,贵国还需要额外付出分期的利息。” 第三百一十章 印度洋格局 这个时代东西方的借贷利息都非常的高,就算是西方的金融行业已经开始发展,在利率上比东方低一些,一千万两的巨款利息也依然是一笔相当庞大的巨款。 查尔德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屈服,在查尔德与保罗的软磨硬泡之下,陈辉与马维祥才松口将赔款降低到八百万两,还款周期是十年。 年利率百分之五,十年本息合计一千二百万两,每年需要还款一百二十万两。查尔德表示答应这笔赔款,不过东印度公司目前没有还款能力。 华夏想要拿到赔款,就必须放开对约翰牛的贸易禁令,允许约翰牛商人到满剌加交易,并且给予约翰牛每年不低于一千万两的贸易份额。 随着华夏逐渐控制了大陆沿海地区,约翰牛要求的份额可以轻松满足,不但可以满足约翰牛的份额,还能有多余的余量,保证其他市场的供应。 为了保证华夏生产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的价值,华夏必须对出口商品的数量进行管控。 最好的管控方式就是提高出口关税,凡是这些属于奢侈商品的货物都要加征高额关税。 随着蒸汽机的研发成功,承天府与琼州府的各个工业区已经陆续使用上了蒸汽动力。 有了蒸汽动力这种可以持续提供动力的机械,华夏的生产力大幅提高。 若是任由生产力野蛮生长,用不了几年就会出现生产力过剩,造成结构性经济危机。 这一点从后世穿越过来的郑经深有体会,因此在关乎国计民生的领域,华夏全部采用国有方式进行经营,避免无序竞争。 当然这样做有很大的弊端,可能会造成贪腐、懒政、思维固化等问题。 然而社会是逐渐进步的,现在是关乎国计民生的产业,过些年工业能力提高之后也许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况且就算是官营也可以分散成几家进行互相竞争,不管什么样的经济,最重要的还是监管的力度,指望商人有多高的道德觉悟,就跟指望狗不吃屎没多大的区别。 对于查尔德提出的每年一千万两货物的份额,陈辉倒是没有难为他,点头应了下来,不过却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约翰牛的军舰不得出现在锡兰岛以东的海域。 鉴于约翰牛的累累恶行,凡是到满剌加进行交易的约翰牛商船,必须在亭可马里进行备案,只有在亭可马里拿到交易许可的商船才能到满剌加进行交易。 对此查尔德非常愤怒地抗议道:“陈先生!这不符合自由贸易的原则,商人的交易行为不应该受到官方的阻扰。” “想要与我国恢复正常的贸易,贵国就要拿出诚意,那些偷鸡摸狗的下作手段还是少使唤,我华夏有句古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贼秃,查尔德当然能听出陈辉话里的意思,知道眼下再做无谓的争辩没有任何的意义,最要紧的是先筹集十万英镑的赎金将孟买之战与海战被俘的人员赎回来。 至于以后是否会遵守这份条约,要看公司将来能不能在东方超过华夏人的实力,这一点查尔德还是有信心的。 十万英镑在苏拉特还是能够凑的出来,查尔德都不用说别的,只说若是不凑够十万英镑,华夏人就会攻占苏拉特,到时候苏拉特的约翰牛商人一个便士都剩不下。 很快查尔德便凑够了十万英镑的赎金,陈辉如约将俘虏的约翰牛士兵移交给查尔德。 随后陈辉派人联络了莫卧儿帝国的奥朗则布,希望与莫卧儿方面商谈关于金奈地位的问题,眼下南亚次大陆的西夷势力主要是三股,分别是占据果阿与弟乌的佛郎机、占据锡兰岛的红毛夷,还有只剩下苏拉特的约翰牛。 如今又多了一个占据孟买和金奈的华夏,秉承华夏王的诏令,将华夏的战线向西推进至锡兰岛,华夏方面不允许锡兰岛以东有任何的西夷势力。 因此在帝纹岛的佛郎机人就成了这一战略的最大障碍,当然凭借华夏的实力,随时都能拿下帝纹岛。可是这样做对于华夏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相反还会将本来态度暧昧,还希望在与华夏贸易中得到好处的佛郎机人彻底的推到对立面上。 半个月后,陈辉将约翰牛、佛郎机、红毛夷以及奥朗则布的使者都请到孟买,首先陈辉单独约见奥朗则布的使者,表示华夏愿意将金奈无偿送给奥朗则布,只要奥朗则布同意华夏商品自由进入莫卧儿帝国,同时必须承认华夏对孟买的主权要求。 对于这样一件莫名其妙飞来的好事,奥朗则布的使者自然是满口答应,大家都是外来者,谁也不比谁好多少,反正是慷他人之慨。 与奥朗则布达成口头上的协议之后,陈辉召集其他三国使者在孟买召开组建反海盗联合舰队。作为发起人,华夏方面为联合舰队提供十艘大型夹板船作为舰队主力。其他三国每个国家至少要为联合舰队提供两艘战船作为舰队成员。 这支舰队的主要活动范围从孟买岛到木骨都束,舰队在这一片海域为来往的各国商船提供护航,并收取一定的护航费用,用于维持舰队日常开支。 佛郎机与红毛夷对于陈辉提出的组建护航联合舰队的建议非常支持,有这样一支舰队为两国商船进行护航,能够减少许多损失。 刚刚战败的约翰牛尽管一万个不情愿,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这一建议。约翰牛使者当然知道这一联合舰队明显就是针对他们的,若是这个时候反对,就明摆着告诉对方,约翰牛还是想用海盗掠夺财富。 在印度洋这片海域,约翰牛还没有勇气敢于挑战这三个国家联合起来的力量。 在四方谈完组建联合舰队的合作之后,陈辉又单独约见了佛郎机使者,双方就佛郎机人在帝纹岛的存在展开了谈判。 “安东诺夫先生!贵国在帝纹岛的军事存在严重影响了我国国民在爪哇海周边的安全,为了避免两国不必要的冲突,我国希望贵国能够主动撤离帝纹岛。” “这不可能!帝纹岛是王国的领土,贵国没有任何权力要求我国离开帝纹岛。” “安东诺夫先生!你的表述并不准确,贵国并没有完全占据帝纹岛,而是只占据了帝纹岛东部一小片地区,帝纹岛大片土地原本都是在红毛夷管辖下。 我华夏击败红毛夷后,理应继承红毛夷在南洋全部土地,之所以没有派军队占据帝纹岛,主要是考虑与贵国的友好关系。 当年贵国在澳门的侨民为了帮助我国抵抗满清的入侵是付出过牺牲的,这一点上我国一直铭记于心,我国有句古话叫做知恩图报。 因此我国在对待贵国的时候一直都是区别对待,从未与贵国兵戎相见,即使贵国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窃据澳门那么多年,我国也一直优容有加。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希望能够与贵国保持友好合作的关系,如今贵国在帝纹岛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我国百姓的正常生活,我国希望贵国能够撤离该地,将该地还给本地百姓自治。 做为补偿,我国可以帮助贵国在锡兰岛以西任选一地驻扎,若是这个方案贵国不愿意接受,也可以选择经济补偿,我国愿意出二十万两进行赎买。” 对于佛郎机来说,如今的帝纹岛已经成了鸡肋,原本佛郎机人看中这块地方是因为帝纹岛临近香料群岛,可是由于与红毛夷以及之后的华夏竞争失败,佛郎机人根本没有机会到香料群岛获取香料。 佛郎机人想要采购香料还是要到满剌加才有货物销售,眼瞅着一船船的香料从自己的眼前驶过,要说佛郎机人不眼馋那是假的。 然并卵,对于华夏人的强硬要求,佛郎机人也不敢违抗,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情况,吓唬吓唬土著小国、没有开化的部落还行,可是想要与华夏这样的大国对抗,佛郎机人可真心没这个胆子。 面对着连年亏损的帝纹岛殖民地,真应了那句是植物肉弃之有味的话了。对于陈辉提出的以二十万两银币的价格买断帝纹岛的领土权,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吃亏。 安东诺夫沉思了片刻便试探性地说道:“我们需要增加到二十五万两银币,同时希望贵国能够在南亚次大陆帮助我国安置从帝纹岛撤离的公民。” “安东诺夫先生!你提出的两个要求,本帅只能遗憾地告诉你只能选择一个条件,这也就是贵国,我国上下对贵国都是充满善意,若是换了其他国家,我国会直接派兵强行驱逐。” 安东诺夫知道陈辉说的是实话,当然能够爬到一方大员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当然知道华夏对佛郎机友好,不是什么所谓的感恩,而是佛郎机能够为华夏的货物打开西方市场提供更好的帮助。 虽然说这一点上其他国家也能做到,但是最合适的国家恰好是自己国家,王国足够小,国力足够弱,又在海外有广阔的殖民地。 也就是说华夏看上了王国有足够大的市场消化华夏的货物,毕竟华夏畅销的货物就那么两三种,其他的货物一样要与世界各国展开竞争。 不过安东诺夫包括王国上下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能够保持在东方足够大的市场份额,才是王国生存的根本。只要王国对华夏足够温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王国肯定一直都是华夏最稳定的贸易伙伴。 “感谢华夏多年以来对王国的友谊,王国也视华夏为最好的贸易伙伴与朋友,甚至有可能的话,希望华夏国王能够到我国进行访问,阿方索(第六个阿方索)国王必定会热情款待华夏国王。 我国愿意以二十五两华夏银币的价格向贵国转让帝纹岛,以此表达我国对华夏的友谊。” 陈辉没想到对于帝纹岛的谈判这么顺利,从孟买城搜刮来的财富足有几百万两,拿出二十五万两买佛郎机一个态度,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双赢。 只要华夏一直用利益吊着佛郎机,这个小国就一定会心甘情愿地为华夏做带路党,成为华夏攻略西夷的前哨。若是将来红毛夷足够衰落,在红毛夷身上也完全可以复制佛郎机的办法。 这两个小国一南一北,正好将约翰牛夹在中间,随时都能对约翰牛形成遏制的手段。至于西夷大陆上,目前高卢人还是以陆地为主要目标,并没有从陆权国家转变为海权国家。 从高卢人殖民北亚美利加和马达加斯加的态度就能看出端倪,他们还是本着开疆拓土的态度经营殖民地,以国家对殖民地大量投入,结果就是各个殖民地的产出与收益不成正比。 这样的殖民方式难以持久,国家强盛的时候还能维持,一旦国家开始衰落,这些殖民地肯定会被抢夺。因此高卢人短期内不会成为华夏的对手,相反还能成为华夏攻略西夷的一个助力。 当然高卢国这样有潜力的大国,华夏不可能像扶持佛郎机人这样扶持他们,不仅不会扶持,还会在他们的北方给他们安排一个终极对手——开门放汉斯! 这些未来的布局,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到收益的,这就是穿越者的优势,拥有别人无法看到视角。 就在陈辉在孟买按照郑经的要求纵横捭阖与西夷各国频繁签订各个条约的时候,在满剌加坐镇的郑经收到了来自大陆的紧急情报,吴周在武昌大败,已经全线退到洞庭湖以南。 原本做为吴周临时都城的岳州成了前线,吴周上下紧急迁都,将都城前往大后方的昆明。岳州前线的指挥权交给了夏国相与马宝。 吴周的紧急迁都让吴军上下本就不高的士气更加的低迷,这让吴周上下的有识之士分外担忧,虽然还保有西南半壁江山,但是却丝毫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第三百一十一章 攻略天下的前奏 西南战局的变化让郑经无法再留在满剌加指挥印度洋攻略,在返回大陆之前,郑经重新调整了战区配置,原有的防区模式已经不适应新的形势。 重新调整过的海军舰队分为本土舰队、东洋舰队、南洋舰队、西洋舰队,四大舰队。 本土舰队依然由林陛担任舰队长官,副长官由驻防鸿基的原第二舰队副长官陈泽担任。负责整个北至渤海湾南到鸿基港,整个大陆沿海的安全,是华夏大陆最后一道海上防线。由于林陛需要主持海军日常工作,本土舰队副长官实际上负担整个舰队的运转工作。 东洋舰队长官由原第一舰队副长官谢凤山担任舰队长官,副长官暂时空缺。母港为长崎、旅顺、海参崴。主要负责从旅顺到海参崴以及整个倭国海域的安全,未来还要承担海军向东探索的任务。 南洋舰队长官由原第二舰队长官洪暄担任,副长官同样空缺。母港为马城港(马尼拉军港)、旧港、满剌加,负责满剌加海峡以东整个南洋的海域安全,同时协助西洋舰队的向外开拓任务。 西洋舰队长官由原第三舰队长官陈辉担任,副长官马维祥。母港为亭可马里与孟买,负责整个西洋的开拓任务。 四大舰队本土舰队与南洋舰队都是防御型舰队,而东洋舰队与西洋舰队却是进攻型舰队,未来的舰队舰船与人员的配置都会进行相应的调整。 由于西洋舰队随时都有可能面对西夷的挑战,因此在舰船人员的配置上都是优先配置,是四大舰队中最有实力的一支舰队。 新的舰队人员、装备的调整郑经甩手交给了林陛,自己则搭乘一艘大型炮舰一路北上,当郑经抵达琼州府城的时候,内阁总制陈永华携内阁六部全部高层,以及陆军两大巨头刘国轩与周全斌已经在海口海军基地等候郑经的到来。 见到郑经下船,所有文武重臣纷纷跪拜行礼:“臣等叩见大王!大王万岁!” 郑经皱眉,众臣的礼节于礼不合,他可不想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礼仪受人诟病,当即侧身让过众人的大礼,把脸一撂说道:“诸卿!寡人受不得这样的大礼,诸位还是不要在这些虚礼上下功夫,你们知道寡人从来都是讨厌这些虚礼。” 一众文武被郑经落了脸面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齐声称颂:“大王圣明!” “罢了!都起来吧!” “谢大王!” 君臣一众人等从码头回到海军基地,在海军海口基地议事堂,郑经面色凝重地问道:“满清与吴周的战事如何了?” 陈永华起身行礼回道:“回大王!如今北线吴周岳州已失,图海大军已经逼近长沙;东线喇布大军联合尚之信已经攻入衡州府;西线满清大将王进宝已经拿下汉中,直逼广元。 可以说吴周现在是全线溃败,能够坚持多长时间,谁也不敢说。更何况广西如今也并不稳定,孙延龄正在秘密与喇布接触,估计喇布大军一旦进入广西,孙延龄立刻会带兵投降。” “吴周是怎么应对的,有没有派人向我华夏求援?” “暂时还没有收到吴周有向我华夏求援的动向,不过吴周一直对孙延龄部都不信任,吴周亲臣吴世琮已经离开衡洲府前线突然带兵杀入桂林,如果臣猜的不错的话,孙延龄多半已经被吴世琮所杀。” 郑经点点头道:“这一点吴周做的还算不错,连后方都稳定不住,还想争霸天下,简直就是笑话。有云贵广西三地在手,吴周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我们还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大王说的是!如今我军在北郑已经秘密屯兵十个镇,随时都能杀入广西,截断满清的进攻路线。” “在北郑领兵的是谁?” “胡靖!” 郑经听到陆军安排的是年轻将领,心中有些不放心,便问道:“胡靖的资历稍浅,是否驾驭得了复杂的形势?” 胡靖这几年一直作为刘国轩的副手管理左军,这一次算是第一次独立领军。听到华夏王质询,刘国轩赶紧起身回道:“大王!臣以性命作保,胡靖的能力远胜臣,是新生代将领中的佼佼者。” 听了刘国轩的作保,郑经点点头道:“寡人不懂军事,既然观光亲自作保,那一定没有问题。寡人只有一个要求北郑方向是一支奇兵,必须要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刘国轩连忙躬身应是,对于华夏王的要求,刘国轩心中有些忐忑,自己给胡靖作保就相当于与胡靖捆绑在一起。虽说这些二人一起共事,刘国轩一直将胡靖看做子侄,但是真要用自己的政治生命为其作保,还是有些纠结。 既然话已经说出来,再收回去就显得小家子气了,看来回头得给胡靖去封信给他讲明利害。 接下来郑经命人将遮挡在华夏全域图上的布帘打开,起身指着地图说道:“诸位请看地图,目前我华夏实际掌控的区域是整个沿海一圈。 主要兵力集中在广东、福建、松江、天津几个地方,其中天津总督是何义,松江总督是洪磊,福建总督陈莽,而广东因为是控制全境,军政分离,由唐兴文主持政事,杨富负责广东的军事。 一旦开战广东兵马在杨富的率领下立刻北上直插赣州,端掉尚之信在赣州的老巢,只要打掉赣州,尚之信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摆在尚之信面前的就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彻底做满清的忠犬,为满清卖命,另一条那就是秘密联系我军,做我军攻击喇布的内应。至于尚之信会作何打算,我们暂时无法判断。 福建兵马在陈莽的指挥下与杰书争夺整个福建的控制权,拿下整个福建之后,继续北上攻略整个浙江。杰书是满清宗室中比较能打的将领,想要将其歼灭需要一定的时间。 松江府地靠长江,水路纵横,地理位置特殊,从松江进攻必须要水陆并进,因此需要一员重臣坐镇,观光辛苦一下负责从松江府向金陵推进。 你部的任务就是拿下金陵与从广东北上的杨富部在九江会师,逆流而上,进取武昌。” 刘国轩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拿到这么重要一个任务,可以说金陵一直都是南方的政治中心,其意义非比寻常,拿下金陵再控制长江,基本上就可以做到划江而治了。 “臣领命!” 周全斌一看没有点自己的将,当时就急了,这位好战分子立刻起身问道:“大王!臣打哪里?” 郑经微笑道:“邦宪的任务更重!长江以北只有一个何义怎么能行,寡人属意邦宪从海州登陆,席卷淮扬,顺势挺进中原。 另外何义从天津出兵快速突进京城,在满清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拿下京城。在京城拿下之后,我华夏整个行政中心将由承天府搬迁至京城。 燕京形胜之地,北控草原,俯瞰中原,那里才应该是华夏的都城,何义拿下京城,立刻出居庸关,抢占宣大,不给草原各部落趁乱南下袭扰我边墙的机会。 驻扎山海关外的谢永常,向辽沈进军,争取迫降在关外的满清势力,这些边民长期生活在边墙之外,能够忍耐严寒,是理想的与罗刹人争夺鲜卑利亚的人选。” 群臣都非常兴奋,这么多年,终于到了一统天下的时候,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毕竟华夏与满清签订有和平条约,没有正当的理由,华夏出兵无法在道义上站住脚,尽管这种道义虚无缥缈,可是师出无名确实是兵家大忌。 在会议开完之后,华夏上下开始紧锣密鼓的战争准备,七路大军每部十镇人马,共计十七万五千人马。这些野战兵马是华夏陆军的精华所在,为了维持这七十个镇的人马进行战斗,光是为这将近十八的人马提供后勤的人数就是前方人马的数倍。 就在华夏方面积极备战的时候,吴周上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首先被突破的西线,满清悍将王进宝攻入广元,直逼巴蜀名城锦官城,吴周在巴蜀大将王屏藩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自杀。 王屏藩一死,巴蜀之地立刻变成了一团散沙,清军快速席卷了整个巴蜀,在这个过程中,清军的屠杀平民的老毛病又犯了,满清官兵上下以杀人为乐,男丁被虐杀致死,妇女被掠入军营,昼夜淫乐,直至折磨致死。 整个巴蜀陷入一片恐慌的情绪当中,大量百姓为了躲避满清的搜捕,藏匿于深山之中,不敢出来。一时间巴蜀能够统计到的户口十不存一。 消息传到华夏君臣的耳中,郑经立刻对满清朝廷发出最强硬的声音,要求满清朝廷必须严惩入蜀各个将领,所有参与屠杀的人马,上至将军下至小卒,必须处以死刑,以告慰枉死百姓的在天之灵。 如若满清不对这些犯事的官兵进行处置,华夏有权做出任何的举动,以应对满清的屠杀行为。 这封措辞强烈的檄文华夏方面并没有通过官方的渠道递交给满清朝廷,而是以报纸的方式由隐藏在满清各地的天地会成员公开分发。 一时间满清各地都开始疯传朝廷屠杀平民百姓的消息,原本百姓对于朝廷高压恐怖屠杀的记忆还没有消除,一些年龄大的老人,还都记得满清当年的暴行。 华夏的宣传唤醒了百姓心中的恐惧,满清治下风声鹤唳,百姓甚至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官府抓到把柄,找到屠杀他们的理由。 康熙应该是满清最后一个知道屠杀消息的人,等到他知道屠杀消息的时候,整个华夏大陆已经是满城风雨,使得满清上下非常的被动。 康熙勃然大怒,立刻派御史调查是谁下令屠杀平民的命令。还没等御史走到巴蜀,靖逆侯张勇联合总兵王进宝弹劾满将肆意屠杀百姓的折子便送到了康熙的龙书案。 看完张勇与王进宝联合署名的折子,康熙气的浑身发抖,他倒不是气满臣肆意屠杀百姓,而是气这些满臣不分时候,外有强敌环伺,随时都有可能寻找朝廷的破绽,以达到撕毁条约的目的。 如今这个屠杀不正好给了郑经借口吗?康熙自从与郑经在天津见面之后,就对郑经加大的情报侦查力度,越是对郑经了解的多,心中就越是恐惧。 随着情报调查的深入,一个兵强马壮的郑氏海寇的形象已经印入了康熙的脑海,他相信以郑经的实力,郑经随时都有席卷天下的能力。 康熙虽然想不通,郑经为何一直压制着手下,没有在当初三藩乱起的时候就席卷天下,而是与满清朝廷签订了和平条约草草收场。但是康熙可不认为是郑经短视,一定是郑经有着比统一天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几年随着郑氏对南洋的深耕,不断地从大陆迁徙人口到南洋耕种,康熙似乎明白了郑经的想法,这个人是想利用战乱多向外迁徙一些人口,以充实海外新占之地。 应该是郑经认为自己的后方根基并不稳定,需要将自己的后方打造的更加稳定才会进一步席卷天下。本来康熙认为郑氏忙于内政,无暇顾及满清与吴周的战争。 没想到这些满将依然是当年入关时的德性,根本看不清天下大势,还是一味的以杀戮震慑天下。 如今郑氏只用了一招将官军屠杀百姓的恶行公之于众,就让天下舆情纷纷,朝廷陷入了被动当中。 康熙知道郑经的檄文绝对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宣战前的舆论准备,大清国马上就要面临郑氏的大举进攻。 在这种情况下,康熙知道,即使自己严惩了前线的带兵将领,郑氏也不会承认,而康熙也不会傻到为了讨好郑氏,去屠戮自己的肱股之臣。 为了应对郑氏随时都有可能发起的进攻,康熙在新修建起来的宫殿中召集自己的心腹重臣商议对策。 第三百一十二章 良禽择木 在文武群臣都到齐之后,康熙用他那极富煽动性的声音说道:“海寇大造舆论职责官军屠戮平民,如今天下舆情汹汹,如之奈何?” “皇上!奴才以为海寇指责我大清杀戮平民是假,想要制造借口与我大清开战是真,奴才认为我大清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各个与海寇交界之处,都必须日夜监视,防止海寇可能出现的偷袭。”纳兰明珠首先出班奏道。 “臣附议!”陈廷敬出言赞同了纳兰明珠的提议。 “臣附议!” ······ 连续几人都出班附议了纳兰明珠的提议,康熙很明显对于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明珠的这个提议只能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善于揣摩上意的索额图看着康熙不置可否的样子,马上明白皇帝对这个建议很不满,看来皇帝还想在开战之前与海寇再进行一次接触。 若是能够争取一段时间,让朝廷能够从容将吴逆彻底平灭,那个时候就算海寇不与朝廷翻脸,朝廷也会主动对海寇发起攻击,最起码要将海寇赶下海才行。 “皇上!明珠大人所说听起来有些道理,可是却没有什么大用,眼下朝廷最需要的不是与海寇开战,而是在平灭吴逆之前稳住海寇。 因此奴才认为应该安排一员干吏为行人出使海寇,就巴蜀问题与海寇进行谈判,只要能够稳住海寇,朝廷做出一些让步也不是不行。” 索额图的一席话让康熙眼前一亮,看来还是自己的老丈人更懂自己,虽然康熙不认为满清朝廷将姿态放低就能争取到郑氏海寇不出兵,但是利用谈判拖延一段时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康熙没有立刻表态,他还想看看自己这些重臣还有多少人赞同索额图的建议。 皇帝没有表态,底下的群臣立刻分成了好几个阵营,有赞同明珠的,也有赞同索额图的,还有一些低头沉默不做声的。 康熙将群臣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对于那些一言不发明哲保身的官员,已经在心里给这些官僚下了定论,这样的官僚一定不能大用。 不管是提出任何的建议,哪怕是无用的建议,都能证明官员是愿意做事的,这些一言不发者明显就是不愿意做事的。 在群臣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康熙轻轻敲击了一下龙书案,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争论的人闭口不言,这就是皇权的威力。 众臣将目光看向康熙,康熙咳嗽了一声,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里,开口说道:“明珠与索额图所言都有道理,依朕看来两位之议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备防与谈判并不冲突,当然我大清以和为贵,能不开战最好,只要郑经愿意以谈判解决双方的分歧,我们可以适当做一些让步,甚至可以请郑氏派人亲自到巴蜀进行调查。” 陈廷敬眼前一亮,立刻出班恭维道:“皇上圣明,此计甚好,若是能够在谈判问题上拖上一年半载,朝廷就能彻底解决吴逆。 到那时,我朝凭着新胜之师,一鼓作气便能将海寇赶下大海,未来几年我朝励精图治,打造海船,早晚能够将海寇彻底拔除。” 这话算是说到了康熙的心坎里,他的策略就是想要用谈判拖延时间,这个谈判的人选就要好好选择,必须要能明白皇帝意思,尽量将海寇拖住。 既然陈廷敬这么明白自己的心思,不如就让陈廷敬做为行人出使海寇。 “陈师傅说的好!甚合朕意,我大清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彻底解决吴逆,在吴逆没有解决之前,不能再开战线,凭白的分散朝廷的力量。 朕有意请陈先生代表朝廷出使海寇,与海寇进行谈判,不知陈师傅意下如何?” “臣敢不从命,不过臣一人势单力孤,特请皇上下旨夺情丁忧在家的张敦复与臣一道出使。臣二人都与海寇打过交道,算得上比较了解海寇者。” “朕准了!” “臣还有一件事本来打算过些日子事成之后再向皇上禀报,既然臣要出使郑氏,这件事就提前向皇上禀报一下。” “陈师傅有事就说,只要朕能办到的,一定照办!” “今年以来,皇上命臣掌管工部,前线缴获了一些吴逆使用的火铳,威力甚大,根据俘虏交待,这些火铳是来自郑氏海寇。 得知这些火铳的来历之后,臣便命令工匠仔细研究海寇的火铳,是如何打制出来的,为何威力如此巨大。经过大匠的仔细研究终于明白了这些火铳威力巨大的奥秘。” 群臣的眼光一下子集中到了陈廷敬的身上,当年满清与海寇交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海寇的火器犀利,能够远距离射杀敌兵。 而且根据武昌前线的士卒描述,吴军使用的这种火铳列阵之后,能够连续不断地发射弹丸而不炸膛,可见其做工之精良。 更为让满清工匠惊奇的是,这些缴获的火铳的铳管竟然大小一致,这在战场上的作用可太大了。若是所有火铳都能统一一种口径,以后的后方的弹丸制造就能统一规格制造,这将极大的减轻后勤的压力,也能大大的提高火器的装备。 可以说对于火器的渴望,满清不比其他势力低,所谓的骑射那就是个笑话,无论平三藩、战沙俄、击噶尔丹都是以火器取胜。 宣传骑射的目的是让汉人恐惧旗人的武力,以武力压制华夏百姓反抗的声音。 听到陈廷敬说仿制火器有了眉目,康熙当时兴奋地站起身子,搓着双手问道:“陈师傅!快给朕讲讲这海寇的火器到底有何奥秘?” “回皇上!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位大匠分别拿着各自的尺子测量同一批火铳,结果两人测量的结果完全不同,因此大匠恍然大悟,这海寇制造火铳之前必先统一了尺子的长度。 应该是所有工匠的尺子都是用的统一规格,只有这样无论是哪位工匠打造出的铳管都应该是一样的。要说这统一尺子并不是什么新鲜的发明,秦朝时就有了统一度量衡的规定。 无奈后世工匠,一人一把尺,谁都不愿使用其他人的尺子,两个工匠使用的尺子甚至会有很大的偏差。因此臣立刻下令营造司专门制作了一批精工制造的营造尺,这些尺子的要求必须规格一模一样。 如今营造司正在加紧打造,估计再有一些时日便能全部完工,只要这批尺子的规格统一了,以后我大清制造的所有军器都能做到规格统一。” 群臣没想到海寇火铳犀利的原因竟然这么简单,是尺子的原因。若不是陈廷敬说出来,群臣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郑氏海寇的火器跟尺子有关系。 “陈师傅!这新火铳什么时候才能打造出来?” “这个臣不知,工匠们正在日夜研究,统一尺子只能解决火铳的铳管口径的问题,而其他的如发射的机括,药池、还有枪管的打造方式都在研究当中。” “怎么这海寇的火铳与我大清的鸟铳还不是一样的打造方法吗?”康熙好奇地问道。 “臣不懂营造,不过工匠说过这海寇打造的铳管是浑然一体,丝毫看不出任何卷管、焊接的痕迹,简直就是浑然天成。 工匠们推断海寇制作铳管是用实心钢棍直接钻孔打造,可是这样的制造方式,我大清工匠并未掌握,只能使用打造鸟铳的方式打造海寇的这种自生火铳。 还有一个很大的难题是,海寇机括的弹簧弹性非常好,击打砧板有力,能够保证燧石的发火量,每次击发都能保证引燃药池中的火药,从而点燃铳管中的火药,将弹丸发射出去。 而我大清工匠打造的弹簧却做不到如此有力,这就造成了我大清打造的自生火铳发火率不足,无法赶上海寇火铳的威力。” “没想到一杆小小的火铳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可见事事皆学问,海寇虽然粗鄙,不识文采,然而在制器一道上却足以胜过我大清。 我大清在制器一道上还是要多加钻研,争取早日赶上海寇的水平,陈师傅放心,朕会亲自安排人督促工匠用心打造火器。 争取早日打造出足以媲美海寇的火器,在战场上与海寇一决高下。” 陈廷敬领了出使郑氏的差事,回家告别了家人,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夫人王氏询问他:“老爷这是打算去哪里出公差?” 陈廷敬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能不能回来,便对夫人说了实话,他长叹一声说道:“夫人!老夫这一次是去海外郑氏出使,老夫走后夫人紧闭大门,在家教导豫鹏、壮履读书,不要与任何人来往,以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待到为夫回来,一切皆自明也!” 王氏是大明名臣王国光的后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愚夫愚妇,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老爷的意思,垂泪点头道:“老爷只管放心,妾身定会守好门户,认真教导孩儿成才。” 在家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在礼部领受王命旗牌,踏上了出使的行程,路上无话,半个月后陈廷敬一行人抵达桐城,找到了正在父亲坟前结庐而居守孝的张英。 张英的父亲已经亡故多年,不知是出于孝道,还是出于什么原因,张英在今年又将父亲重新安葬,并且告假在家为父守孝。 接旨之后,张英明显有些愕然,没想到自己刚回到家乡不久,就被皇帝重新启用,当陈廷敬说明此次出使的任务之后,张英叹了口气说道:“子端这是欲将吾架在火上烤啊!” “敦复何出此言,此次出使肯定不会顺利,但也不是什么凶险之事。” “子端欺吾!” 张英轻轻一句话让陈廷敬老脸通红,他知道张英看破了他的心思,满朝之中能够在出使郑氏帮得上忙的只有张英,因为汉臣中只有张英是亲自与郑氏接触过,对郑氏有所了解。 出使敌邦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尊严,而谈判中又要达到己方想要的目标,这就需要高超的话术技巧。陈廷敬遍观满朝文武,也就只有张英符合自己的想法。 “敦复息怒,你我同庚,又是同殿为臣,就算是坑人也不会坑你,这场谈判看似凶险,实则还是大有机会。你我二人到了东番,无非有两种结果。 第一种是郑氏以礼相待,我们为朝廷据理力争,将郑氏出兵的时间尽量往后拖,只要朝廷平灭吴逆,你我的差事就算大功告成。 第二种是郑氏根本不给我们谈判的机会,直接让你我二人打道回府,我们这一趟算是无功而返。 第三种就是我们到了东番岛,郑经将你我扣下,既不杀也不放,将你我软禁起来,等到与朝廷的大战分出一个结果的时候,无论是朝廷胜还是郑氏胜,你我的安全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为何?” “郑氏胜!为了表示自己是天下正统,肯定会对你我劝降,你张敦复是翰林学士兼任礼部侍郎,某是工部尚书,你我二人身份地位足够,一旦你我二人表示归顺,那郑经必然会倒履相迎。 郑氏败!你我二人会成为郑氏向朝廷乞降的筹码,为了表示对朝廷的恭敬,郑经肯定会将你我二人放回,取信于朝廷。” “子端想要做贰臣?”张英看了看门外守卫的侍卫离着二人很远,应该听不到二人的谈话,这才低声问道。 “非也!不说良禽择木而栖之类的借口,你我二人不用卑躬屈膝,只要保持臣节,安心做个俘虏,一切等候尘埃落定就好。” 张英明白了,陈廷敬应该是看出了朝廷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单独对付一个吴逆,还能应付,可是面对实力强盛的郑氏,大清朝廷早已力不从心。 这个时候对于陈氏这样晋中大族,自然要在新朝给家族留出一条后路,这对于大家族来说都是正常操作,就是张英也不是什么硬骨头,若是硬骨头也不会选择做满清的官。 第三百一十三章 陈张出使(一) 自从在天津见识过郑氏的大海船,张英心里还是很想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见识一下郑氏大船,以及郑氏治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一次也算是有了这么一个机会,看一看郑氏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让其偏居海外还能发展出如此强大的势力。 忽然想到在谈判的时候,郑经表现出对次子廷玉的兴趣,这一次不妨带上廷玉,就算被郑氏软禁,有廷玉在身边也能有些慰藉,若是郑氏真得了天下,儿子在郑氏长大,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得还能在新朝大展拳脚。 这就是大家族的人心,与国相比,他们更在乎的是家族的传承,而且这种做法在这个时代算是大家族不能做法。 虽然郑氏对士绅并不友好,但那也总比什么都捞不着要好的多,随着华夏在大陆的展开,未来投靠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多。 接了皇命,张英只能收拾行囊告别家乡,带着次子一起上路,在安庆渡口登船顺着长江顺流而下,十日工夫便来到了松江府华夏辖地。 当崇明关闸的华夏海军将满清船队拦下之后,一盘问才知道这是满清使者,要去承天府与华夏谈判。 对于这种政事,军队不会插手,直接将人送到了松江总督府,将人交给了松江总督洪磊。 当满清一干人等被带到洪磊面前,洪磊发现这二位自己都认识,竟然是满清的两位汉官大员。洪磊也不拿架子,主动上前问候道:“不知两位先生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陈廷敬上前拱手道:“原来是洪先生,几年不见,洪先生已经成了郑氏镇守一方大员了。” “谈不上什么大员,不过是在松江为百姓做些实事,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陈廷敬很不适应洪磊的话,按套路来说不该是说‘承蒙郑大王不弃,虚以高位不胜惶恐吗’?怎么上来就是百姓如何,黔首百姓如同草芥,只要朝廷不施苛政,百姓自然就有活路,还用不着官府去干涉百姓的生计。 不过陈廷敬也是人精,自然不可能把心中所想带出来,,口中说道:“洪先生真是爱民如子,松江百姓能有洪先生这样的一方父母,是百姓的福气。” 洪磊微笑着回应一句,又对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稚童的张英说道:“敦复先生大名,洪某早有耳闻,当年天津一别,没想到在松江又见面了。” “洪先生客气了,张某区区贱名,何足挂齿,远不如洪先生主政一方,造福一方百姓。” 洪磊笑着又问道:“这位稚童是先生的什么人?” “此乃犬子廷玉,此次出来带着他见见世面。” “原来是当年大王赞誉过的孩子,进学没有?” 张英对张廷玉说道:“回这位前辈的话!” “廷玉拜见前辈,回前辈的话,晚辈已经开始读《诗》!”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何解?”洪磊一想到这个小孩子是大王惦记的孩子,就有心掂量掂量这孩子的分量。 张廷玉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看了看父亲,见父亲微微点头,才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前辈!此言出自《诗经·文王》,是说周虽然是西方一个古老的邦国,但是有一天要承天顺命管理天下,那就要顺应天命,建立新朝。” 张英对张廷玉的回答很满意,对于满清代明,很多的士大夫都看成是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认为满清得天下是顺应潮流的。 不然读书人为满清效力就找不到合理性,只有把满清看成一次普通的改朝换代,而不是一次异族入侵亡国灭种,读书人才能堂而皇之地站在满清的朝堂上。 “既然周代殷商是其命维新,那么如今的满清代明是什么?” “我大清当然是应天命、顺人心,成为天下之主。” “既然满清是顺天应命,那么为何满清入关四十年,天下依然是连年征战,百姓依然是流离失所?”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难度就太大了,张廷玉歪着脑袋看向父亲,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他知道大清之所以一直战乱不断,眼前的这个人代表的势力功不可没。 可是现在他的父亲是代表朝廷来这个势力谈判,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英有些恼火,觉得洪磊不该为难一个孩子,便接话说道:“我大清之所以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因为这天下野心家太多。” “无论什么时代野心家都不缺,若是没有野心,建奴也不会以东北边鄙之地,人不过百万,地不过千里的小部落一举鲸吞天下,做了华夏百姓的主子。” “大明不是我大清灭的,我大清是应吴三桂的邀请入的关,入关时大明已亡,天下乃是流寇在肆虐。” “当我大明弘光、隆武、永历不存在吗?” “这些人可有庄烈帝的子孙?” “大明历来都有兄终弟及的传统,既然毅宗子嗣都被建奴杀害,自然可以立神庙子孙继位。” “我大清并不承认庄烈帝之后所有伪帝,大明至崇祯十七年已亡,大清这些年一直都是在剿匪。” “既然我们是匪,官匪不两立,两位先生到洪某这匪巢做什么,难道两位想通匪吗?” 张英老脸通红,自己说过的话这下子圆不回去了,他倒是很想说一句,我们是来招安的,可是这话说了自己都不信,说出来徒增笑话。 好在洪磊还算厚道,没有穷追不舍,而是笑着岔开话题道:“张先生不要介意,洪某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我家大王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孩子,能被我家大王认可的无一不是天下英才。 洪某也是好奇,想要考校一番,洪某代表华夏欢迎两位先生来访。稍后总督府会为两位先生举办欢迎宴会,届时松江府各界名流都会参与,也让大家见识一下两位先生的风采。” 陈廷敬与张英二人也果断放弃这个无法辩出输赢的话题,站在不同的立场说不同的话,最终还是要凭借实力一较高下。 在洪磊准备的欢迎宴会上,陈廷敬再次看到了郑氏的豪奢,酒席上在他们看来各种名贵的海鲜琳琅满目,两人估计这一桌子的菜肴没有几十两银子根本就下不来。 可是二人哪里知道,这些海鲜虽然难得,但是在郑氏却并不是多么贵重的海鲜,就算是在海边生活的普通百姓,偶尔也能吃上一回。 这就是工业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差距,华夏的工业化捕捞,效率又高,成本又低,海鲜的价格自然就能非常的低廉。 尤其是普通的鱼获,在华夏领地是最便宜的肉食,甚至比普通的粮食还要便宜。 在松江府等待承天府传回消息的时间里,洪磊带着两人参观了设在松江府各地的剿丝厂、丝绸织造厂,两人被郑氏的大工厂震惊了。 当两人听洪磊介绍说这样一座剿丝厂拥有上千名工人同时在工作,每天能够处理几千担的蚕茧,生产的生丝能够供应好几个丝绸工厂使用时候,两人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在参访的时候,两人把心头的疑惑压下来,等到晚上回到洪磊为二人安排的寓所,陈廷敬满心疑惑地对张英问道:“敦复!这郑氏一个作坊就养了上千人,整个松江府这样的工厂至少有上百家,郑氏不怕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被有心人煽动吗?” “子端!你看到的郑氏的隐患,而某看到的却是郑氏的强大,这些作坊里的工人做事都井井有条,只要稍微的训练就能成为合格的兵员。 若是郑氏一旦与朝廷开战,只要一声令下能够召集多少训练有素的士卒,看似郑氏在松江的兵力不多,实则人家这是全民皆兵啊!” “这个不重要,就算这些工人都当兵,也多不了多少兵员,充其量十万人顶天了,郑氏没有那么短视,会把所有作坊的工人都抽调到军队里。 某所看到的是,松江这块地方住了这么多的人口,却并没有多少可耕种的土地,也就是说百姓所需要的粮食供应都要从外地调运。 要知道郑氏只掌握了半个松江,这里并不是郑氏最核心的地方,并不会如京城那样需要动用国家力量进行漕运运输粮食。 那么松江的粮食供应一定是通过商业行为进行贩卖,若是这些粮食都是从我大清的土地上流出的,那就太可怕了。 这说明郑氏已经把东南一带基本都渗透完了,包括桑蚕、粮食,东南各地与松江郑氏的联系肯定异常紧密,一旦发生战事,这些与郑氏有关联的大户第一时间就会倒向郑氏。” “子端的意思是说,应该收紧与郑氏的贸易,控制蚕茧、粮食等物资向郑氏输送!” “不!这是自杀行为,若是朝廷现在敢这么做,不用郑氏自己动手,东南自己就会乱起来,这些年陈某虽然并没有管过户部,但是江南的税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随着跟郑氏交易的增加,朝廷对江南收取的赋税日渐增多,原本那些因为禁海改桑为稻的大户,又重新开始改稻为桑。 朝廷若是掐断与郑氏的贸易,不说违反了与郑氏签订的条约,就说让这些大户蒙受巨大的损失,这些大户也会跳起脚来反对朝廷。 朝廷不但会损失大量的赋税,而且还将江南彻底的送到郑氏手里,相信郑氏进攻江南的时候,遇到的抵抗一定会非常的小。” 张英点点头认可了陈廷敬的说法,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小张廷玉忽然插话道:“爹!今天在那些工坊里,孩儿看到那些缴丝的机器竟然不用人力踩踏就能自己转动,这是什么原因?” “想必是用水车带动的吧,家乡中有不少磨坊都是用水车带动,这些工坊都建在黄浦江边,使用水车之类的机械也很正常。” 张廷玉显然不相信是水车带动的,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孩儿觉得不是水车带动的,孩儿一直观察河边,并没有发现有大量的水车,反而看到工坊里有一个大烟囱一直在冒着白烟。” 张廷玉的话提醒了张英与陈廷敬,二人回忆起今天的参访,发现确实如张廷玉所说,并没有在江边看到大量的水车,而剿丝厂里面的缴丝机械整日都是在运转,肯定不可能是人力运转。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恐惧,两人不能理解这个世上还能有不用人力、畜力、水力就能动的机械,难道郑氏有人会法术不成? 通过白天的参访,二人知道今天参访的几家剿丝作坊都是郑氏官营的作坊,也就是说在作坊做工的工人与大清工部的工匠差不多,可是二人却发现郑氏的工匠远没有大清普通工匠的那种麻木,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精神焕发的样子。 尤其是所有的工人都穿着统一制式的衣服,让二人有一种进入军营的感觉,二人不明白这些工匠为何会表现的这么有生气的样子。 他不相信这些工人是洪磊故意安排给他看的,只要看到那些工人在剿丝机上熟练的动作,就知道他们整日都在这机器上做工,只有日积月累做一样事才能有如此熟练的动作。 看着那一团团的生丝被抽出来,然后捆成一束束的丝束,这些丝束又被装进一个个的筐子里, 二人很期待明天去私营作坊的参访,不知道私营作坊又会给两人带来什么样的体验。 一夜无话,第二天二人在洪磊的陪同下,挑选了一家丝绸制造厂参观,这是松江府本地士绅徐家开设的丝绸织造厂。 由于制造的工人大多都是女子,在进入工厂之前,洪磊提醒二人道:“两位先生!织造厂女工颇多,因此男人进入工厂会受到诸多限制,不得左顾右盼,不得与女子私自交谈,以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二人不是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自然知道在织造一道上,女子有先天的优势,江南的生产的布匹大多都是女子织造,这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现在理学盛行,男女大防严重,有此安排也是情理之中。 第三百一十四章 陈张出使(二) 等到一行人进了织造厂,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厂房中一排排的织机密密麻麻,每一台织机上都坐着一位女工,手脚并用地紧张织布,管理工部的陈廷敬多少懂一些机械,他发现郑氏使用的织布机明显与大清的织机不同。 陈廷敬发现在大清的织机梭子需要抛来抛去,若是一人织布,布匹的宽幅就会受限于织布人的臂长,因此大清的布匹普遍宽幅不够。 而郑氏的织机,梭子能够在织工的操作下自如的来回穿梭,这样的改进极大的加大了织布的效率,而且还能使布匹的宽幅增加。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陈廷敬很想问一问洪磊,可是这种秘技想必是郑氏获利的法宝,怎么可能轻易传授,与其自取其辱,不如不问。 要说华夏百姓最熟悉的工业应该就是织布,男耕女织真的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华夏家庭的必备技能,每一个女子不管是什么家庭出身,织补绣花这样的女红都应该是必修的功课。 因此别说是陈廷敬,就是张英也看出了眼前织机的与众不同。要说昨日看到的剿丝机二人因为对剿丝工业不了解,还能不在乎华夏剿丝的效率,可是眼前华夏工厂展示出的织布效率,在二人看来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难怪自从大清与郑氏签订条约之后,郑氏的布匹就大量涌入大清各个州府,质量又好价钱还便宜,原本还以为郑氏是赔钱赚吆喝,在大清收买人心。 现在看来小丑竟然是大清,人家低价出售利润都会比大清江宁织造局织出布的匹便宜许多,除了布匹之外,还有其他如精盐、铁器、农具、陶瓷,各种商品都要比大清生产的便宜实用。 更让大清商贾绝望的是,由于条约保护,大清官府根本不敢盘剥郑氏的商贾,而大清商贾却要接受各种各样的摊派盘剥。 此消彼长之下,大清的许多商贾都无法经营,要么选择关了买卖回乡务农,要么悄悄联络郑氏,到郑氏转一圈,办个郑氏户籍就成了郑氏的人。 成了郑氏的人之后,官府便不能再向这些商人摊派,官府收入就会锐减许多,好在郑氏的商人都比较守规矩,该人家交的税一文钱都不会少,反而大清的商人各种的偷逃赋税,各种钻营投靠。 连续参访了几家私营的织造厂,张英有些好奇地问道:“洪先生!昨日我们看到的那些剿丝厂都是官营,为何今日的这些织造厂都是私营,为何不连同织造厂也一起官营?” 洪磊笑道:“不是所有的产业都官营的好,剿丝厂官营是因为剿丝厂直接对接的是桑蚕户,是普通百姓,若是全部私营,工厂主为了压缩成本,肯定要大肆打压蚕茧的价钱,让百姓辛苦一季获利微薄,从而让百姓没有了生产的积极性。 而官营则会根本百姓的生产成本核算出一个合理的收购价格,保证百姓有一定的利润空间,当然官府也不反对私人进入剿丝行业。 不过有官营给出的指导价格,私人想要收购蚕茧就不敢肆意压价,甚至想要与官营竞争,还要比官营给出的价格更高。 而织造丝绸行业本就是奢侈品布料,普通百姓根本就穿不起,无论价格高低都与普通百姓关系不大,因此官府控制了生丝的价格,至于商人织出来的丝绸愿意卖多少钱,那是商人自己的本事。 官府只要根据织造厂的产量与销售额进行征税便可,若是选择出口,那还要缴纳出口关税。” 张英没有想到自己瞧不上的工商业还有如此大的作用,竟然能够通过经营方式的不同而对百姓的利益进行保护,他是读书人,而且是有抱负的读书人,张英很清楚郑氏这条新政若是推广到全国,能够惠及天下所有的蚕农,百姓获得好处的同时,郑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将会无法撼动。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不然这样精妙的政策怎么能够从一群海寇手中实施出来,张英好奇地问道:“洪先生!这样的良政是什么人想出来的,凭这一条就足以让这位大贤名垂青史。” 听到张英对郑氏的这条政策给予如此高的赞誉,洪磊不自主地挺起胸膛说道:“我郑氏的新政基本都出于我家大王之手,我们这些臣子能做的只是将大王的想法具体实施出来。 我家大王乃是天纵英才,贤明、自律、英明神武,只要是华夏百姓没有不敬仰大王的。” 张英没想到自己一句问话,竟然成了洪磊给郑经隔空拍马屁的现场,对于一个臣子如此没有下限地谄媚君主,张英是瞧不起的。 更何况他也不相信这新政是郑经想出来的,一定是郑经身边的幕僚想出来的新政,由郑经据为己有颁布出来。 当然张英也不会当场揭穿洪磊的马屁行为,不过从心里对洪磊的评价矮了几分,洪磊要是知道自己说了几句实话竟然会起到反效果,估计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结束了一天的参访再次回到寓所,陈廷敬与张英继续关上门秘密商议这一天的所见所闻,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赞誉华夏关于官营、私营的新政措施。 陈廷敬的关注点在于,官府控制了生丝的生产就等于控制了丝绸制造的上游,也就掌握了生丝的定价,而且正如洪磊所说,丝绸本就是达官贵人有钱人能够消费的起的布匹,价格高一些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敦复!这郑氏的施政倒是有些门道,能够取得如今的势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就凭着这掌握生丝这一政策,就能让郑氏每年至少获得百万两以上的利润。 尤其是郑氏还掌握着海外贸易,那些西夷对于华夏的丝绸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在我朝没有海禁之前,每年生丝的对外销售是东南各地主要的财富来源。 如今郑氏控制了沿海,也就掌握了生丝的定价,按理说他们应该直接将这些生丝卖给西夷牟利,可是他们却不允许生丝直接出口卖给西夷,这是何意?” 张英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生丝毕竟只是原料,就算掌握了定价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多少利润,可是一旦织成丝绸锦缎,那利润可就会成倍地增加。” 一旁的小张廷玉突然冒出一句:“囤积居奇也!” 二人对视一眼,原本没有想明白的事,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囤积居奇不是个好词,用在商人身上就是不顾百姓死活发国难财,吃带血的馒头。 可是用在国家层面上,却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两人都很清楚,华夏的丝绸瓷器,这些东西有多少都不够卖,那些西夷人傻钱多,愿意拉着一船银子来华夏购买这些商品。 不过这些年海禁导致很难看到西夷的身影,原本澳门还有一些佛郎机人,现如今也被郑氏赶走,不知道去了何方。 张英沉声说道:“当年郑芝龙称霸海上,每年光是发放船旗就能获利上千万两,麾下养活了几十万的军民,若是郑芝龙有郑经一半的谋略、本事,这天下也不会落到大清的手里。 可以说大清能得天下还真是侥幸之极,正是这种侥幸得来的天下,其实是给大清埋下了隐患,可以说吴逆之乱早在二十年年前就已经埋下。 若是没有郑氏,大清平定三藩之后,一定能够迎来一波盛世,可惜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笑到最后的应该是原本我等最看不起的海寇。” 陈廷敬苦笑道:“与郑氏相比,大清反而更像匪寇,就拿郑氏发难的理由难道不该是我等读书人应该捍卫的吗? 八旗大爷嗜杀成性,无论走到哪里带来的都是杀戮,这些自认为自己是主子的旗人,丝毫没有将汉人百姓当人看,这也是大清已经统一天下立国几十年,却依然有这么多反抗的原因所在。 高压的国策只能让百姓暂时屈服,遇到火星就如干柴遇到烈火一般熊熊燃起,若是三藩之乱被平定,百姓反抗无望会迎来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尽管活的人不如狗,至少还能安稳地活着。 可惜的是八旗大爷根本看不到大清所处的危险境地,还在一味地将大清推向危险的边缘,郑氏一直都在为统一天下做准备。 八旗的屠杀正好给了郑氏大义的名分,看看各地掀起的舆情,能说这是百姓自发组织的吗?” “子端很清楚我们这一次的出使一定会无功而返吧?” 陈廷敬微微一笑,没有作答,而是反问一句:“敦复听过‘胡人无百年国运’这句话吧?” 张英心中了然,这晋中老西儿从长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留在郑氏,为此连妻儿都不要了。为了家人的安全,在郑氏占据天下之前,自己与老西还是要装一下忠臣的。 满清派来使节要谈判的消息很快便被送到承天府,刚回到承天府的郑经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命人将华夏要与满清谈判的消息放出去。 这些日子,郑经一直在等吴周派人前来与华夏进行谈判,郑经是真心希望将这些华夏难得的人才保留下来,不然早晚都会在与满清的内战中消耗殆尽。 可是吴周明知道自身已经再无翻盘的机会,却始终不愿向华夏求救,华夏在吴周境内的情报人员传回来的情报也显示,吴周内部分歧很大。 尤其是吴氏亲族坚决反对向华夏投降,他们的理由是吴氏已经称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就算是现在郑氏不清算,早晚也会找理由清算。 自古亡国之君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吴氏何德何能,叛国、弑君、造反各种人臣最大的恶事全部做了一个遍,凭什么让人原谅。 由于吴氏亲臣的反对,吴氏高层始终无法达成一致,哪怕是如今连巴蜀都丢了,整个吴氏已经退守到广西、云贵。 满清军队喇布部从永州方向向广西进攻,图海部从辰州方向向贵州进攻,张勇、王进宝部从巴蜀向云南进攻,吴周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这个时候满清前来谈判的消息正好给了郑经一个对吴周施压的机会,只要华夏与满清谈判的消息传到吴周耳朵里,吴周上下必然会一团慌乱。 吴周上下没有人敢保证华夏不会倒向满清,甚至与满清达成某种瓜分天下的交易。 而在松江的陈廷敬与张英一众满清出使人员,也在海军的护送下在黄浦江口码头登上华夏一艘新式运输船,这艘运输船最大的特点是没有船帆,而在船舷两侧各有两个带着桨叶的明轮。. 陈廷敬与张英二人按捺着心中的疑惑,在海军士兵的引导下登上这艘怪异的大船。很快两人就看到船上的两个高耸的烟囱里冒出了白烟,紧接着一声响亮的汽笛响起。 “都······” 汽笛声响起后,在引水船的牵引下,大船缓缓离开了码头,进入航道。随着与引水船连接的缆绳解开,船舱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大船两侧的明轮开始转动,拨动着水花大船向着大海深处驶去。 陈廷敬与张英都是第一次乘坐海船来到大海深处,两人谁都没有心思待在海军为二人安排的船舱里,尤其是小张廷玉更是兴奋地大呼小叫。 几人扶着栏杆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顿感心中一片空灵,天公作美今天的大海上风浪不大,蔚蓝的大海上时不时有海鸥在大船的头顶盘旋,跟随着大船前行。 海鸥为何喜欢跟随船只前行,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清楚,不过却不妨碍华夏航海人对海鸥的喜爱,华夏海军认为海鸥是一种吉祥鸟,只要有海鸥伴飞就意味着这一趟的航行一定会非常的顺利。 连续几天的航行,让原本兴奋的满清出使人员开始变得萎靡,虽然这几天海上的风浪都不是很大,不过摇动的船只还是让这些从来没有长时间航海的满清人员出现了晕船现象。 第三百一十五章 陈张出使(三) 好在松江到承天府并不远,中间还在澎湖进行了短暂的休整,陈廷敬与张英这些出使人员并没有遭受太剧烈的晕船反应。 在承天府海军港口,工部侍郎何斌代表华夏在港口迎接陈廷敬与张英等满清出使人员,这些年随着礼部的职责越来越被边缘化,这种外事场合多数时候都是由何斌这个拥有外事经验的工部侍郎承担。 与何斌一同参加欢迎仪式的是从广东文史馆调任礼部担任郎中的余震瀚,这位原满清的县令,如今成了郑经坚定的支持者。 从广东光复之后,包括余震瀚在内的不少主动投诚的原满清官员都被安排进文史馆做历史的编纂工作。华夏是一个非常注重历史传承的民族,对于历史的重视在整个人类中都是绝无仅有。 几千年前就有了专门的史官记录历史,有句古话叫做孔子著《春秋》,乱臣贼子惧。稍微要点儿脸面的人都会害怕自己在史书上留下污点,这可是遗臭万年之事。 因此历史不仅仅能够以史为鉴,还能以史约束天下人的行为,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在意历史的评价。华夏也同样注重历史的记录与保存,这些记录会成为后世研究这段历史的宝贵史料。 由于余震瀚的积极表现被主政广东的唐兴文欣赏,举荐给郑经,郑经考虑到余震瀚这样的读书人根本就没有施政经验,况且依然还保留着旧有的思想,安排到实职部门肯定不行,不过为了表示对投靠人才的尊重,破格将其提拔到礼部郎中的位置上。. 如今的礼部是一个空壳子,礼部侍郎冯澄世整日在家养花种草,根本不管部事,余震瀚这个郎中就成了礼部实际上的一把手。 余震瀚是个非常有政治头脑的官僚,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华夏王出了名的不喜欢规矩,而礼部又是一个定规矩的部门,不受华夏王待见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可是礼部还有几个职责,一个是掌管天下教育,这个职责已经被教育部所代替。教育部的侍郎是名闻天下的方以智,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身体硬朗,精神矍铄。 华夏王对方以智非常倚重,教育部的权力非常大,每年经手的财政拨款更是一个天文数字。教育是陆海两军之外,开支最大的部门。 没有了教育权力的礼部如今还能抓的只剩下一个外事,余震瀚明白,要想重整礼部,就必须要在外事方面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而外事就是古人所说的纵横之术,合纵连横为国家争取利益,如今这门学问不说彻底失传,懂这方面的人才少之又少,尤其儒家耻于言利的思想,又让儒生在对外谈判的时候很容易吃亏。 因此在余震瀚上任不久,了解了礼部的大概情况之后,便给郑经上疏请求培养专门的外事人才。这些外事人才包括应对各个国家的翻译、谈判使者、贸易摩擦的解决等。 郑经没想到余震瀚还有如此眼光,这在以华夏为中心的士大夫眼中,其他地方都是蛮夷之地,来到天朝只能是臣属,就算是四方馆、理藩院这样的机构,也是给这些蛮夷展示天朝的物阜民丰。 余震瀚能够看到外交的作用,说明其是下了功夫的,而不是觉得自己分在了一个清水衙门坐冷板凳。余震瀚的这种做事的态度郑经非常欣赏。 能不能做好是能力问题,可是愿不愿意做就是态度问题了,华夏需要的是做事的官吏,而不是坐而论道的嘴炮。 余震瀚的奏疏郑经全部批准,并让他写一份详细的运作计划,然后按照计划进行操作。就这样余震瀚一疏成名,成为了郑经心中的优秀后备人才。 这一次的接待满清使者是余震瀚的外交首秀,是否有挑大梁的本事,此次对满清的谈判就是试金石。 在码头上何斌与余震瀚上前与登上码头的陈廷敬与张英相见,双方互相拱手问候,当听说眼前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何斌之后,陈廷敬立刻露出了敬佩的神情说道:“何先生单是一个助郑将军夺下东番岛的壮举,就足以书于丹青,名垂青史。” 何斌微笑着回应道:“陈先生谬赞了,身为华夏苗裔为母国做事乃是天经地义,况且承天府自古都是我华夏故土,怎能任由西夷占据,华夏土地再多也不会给外人分毫。 几位舟车劳顿,今日暂时在馆驿歇息,明日由余郎中陪同两位参观我承天府,既然到了承天府当然要好好游玩一番。” 这时几辆四轮马车在车夫的驾驶下行驶过来,陈廷敬与张英带着张廷玉在何斌与余震瀚的陪同下上了马车前往馆驿休息,随从人员也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跟随在车队的后面。 坐上马车之后,陈廷敬与张英就感觉这两双马马车非常的宽敞,四个大人加上一个孩子坐在车厢内都显得非常的宽敞,远没有大清的两轮马车那么的逼仄。 更让两人感到惊奇的是,马车行使的速度很快,可是他们却感觉不到多少颠簸,不由安置感叹这些海寇真是会享受,将道路修的如此的平整,这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张英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扭头掀开遮挡在车窗上的窗帘,发现这马车的车窗竟然是透明琉璃,这进一步证明了郑氏的奢靡。 透过玻璃车窗看向窗外,只见车窗外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大道的中间竟然用黄色的油漆漆着一条黄色的线条。黄线两边的道路上用白色的油漆画着断断续续的白色的线条,大道上有不少的马车在来来往往地通过。 张英敏锐地发现,这些马车竟然非常规矩地在两条白线中间的道路上行走,这让张英有些好奇,这郑氏治下的百姓竟然这么守规矩。 正在张英胡思乱想之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陈廷敬连忙问道:“何先生!是到了吗?” “还没有!这是十字路口,路口中间有交通巡警在指挥交通,当交通巡警举起红色牌子的时候,所有面向巡警的车辆都要停车行走。” 二人从车厢前方的玻璃窗看向前方,果然看到路口中间有一个岗亭,岗亭上显眼的位置插着一块红色的牌子。一位身穿黑色制服,腰间扎着白色腰带的巡警正在将红色的牌子取下,将一块绿色的牌子换上。 当路口的车辆看到绿色的牌子之后,便开始赶着马车快速通过路口。陈廷敬发现,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安排就使得原本非常混乱的路口,车辆通过的非常有序。 “此惠民之政也!” “陈先生好眼力,自从有了这红牌停、绿牌行的交通规则,路口出现车辆行人相撞的事故大大减少,这确实是惠及民生的善政。” “不知此政出自何人之手?” “此乃我家大王亲自设计!” 陈廷敬再次听到郑经在郑氏的威望,虽然他不相信这路口的红绿牌设计是出自郑经之手,但是却能感受到郑氏对郑经的敬畏。 这样的一位政治对手,与长安的皇帝陛下是极其的相似,长安的康熙皇帝同样是备受百官敬畏,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明君风采,这些年的锤炼更是将权术玩的炉火纯青。 不过让陈廷敬有些不耻的是,身为一国之君,与臣子争夺本该属于臣属的功绩,这一点令人有些不耻。 似乎是看出陈廷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何斌笑道:“陈先生是不是不相信何某所说?觉得我家大王怎么可能会管这些小事呢?” 被人看破心思,陈廷敬尴尬一笑道:“陈某只是觉得这些事本不该是一国之君所虑。” “别说是你不相信,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等华夏臣子都不敢相信我家大王之能,可以说是无所不能,一些在我等看来是无比艰难的难题,我家大王三言两语就能解决。” 陈廷敬无语了,合着你这说的郑经做出这些事不过是随手为之,根本就没有刻意而为,这不是气人吗?任何人一生有一样功绩都足以名垂青史,你郑经却拿名垂青史当刀削面吗?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 几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马车已经停在了馆驿门前,陈廷敬与张英下了马车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座高大的建筑。这是一座砖石结构的高楼,陈廷敬略一数数便数清楚了共有六层。 高层建筑陈廷敬不是没见过,寺庙的佛塔比这高的多的都有,可是佛塔这样的建筑,那是一层比一层小。而眼前这座建筑却是四四方方的上下一般大小,郑氏是如何做到上下一般粗,而建筑不会倒塌的? 如果说外观上的震撼还能让满清的使臣按捺住心中的惊愕,等到进入馆驿华夏为他们安排的房间后,就让这两位满清的高官如同乡下人进了城,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进入馆驿的大堂,两人就被馆驿内大理石地板镇住了,光可鉴人的地板,让两人甚至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被光滑的地板滑到。 在馆驿服务人员的引导下二人分别进入自己的房间,陈廷敬在服务人员的帮助下脱下厚重的朝靴,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服务人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陈廷敬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老夫连续坐船,没有时间沐浴,让小哥儿辛苦了!” 服务人员听出了陈廷敬的弦外之音,连忙鞠躬行礼说道:“这是我们服务人员应该做的,小人就在门外守候,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问题,先生只要拉一下这个绳子,小人就会前来。” 说完服务人员便缓缓退出了房间,陈廷敬很有些不适应郑氏的安排,竟然不允许自己的小厮与书童与自己住在一起,郑氏给出的理由是他们的级别不够,只能住在比较低级的房间。 对于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读书人,陈廷敬在服务人员离开后,想要如厕方便一下,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房间里的马桶,没有小厮的伺候,陈廷敬忽然感觉自己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 穿着房间配备的拖鞋,踩在地板上铺设的软绵绵的波斯地毯上,陈廷敬仔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房间里没有什么奢华的名贵的摆件,外间是一个简单的会客室,转圈摆着他叫不出名字的椅子和茶几。每一个茶几上都放着两只带着杯托与杯盖的茶杯,想必这是会客时饮茶所用。 里间没有多余的陈设就是一张大床,大床上也不知铺的什么东西,坐上去跟那些椅子一样非常的松软,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 里间与外间不同的是,在房间里还有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除了一只雪白的陶瓷大浴缸陈廷敬能够猜的出来,其他的陈设他却一无所知。 在一个像是梳妆台的家具上,有一个陶瓷物件如脸盆一样安放在梳妆台上,脸盆上还有个阀门一样东西,陈廷敬好奇地旋了一下,里面竟然哗啦啦地流出了清水。 突如其来的流水吓了陈廷敬一跳,旋即他明白了,这就是个控制流水的开关,看来这个池子还真就是洗脸的。可是有洗脸的地方没用啊!他想要的是如厕。 这若是找不到如厕的地方,堂堂大清使臣便溺在裤子里,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实在找不到如厕的地方,陈廷敬只好去拉服务人员交待的那根绳子。 他这边拉完绳子还没有超过十几息的时间,服务人员就敲响了陈廷敬的房门。陈廷敬拉开房门尴尬地笑道:“不知贵宝地茅厕在什么地方,老夫想要如厕!” 服务人员似乎没少遭遇这样的问题,不慌不忙地说道:“卫生间就在先生的房间内,若是先生不嫌弃,小人冒昧给先生演示一下如何如厕。” 陈廷敬这会儿着急的要命,哪里还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当即说道:“小哥儿快请进,老夫那是求之不得!” 第三百一十六章 陈张出使(四) 陈廷敬在服务人员的帮助下学会了如何使用抽水马桶,这一精巧的设计让陈廷敬叹为观止,他很想问问这茅厕安在房间里,难道不嫌臭吗? 可是这些话陈廷敬没好意思问出口,当他使用过抽水马桶之后,才终于明白了这抽水马桶的神奇,可是又有一个疑问浮现在心头,那就是这些被水冲走的污秽之物去了哪里,还有他们应该是住在这座豪华馆驿的最高层,这些水是怎么运上来的? 这个想法一起,陈廷敬的念头就不通达了,他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储水的水桶,或者水池,然而却一无所获。 这水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想不出头绪的陈廷敬也不好意思去问馆驿的服务人员,显得自己如同乡巴佬一般没见过世面。 可是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于是便敲开了张英的房门,张英打开房门看到陈廷敬便笑着说道:“子端来的正好,某正打算要过去寻子端呢!” “敦复与某想到一起了,某也是过来与你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将陈廷敬让进房间,张英拉绳将服务人员唤过来,请服务人员帮他二人泡一壶茶。馆驿房间内有制作非常精巧的小包装茶叶包,只要丢一包放进茶壶,开水一冲,一壶茶便制作完成,非常的简单。 两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张英首先说道:“子端!依你看,明天郑氏会安排我们做什么?会不会带你我拜见郑经?” “依某看来,应该是不会,以我等在松江的经验来看,明日会有人陪着你我在郑氏的安平城参访,我们今日一路上看到的只是浮光掠影,明日某希望不受郑氏官员约束,自由选择去哪里,敦复觉得郑氏能答应吗?” “某觉得郑氏肯定不会同意,理由估计就是为了你我的安全,必须要按照他们规定的线路出行,想要看到郑氏真实的情况估计不容易。” “我看未必,若是郑氏有招纳我等的意思肯定会放开我等的行踪,让我等更好的了解郑氏治下的情况,只有让我等看到郑氏比大清更加强大,才能让我等从心底敬畏郑氏。” 不得不说陈廷敬的政治敏感度要比张英高的多,这也间接证明了陈廷敬为何能够在康熙一朝,始终荣宠不败! 张英皱眉道:“子端!若是华夏没有招降你我之心呢?” “只要郑经不傻,自然懂得千金市马骨的道理,你我二人在大清的号召力,远不是今日陪同我等的那个广东偏僻小县的县令可以比拟,以郑经枭雄之姿怎么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就算如子端兄所说,郑氏千金市马骨明白你我的重要性,可是你我现在却不能选择投身郑氏,不然身后的家小怎么办? 大清可不是当年的大明,不会对你我的家人下手,一旦朝廷得知你我倒戈郑氏,我们的家人都会被朝廷斩杀,不如此朝廷如何震慑其他蠢蠢欲动之人。 若是我等一直守着大清使臣的名分,又如何在郑氏立足,就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郑氏也完全可以将我等遣送回去。” “敦复有没有主意我们住的这房子的布局和陈设,整个大清可能找到一间这样的房子?”陈廷敬指着张英的房间问道。 “子端说的不错,这郑氏在享受这一块上还真是一绝,也不知什么相出的这些奢华的陈设,但是这坐起来富有弹性的座椅就不是大清的太师椅能够比的。”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拆开外表覆着的布料,就能看到里面的真容,仿制起来并不困难,可是那拧开阀门就能出水的机关却是非常奇妙,也不知道这郑氏是怎么做到的?” “犬子问过门外伺候的伙计,伙计说这叫做自来水,犬子问伙计什么叫自来水,那伙计说只要去学堂读书就能明白自来水的原理了。 张某算是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道这自来水竟然只要读书就能知道,也不知这郑氏的学堂读的是什么书?” “若是陈某记得没错,当初郑经曾经提过让你家小公子到郑氏治下学习,这郑氏还真有些门道。‘自来水’这个名字起得也颇为形象,确实是一拧阀门水就自己来了。” “子端说的不错,当初犬子还小,现在入学正是时候,在伙计说完自来水的道理在学堂读书就能明白的话后,犬子便想着要去学堂读书。” 陈廷敬忽然羡慕起了张英,只要张英的儿子能够在郑氏的学堂里学出名堂,就算张英在郑氏不能得到大用,这个孩子也能撑起张家的未来。 从进入松江府开始,郑氏治下的事情就不断颠覆着陈廷敬与张英的三观,若不是二人亲身走过,甚至都感觉郑氏简直就不是跟他们生活在一个世界。 这一夜两人在这个时代最顶尖豪华的客房里都没有睡好,不是睡得不舒服,而是觉得不太真实。 与陈廷敬与张英如乡下人进城一般忐忑不安相比,何斌与余震瀚将二人送进馆驿之后,便匆匆赶往王城向郑经汇报。 “大王!这两人要如何安置?” “这几日余爱卿辛苦一下,每天陪同这两人在安平城四处走走,除了一些重要的需要保密的单位,他们想去哪里都随他们便,不要限制他们的自由。 不管满清安排他们来我承天府的目的是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既定战略,我们现在的第一目标是促使吴周向我华夏投诚。 满清前来谈判是一个不错的施压条件,我们要好好利用,不妨与满清认真地谈一谈,提出一些满清无法答应、又不会觉得我们的条件过分的条件。” “臣领王命!说到谈判,臣有个疑惑,这满清派来谈判的二人似乎对谈判并不着急,从臣与何侍郎在码头上迎接到这两人一直到入住安平馆驿,这两人都没有提到谈判的任何字眼。”M.. 郑经挑了挑眉毛,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是觉得这事一些不正常是吗?以你在满清官场的经验来看,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隐藏着满清什么样目的?” “确实如此,若是一般情况,越是级别高的官员越是不喜欢谈正事,往往都是在酒宴之中暗中隐喻,也就是俗称的官场惯例。 可是我华夏毕竟不是满清官场,而且满清派官员出使,明显是为了我华夏提出的巴蜀屠杀平民一事,我华夏已经提出了惩治凶手的威胁,若是满清不惩治凶手,我华夏就会出兵对满清进行打击。 按理说满清官员一下船就应该表明谈判的态度,要求我们尽快安排谈判的时间,这样不慌不忙似乎胜券在握的态度明显不符合常理。” “何先生怎么看?” “臣到觉得这没什么,要臣说我们不管满清是什么想法,我们首先要确保我们自己的想法能够顺利实现,我们现在不出兵是为了等待吴周低头。 在这个前提下,与满清的谈判也不失为一个手段,当吴周上下感觉我们出兵的意愿变小的时候,吴周上下肯定会出现恐慌。 原本因为巴蜀屠杀事件,让吴周看到了我华夏出兵的曙光,与满清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用与满清谈判来给吴周施压。 至于满清的官员是否主动提及谈判,对我们并不重要,只要我们表现出谈判的兴趣,满清的使者在承天府驻留的时间足够长,也就达到了我们想要的效果。” 郑经看向余震瀚问道:“余爱卿!你觉得满清派官员到我华夏的目的是什么?” 余震瀚知道这是华夏王对自己的考校,预判谈判对手的目的,本就是外事工作的基本能力。略微思考了一下后余震瀚答道:“大王!满清目的其实一目了然,那就是用谈判的方式化解我华夏出兵的压力,若是能够用谈判的手段让我华夏放弃出兵更好。 就算不能也要尽量拖延我华夏出兵的时间,争取在我华夏出兵之前解决西南的吴周势力,然后好集中精力应对我华夏的威胁。 如果臣猜的不错,从陈廷敬与张英出发之后,满清就加紧了对吴周的进攻,大王应该也收到了关于吴周与满清战事的情报。” 郑经点点头道:“没错,满清的三路大军开始从三个方向猛攻吴周,吴周上下已经岌岌可危,若是寡人猜的不错,吴周派往我华夏的使者应该已经快到了。 不管满清怎么表现,我们都要尽可能的将满清使者多留一些日子,余爱卿这些日子要让满清使者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同时也要让陈廷敬与张英感受到我华夏的强大是满清不可匹敌的,这样有助于打击满清的抵抗之心,等到这两人回到满清朝廷就会不自觉地宣传华夏的强大。” 何斌笑着补充道:“有些不是特别重要保密的地方,比如军营的日常训练,武器的射击比试等活动也可以邀请这二人参加。” 郑经也是笑道:“若是这二位看到我们的火力齐射的场面,会不会对满清产生绝望,生了投降我们之心?” 何斌愣了一下,随即就明了了华夏王的心思,这两人在满清的名声不错,尤其是张英更是满清宣传的与邻为睦的典范。 “说到这二人,臣想起了一个故事,张英在京城为官时,收到一封家人的来信,信中说邻居吴家建房要将两家共同使用的一条小巷占据。 若是小巷被占张家出门就会非常的不方便,张家自然不愿意吴家多占通道,双方就把官司打到了桐城县衙,两家都是高官望族,县令两边都不敢得罪,迟迟做不出判决。 张家人一怒之下修书一封给张英,希望张英能够给吴家施压,让吴家不得占据共用的巷子。张英看过家书之后,略一思索便写下了一首诗寄了回去。” 郑经当然知道这个故事,后世这个故事的地点都成了历史人文景点了,是桐城著名的历史文化景点。不过为了给何斌烘托气氛,还是适时地做了一回捧哏:“那诗是怎么写的?”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首诗寄回家里,家人羞愧不已,连忙到县衙撤诉,表示官司不打了,吴家愿意盖房子张家也不阻拦了。 县令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张家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张家人便把张英的这首诗拿了出来,消息传到吴家的耳朵里,吴家人一下子觉得自家人若是真占了巷子,岂不是成了小人。 既然你张家愿意让出三尺,那我吴家也愿意让出三尺。在张吴两家的互相谦让之下,原本不宽的巷子比原来宽了六尺。 老百姓们对这件事津津乐道,时间一长,这条巷子便被桐城百姓称作‘六尺巷’!由此可见这张英还是有一些君子之风的。” 郑经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种谦让的美德用在国内很好,但是用在外事上绝对不可以,国与国之间必须分毫必争,谦让换来的只能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余震瀚连忙躬身应是,他知道华夏王是在告诫他不要把儒家那套仁恕的理论用在外事上,外事争的是国家利益,应该是寸土不让、分毫必争。 第二天,余震瀚到安平馆驿陪同陈廷敬与张英游览安平,二人试探着提出不要规划路线,走到哪里算哪里。余震瀚笑着说道:“两位放心,除了军事禁区和科研重地,其他的区域两位先生想去哪里都行!” “我们能去学堂看看吗?我想看看自来水是怎么造出来的!”小张廷玉插话问道。 张英呵斥道:“别浑说!不要为难余先生!” 余震瀚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若是几位没有意见,我们第一站就可以挑一所小学堂去参观,若是两位有兴趣,也可以听一听我华夏的孩子是如何上课的!” “太好了!会讲自来水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陈张出使(五) 自从在天津见识过郑氏的大海船,张英心里还是很想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见识一下郑氏大船,以及郑氏治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一次也算是有了这么一个机会,看一看郑氏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让其偏居海外还能发展出如此强大的势力。 忽然想到在谈判的时候,郑经表现出对次子廷玉的兴趣,这一次不妨带上廷玉,就算被郑氏软禁,有廷玉在身边也能有些慰藉,若是郑氏真得了天下,儿子在郑氏长大,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得还能在新朝大展拳脚。 这就是大家族的人心,与国相比,他们更在乎的是家族的传承,而且这种做法在这个时代算是大家族不能做法。 虽然郑氏对士绅并不友好,但那也总比什么都捞不着要好的多,随着华夏在大陆的展开,未来投靠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多。 接了皇命,张英只能收拾行囊告别家乡,带着次子一起上路,在安庆渡口登船顺着长江顺流而下,十日工夫便来到了松江府华夏辖地。 当崇明关闸的华夏海军将满清船队拦下之后,一盘问才知道这是满清使者,要去承天府与华夏谈判。 对于这种政事,军队不会插手,直接将人送到了松江总督府,将人交给了松江总督洪磊。 当满清一干人等被带到洪磊面前,洪磊发现这二位自己都认识,竟然是满清的两位汉官大员。洪磊也不拿架子,主动上前问候道:“不知两位先生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陈廷敬上前拱手道:“原来是洪先生,几年不见,洪先生已经成了郑氏镇守一方大员了。” “谈不上什么大员,不过是在松江为百姓做些实事,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陈廷敬很不适应洪磊的话,按套路来说不该是说‘承蒙郑大王不弃,虚以高位不胜惶恐吗’?怎么上来就是百姓如何,黔首百姓如同草芥,只要朝廷不施苛政,百姓自然就有活路,还用不着官府去干涉百姓的生计。 不过陈廷敬也是人精,自然不可能把心中所想带出来,,口中说道:“洪先生真是爱民如子,松江百姓能有洪先生这样的一方父母,是百姓的福气。” 洪磊微笑着回应一句,又对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稚童的张英说道:“敦复先生大名,洪某早有耳闻,当年天津一别,没想到在松江又见面了。” “洪先生客气了,张某区区贱名,何足挂齿,远不如洪先生主政一方,造福一方百姓。” 洪磊笑着又问道:“这位稚童是先生的什么人?” “此乃犬子廷玉,此次出来带着他见见世面。” “原来是当年大王赞誉过的孩子,进学没有?” 张英对张廷玉说道:“回这位前辈的话!” “廷玉拜见前辈,回前辈的话,晚辈已经开始读《诗》!”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何解?”洪磊一想到这个小孩子是大王惦记的孩子,就有心掂量掂量这孩子的分量。 张廷玉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看了看父亲,见父亲微微点头,才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前辈!此言出自《诗经·文王》,是说周虽然是西方一个古老的邦国,但是有一天要承天顺命管理天下,那就要顺应天命,建立新朝。” 张英对张廷玉的回答很满意,对于满清代明,很多的士大夫都看成是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认为满清得天下是顺应潮流的。 不然读书人为满清效力就找不到合理性,只有把满清看成一次普通的改朝换代,而不是一次异族入侵亡国灭种,读书人才能堂而皇之地站在满清的朝堂上。 “既然周代殷商是其命维新,那么如今的满清代明是什么?”M.. “我大清当然是应天命、顺人心,成为天下之主。” “既然满清是顺天应命,那么为何满清入关四十年,天下依然是连年征战,百姓依然是流离失所?”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难度就太大了,张廷玉歪着脑袋看向父亲,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他知道大清之所以一直战乱不断,眼前的这个人代表的势力功不可没。 可是现在他的父亲是代表朝廷来这个势力谈判,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英有些恼火,觉得洪磊不该为难一个孩子,便接话说道:“我大清之所以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因为这天下野心家太多。” “无论什么时代野心家都不缺,若是没有野心,建奴也不会以东北边鄙之地,人不过百万,地不过千里的小部落一举鲸吞天下,做了华夏百姓的主子。” “大明不是我大清灭的,我大清是应吴三桂的邀请入的关,入关时大明已亡,天下乃是流寇在肆虐。” “当我大明弘光、隆武、永历不存在吗?” “这些人可有庄烈帝的子孙?” “大明历来都有兄终弟及的传统,既然毅宗子嗣都被建奴杀害,自然可以立神庙子孙继位。” “我大清并不承认庄烈帝之后所有伪帝,大明至崇祯十七年已亡,大清这些年一直都是在剿匪。” “既然我们是匪,官匪不两立,两位先生到洪某这匪巢做什么,难道两位想通匪吗?” 张英老脸通红,自己说过的话这下子圆不回去了,他倒是很想说一句,我们是来招安的,可是这话说了自己都不信,说出来徒增笑话。 好在洪磊还算厚道,没有穷追不舍,而是笑着岔开话题道:“张先生不要介意,洪某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我家大王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孩子,能被我家大王认可的无一不是天下英才。 洪某也是好奇,想要考校一番,洪某代表华夏欢迎两位先生来访。稍后总督府会为两位先生举办欢迎宴会,届时松江府各界名流都会参与,也让大家见识一下两位先生的风采。” 陈廷敬与张英二人也果断放弃这个无法辩出输赢的话题,站在不同的立场说不同的话,最终还是要凭借实力一较高下。 在洪磊准备的欢迎宴会上,陈廷敬再次看到了郑氏的豪奢,酒席上在他们看来各种名贵的海鲜琳琅满目,两人估计这一桌子的菜肴没有几十两银子根本就下不来。 可是二人哪里知道,这些海鲜虽然难得,但是在郑氏却并不是多么贵重的海鲜,就算是在海边生活的普通百姓,偶尔也能吃上一回。 这就是工业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差距,华夏的工业化捕捞,效率又高,成本又低,海鲜的价格自然就能非常的低廉。 尤其是普通的鱼获,在华夏领地是最便宜的肉食,甚至比普通的粮食还要便宜。 在松江府等待承天府传回消息的时间里,洪磊带着两人参观了设在松江府各地的剿丝厂、丝绸织造厂,两人被郑氏的大工厂震惊了。 当两人听洪磊介绍说这样一座剿丝厂拥有上千名工人同时在工作,每天能够处理几千担的蚕茧,生产的生丝能够供应好几个丝绸工厂使用时候,两人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在参访的时候,两人把心头的疑惑压下来,等到晚上回到洪磊为二人安排的寓所,陈廷敬满心疑惑地对张英问道:“敦复!这郑氏一个作坊就养了上千人,整个松江府这样的工厂至少有上百家,郑氏不怕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被有心人煽动吗?” “子端!你看到的郑氏的隐患,而某看到的却是郑氏的强大,这些作坊里的工人做事都井井有条,只要稍微的训练就能成为合格的兵员。 若是郑氏一旦与朝廷开战,只要一声令下能够召集多少训练有素的士卒,看似郑氏在松江的兵力不多,实则人家这是全民皆兵啊!” “这个不重要,就算这些工人都当兵,也多不了多少兵员,充其量十万人顶天了,郑氏没有那么短视,会把所有作坊的工人都抽调到军队里。 某所看到的是,松江这块地方住了这么多的人口,却并没有多少可耕种的土地,也就是说百姓所需要的粮食供应都要从外地调运。 要知道郑氏只掌握了半个松江,这里并不是郑氏最核心的地方,并不会如京城那样需要动用国家力量进行漕运运输粮食。 那么松江的粮食供应一定是通过商业行为进行贩卖,若是这些粮食都是从我大清的土地上流出的,那就太可怕了。 这说明郑氏已经把东南一带基本都渗透完了,包括桑蚕、粮食,东南各地与松江郑氏的联系肯定异常紧密,一旦发生战事,这些与郑氏有关联的大户第一时间就会倒向郑氏。” “子端的意思是说,应该收紧与郑氏的贸易,控制蚕茧、粮食等物资向郑氏输送!” “不!这是自杀行为,若是朝廷现在敢这么做,不用郑氏自己动手,东南自己就会乱起来,这些年陈某虽然并没有管过户部,但是江南的税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随着跟郑氏交易的增加,朝廷对江南收取的赋税日渐增多,原本那些因为禁海改桑为稻的大户,又重新开始改稻为桑。 朝廷若是掐断与郑氏的贸易,不说违反了与郑氏签订的条约,就说让这些大户蒙受巨大的损失,这些大户也会跳起脚来反对朝廷。 朝廷不但会损失大量的赋税,而且还将江南彻底的送到郑氏手里,相信郑氏进攻江南的时候,遇到的抵抗一定会非常的小。” 张英点点头认可了陈廷敬的说法,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小张廷玉忽然插话道:“爹!今天在那些工坊里,孩儿看到那些缴丝的机器竟然不用人力踩踏就能自己转动,这是什么原因?” “想必是用水车带动的吧,家乡中有不少磨坊都是用水车带动,这些工坊都建在黄浦江边,使用水车之类的机械也很正常。” 张廷玉显然不相信是水车带动的,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孩儿觉得不是水车带动的,孩儿一直观察河边,并没有发现有大量的水车,反而看到工坊里有一个大烟囱一直在冒着白烟。” 张廷玉的话提醒了张英与陈廷敬,二人回忆起今天的参访,发现确实如张廷玉所说,并没有在江边看到大量的水车,而剿丝厂里面的缴丝机械整日都是在运转,肯定不可能是人力运转。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恐惧,两人不能理解这个世上还能有不用人力、畜力、水力就能动的机械,难道郑氏有人会法术不成? 通过白天的参访,二人知道今天参访的几家剿丝作坊都是郑氏官营的作坊,也就是说在作坊做工的工人与大清工部的工匠差不多,可是二人却发现郑氏的工匠远没有大清普通工匠的那种麻木,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精神焕发的样子。 尤其是所有的工人都穿着统一制式的衣服,让二人有一种进入军营的感觉,二人不明白这些工匠为何会表现的这么有生气的样子。 他不相信这些工人是洪磊故意安排给他看的,只要看到那些工人在剿丝机上熟练的动作,就知道他们整日都在这机器上做工,只有日积月累做一样事才能有如此熟练的动作。 看着那一团团的生丝被抽出来,然后捆成一束束的丝束,这些丝束又被装进一个个的筐子里, 二人很期待明天去私营作坊的参访,不知道私营作坊又会给两人带来什么样的体验。 一夜无话,第二天二人在洪磊的陪同下,挑选了一家丝绸制造厂参观,这是松江府本地士绅徐家开设的丝绸织造厂。 由于制造的工人大多都是女子,在进入工厂之前,洪磊提醒二人道:“两位先生!织造厂女工颇多,因此男人进入工厂会受到诸多限制,不得左顾右盼,不得与女子私自交谈,以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二人不是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自然知道在织造一道上,女子有先天的优势,江南的生产的布匹大多都是女子织造,这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现在理学盛行,男女大防严重,有此安排也是情理之中。 第三百一十八章 陈张出使(六) 不用陈廷敬问,张英也有这种想法,从余震瀚自信的表达中,两人很清楚郑氏上下没有什么地方是怕他们看到的。 郑氏处处都透着强大的自信,余震瀚不过是大清边鄙小县的县令,这样的人在大清的官场这辈子能够熬到知府的位置上致仕就已经是烧了高香。 然而在郑氏却成了礼部的主要负责人,别看人家只是一个郎中,其权力比自己这个礼部侍郎要大得多。之所以郑氏的官员官员普遍偏低,估计是想等着郑经称帝之后一并敕封。 “子端!我们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你我虽然都是名教弟子,但是并不迂腐,可以说郑氏的这种教育方式,所产生的的人才数量远远优于大清的科举。 以经史选拔人才,所能选拔的人才太过单一,偶尔能出一两个如纳兰明珠家公子那样的读书人,也不过是文采翩翩,于国事并无大用。 让人无语的是国家的基石竟然是连升迁之路都已经堵死的小吏,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真正做事的都是这些经制小吏,甚至是一些连经制都没有的帮闲,这是莫大的讽刺。” “敦复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原本我等还认为郑氏传出的官吏不分的消息是假的,这样的政策肯定会遭受读书人的集体抵制,可是今天看到郑氏在教育上的投入,说真的陈某怕了。 千年以来读书人为何能够高高在上,还不就是因为读书人掌握着知识,不管是谁打下天下都需要读书人帮着他牧守天下。 可是看到了郑氏的学堂,陈某脊背发凉,几十年后人人都是读书人的时候,谁又比谁更高一等,读书人那点儿可怜的尊严,又有什么用。 就算我们将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都联合起来,能有天下的黔首百姓多吗?只要郑氏稳步推进现如今的教育方式,以后所有的黔首百姓都是郑氏的根基。 郑氏将会是自秦以来,天下民心民望最高的王朝,若是我们还想端着读书人的架子,指望郑氏另眼相待,恕陈某直言,最后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陈廷敬的话说完,二人陷入了沉默,两人谁都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任由时间在沉默中溜走。张廷玉发觉两个大人不说话,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两个大人,忽然说道:“父亲!陈叔叔!这天下总会有阶层,就算是读书人今后无法超然于天下,也会有其他的阶层超然于天下。 只要我们的家族一直能够成为有用的人,无论是谁坐天下,都是需要人才的。儿子想要留在郑氏读书,父亲愿意让儿子留下吗?” “你愿意在这里求学,为父支持你,不过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听说这郑氏的学堂,越到高级压力越大,大多数的孩子只能止步六年小学堂。 小学堂的课业结束之后,如果考不上更高一级的中学堂,就只能分流到各个工厂、农场、以及其他的一些地方做学徒工。 少部分成绩优秀的孩子,才能考入中学堂,进入中学堂就相当于进入了郑氏的仕途,就算成绩平平也有可能分到一个地方的衙门做小吏,只要政绩优秀,升迁并不是问题。 不过郑氏的中学堂管理非常严格,任何人进入学堂都要与学堂签署一份为国效力的保证书,一旦做出损害郑氏的举动,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孩儿不怕吃苦!孩儿怕的是跟不上其他学生的学习进度,经史子集孩儿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是那些数术、自然,孩儿就像在听天书,一点儿基础都没有。” “这你到不用担心,为父会请那位余郎中帮忙,弄一套从零开始的书籍给你自学,想必从零开始的学问,对于你来说难度不大,有些不明白的问题,也可以求教你的师长。” 就在满清使者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的时候,安平王城的郑经终于收到了吴周方面的最新消息,吴周方面通过广东向华夏传话,希望华夏能够出兵救援吴周。 吴周的使者已经动身离开昆明,估计用不了多少天就能到达承天府。这一次的出使人员不再是夏国相一人,而是安排了一位吴周重量级人物,吴周的亲臣大将吴世琮。 收到这个消息,郑经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最怕的是吴周方面死要面子,错过了最佳谈判时间,被满清攻入昆明,那一切就全完了。 吴周这个时候来寻求援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谈判资本,除了并入华夏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独立生存的能力,华夏也不可能在华夏的土地上,有一个国中之国存在。 就算是想要封藩,也得封到海外去,若是吴世藩愿意到几内亚岛就藩,郑经举双手欢迎。 第二天,余震瀚在陪同陈廷敬与张英游览安平的时候,‘无意间’说出了吴周有使者即将到达承天府的消息。 正在游览安平街市的陈廷敬与张英,心中就是一惊,这吴逆来郑氏干什么?请求郑氏出兵吗? 若是吴逆给郑氏的好处足够多,甚至全面投靠郑氏,郑氏完全有理由全面接管吴逆,进而与大清直接对抗。 陈廷敬也顾不得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拉住余震瀚便问道:“余先生!吴逆派人来干什么?” “什么吴逆?余某只负责接待两位,不知道其他事情!” “刚刚陈某明明已经听到了余先生说吴逆安排使者即将来到安平,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两位!别怪余某多嘴,吴周有没有使者来安平,对于两位来说意义都不是很大,你们的朝廷根本不可能答应我华夏的要求。 别的不说,将负责巴蜀的将领与犯事的兵卒就地正法这一条你们就不可能答应,而这一条是我华夏的底线,任何敢于对百姓下手的人,都会受到华夏的审判。” 陈廷敬沉默了,虽然与余震瀚站在不同的立场,但是余震瀚说的没错,更为严重的是华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大清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张英一时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觉得安平繁华热闹的街市有些喧闹,顿时没有了游览的兴致,当即张英便提出返回馆驿休息。 余震瀚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他刚才装作无意间说出吴周来访的消息,本就是试探二人的反应,可是这二人虽然心情低落,但是却依然没有提出开始谈判的建议。 将两人送回馆驿,余震瀚返回王城向郑经汇报,郑经听完这两人的反应之后,笑道:“这是正常反应,不过是对旧时代的留恋,和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罢了。 只要我们拿出诚意,这两人完全能够争取过来,他们不主动寻求谈判,我们就绝不开口。不然谈判一旦破裂,两人可就没脸留在安平了。” 余震瀚也是笑着附和道:“大王说的是,遮羞布还是要有的,不然脸面上挂不住,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后几天余震瀚不再提起任何关于吴周的事情,只是带着两人四处参访,从繁华的街市到忙碌的工厂,从正在训练的军营到乡下的农村,足迹几乎涵盖了整个安平。 可以说华夏的实力真真切切地展示在了陈廷敬与张英的面前,尤其是安平周边的农村让陈廷敬与张英印象深刻,安平周边的农村不是两人印象中农村黔首百姓低矮黑暗的泥土房子,而是整整齐齐的红砖黄瓦的大房子。 这些房子很明显都是经过规划,整齐划一,街道上也是非常的整洁,远不是大清农村到处一片脏乱、蚊蝇滋生。 张英觉得安平的农村有些不像农村,在他看来缺少了农村的生气,至少农村的家庭应该养几只鸡,喂一头猪,这些牲畜在关键时刻能够为一个家庭换来一些救命钱。 可是安平周边的农村的院子里竟然看不到一只鸡、一头猪,张英向当地的百姓询问为何不在院子里养些牲畜? 百姓给他的回答颠覆了张英的三观,百姓竟然非常嫌弃地说,养这些东西干什么,臭烘烘的,又耽误时间,又不挣钱。 种田之余的空闲时间,到城里打零工挣到的钱也远比养这些东西挣钱,而且安平有专门做养殖的专业户,规模又大,成本又低,想吃肉大可以到市场上去买。 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的张英向余震瀚请教:“余先生!郑氏为何不鼓励百姓在农闲之余养殖一些牲畜,既能满足百姓自己吃肉,还能拿到集市上换取一些银钱?” 余震瀚笑道:“余某刚开始也不明白,不理解安平周边百姓为何不愿意饲养牲畜,宁愿花钱在集市上购买。直到又一次与大王谈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大王的一番话让余某彻底明白了。” 张英一听怎么又是郑经,怎么什么事都能与郑经扯上关系,如果说一个两个是拍郑经的马屁,那么大家都这么说,那一定是郑经有太多的过人之处。 “华夏王怎么说?” “大王说这是城市化效应,因为这些城市周边的农村靠近城市,城市里就业的机会多,老百姓在农闲之余都会选择进城市打零工。 安平城的人工价格很贵,一个普通的小工一天的工钱都不会低于七八十文,而一斤猪肉的价格不会超过二十文。 百姓打一天零工的收入能够买好几斤猪肉,若是觉得猪肉价格贵,还可以选择买鱼肉,安平的鱼肉很便宜,只有几文钱一斤。 当百姓发现打零工的收入远比在家养几只牲畜高的时候,就没有人再愿意养殖牲畜,只要我们走出安平二十里之外,老百姓的生活方式与大陆的百姓没什么不同。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要比在大陆的百姓更富足一些,百姓需要承担的赋税要一些,徭役也不是很繁重。” “百姓的赋税是多少?” “我华夏的农业是以地征税,若是自己购买的土地按照土地收成征收两成赋税,若是佃租官地还要额外征收两成地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的赋税,我家大王认为,赋税应该越简单越好,百姓知道自己该交多少,官府知道自己该收多少。 而且越是简单,就越是不会给地方上下其手的机会,少了地方官府的盘剥,百姓的日子自然会好过一些。” “朝廷征收两成赋税,那地方官府怎么办,总不能让地方官府饿肚子吧?而且官府把地租定的这么低,大户人家怎么会甘心自己的土地这么便宜租给佃户。” “先说赋税问题,我华夏农业执行的是一税制,也就是合并税制,将田赋、丁税、火耗等杂税全部合并到一起,经过计算后定了两成这个标准。 这些农业赋税国库拿三成,七成归地方安排,地方上拿到了赋税就要担负起地方的责任,比如教育、医疗等开支国库负担三成,地方负担七成。 至于你说的私人土地的佃租问题,我华夏原则上是不鼓励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佃租土地,而是将土地集中化管理,以农场的方式经营。 不过承天府是新开发的土地,眼下还没有形成大农场模式。南洋地区都是大农场模式,那些农场主至少经营着上千亩的土地。” 余震瀚所说的这些,其实陈廷敬和张英都有所耳闻,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两人亲耳听到郑氏的官员证实这些消息的时候,两人知道郑氏这是在挖士绅的根基。 士绅赖以控制百姓的手段就是土地,之所以能够用土地控制百姓,是因为士绅所享受的免税政策,郑氏的土地政策直接让士绅的土地也纳入了征税范围。 想要依靠土地获利,就必须要提高佃租的额度,不然将赋税转嫁到百姓身上,老百姓在缴纳赋税和地主的地租之后,还能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利润。 再加上官府定下的两成地租,老百姓肯定不会愿意租种地主的土地,两人可以想象的到,随着郑氏全民教育的推广,士绅这个阶层早晚都会消亡,‘读书人’这个词只能是它本来的意思。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吴氏来人 夏国相与吴世琮从广西横穿整个广东,在潮州府登船只用了一天时间便登上了承天府的陆地,从进入广东地界,吴世琮就感受到了与吴周治下的不同。 沿途经过的市镇上老百姓的脸色红润,远没有吴周治下百姓面有菜色,麻木不仁的样子。吴世琮对这样的情形也没有多想,觉得郑氏麾下已经多年没有经历战事,百姓安居乐业,自然生活富足了一些。 与广东才光复不到十年不同,承天府可是郑氏经营了二十多年的核心之地,其富足繁华的程度远不是广东可比。 对于夏国相与吴世琮的来访,陈永华亲自到码头上迎接两人,陈永华与夏国相是多年的老相识,二人的私交不错。 虽然夏国相有些贪财,但是总体来说,这是个非常有眼光的人才,若是能够归顺过来,经过培训之后,完全可以独挡一面。 夏国相已经多次来过承天府,对于承天府的繁华已经免疫,吴世琮则不同,他是第一次来到承天府,只有三十多岁的吴世琮是吴周第三代的佼佼者。 做为吴氏宗亲,最不愿意投降的就是他们,哪怕能维持西南半壁的小朝廷,也比投降寄人篱下的好。然而形势比人强,与丢了性命相比,投降郑氏反而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与满清使者心存私心,想要拖延时间不同的是,吴周现在正在面临生死攸关的局面,一见到陈永华夏国相顾不上寒暄就赶紧说道:“复莆兄快带夏某去见华夏王!情势紧急夏某不敢耽误一点儿的时间。” 陈永华点点头道:“夏兄稍安勿躁,我们现在就进王城,得到你们要来的消息,大王就吩咐了接到你们第一时间送去王城。” 听到陈永华这么说,夏国相悬着的心放下不少,若是郑氏上下对吴周表现冷澹,那可就全完了。 一路无话,时间不长一行人来到安平王城,王城大会议室里郑经以及身在安平城的文武重臣已经全部到齐,就连一直不怎么管事的冯澄世和只关注教育事业的方以智都前来参会。 陈永华将两人带进大会议室,夏国相就看到了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之外,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到。 这一次夏国相的来访再也无法用超然的态度向郑经行礼,而是恭恭敬敬地带着吴世琮向郑经行礼道:“外臣夏国相(吴世琮)拜见华夏王!” “两位免礼,夏先生应该知道寡人不喜俗礼,大家见面还是用最舒服的姿态说话最好。这位吴先生是什么人?” “这是夏某舅兄之子,我吴氏的千里驹!” “原来是吴将军的公子,既然吴氏将你派来,想必我们之间可以进行最深入的探讨了吧?” “是!外臣与姑丈临行之前,我家陛下特意交待,什么问题都可以谈,不设任何的预设条件。” “既然如此,那寡人就说几个先提条件,你们觉得能谈,我们就进行深入的洽谈,若是你们不能接受我华夏的条件,寡人只能遗憾地表示,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谈判。” 夏国相担心吴世琮说话不恰当,激怒郑经赶紧抢先说道:“大王请讲!” “首先:吴氏必须去帝号,华夏只能有一个皇帝,天下一统是华夏的历史使命,寡人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分裂国家的行为。 其次:吴氏所有的军队都必须无条件的接受我华夏的重新整编整编过后的军队会被编入我华夏陆军作战序列,淘汰下来的军队华夏会进行统一的安排。 其次:吴氏上下的文武众臣愿意在华夏麾下从政从军,在经过培训之后,根据各人能力安排到各个岗位上。 其次:吴氏要将广西、云贵三省的户籍、人口、土地黄册移交给华夏户部,做好平稳交接。 当然还有一种模式是贵部整体外迁至海外,以藩属国的形式成为华夏的藩属国。 只有在这几个前提下我华夏才会与贵部展开谈判,我们援救贵部的出发点是大家是一家人,而不是帮贵部将华夏分裂。” 从昆明出发之前,吴氏上下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郑氏不可能费钱费力,为自己培养一个统一天下的竞争对手,郑氏援助己方的前提肯定是要将吴氏吞并,没有这个前提,郑氏宁可看着吴氏被满清灭掉,再跟满清打一场以争夺天下最后的主导权。 不过,让夏国相与吴世琮没想到的是,华夏竟然还提出了一个向海外封藩的条件,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诱惑性的条件。 与在华夏麾下寄人篱下相比,独立建国,做华夏的藩属,似乎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条件。 吴世琮是武臣思维,性子比较直爽,当即就问道:“华夏王!不知华夏打算将我们封到什么地方?” 郑经命侍卫将大会议室里一面墙上布帘拉开,里面露出了一张巨大的地图,这是海军这几年对这个岛屿环岛航行后得到的地图。 来到地图前,郑经指着一座大岛旁边的一片破碎的岛屿说道:“两位请看这里,这里有一座大岛,岛屿的面积比我华夏的承天府还要大,你们若想向外封藩,寡人会将这个岛封给你们。 若是你们还有余力,也可以向周边的岛屿扩张,不过这些岛屿的气候多雨、潮湿、你们要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华夏能够给你们的帮助只有一些药品和食物补给的帮助,如何建设你们的家园,则需要你吴氏上下努力。” 夏国相看着地图上的这个小岛,皱着眉头问道:“华夏王!臣冒昧问一句,这个小岛距离承天府有多远?” “这个问题寡人回答不了你,你应该向海军咨询!” 夏国相只好又转过头向林陛询问,林陛笑道:“不远!离承天府四千多里,海上航行十多天就能到达。” 夏国相一听四千多里,脸都绿了,在华夏发配三千里已经是仅次于死刑的罪行,这哪里是去就藩,分明是发配啊! 这个条件夏国相说什么也不敢答应啊,他真要答应了这个条件,吴氏上下能够撕了他。 既然无法答应,那就只能去和郑氏谈判归顺后如何安排。 夏国相苦笑一声道:“华夏王!若是外臣敢答应将我部远窜海外,外臣回去之后会被我部上下撕碎了。” “夏先生为何会觉得去海外就藩是十恶不赦之罪?” “华夏自古流放三千里都是重罪,更何况是四千里的就藩,整个吴氏上下都不会接受这样形同重罪流放的酷刑。” 郑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夏先生!知道为何西夷几百万人口的小国能够跨越万里来到华夏周边进行殖民掠夺吗?” 夏国相虽然算得上这个时代的精英人才,可是受限于思想的局限性,根本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天地有多宽。 对于郑经提出的问题,夏国相一脸茫然问道:“大王是说佛郎机这样的西夷吗?” “大概是这样吧!就拿佛郎机来说,在西夷之地只有几百万人口,地不过方圆几百里。 就是这样一个在华夏大地看来的最尔小国,却在天下各地占据了上千万的土地。 这就是进取精神,没有佛郎机国民的进取精神,佛郎机人就不可能取得如今的成绩。 而我华夏上到君主、下到百姓,都对这种精神嗤之以鼻,别的不说西夷这种敢于万里蹈海以求富贵的精神我华夏百姓就很缺乏。 在寡人看来,你们认为的发配四千里,却是为我华夏争夺生存空间的开始。 想一想我华夏先民,最初不过黄河流域的几个小部落,远没有如今北到大漠,南到滨海的国土,这些国土就是华夏先民一点点儿的开拓而来。 若是没有人吃这所谓的发配之苦,我华夏哪里有如今这万里疆土。” 夏国相可不管这什么开疆拓土之功,他只知道整个吴氏愿意远窜四千里的人没有几个。 尽管郑经的话说的言辞切,夏国相对于这种事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绝对不会为了所谓华夏未来这个虚无缥缈的责任葬送自己的前程。 思想上的差距,让华夏与吴氏的谈判从一开始就是困难重重,郑经的理想是趁着现在天下大乱,尽可能将更多的人口迁徙到海外,只有华夏百姓占据足够的生存空间,华夏百姓才会有足够生存的未来。 而吴氏上下的需求是放弃建国称制之后能够得到多少好处,这是根本性矛盾,若是处理不当,那就是鼓励心怀不轨之辈犯上作乱。 双方的谈判从开始就非常的艰难,始终无法做到令双方满意,无论郑氏还是吴氏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可是在关键议题上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郑经划出的谈判空间很小,无论选择哪一条,吴周上下都很难接受,夏国相与吴世琮从昆明出发时包括郭壮图在内,吴氏上下一致的意见是希望效彷沐氏永镇云南。 而对于华夏来说不允许任何人独立于国家行政之外,这种半独立于国家行政之外的势力,在华夏体制内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尽管如此,吴周方面还是要尽可能的争取谈判,因为谈判的成败决定着吴周上下的生死。 在与陈永华和何斌反复拉锯了几天时间之后,陈永华的耐心磨尽,冷声说道:“不管两位怎么想,或者整个吴氏怎么想,我华夏的底线是无论谁都不能做分裂国家的罪人。 你们二位只是想着让吴氏能够在云南作威作福,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长期的分离状态,云南会不会生出脱离华夏的心思。 到时候国家为了平叛,又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若是有一天云南独立出华夏之外,只要今天在这里谈判的人都是历史罪人。 大王说的很明白,想要封藩那就到海外,只有在海外开疆拓土,为华夏子孙开拓生存空间,这样的条件才能获得半独立的建国资格。 若是贵部没有诚意,大可以打道回府,你们是最后作何选择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你们归顺我华夏,就按归顺华夏的策略谈,你们被满清灭掉,我华夏也有相应的解决方桉。 如果你们现在做不了主,就请安排人抓紧时间返回昆明去请示。” 陈永华的话等于是下了最后通牒,摆在夏国相与吴世琮面前的是艰难的抉择,最后还是夏国相恳请陈永华再宽限一些时间,让吴世琮有足够的时间返回昆明商议。 陈永华伸出一个手指头说道:“夏先生,不是陈某不给你面子,而是现在形势不等人,若是你们被满清蚕食的差不多了,你们还有谈判的资格吗? 你我是多年的朋友,陈某跟你说个心里话,你们现在还有三省之地,若是再过些日子广西与贵州丢了,你们谈判的筹码还能剩下多少。 陈某如今最多能够做主,再给你们拖延一个月的时间,超出一个月,我华夏就会采取统一天下的特别行动。” 陈永华这句话惊醒了梦中人,吴氏如今根本拖不起,拖得时间越久对吴氏就越是不利。 夏国相拱手对陈永华说道:“夏某明白复莆兄的良苦用心,因此建议暂时休会,让吴世琮抓紧时间赶紧返回昆明与吴氏上下商议,尽量一个月之内返回安平,与郑氏达成协议。” 陈永华点点头道:“可以!这段时间可以休会,贵军上下也需要统一思想,不过你们应该明白。若是打不过满清,无意义的坚持毫无用处,只不过是给别人的功劳簿上增添了几笔。” 吴世琮搭乘郑氏海军的蒸汽明轮船,离开了安平府,为了节省时间,明轮船直接开到了廉州府。 在合浦岗登陆之后,吴世琮穿越了郑氏控制的廉州府,直接进入广西境内,从广西到昆明都是吴氏的控制区域,吴世琮借助驿站的驿马七八天的时间便赶回了昆明,向身在昆明的吴氏上下汇报了郑氏提出的条件。夏国相与吴世琮从广西横穿整个广东,在潮州府登船只用了一天时间便登上了承天府的陆地,从进入广东地界,吴世琮就感受到了与吴周治下的不同。 沿途经过的市镇上老百姓的脸色红润,远没有吴周治下百姓面有菜色,麻木不仁的样子。吴世琮对这样的情形也没有多想,觉得郑氏麾下已经多年没有经历战事,百姓安居乐业,自然生活富足了一些。 与广东才光复不到十年不同,承天府可是郑氏经营了二十多年的核心之地,其富足繁华的程度远不是广东可比。 对于夏国相与吴世琮的来访,陈永华亲自到码头上迎接两人,陈永华与夏国相是多年的老相识,二人的私交不错。 虽然夏国相有些贪财,但是总体来说,这是个非常有眼光的人才,若是能够归顺过来,经过培训之后,完全可以独挡一面。 夏国相已经多次来过承天府,对于承天府的繁华已经免疫,吴世琮则不同,他是第一次来到承天府,只有三十多岁的吴世琮是吴周第三代的佼佼者。 做为吴氏宗亲,最不愿意投降的就是他们,哪怕能维持西南半壁的小朝廷,也比投降寄人篱下的好。然而形势比人强,与丢了性命相比,投降郑氏反而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与满清使者心存私心,想要拖延时间不同的是,吴周现在正在面临生死攸关的局面,一见到陈永华夏国相顾不上寒暄就赶紧说道:“复莆兄快带夏某去见华夏王!情势紧急夏某不敢耽误一点儿的时间。” 陈永华点点头道:“夏兄稍安勿躁,我们现在就进王城,得到你们要来的消息,大王就吩咐了接到你们第一时间送去王城。” 听到陈永华这么说,夏国相悬着的心放下不少,若是郑氏上下对吴周表现冷澹,那可就全完了。 一路无话,时间不长一行人来到安平王城,王城大会议室里郑经以及身在安平城的文武重臣已经全部到齐,就连一直不怎么管事的冯澄世和只关注教育事业的方以智都前来参会。 陈永华将两人带进大会议室,夏国相就看到了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之外,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到。 这一次夏国相的来访再也无法用超然的态度向郑经行礼,而是恭恭敬敬地带着吴世琮向郑经行礼道:“外臣夏国相(吴世琮)拜见华夏王!” “两位免礼,夏先生应该知道寡人不喜俗礼,大家见面还是用最舒服的姿态说话最好。这位吴先生是什么人?” “这是夏某舅兄之子,我吴氏的千里驹!” “原来是吴将军的公子,既然吴氏将你派来,想必我们之间可以进行最深入的探讨了吧?” “是!外臣与姑丈临行之前,我家陛下特意交待,什么问题都可以谈,不设任何的预设条件。” “既然如此,那寡人就说几个先提条件,你们觉得能谈,我们就进行深入的洽谈,若是你们不能接受我华夏的条件,寡人只能遗憾地表示,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谈判。” 夏国相担心吴世琮说话不恰当,激怒郑经赶紧抢先说道:“大王请讲!” “首先:吴氏必须去帝号,华夏只能有一个皇帝,天下一统是华夏的历史使命,寡人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分裂国家的行为。 其次:吴氏所有的军队都必须无条件的接受我华夏的重新整编整编过后的军队会被编入我华夏陆军作战序列,淘汰下来的军队华夏会进行统一的安排。 其次:吴氏上下的文武众臣愿意在华夏麾下从政从军,在经过培训之后,根据各人能力安排到各个岗位上。 其次:吴氏要将广西、云贵三省的户籍、人口、土地黄册移交给华夏户部,做好平稳交接。 当然还有一种模式是贵部整体外迁至海外,以藩属国的形式成为华夏的藩属国。 只有在这几个前提下我华夏才会与贵部展开谈判,我们援救贵部的出发点是大家是一家人,而不是帮贵部将华夏分裂。” 从昆明出发之前,吴氏上下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郑氏不可能费钱费力,为自己培养一个统一天下的竞争对手,郑氏援助己方的前提肯定是要将吴氏吞并,没有这个前提,郑氏宁可看着吴氏被满清灭掉,再跟满清打一场以争夺天下最后的主导权。 不过,让夏国相与吴世琮没想到的是,华夏竟然还提出了一个向海外封藩的条件,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诱惑性的条件。 与在华夏麾下寄人篱下相比,独立建国,做华夏的藩属,似乎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条件。 吴世琮是武臣思维,性子比较直爽,当即就问道:“华夏王!不知华夏打算将我们封到什么地方?” 郑经命侍卫将大会议室里一面墙上布帘拉开,里面露出了一张巨大的地图,这是海军这几年对这个岛屿环岛航行后得到的地图。 来到地图前,郑经指着一座大岛旁边的一片破碎的岛屿说道:“两位请看这里,这里有一座大岛,岛屿的面积比我华夏的承天府还要大,你们若想向外封藩,寡人会将这个岛封给你们。 若是你们还有余力,也可以向周边的岛屿扩张,不过这些岛屿的气候多雨、潮湿、你们要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华夏能够给你们的帮助只有一些药品和食物补给的帮助,如何建设你们的家园,则需要你吴氏上下努力。” 夏国相看着地图上的这个小岛,皱着眉头问道:“华夏王!臣冒昧问一句,这个小岛距离承天府有多远?” “这个问题寡人回答不了你,你应该向海军咨询!” 夏国相只好又转过头向林陛询问,林陛笑道:“不远!离承天府四千多里,海上航行十多天就能到达。” 夏国相一听四千多里,脸都绿了,在华夏发配三千里已经是仅次于死刑的罪行,这哪里是去就藩,分明是发配啊! 这个条件夏国相说什么也不敢答应啊,他真要答应了这个条件,吴氏上下能够撕了他。 既然无法答应,那就只能去和郑氏谈判归顺后如何安排。 夏国相苦笑一声道:“华夏王!若是外臣敢答应将我部远窜海外,外臣回去之后会被我部上下撕碎了。” “夏先生为何会觉得去海外就藩是十恶不赦之罪?” “华夏自古流放三千里都是重罪,更何况是四千里的就藩,整个吴氏上下都不会接受这样形同重罪流放的酷刑。” 郑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夏先生!知道为何西夷几百万人口的小国能够跨越万里来到华夏周边进行殖民掠夺吗?” 夏国相虽然算得上这个时代的精英人才,可是受限于思想的局限性,根本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天地有多宽。 对于郑经提出的问题,夏国相一脸茫然问道:“大王是说佛郎机这样的西夷吗?” “大概是这样吧!就拿佛郎机来说,在西夷之地只有几百万人口,地不过方圆几百里。 就是这样一个在华夏大地看来的最尔小国,却在天下各地占据了上千万的土地。 这就是进取精神,没有佛郎机国民的进取精神,佛郎机人就不可能取得如今的成绩。 而我华夏上到君主、下到百姓,都对这种精神嗤之以鼻,别的不说西夷这种敢于万里蹈海以求富贵的精神我华夏百姓就很缺乏。 在寡人看来,你们认为的发配四千里,却是为我华夏争夺生存空间的开始。 想一想我华夏先民,最初不过黄河流域的几个小部落,远没有如今北到大漠,南到滨海的国土,这些国土就是华夏先民一点点儿的开拓而来。 若是没有人吃这所谓的发配之苦,我华夏哪里有如今这万里疆土。” 夏国相可不管这什么开疆拓土之功,他只知道整个吴氏愿意远窜四千里的人没有几个。 尽管郑经的话说的言辞切,夏国相对于这种事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绝对不会为了所谓华夏未来这个虚无缥缈的责任葬送自己的前程。 思想上的差距,让华夏与吴氏的谈判从一开始就是困难重重,郑经的理想是趁着现在天下大乱,尽可能将更多的人口迁徙到海外,只有华夏百姓占据足够的生存空间,华夏百姓才会有足够生存的未来。 而吴氏上下的需求是放弃建国称制之后能够得到多少好处,这是根本性矛盾,若是处理不当,那就是鼓励心怀不轨之辈犯上作乱。 双方的谈判从开始就非常的艰难,始终无法做到令双方满意,无论郑氏还是吴氏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可是在关键议题上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郑经划出的谈判空间很小,无论选择哪一条,吴周上下都很难接受,夏国相与吴世琮从昆明出发时包括郭壮图在内,吴氏上下一致的意见是希望效彷沐氏永镇云南。 而对于华夏来说不允许任何人独立于国家行政之外,这种半独立于国家行政之外的势力,在华夏体制内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尽管如此,吴周方面还是要尽可能的争取谈判,因为谈判的成败决定着吴周上下的生死。 在与陈永华和何斌反复拉锯了几天时间之后,陈永华的耐心磨尽,冷声说道:“不管两位怎么想,或者整个吴氏怎么想,我华夏的底线是无论谁都不能做分裂国家的罪人。 你们二位只是想着让吴氏能够在云南作威作福,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长期的分离状态,云南会不会生出脱离华夏的心思。 到时候国家为了平叛,又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若是有一天云南独立出华夏之外,只要今天在这里谈判的人都是历史罪人。 大王说的很明白,想要封藩那就到海外,只有在海外开疆拓土,为华夏子孙开拓生存空间,这样的条件才能获得半独立的建国资格。 若是贵部没有诚意,大可以打道回府,你们是最后作何选择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你们归顺我华夏,就按归顺华夏的策略谈,你们被满清灭掉,我华夏也有相应的解决方桉。 如果你们现在做不了主,就请安排人抓紧时间返回昆明去请示。” 陈永华的话等于是下了最后通牒,摆在夏国相与吴世琮面前的是艰难的抉择,最后还是夏国相恳请陈永华再宽限一些时间,让吴世琮有足够的时间返回昆明商议。 陈永华伸出一个手指头说道:“夏先生,不是陈某不给你面子,而是现在形势不等人,若是你们被满清蚕食的差不多了,你们还有谈判的资格吗? 你我是多年的朋友,陈某跟你说个心里话,你们现在还有三省之地,若是再过些日子广西与贵州丢了,你们谈判的筹码还能剩下多少。 陈某如今最多能够做主,再给你们拖延一个月的时间,超出一个月,我华夏就会采取统一天下的特别行动。” 陈永华这句话惊醒了梦中人,吴氏如今根本拖不起,拖得时间越久对吴氏就越是不利。 夏国相拱手对陈永华说道:“夏某明白复莆兄的良苦用心,因此建议暂时休会,让吴世琮抓紧时间赶紧返回昆明与吴氏上下商议,尽量一个月之内返回安平,与郑氏达成协议。” 陈永华点点头道:“可以!这段时间可以休会,贵军上下也需要统一思想,不过你们应该明白。若是打不过满清,无意义的坚持毫无用处,只不过是给别人的功劳簿上增添了几笔。” 吴世琮搭乘郑氏海军的蒸汽明轮船,离开了安平府,为了节省时间,明轮船直接开到了廉州府。 在合浦岗登陆之后,吴世琮穿越了郑氏控制的廉州府,直接进入广西境内,从广西到昆明都是吴氏的控制区域,吴世琮借助驿站的驿马七八天的时间便赶回了昆明,向身在昆明的吴氏上下汇报了郑氏提出的条件。 第三百二十章 吴世琮 吴世琮返回昆明之后将郑氏提出的条件一一说出来。 郑氏提出两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吴军整体接受郑氏改编,从此吴氏便成为郑氏麾下之臣,吴氏君臣如何安排将由郑氏决定。 吴周的皇帝吴世藩必须去帝号,至于如何封爵,郑氏给出的最高爵位是公爵。 其他文武官员在经过郑氏的考核之后量才录用,如何考核肯定是郑氏说了算。 第二套方案是整个吴氏迁徙到四千里外的一座大岛上,除了皇帝降为王爵之外,整个吴氏的行政体系不变。 若是选择这一套方案,郑氏会帮忙转运吴氏上下的人口、物资等,由此产生的运输费用,等到吴氏在新的地盘有了收益之后再慢慢偿还。 郑氏给出的两套方案,根本无法达到吴氏上下的预期,尤其是吴氏如今的权臣郭壮图更是强烈反对全面投降郑氏。 可以说郭壮图是吴氏政权最大的受益人,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岳父,吴三桂临终前的托孤人,郭壮图几乎把控了吴氏大半的政权。 这让以吴应麒为首的吴氏亲臣非常不满,推动吴氏与郑氏谈判的正是吴氏亲臣。 而如今谈成这样的条件,更是让郭壮图抓到了把柄,在昆明吴氏的皇宫,郭壮图对着吴世琮就是一顿输出。 “这就是你们谈判的结果吗?我大周还有十几万人马,三省之地,那郑经是不是觉得我大周如今已经穷途末路了?” 吴世琮这段日子跟着夏国相去郑氏谈判,才真正体会到了使者的艰难,看似风光无限的出使,实际上背后都是刀光剑影。 听到郭壮图如此指责夏国相的谈判努力,吴世琮勃然大怒,用手戢指郭壮图道:“姓郭的!爷当你是长辈本不想与你争论,可是你却没有长者之风。 夏姑丈为我大周辛苦奔波,在我大周最艰难的时候,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从郑氏嘴里扣出大量的火铳。 而且这笔火铳的钱到现在我大周还没有给郑氏结清,你姓郭的管着大周的钱袋子,你倒是将这笔钱还上啊? 若是没有这批火铳重新组建起的神机营,你觉得我们还能守住目前的地盘吗?” 郭壮图被一个小辈如此数落,老脸涨的通红。指着吴世琮:“你……你……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岳父,就整日鼓唇摇舌,目无法纪,鼓唇摇舌,排除异己,整个大周有多少人受你打击恨不得食尔之肉,寝而之皮!” 吴世琮常年习武,自带着一股武人的凛冽威势,一番话说出来吓得郭壮图连连后退,口中大呼:“跋扈!” 似乎文臣在和武臣交锋的时候,总会伴随着一句“武人跋扈”,仿佛不如此就不能凸显文臣的正义性。 坐在龙椅上一直未发一言的吴世藩使劲儿地拍了一下书案,大声咆哮道:“你们这是当朕不存在吗,要不要朕下来,你们坐上来。” 不管这位吴周的皇帝是否有权威,毕竟是继承吴三桂的皇位,算得上大家都认可的国君。 皇帝一发怒,文武群臣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齐声高呼:“臣等知罪,请陛下责罚!” “若是责罚你们能让大周逃过覆灭的命运,朕绝对会狠狠地责罚你们,可是责罚你们有什么用,满清依然在大肆进攻我大周的土地,社稷天下随时都有灭亡的危险。 诸位爱卿首先要想的是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而不是在朕的大殿上争吵。新 和你们相比。朕才应该是最不愿意投降之人,自古投降的君主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吴世藩如今已经二十岁了,虽然并不没有掌握吴周绝对的权力,可是现在已经没人敢小瞧这个年轻的君主。 不说吴周内部继承了前明那种文武对立,就说武臣也分为宗室亲臣派和功勋元从派。 派系林立的后果就是让吴周本就不多的资源陷入内耗,王屏藩宁愿选择在巴蜀自杀,也不选择退回云南,这就是派系斗争的结果。 因为王屏藩明白,退回到昆明不但会受到文官责难,还会受到宗室亲臣的指责。 丧师失地本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可是比丧师失地更严重的是内部的倾轧。 而吴世藩就是内部几股势力的粘合剂,若是和平时期,吴世藩只要掌握好平衡,就能坐稳君位。 可是如今天下是战乱的时代,需要的拥有强大整合能力的领袖,而不是只会玩弄权术政客。 虽然吴世藩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可是无论手握兵权的武臣,还是掌握政权的文臣都没太当回事。 吴周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吴三桂死后没有一个能够统筹大局,足以压服这些骄兵悍将的人物。 大殿里吴氏文武争论了半天都无法达成任何的决议,吴世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非常清楚,吴氏晚做出决定一天,情势就危险一分,有时候一旦没有了信心,就算有足够抵抗的实力,也依然会出现大量投降行为。 这一点上,前明就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例子,一支部队在明朝这边,每战必败。可是一旦投靠到满清这边,战斗力立刻爆棚,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吴世琮深谙兵事,当然清楚吴周如今的信心正在一点点的消磨掉,只要经历一场大败,也许局势就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知道在昆明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吴世琮马不停蹄地赶回前线,找到了在前线带兵的马宝。 马宝与夏国相交好,二人一起供事多年,最是清楚夏国相的想法,更为关键的是夏国相离开的时间里,神机营一直都是马宝帮忙代管。 有这层关系在,吴世琮说话便直接了很多,一见到马宝,吴世琮便合盘将与郑氏谈判的结果说了出来。 马宝皱着眉头听完郑氏提出的这些苛刻的条件问道:“国相是什么意见?” “夏姑丈没有给出什么意见,不过却让晚辈转告马将军,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大周越是不利。” “这些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每失掉一城就丢掉一份谈判的筹码,以满清对我大周的恨意,我们根本就没有向满清投降的可能。 耿精忠与尚之信都难逃一死,更何况是满清最恨的我们。 既然满清这边走不通,我们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死战到底,临死也要撕下满清一大块肉。 另一条就是尽快与郑氏达成协议,接受郑氏的庇护。” “马将军与晚辈不谋而合,死战到底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最大可能向郑氏靠拢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次晚辈亲眼目睹了郑军的练兵现场,算是真正见识了郑军的实力。正是经过这一次亲身体验,晚辈才知道原来郑氏卖给我们的武器都是他们淘汰下来的。 郑氏自己使用的武器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度都不是我们使用的火铳可比的。 就是夏姑丈也是第一次见到郑氏最新式的武器,郑氏对武器的保密做的非常严格。 每名士兵每天打多少发子弹都要记录在案,所有的枪支在未得到上官批准的情况下禁止带出军营。 晚辈也是带兵之人,对于令行禁止有着深刻的体会,可是晚辈非常清楚以晚辈的本事练不出郑氏那样的强兵。” 马宝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之人,但是吴世琮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投靠郑氏不会吃亏。 他有些想不通,吴世琮不过是去了一次郑氏的地盘,怎么就对郑氏这么有信心。 郑氏到底给吴世琮灌了什么**汤,竟然让眼高于顶的吴世琮能够低头自认不如人。 可以说吴世琮是吴氏三代中的佼佼者,向来被吴三桂看作是吴氏的千里驹。 马宝皱着眉头问道:“世子说的这些是国相的意见,还是你自己的意见?” “肯定是晚辈自己的意见,若是马将军看到那种几百门火炮齐射惊天动地的场面,也会心有余悸,第一想法就是一辈子都不会与这样的军队为敌。 更别说郑氏手中还有一款射程更远,精度更准的火铳,晚辈亲眼看到郑氏的士兵用他们的火铳精准的击中了一百步以外标靶的圆心内。 这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所有的士兵都必须达到的标准,晚辈故意临时更换军营,让正在休整的士兵紧急集合进行射击训练,在晚辈抽检的士兵中,没有任何一名士兵达不到要求的标准。 卑职想要看一下郑氏士兵使用的火铳,却被陪同晚辈检阅军队的周全斌将军拒绝。 周将军告诉卑职,这款火铳是郑氏刚刚研发成功装备军队的新式武器,现在并不方便对外展示。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照顾晚辈与夏姑丈的面子,就以郑氏士兵的训练水平,这款武器至少装备军队两三年的时间。 郑氏非常清楚这款武器的厉害之处,所以这款火铳应该是郑氏的秘密武器之一。” “一杆火铳是否厉害并不能改变大兵团作战的结果,大兵团作战需要的是各个兵种的配合。 郑氏孤悬海外,先天性缺马,一支没有骑兵的军队又能够打多远。 就算他火器犀利,也只能在靠海的地方逞威风。一旦进入内地,只要被骑兵断了粮道补给,郑氏这些厉害的武器连烧火棍都不如。” “我的马将军啊!谁说郑氏没有骑兵,当年郑氏进攻京师之时,就已经安排了一支人马控制了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 并且不断地向西向北攻略,如今郑氏在辽东的主将是当年给郑成功率领骑兵的谢永常。 如今的郑氏在山海关外已经练成了五万骑兵,虽然不知道战力如何,但是一想到从不吃亏的满清,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氏将辽东的满人老家与关内的满人隔开,就能知道郑氏这支骑兵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五万骑兵?郑氏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马?而且哪来这么多有合格骑术的骑兵,骑兵可不是步兵,发一根长矛练上十天半个月就能上战场。” “说起这个,郑氏的陈复莆先生专门给夏姑丈与晚辈讲了郑氏在草原上的政策。 郑氏军队到达一个草原部落,第一步做的就是审判平日里欺压牧民的头人以及各种权贵,甚至鼓动普通牧民和牧奴站出来检举揭发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头人权贵。 在初步取得草原民心之后,郑氏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原本属于头人的牧场,按照牧民人口数量平均分配给部落所有的牧民。 牧民做梦都希望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牧场,如今在郑氏的治下终于实现了心愿。 牧民们怎么可能不拥护郑氏的统治,更何况他们分了头人的土地,头人总有一些亲友,这些亲友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报复这些占了他们家土地的牧民。 这些牧民冷静下来就会后怕,生怕头人的亲友回来将他们分到的牧场再次收回去。” 马宝听得寒毛都竖了起来,以他多年阅历来看,那些头人肯定会回来报复,这些牧民若想要保住分到自己手里的牧场,就必须紧紧的抓住郑氏,让郑氏军队为他们提供保护。 马宝甚至非常清楚,牧民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牧场,会非常主动地报名参加郑氏军队。 更让马宝恐惧的是,郑氏的这种政策,只要稍加变化就能用到中原,若是郑氏在中原推广这一套政策,中原大地一定会血流成河。 天下士绅必然会群起反对,到时候郑氏还能坐稳江山吗? “世子可知陈复莆告诉你们这些郑氏的内幕是什么原因?” “陈复莆说的很明白,就是要让我们知道郑氏实行的是什么样的政策。除了草原上的政策之外,还讲了中原的政策。 凡是在郑氏治下的土地都要进行重新的清丈,在重新发放黄册之后,郑氏按照土地收税,每一季的税赋额度是收成的两成,交完这一次赋税之后,再也不用交任何的赋税。” 第三百二十一章 马宝 吴世琮一口气将他所知道的华夏各种新政讲了一遍,马宝陷入了沉吟,做为一个穷人出身的带兵将领,马宝很清楚,郑氏所推行的政策对普通百姓有多大的吸引力。 只要郑氏能够将这些政策不顾天下士绅权贵反对推行下去,郑氏占据一地一定能够将这一地方经营的如铁桶一般。 “世子在郑氏这些日子可亲自到田间地头去看一看老百姓的日子,有没有问一问老百姓是否愿意他们现在的生活。” “何止是愿意,简直就是顶礼膜拜,在承天府大多数百姓都是从大陆各个地方移民过去的百姓,他们在大陆都是快活不下去的百姓,到了承天府,官府不但给他们提供住房、农具、种子、甚至还为百姓提供耕牛耕田。 虽然官府提供的这些帮助都是要收取费用,而且价钱并不低,但是官府给出了一个政策,那就是官府提供担保,百姓从银行贷款,购买这些生活必须的物资。” “老百姓哪里有钱还银行的钱,每年除了交税还能剩下多少银钱,这利滚利的肯定越还越多。这哪里是为民,分明是坑害百姓,用不了几年百姓都被逼的活不下去。”马宝听到吴世琮说到贷款,马上就联想到了印子钱,这玩意就是破家的玩意。 “恰恰相反,只要移民到承天府的百姓,五年之内都将贷款还完了,郑氏的官府为百姓考虑的非常周到,种下的水稻、棉花、杂粮都有官府托底收购。 郑氏银行提供的贷款也不是马将军所想的高利贷,而是一种年利率只有一成的低利率的贷款,而且银行还给出了将贷款分成五年时间进行 只要勤劳肯干,一年落下十两银子根本不是难事,而且郑氏的生活物资非常便宜,一般的布匹价格比我大周治下至少便宜好几成。 在郑氏治下,百姓家里已经不再自己织布,有织布的时间,还不如出去做工,农闲时做零工都能将一年的布匹零用钱挣出来。” 马宝沉吟了片刻后问道:“郑氏这样为百姓让利,如何能够保证将那么多的骄兵悍将养活?” “这个晚辈并不是很清楚,不过郑氏的商业非常的繁荣,每天都有大量的货船抵达承天府进行交易,一些只有承天府能够生产的独门货物,商人只能来承天府采购,郑氏依靠这些独门秘技,获得不少的商业订单。 比如鱼肉罐头这种能够长期保存的肉食,有大量的商人进行采购,销往各处。更别说郑氏的精盐、白糖、棉布等非常物美价廉的商品。 想必郑氏每年在商业上能够获得大量的岁入,从郑氏并不歧视和贬低商人可以看出,商人在郑氏的地位很高,甚至一些关于商业的会议,官府还会召集商人开会协商,给足了商人的面子。” “郑氏如此太高商人的地位,不怕天下全部成为逐利之徒!” “晚辈与夏姑丈也有此疑问,陈永华只说了一句,‘仓禀足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仪’,晚辈便无言以对。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还有什么资格要求百姓遵循礼法。 马将军也是流民出身,应该深知百姓为何会成为流民,这天下的百姓但凡有一口吃的,又怎么会豁出命去拼一场富贵。” 马宝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不然也不会先投于李闯,后投于南明,最后又栖身于吴三桂,剃发易服。然而马宝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在吴三桂麾下的时候,一直都在鼓动吴三桂起兵反叛满清。 在吴氏势颓之后,马宝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不过是谁说起来自己已经算是三姓家奴,若是再次改换门庭,恐为后世耻笑。 因此马宝态度非常坚决,即使满清派遣使者以高位劝降,都被马宝严词拒绝,并且杀掉使者明智。在马宝的内心中,他投靠吴三桂已经是枉顾了家国大义,更别说现在直接投降满清,这让马宝根本无法接受。 “世子!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来见老夫,其目的是什么?国相又希望老夫做什么?” “马将军!晚辈来找您是自己的想法,就连父王都不知道,更别说远在承天府的夏姑丈。既然将军问起,那晚辈就直说了,晚辈想要与将军联手清君侧!” 这话一出,吓得马宝连忙出声阻止道:“世子住口,这样的话岂是人臣可以随便说的?” “马将军!非是晚辈愿意行此险棋,实在是不忍心我大周百万军民葬身满清的屠刀之下,满清杀人有多狠马将军难道不清楚吗?” “就算如此,那也用不到如此极端的手段来进行,你可知道‘清君侧’这个词的含义,但凡打出这个旗号的,要么是为自己的造反找借口,要么就是造反失败身死族灭。 自古以来‘清君侧’就是造反的代名词,世子是想取当今而代之吗?念在袍泽的情分上,今日之话老夫就当没有听见,以后断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吴世琮对马宝的拒绝并不意外,若是马宝立刻就答应下来,吴世琮反而不敢相信马宝说的是否是真的。 面对马宝的严词拒绝,吴世琮叹息一声道:“马将军!晚辈理解你的顾虑,若是马将军亲自去一趟承天府,就会理解晚辈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面对满清,我大周已经毫无胜算,总得为这些跟着我等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谋一条生路。” “那郑氏真的那么强吗?” “只比晚辈说的更强,因为晚辈看到的只是一些皮毛,一些挂着保密重地的地方,晚辈这样的外人是根本无法进入的,这些地方才能真正的体现郑氏的实力。” “既然这么强大,那郑氏为何没有全面铺开,全取天下?” “关于这一点,夏姑丈也问过陈复莆,陈复莆的回答让晚辈心惊胆战。” “这是为何?”马宝不解地问道。 “陈复莆说郑氏十年前就有统一天下的能力,可是却因为官员储备的不够,不愿意使用满清治下的士绅官员,从而坐看我们与满清打生打死,只在沿海地区出动,将沿海一圈儿的土地占据。 这些年随着沿海地区在郑氏手中不断的巩固,郑氏的教育体系已经成长起来,新培养出来的年轻官员已经在各个地方崭露头角,郑氏已经下定了统一天下的决心。”新 马宝头一次听说,还有因为官员不足而放弃一统天下的,这天底下别的找不到,想当官的不有的是,只要有地盘,还愁没有当官的。 “这郑氏的当官的有什么特殊吗,怎么还会缺当官的?” “说到这郑氏的官员可真不好当,不但到处受到限制,而且还要做出足够的成绩才能证明此官员胜任此官位。郑氏一个县的官员要比满清和我大周多的多,各自负责不同的事物。 郑氏的县衙只是一个日常行政的部门,掌管一县公共开支,老百姓生活水平上不去,县官就要受到斥责,并要求做出合理的解释。若是整日坐在衙门里,不去田间地头调查,切实解决百姓关心的问题,一旦被监督的御史台官员弹劾,轻则罢官,重则会有牢狱之灾。 而对于老百姓来说,交税有专门收税的衙门,报案、打官司有专门打官司的部门,一个地方的治安问题太差板子就会打在提刑官的身上,税收收不上来板子肯定打在税务部门身上。 马将军可以将县衙的各个部门理解为朝廷六部九卿向下的延伸,每一个部门都对应着地方的一个衙门,由上到下垂直管理,权责明确,非常易于管理。” 马宝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庞大的官僚体系,一年需要多少赋税才能养活这么多的官僚,郑氏养这么多的官员,还能有充足的余力养兵,可见郑氏的实力是多么的强横。 “郑氏养如此多的官员,他们的赋税能够支撑的住吗?现在郑氏的地盘不大,需要的官员不多,郑氏的海外贸易盈余还能支撑郑氏的政权运转。 一旦统一天下,郑氏就要背上内地各个贫困的地方,若是这些地方也使用这样的官员模式管理,郑氏还能养得起那么庞大的官僚队伍吗? 前宋的税赋收入一直冠于历代,可是依然被庞大的夯官、夯兵等拖垮,郑氏难道要走前宋的老路?” “马将军!我大周与满清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官员,可是这些做事的人就少了吗?哪个县衙里没有一大帮的胥吏、衙役,这些还是明面上的,那些白役、帮闲还没有算在内。 这些人跟着胥吏、衙役做事没有好处能干吗?这些好处从哪里来,还不是盘剥百姓所得,郑氏不过是把这些灰色地带的人员放在明面上,将这些人都纳入官府的财政体系内。 有了经制地位,而且还给出了上升空间,这些小吏大多数都会奋力做事,争取在年度考核中评上一个优等,也好升上一级。 只要努力,小吏也有做县官的可能性,这才是郑氏这套制度的厉害之处,任何人想当官都要从最底层往上爬。 类似明清这样科举出来就直接当上一县大令,然后被小吏与士绅勾结各种挤兑,掉进小吏与士绅设计的陷阱里,要么选择与小吏和士绅同流合污,要么身败名裂这种事情会最大限度的避免。 一个从最底层升上来的官员,对于底层的的猫腻非常熟悉,基本上不存在被小吏蒙蔽的可能,除非官员本人自身出了问题,想要贪腐捞钱。” 马宝算是听明白了,吴世琮的内心已经彻底的被郑氏的强大征服,对于吴世琮来说,郑氏是不可战胜的,投靠郑氏才是吴氏最好的结局。 当然马宝也是这样认为,不过有一个前提是吴氏已经无法坚持之后,现在的吴氏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郑氏给出的条件一点儿都没有吸引力。 “世子!郑氏开出的条件太苛刻了,先不说陛下只给一个公爵的虚衔荣养,就说我们这些文武,还要在郑氏接受培训合格之后才能继续当官带兵。 到时候,我们能不能合格还不是郑氏说了算,若是不想用我们,一句话我们不合格,我们就直接被打入另册,老夫已经五十多了,还有多少光阴虚耗。 若是不在有生之年为子孙谋得一份富贵,又何必这么多年刀头舔血、戎马厮杀!” “马将军说的很有道理,正因为我们需要更好的条件,才不能把手里的本钱赔光了,我们现在有三省之地,郑氏开出的是这样的条件,若是我们只剩下一省之地,郑氏还能开出什么条件?” 说了这么多,马宝都没有动容,吴世琮的这句话打动了马宝,吴世琮说的不错,郑氏可以拖,吴氏却不能拖,拖得越久,吴氏的筹码就会越少。 不过将大周彻底融入郑氏还是让人难以接受,这就等于是吴氏这些年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本来那个海外建国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四千里的距离,想想就让人望而却步。 “马将军,其实海路四千里真的不算远,想想那些西夷不远万里都能在我华夏周边建立据点,我们在离大陆四千里的地方建制立号有什么不可以的。 最主要的是现在我们与郑氏达成条件能够得到郑氏全程的帮助,郑氏将我们安置到那里是希望我们在那里扎下根来,当然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顾。 若是有一天我们的实力缩水到根本就不足以在四千里外立下根基,你看郑氏还愿意为我们付出这么多吗?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推动与郑氏的谈判成功。 只有郑氏尽快介入,我大周的实力才能最大限度的得以保存,晚辈也倾向于海外建国,有句俗话说的好,那就是宁当鸡首,不当牛尾。” 马宝沉思好长一阵时间,最后咬牙说道:“老夫要与楚王见个面!” 第三百二十二章 讨清檄文 听到马宝要见父亲,吴世琮一颗心算是落到了肚子里,接下来就是关于政变成功之后的利益交换,这一点上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插嘴的余地,毕竟父亲吴应麒才是当家人。 吴应麒这两人身体一直不好,便将军队交给吴世琮统帅,自己回到昆明修养,一般情况都不怎么过问军政事物,不过身为吴三桂的长子,吴应麒在吴氏的影响力还是非常的大,只要吴应麒支持,政变的成功性就会大大增加。 此时吴氏的大将吴国贵、王屏藩、高得捷等宿将都已身死,如今还能有影响力的大将只剩下一个胡国柱能够独当一面。 如今的情势相信胡国柱也一样明白,吴氏败亡已经是不可逆转之事,别的不说,就以三省贫瘠之地,养着数十万脱产的大军就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三省百姓早就从原来的支持吴氏转变为希望满清打过来,吴氏在三省的民心尽失,前线的溃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有了马宝的保证,吴世琮马不停蹄赶回昆明,与父亲密议良久后,吴应麒派遣心腹给胡国柱送去一封信,而吴世琮再次秘密返回马宝所在的永州前线。 几日后一支千人左右的军队从永州秘密出发,昼伏夜出一路潜行返回昆明,由于有吴应麒在城内做内应,一千人马悄无声息便进入昆明,将郭壮图的府邸包围。 睡梦中的郭壮图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吴世琮手下的军卒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待到郭壮图看清楚带兵的是吴世琮之后,破口大骂道:“吴世琮!你个小兔崽子想要造反吗?”.. “算起来你也是晚辈的姑丈,晚辈本不该对你动粗,可是你只顾着自己的一己之私,不顾我大周的安危,非要将我大周拖死。” “老夫何时要将大周拖死了,你们要跟郑氏谈判,老夫也是支持的,可是你们谈的是什么条件,这哪里是谈判,分明就是投降。” “我们本来谈的就是投降,何必自欺欺人,到了这一步,我们除了投降郑氏之外,可还有其他路可走?” 郭壮图低头不语,他知道吴世琮说的是实话,与投降郑氏还能活命相比,满清绝对不会接受吴氏上下的投降,满清抓到他们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千刀万剐。 可是让郭壮图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后退到前途未卜,他也同样无法接受。吴氏上下与郭壮图持相同观点的人不在少数,郭壮图不过是他们的代表。 “世琮!你就真甘心到郑氏寄人篱下吗?” “谁说我们一定要寄人篱下了,郑氏不是给了两个选择吗?到郑氏提供的那个大岛上建立根基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晚辈只是事急从权,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只要我大周上下能够安全撤离,就算时候陛下怪罪下来,晚辈也会一力承担。 在撤离完成之前,郭姑丈还是委屈些时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晚辈定当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郭壮图闭口不言,一副认命的态度,吴世琮也不生气,吩咐军卒将人关押起来,随后又将另一个反对投靠郑氏的重要人物方光琛抓住,将这两人拿住之后,整个吴氏上下反对的声音也就没有了主心骨。 一夜的纷乱,第二天天明之后,沸腾大半夜的昆明城恢复了平静,昆明皇宫中的吴世藩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在早朝的时候便看到朝堂上空了很多位置,尤其是自己最信任的岳父没了踪影。 吴世藩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就像陷入了入定状态一般,直到一身戎装的吴世琮走上大殿,吴世藩才抬起头来笑道:“堂兄!这个位置本该是你来坐,无奈大家非要将小弟推上来,如今既然堂兄愿意,那小弟现在就退位让贤。” 吴世琮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大声说道:“陛下!臣从未有非分之想,只是值此危难之际,臣不得不出此下策,保全我吴氏上下百万军民。 待到我吴氏上下安全之后,陛下怎么处置臣,臣都无话可说,臣也是吴家子弟,不能眼睁睁看着吴家就此灭亡在满清蛮夷之手。” “你打算怎么做?岳父与方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置?” “陛下!我们绝对不能加入郑氏,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前提,在这一点上国丈的思虑是对的,宁为鸡首、不为牛尾。 如今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四千里海路太过遥远,在这一点上,臣想说一句:从昆明走到永州府需要多少天?” 吴世藩这条路走过好几回自然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若是正常行军至少需要半个月以上,若是商旅行商可能会快一些,那也不会少于十多天。” “那臣告诉陛下,四千里海路,顺风航行七八天就能到达,就算是逆风航行半个月也能给到达,这么一比较,诸位还觉得四千里海路远吗?” “可是海上风高浪急,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怎可与陆上相比,陆上行军是慢一些,却更加的安全,再说四千里之外的海岛上能有什么? 我们去了那里就要从零开始,我大周的百万军民,一旦补给断绝就会饿死在荒岛之上。” “这一点就是我们与郑氏谈判的条件,我大周以三省之地交换,让郑氏为我大周提供人员物资的搬迁、运输,以及今后三年内的后勤补给。 臣相信郑氏肯定会满足我们迁徙的条件,郑氏的理念是为华夏百姓占据更大的生存空间,我大周也是华夏苗裔,就算在海外建制,那也是华夏一员,是华夏的藩属国。” 没有了郭壮图与方光琛的朝堂上,无人敢与吴世琮这个大周宗室交锋,在吴世琮将郭壮图与方光琛抓住之后,其他人都成了鹌鹑。 吴氏整体搬迁海外的决议就在满清的朝堂上定了下来,几天后,在巴蜀与满清对峙的胡国柱也上疏支持吴氏整体搬迁到海外发展。 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华夏手里,陈永华与夏国相展开了新一轮的谈判,双方就吴氏整体迁徙与后期援助进行了逐条的商议。 吴氏将三省之地整体打包送给郑氏,郑氏允许吴氏带走麾下全部军队以及军人家属,不允许裹挟不愿跟随吴氏离开的百姓。 华夏为吴氏提供海船将所有人员物资转运到拉包尔大岛,海运的费用由郑氏全部承担,同时郑氏还要负担吴氏接下来一年之内的生活必需品提供,一年之后郑氏需要提供吴氏八成的生活物资,两年后提供一半的生活物资。 三年之后,吴氏自负盈亏,政权自主运转,自动归入华夏藩属,成为华夏联邦的一部分,除了外交之外,其他方面吴氏完全自主。 华夏宗主并不干涉国内行政,只负责监督藩属国的政权交接是否符合继承规则,废长立幼、弑君自立都将受到宗主国的讨伐。 吴周与爪哇的郑聪以及封藩到婆罗洲上的郑氏诸兄弟与朝鲜等外藩不同,是属于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虽然华夏允许其高度自治,但是绝不允许其脱离华夏完全独立。 华夏的战争准备早已完成,在得到吴氏许可之后,华夏方面从广东与北郑分别出兵,广东方面军快速接管了广西、贵州与湖广对峙的前线,北郑方面军一路北上穿过云南进入巴蜀,将在巴蜀驻扎的胡国柱部替换下来。 —————————————— 华夏兴武七年,满清康熙二十一年秋! 华夏正式发布《讨清檄文》,“自古汉贼不两立,满清窃取中华国政近四十年,内不能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外不能低于外辱,导致西夷、罗刹频频犯边。 满清如中原,跑马圈地,致使流民遍地,百姓哀鸿遍野、饿殍满地、易子相食!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广州之屠、恶行昭彰天理不容! 剃发易服坏我华夏衣冠,‘明史案’肆意株连,天下早已苦清久矣。 满清不修德政,致使三藩起兵天下大乱,盗贼四起,民不聊生,我华夏秉承民本,收容难民,迁徙安置,活命无数。 我华夏为保战乱不殃及百姓,特与满清立约不得屠戮平民,然满清背信弃义,再次向百姓举起屠刀,巴蜀百姓尽数成为满清刀下冤魂。 满清之恶,罄竹难书,今华夏其仁义之师,讨伐暴乱之国,大兵到处,天下百姓景从,试看今日中原,是谁人之天下。 传檄天下,咸使闻之!” 檄文最先传到了已经在承天府滞留了将近一年时间的陈廷敬与张英的耳朵里,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再次求见郑经。 二人来了这么长时间,郑经一次都没有接见过二人,这让二人心中有些打鼓,甚至怀疑郑氏上下对二人并没有多少好感。 不然来到郑氏这么长时间,二人请求很多次都没有了下文,不过郑氏在待遇上却没有亏待两人,张英的儿子也已经被安置进馆驿附近的小学读书。 至于郑经为何不见他们二人,其实两人也能猜出个一二,无非就是表达出一个与满清势不两立的态度,毕竟两人现在还代表着满清朝廷。 这一次郑经很痛快地召见了两人,将近一年的时间,二人终于见到了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君主,两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任谁在承天府待上一年,心态都不可能不发生变化,就像一九零零年满清的使者到了美国一样,巨大的视觉冲击会让人产生无边的绝望。 这个时代的承天府与大陆相比虽然没有一九零零年的纽约与满清相比差距巨大,但是两者之间已经有了难以追赶的鸿沟。 两边之间的差距,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深刻的明白,这也是国家越是落后就越是盛产公知的原因。 二人规规矩矩地给郑经行了君臣大礼,这在一年前二人行礼的动作绝对不会如此顺畅,郑经看着两人如此恭敬地给自己行礼,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儿虚荣那是假的。 想一想这两人可是青史留名的名臣,尤其是陈廷敬更是被康麻子评价为近乎完人,这样的一代人杰如今就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两位先生!快请起!诸事缠身一直都没有时间见二位,怠慢两位先生了!” “大王日理万机岂是臣等能比,如今大王能够拨冗相见,臣等已是感激不尽!”陈廷敬连忙躬身应对。 “两位先生见寡人可有什么事吗?” “臣二人已经看到了华夏的《讨清檄文》,战争真的不可避免了吗?” “两位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华夏自古都有‘天无二日、人无二主’的说法,这天下终归要争出一个正统来,满清不修德政,近四十的统治不但没有让百姓休养生息,相反还让承担了更大的痛苦。 可见满清的统治有多么的不得人心,我华夏顺天应命,理应驱逐鞑虏恢复华夏,让天下重回大汉声威。” 陈廷敬与张英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郑经的耐心将要耗尽的时候,张英率先开口道:“既然华夏执意开战,臣等出使的使命已经无法完成,还请大王安排船只送臣等返回大清。” 陈廷敬没想到张英这样说,可是又不想在郑经的面前落了面子,只能附和道:“臣与敦复想法一样,这次求见大王,也是存着与大王告别之意。 感谢大王这么长时间的盛情款待,臣等不胜感激,还请大王放我等返回大清。” 郑经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真是可惜,寡人还想挽留两位在承天府多住些日子,也好见证一下我华夏是如何摧枯拉朽一般统一天下的。 既然两位坚持回去,寡人也不能强留两位,毁了两位的名节,两位确定好离开的时间就去联系海军的林公台,他会安排船只送两位在福州登陆。 不过寡人要提醒两位一句,想要回到满清就要走的快一些,不然还没等你们回到长安,满清说不定就已经没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入京师 陈廷敬与张英没想到郑经对二人没有丝毫的挽留,这让两人无比的失落,两人对于自己在郑氏的分量有了清晰的认识,郑氏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 临告退之前,张英再次行礼道:“大王!犬子很愿意在承天府读书,臣离开之后,劳烦大王能够对犬子照拂一二。” “张先生放心,华夏的学堂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绝对不会让令公子受到一点儿委屈,这个孩子很有灵性,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不错的人才,说不定你张氏会因为此子名垂青史。” “多谢大王赞誉!若是这孩子能够有所增益,也是大王的栽培!” 二人离开王城,陈廷敬抱怨道:“敦复!你也太冒失了,竟然提出要返回大陆,现在回去准备让人家抓俘虏吗?” “子端!某也没想到华夏王竟然对你我毫无挽留之意,事到如今你我是不得不走了。” “走是肯定要走的,怎么走就要从长计议了,在王城的时候,华夏王的话你已经听到了,想必这一次郑氏发动统一天下的战争应该是摧枯拉朽一般的速度。 只要你我走的够慢,就不会赶在华夏军队进入长安之前回到长安!只要你我后于华夏军队进入长安,你我就不算失节! 届时你我二人回乡等候新朝的召见,只要你我足够支持新朝推行的新政,一定能够引起新朝的注意,到时候你我重回朝堂绝不会是奢望。” 二人对视一眼,便已明白对方的真实想法,又经过几日的准备,二人登上海军的运输舰,前往福州。就在两人前往福州的海路上,福建的华夏陆军在陈莽的率领下,闪电出击,已经拿下了福建全境,正在向江西境内推进。 多年的充足准备,让华夏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动,就形成了雷霆之势,无论满清上下如何拼死抵挡,都无法阻挡形成代差的华夏军队。 从兴武七年秋战争开始,到年底的时候,华夏在东部已经拿下了整个福建和浙江、南直隶与江西也有半数的土地被华夏控制。 西南方向华夏已经将战线再次推到岳州,随时都能北上拿下武昌与襄阳全取湖广。 西部华夏军队正在巴蜀与满清争夺,巴蜀最大的问题不是战争,而是地形的限制,无法发挥华夏军队的全部战力。 长江以北华夏军队在周全斌的率领下从海州登陆直取徐州、迅速占据黄淮之地,进而兵临开封城下,随时都能席卷中原。 而北方的华夏军队在何义的率领下从天津出发,开始进占山东、北直隶,沿海地区的州府已经被华夏渗透的跟筛子差不多,华夏军队一到,满清军队都是望风而逃,根本不敢与华夏军队一战。 关外的华夏军队则在一点点挤压满清的老巢,谢永常的大军已经兵临沈阳城下,满清没有明朝的迂腐,在华夏军队抵达沈阳之前,满清的主要人员已经后撤到了抚顺关。 只要华夏军队再进行追击,满清会毫不犹豫地扎进长白山的深山老林里。对于这一点,谢永常心知肚明,也得到了华夏王的秘密指示。 华夏并不以彻底歼灭满清为目标,最理想的办法是将满清的主力驱赶到西北,为王先驱。让满清在中亚地区与准噶尔抢地盘,甚至与罗刹国争夺黑海周边肥沃的黑土地。 甚至有的将领已经喊出兴武八年一统天下,华夏王登基称帝的口号。整个华夏上下都充满了乐观的心态,这种现象让郑经非常担忧。 根据前线的汇报,郑经敏锐地发现满清根本就没有进行坚决的抵抗,大多数时候都是主动将城池让给华夏。 郑经不用想也明白满清的用意是什么,无非就是拉长华夏的补给线,分散华夏的兵力。对于这一点,华夏陆军在推演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首先想到的应对办法就是海军沿着长江上溯,为陆军提供补给,只要拿下整个江西,南直隶与湖广就只能各自为战。 身在金陵的喇布与从福建退到江西的杰书,要么选择退到武昌与图海的湖广大军合兵一处,要么就只能死守金陵,利用金陵的坚城消耗华夏军队。 而满清方面的应对非常的彻底,那就是搜刮中原所有的财富,全部集中在关中,其他地区全部放弃,康熙的使者开始派向准噶尔,甚至派向了遥远的莫斯科。 当满清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回承天府,郑经思考多日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给康熙与噶尔丹和彼得一个合流的机会。 若是一战能够将这三股势力全部打残,未来华夏西北至少能够保证上百年的安全,有这上百年的时间,华夏已经基本完成了工业积累。 那个时候华夏早已成为一个强大的工业国,整个世界都会在华夏的兵锋下瑟瑟发抖。 整个兴武八年,华夏都在忙着巩固新占之地,湖广只给满清留下一座襄阳城,河南只留下一座洛阳城,其余黄河以东的土地全部落入了华夏手中。 在金陵与京师光复之后,华夏内部立刻开始了迁都的议论,做为一个大一统的国家,都城肯定不能建在海岛之上,如今两座华夏旧都光复,如何选择就成了华夏君臣的头等大事。 金陵与京师各有优势,金陵的优势是地靠江南是天下膏腴之地,在此建都不必担心粮食供应问题,缺点是自古金陵建都者都不能长久,这座虎踞龙盘的雄城似乎受到了诅咒一般,不管是谁在金陵建都都不能熬过百年。 京师北临幽燕形胜之地,易守难攻,距离草原很近,在京师周边驻军能够有效扼控草原,确保无草原边患。缺点是京师周边气候干旱,不足以承担供应京师百万人口的重任,粮食安全就成了京师的一大难题。 不过京师的这一条缺点,对于如今的华夏来说根本就不是缺点,华夏庞大的海上运输能力能够将来自爪哇、旧港、占城、安南的粮食,以极低的运费运送到天津港。 而规划中的京津铁路将会成为为京师输送给养的大通道,如今华夏的铁路建造技术已经可以在平原地区铺设,京津铁路将是华夏第一条商业化运营铁路。 经过一番争论之后,华夏高层还是以多数人赞同的方式决定迁都京师,迁都意味着政治中心在承天府的撤离,没有了都城的叠加效应,未来承天府的地位会越来越低。 尤其是承天府还孤悬海外,这就更加剧了海外离岛的游离感,如何保证这样的海外离岛始终处于华夏的核心政治圈内,是摆在华夏君臣面前的头等难题。 做为华夏的大管家,主管财税的张有德在参考了各地的赋税情况之后,提出将承天府、琼州府、吕宋府、旧港府全部升级为省。满剌加城升级为华夏朝廷的直辖的直隶州,级别与大府相同。 张有德的建议是这些地方升级行政机构之后,根据华夏异地为官的原则,这些地方将会名正言顺地调派官员在这些地方施政。 而本地成长起来的人才也会调派到内地各个省份任职,多年以后文化思想全部趋同之后,这些地方再想分离,那就要问老百姓答不答应了。 升级行政机构的结果就是官位多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张有德的建议很快便获得通过,就连最难缠的御史台都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随着华夏内部的问题理顺,华夏行政部门正式开始向京师搬迁,最先进行搬迁的是各个部门的行政官吏,如今的华夏可不止六部九卿,部门多了很多,其中教育部是从礼部拆分出来的,建设部是从工部拆分出来的,宣传部是从通政司升级而来。 这些多出来或者升级出来的部门需要大量的官员进行填充,这就给了华夏官员很大的机遇,以前可能熬几十年都未必能够达到一府长官,而现在几年时间就能达到或者达到更高的位置。 官员的急剧增加带来了很多新鲜血液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的隐患,一些没有高层政治经验的官员登上高位之后,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 这还是客观出现的问题,更别说一些投机者的主观行为,因此郑经要求御史台长官唐兴武必须做好官员的监督,任何官员无论功劳多大,后台多硬,一旦发现贪腐等违法问题,都要从严处置。 乱世用重典,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华夏不能因为一小撮的蛀虫,坏了自己在百姓中的口碑。 兴武九年秋八月! 郑经骑着马从正阳门进了内城沿着中轴线来到紫禁城正门之前,身后一大群华夏文武步行跟着郑经的马后,这是郑经第一次踏足紫禁城,在城门前停马抬头看向城门上上高悬的匾额,匾额上用满汉两种文字并排书刻着‘大清门’三个大字。 看到满文书写的匾额,郑氏心里非常不痛快,抬起马鞭指着匾额说道:“礼部!” “臣在!”余震瀚连忙小跑着来到郑经马前躬身听后吩咐。 “将这个匾额换了,如今是我华夏天下,这劳什子的‘大清门’算怎么回事?同时将紫禁城所有匾额上的满文去掉,以后华夏官方只有一种文字,那就是汉文。 一些部落百姓愿意说自己的语言,国家也不干涉,但是想要读书、当官任职,就必须学习汉文,以汉文表达为主。” “臣明白了!回头就安排人将所有的匾额全部换了!臣请问正门上的匾额换成什么?” “华夏!”郑经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从华夏门进入皇城,沿着中轴线踏上金水桥,便看到了已经改名‘天安’的承天门,郑经指着城楼上悬挂的匾额说道:“名字改回去!” 余震瀚连忙躬身应下,郑经骑马从正门进入,身后的文武可不敢一起从正门进入,而是文左武右从正门两边的侧门进入。 进了承天门,郑经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侍卫,指着城楼说道:“诸位爱卿随朕登上城楼看一看我华夏的大好河山!” “臣等遵旨!” 与郑经正值壮年不同,一些老臣已经上了年纪,比如教育部的方以智已经七十多岁,已经连续几次上疏致仕颐养天年,都被郑经温言挽留,承诺等到一统天下之后,就让老先生风光致仕。 这些老臣从正阳门一直走到承天门,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这一切郑经看在眼里,却不好说什么,这些表示尊卑的礼节没有废除之前,就必须如此,就是郑经也不能改变。 尤其是这些老臣大多数都是读书人,更注重规矩的遵守,因此郑经吩咐侍卫一人扶着一位老臣慢慢从马道缓慢登上城头。 在城头上遥看前方的正阳门城楼,两座城楼在同一条直线上,遥相呼应,两座城楼之间便是华夏六部九卿等中枢部门。 郑经看着前方那些古朴的建筑,心中感慨万分,在后世这些建筑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全部拆除,没有了这些古色古香的建筑,京师的韵味就少了几分。 未来的京师主要以行政、人文为主,会严格控制人口的增长,尤其是内城之内更是不会允许任何的工业,没有工业就不会快速聚集大量的人口。 尤其是内城中的各个胡同,都是历史的记忆,这些胡同以及胡同里的房屋建筑都将是历史人文的一部分,若干年后,都能成为京城旅游业的一道风景。 而外城将会进行旧城改造,一些破旧的胡同、棚户全部拆除,在城外择地兴建新的住宅社区,拆除出来的土地将会建设大量的商业区域,为将来京城旅游的游客提供、餐饮、住宿、购物、休闲等一切所需要的的服务。 只要经营得当,将来的京师光是旅游观光这一项收入,就足以让京师成为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未来的华夏必然是国家强大、百姓富足。 只要官府不断引导,百姓非常愿意走出家门,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 第三百二十四章 修河与宫室 ,穿越之海权时代 郑经在承天门城楼上遥望着整个京城,对身后的文武问道:“诸位!站在这里你们看到了什么?” 一众文武被郑经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问糊涂了,站在城头上,除了能够看到房子城墙,以及大街上行走的行人,还能看到什么? 可是华夏王的问题肯定没有这么肤浅,一定有隐藏的深意,众人谁也不敢轻易发言,以免没有说到华夏王的心坎上,在华夏王这里失了分。 张煌言看众人都不说话,想着华夏王马上就要登基称帝,是不是想要众臣劝进,于是便出言说道:“臣看到了帝王之气,巍巍宫殿衬托华夏帝王之气!” 郑经不置可否地摇头道:“这天下哪来的帝王之气,得天下首要的是枪杆子,其次是民心,有了枪杆子,再得了民心,天下便唾手可得。 若是只能二选一的话,那肯定首选枪杆子,蒙元、满清能够入主中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但是打天下与坐天下不同,打天下枪杆子好用,坐天下枪杆子却不一定好用。” 张煌言是一个通透之人,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华夏王岂是这种浅薄之人。若是只为了个人富贵,华夏十年前就能一统天下。 可是华夏王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生生地等了十年,用十年的时间勤修内政、培养人才,保证华夏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对百姓的伤害降到最低,同时有充足的官吏储备,也能非常有效地将华夏新政推行到整个天下。 “大王!臣肤浅了!” “无妨!寡人也是随口一说,有谁知道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 一众文臣纷纷出言表示自己知道,这样的名篇只要是读书人,鲜少有人不知道。郑经指着身后的宫殿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看看这些宫殿耗费了多少民力,百姓为了帝王的穷奢极欲,又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华夏上下几千年,有多少朝代兴起,又有多少朝代陨落。每个朝代兴起必然大兴土木,大建宫室,这些宫室又去了哪里? 关中沃野千里,四周山川险固,是理想的龙兴之地,可是上千年的砍伐让整个关中水土流失,黄土裸露,成了贫瘠之地。 原本的龙兴之地,再也无法承担建都的重担,都城开始不断东移,从开封到金陵再到京师,如今的京师周边,无论是民力,还是资源都已枯竭。” 方以智书读的多,尤其是实学方面更是冠绝一时,马上明白了郑经的意思,立刻开口回应道:“大王观察入微,北方这些年气候干旱,冬季严寒,夏季干旱,无法承担太多的人口消耗。 这也是当年流寇从陕北掀起的原因,陕北气候苦寒,十年九旱,百姓本就常年处在赤贫边缘,连续的干旱就会让百姓失去活路,没有活路的百姓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成为流民,在官府的帮助下移民到适合居住的地方生存。 另一种是官府没有能力帮助大量的流民,只能任这些流民自生自灭,结果就是百姓为了活命只能打家劫舍,最后沦为流寇。 因此控制北方人口的数量必须成为我华夏的一项国策,确保北方有足够的抗风险能力,我华夏南北差异巨大,南方适宜生存,应该大力开发。 尤其是吕宋、旧港等地有大片需要开垦的土地,朝廷应该逐步将北方多余的人口迁移到南方这些需要人口的地方。” “臣反对!北方人口一旦减少,草原游牧部落就会大举南侵,到时候国家将会付出很大的精力应对草原部落,这是历代血淋淋的教训,但凡有作为的朝代都是移民实边,确保边墙不被侵扰。”陈永华出声反对。 方以智见陈永华反对,也不与其争辩,只是将目光看向郑经,郑经知道这件事只有自己解释一众文武才会信服。 “方老与复莆说的都有道理,然而却已经成为了过去的经验,如今的世界日新月异,随着科技不断发展,各种我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机械都会出现。 比如蒸汽机用在船上,船只不用风帆,不用桨就能在海上航行,以前我们可敢想这种事?而蒸汽机用在铁路上,通过蒸汽车头带动,不用牛马就能让车辆在道路上来回奔跑。 这些蒸汽机的应用会越来越广泛,鸿基煤矿生产的煤炭根本无法满足蒸汽机大量使用后的消耗,更何况还有北方冬季的取暖也需要大量的煤炭。 正好北方煤炭的储量丰富,大量开发北方的煤炭,发展北方工业,这样就能形成南方发展以纺织为主的轻工业,北方发展以煤炭、钢铁为主的重工业。 轻工业能够快速创造财富,使得华夏国民快速富裕起来,而重工业是一个国家的脊梁骨,只有重工业发展起来,军队才能有更加先进的武器装备,在对外战争中能够轻易打败任何敢于挑衅华夏威严之敌。 当然北方,尤其是西北的水土流失问题确实到了不治理不行的地步了,黄河携带着大量的泥沙,从洛阳附近转弯之后,就进入了平原地区,水流平缓之后,大量的泥沙就会沉淀下来,这就造成了河道不断的淤积。 开封的河道高度竟然已经高过了开封城墙,若是黄河在开封一带决堤,后果会是如何,诸位有没有想过?” 黄河之所以叫黄河,就是因为携带大量泥沙滚滚而下,使得河水昏黄浑浊,才从大河称作黄河,然而世人却从来没有想过黄河为何会携带如此多的泥沙这个问题。 让众文武没有想到的是,原来黄河携带大量的泥沙竟然是人为造成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关中过度开发导致黄河两岸植被破坏,没有了植被涵养水土,再加上黄河两岸疏松的黄土层,二者叠加导致了黄河成为含沙量最大的大河。 陈永华心中大震,自古修河都是劳民伤财的大工程,华夏王在还没有统一天下之前,竟然第一个就想到了修河,看来华夏统一之后是有的忙了。 “大王!这治理黄河的根本是什么?” “首先要沿着黄河以及黄河各个支流的两岸植树造林,依靠树木庞大的根系稳固黄河两岸已经被破坏的泥土,其次就是要利用水泥砂石混合成的混凝土对各处的河堤进行加固,确保河水的冲刷不会将黄河两岸的河堤冲垮。 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初见成效,上游的治理初见成效之后,接下来就要对下游的河道进行重新规划,如开封段这样的地上悬河必须要重新选址进行改道。 而改道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工程,必须经过周密的落差计算,保证河水流动顺畅,不然一旦遇到大雨年份,决堤就成了必然。 为了保证治河政策的连贯性,寡人决定设立一个新的部门——水利部,这个部门主管天下所有江河湖海的水利建设,是一个实打实的花钱部门,这个部门需要有专业知识的人员担任各级官吏,入选的官员必须经过严格的考核,滥竽充数者坚决剔除出去。” “大王!这样不停的增加行政部门,将会大幅增加国库开支,长此以往我们的国库能够支撑的住吗?” “若是故步自封,不求上进,这种入不敷出的情况那就是必然出现之事,所以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只有国家发展的越来越好,赋税才能节节攀升。 开源的同时还要节流,严格控制任何不必要的开支,把每一文钱都用在刀刃上,今天站在城楼上的臣工,哪一位出去之后都是说一句话、批一张条子,都能调动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国之栋梁。 你们身上的责任重大,你们动动嘴、动动笔,老百姓的民脂民膏就有可能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掉,除了国家将要推动的关乎国家未来命运的超大工程,诸位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慎之又慎。” 说着郑经拍了拍身后一根两人都无法合抱的梁柱说道:“大家请看,这样的大木如今在平原地区已经绝迹,想要使用这样的大木建设宫室就要从巴蜀、云贵的深山老林里采伐。 这样一根大木从深山老林砍伐下来,再千里迢迢地运到京师,需要花费多少钱粮、民力,这些钱粮、民力本可以用在国计民生的大事上,然而历代君主为了彰显自己的高高在上,却花费了大量的民力、钱粮建筑这些宫室。” 说完这番话,郑经便带头从马道下了城头,顺着中轴线上金砖铺就的御道向着端门走去。众文武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郑经的身后,仔细琢磨起郑经的话。 建造宫殿的大木对于明清这样的陆地政权比较艰难,可是对于华夏这样的海权大国,这些大木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南洋各地有的是原始大木,还能缺了几根建造宫殿的大木,将大木用海船运到天津,从天津到京城这段距离就算用牛马拖拽也花费不了多少人力物力。 可是听大王的口气似乎对大造宫室很是反感,到底是建还是不建呢? 众臣一路跟着郑经穿过端门、午门,进入已经改名太和门的皇极门,穿过皇极殿广场顺着台阶登上已经改名为太和殿的皇极殿台基上。 郑经站在这座巨大的台基上看着台基下站立的群臣大声问道:“诸位知道这座大殿从第一次建好,损毁了多少次吗?” 张煌言出来回奏道:“大王!永乐十九年三大殿刚刚建成一年便被大火焚毁,时隔二十多年后在正统年间才完全修复,到了嘉靖年间再次遭雷击被雷火焚毁。 嘉靖皇帝觉得三大殿屡遭雷击是因为名字起得不好,便将奉天殿更名为皇极殿,华盖殿更名为中极殿,谨身殿更名为建极殿。 然而大殿并没有因为改名而得到保佑,万历年间再次被雷火击中焚毁,直到天启年间才再次修复。” 郑经回头指着身后挂着太和殿匾额的大殿说道:“就算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座大殿,也已经不是天启年间原本的样子。 当年李自成撤离京师时放了一把火,将三大殿烧毁了部分,满清入关之后,历时十四年才将三大殿修复,诸位想一想这样一座宫殿不到三百年被毁了四次,每一次修复都要耗费大量的钱粮人力,这些都是民脂民膏,本该不用损耗的。 方先生钻研实学多年,可有想过如何解决建筑免遭雷火袭击的办法?还有雷火是如何产生的,为何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若是能够解决这一难题,让各种高大建筑从此不再遭受雷火袭击,每年可以为国家减少多少损失!” 方以智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臣这些年与东西方的智者交流,以及阅读东西方的大量书籍发现,东西方都对雷火有过研究。 有学者发现在黑暗的夜里脱衣服的时候,会出现类似闪电一样的一闪而过的火花,因此推断天空中的雷火与这衣服上的火花其实是一种东西,臣根据我华夏神话雷公电母的传说,将这种火花称之为——电! ‘电’到底是产生的,臣等还没有研究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电需要物体之间摩擦碰撞,电一定有磁性,而且容易起火。” 郑经心中一喜,从方以智的描述中,郑经知道华夏的研究者已经摸到了电的门道,虽然只是发现了静电产生的原因,只要发现了静电,那离发现电磁感应还会远吗? “既然找到了电产生的原因,那就要继续研究下去,方先生要从学生中挑选有志于‘电’的研究者,寡人会安排户部专门拨款用于‘电’的研究。 既然‘电’有磁性,那不妨试一试磁石与各种金属之间组合起来,说不定能够产生不一样的结果,若是有一天能够将‘电’研究出来,并得到真正的应用,那时候就是华夏真正腾飞的时刻。”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二十五章 基础建设 郑经很想将自己懂得的那点电学知识告诉方以智这些研究人员,可是理智告诉他任何学科都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不符合循序渐进的学说,只能是空中楼阁,让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各种基础学科,必须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发展,就像再聪明的孩子也要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学习一样,只有明白了‘电’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怎么才能很好地得到控制,才能建起完整的学术理论,以郑经自己那三脚猫的学识,还是不要过多的干涉‘电’的研究过程。 不过如何避雷保证高大建筑不被雷击这样的知识,为了这些建筑不再被雷火烧毁,郑经还是决定将这些避雷的知识讲出来。 雷击说白了就是短路,闪电借助雨水传输下来,到了木制结构上,因为木头是绝缘体,大量的电流无处释放就会形成高温,瞬间就能点燃木制建筑,造成火灾。 解决的办法非常简单,在高大建筑的顶端竖起一根金属棒,用金属导线连接直接接入地下。当雷电下来的时候就会顺着金属导线将电流输送到地下,由大地化解这些电流。 当郑经轻描淡写地将如何避免雷火的办法说出来后,一众文武听的云山雾罩,谁都没有想到困扰历代帝王千年的雷火烧毁宫室的难题,就被华夏王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解决了。 这话若不是华夏王所说,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白日呓语,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天火岂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可是华夏王这么多年形成的威望,让文武群臣对他普遍的盲从,这么多年华夏王在大事上的决断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 这是群臣信任华夏王的基础,也是华夏王崇高威望的最深层原因,无论是哪个人都愿意跟着一个永远在正确道路上的领袖,而不是一个一直错漏百出的领导者。 掌管工部的何斌立刻记下了郑经所描述的避雷方法,回头就让工匠打造避雷装置,安装在紫禁城所有高大的建筑之上。 就在郑经准备从皇极殿的台基上走下来的时候,忽然!广场上所有的文武像是商量好似的,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呼:“请大王称帝!” 对于群臣的劝进,郑经毫不意外,若是没有劝进反倒显得郑经的威望不够。虽然这次劝进并不是事先排练好的剧本,但是这种事有成例可寻。 郑经故意把脸一板说道:“诸卿心意寡人心领,怎奈寡人称王已是德不配位,又岂敢再进一步,此事休要再提!” 群臣也不多劝,纷纷叩首退出皇极门,待到群臣离去之后,郑经对跟在身边的秘书郎延平公主说道:“这样大一座宫殿,咱们一家也没有多少人,住在里面空荡荡的,实属浪费。 这座宫殿除了举行重大活动之外,并没有多大的用途,王朝投入大量的钱粮民力,建筑如此庞大的宫殿群,除了显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之外,并无多少实用价值。 每年维护的费用也要花费不小的资金,这会给我家带来巨大的压力,以后的国家与个人会分的非常清楚,这些皇家园林肯定会属于我家的私产,如何处置这些私产,不使这些私产成为我家的负担,需要做出妥善的安排。” “爹是说以后我家无论是谁当政都没有权力调用国库里的一文钱,是吗?” “是这样,为政者最忌讳公私不分,你爹知道创业艰难,自然是不敢做任何有损于国家之事,继任者可不知道创业的艰难,从小生于富贵温柔乡,若是不加以限制,谁知道哪一代就出了一个‘何不食肉糜’的蠢货。” “可是钱都给了国库,我家以后要靠什么生活,总不能跟升斗小民一般去争蝇头小利,被御史弹劾与民争利。” 郑经笑道:“要说别的你爹不敢说,挣钱这事你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咱华夏几大厂最挣钱的行业,哪一个不是你爹一手操办起来的。 我家今后的收入来源你爹已经想好了,只要子孙后代不混蛋,权力能不能保证不敢说,这富贵一定没有问题。” 延平公主有些好奇地问道:“爹!这是什么行业啊?这么挣钱?” “石油!” 延平公主是接受华夏新式教育长大的孩子,自然是听说过石油这个词,这个词是宋人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命名的“鄜、延境内有石油……颇似淳漆,燃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幄幕甚黑……此物后必大行于世,自余始为之。盖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不若松木有时而竭。” 沈括以其敏锐的思维,预判到石油在后世将会大行于世,可以说是最准确的语言之一。不过延平公主有些好奇这石油除了在军事上做猛火油之外,似乎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石油燃烧时浓烟滚滚,若是用于百姓家中很有可能造成百姓中毒,这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不知父王用石油怎么挣钱。 “这石油生于地下,难溶于水,极易燃烧,燃烧时伴随着非常难闻的气味,延安府一带的百姓实在没有柴烧的时候,才会攫取石油生火煮饭。不知爹拿这石油来做什么用?” 郑经哈哈大笑道:“那是世人不懂石油的真正用处,这石油是需要进行提炼的,提炼出的轻油可以替代豆油点灯,省下的豆油可以放到菜里为百姓增加营养。 就算是提炼剩下的油渣也是非常优良的建筑材料,与碎石搅拌在一起,铺在路面上比承天府的水泥路还要平整。 更为关键的是这石油便宜,老百姓用来点灯不心疼,若是用菜油点灯,百姓就感觉点的不是灯,而是在烧钱。更别说更加昂贵的蜡烛,普通百姓那就更加的用不起了。 就算是蜡烛使用的材料也同样可以从石油中提取,从而代替牛油、鲸油等昂贵的动物油脂,以后石油这种原材料能够成立一个专门的学科进行研究。” 父女二人边走边聊,出了皇极门右转走归极门(熙和门),穿过南薰殿与武英殿之间的广场,出西华门离开紫禁城,径直进了西苑。 这是郑经进京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暂时住在西苑的琼华岛上,琼华岛在太液池中,四面环水,岛上建筑的宫室颇多,足够郑经以及身边之人居住,同时在岛上居住对于侍卫的安保工作来说相对轻松一下。 至于未来华夏的权力中枢在什么地方,郑经一家子住在什么地方,需要进行仔细的商榷。 毕竟郑经肯定要称帝建制,皇帝以及家人的的安全就是重中之重,容不得有半点的马虎,郑经也不想给负责安保的侍卫统领杨来嘉添太多的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群臣开始轮番劝进,做足了三辞三让的戏码,郑经才点头同意称帝,前提是华夏军队拿下整个西北,将满清驱逐到天山以北、以西,去和准噶尔与罗刹国争夺黑海。 开国皇帝的登基大典肯定要举办的隆重盛大,筹备这样一场盛典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因此几位内阁大臣坐在一起一商量,给前线施压,让前线抓紧时间拿下西北,最差也应该将满清赶到玉门关以西。 如今的华夏军队已经合并成了四大军团,南方军团由刘国轩指挥,正在武关与满清大将图海对峙。 东线军团由周全斌指挥,兵锋已经抵达潼关,与满清大将康亲王杰书在潼关僵持。 北线军团由何义指挥已经占领整个山西,隔着黄河在风陵渡与满清简亲王喇布的大军进行对峙。 西线军团由胡靖指挥,已经将巴蜀境内的满清军队赶出巴蜀,如今大军已经从汉中走褒斜道与堵在褒斜道口的眉县满清大军进行对峙。 说是对峙,其实是郑经下令等待满清、准噶尔与罗刹国合流,让这三股势力聚集到一起正好可以一勺烩了。同时华夏军队打仗极其依赖后勤,打到现在华夏可以利用的水路运输优势已经全无,再想快速推进也会担心被满清的骑兵断了后勤。M.. 没有了弹药的华夏军队,战斗力至少要下降七八成,指望拼刺刀与身披甲胄的满清军队作战,就算能打赢也会损失极其惨重。 因此当战线推进到这些地方之后,郑经便下令所有军队全部就地进入修整状态,等待后勤物资的运输,大陆糟糕的路况让华夏后勤部队异常头痛。 进入内陆之后,后勤部队的四轮马车就全部停摆,只能换上载重又少,马匹拉着又费劲的两轮马车,同样的一匹挽马的运输效率还赶不上四轮马车的三成,成本却飙升了好几倍。 这就是古代真实的运输成本,几千里运粮十石能剩一石都是后勤非常的清廉,‘要想富先修路’真的不是喊口号。 因此华夏统一天下之后将会有五大开支,其一是教育投入,普及义务教育将是一个短期内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投资。 其二是医疗卫生投入,古代人口增长缓慢,除了土地产出不够之外,还有一个制约人口增长的重要因素,那就是医疗卫生条件的落后,导致大量的孕妇在生产时死亡,以及新生儿的夭折更是普遍现象,史书中皇家子嗣夭折都不绝于耳,更别说普普通通的百姓人家。 其三是水利投入,古代社会老百姓既怕不下雨,又怕下大雨,最怕的就是决堤,一旦决堤就会造成大面积的灾害,甚至比旱灾还要让人恐怖。 其四是官道的整修,所有官道都要进行路基加高,拓宽,路面硬化,通畅的道路能够减少很大的运输损耗,降低物流成本,使得商品的流通更加的顺畅。 其五是铁路的勘测与修建,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尤其是对于现在钢铁产量还以斤计算的时代,用钢铁铺路绝对是一项超大的投资项目,是需要以百年大计的眼光进行规划。 就在华夏军队等待后勤积蓄力量的时候,满清派往准噶尔与罗刹国的使者带回了消息,准噶尔要求长城以外所有的土地,而罗刹国则要求整个阿穆尔河流域的土地,包括远东的出海口。 只有答应了两家这个先提条件,两家才会考虑出兵共同对抗郑氏大军,康熙看到准噶尔与罗刹国提出的条件,气的浑身发抖。 这两个条件康熙一个都不敢答应,不是他舍不得这些关外的不毛之地,而是因为这些土地的意义非同寻常。 长城之外的草原是蒙古人的牧场,而满清一直都称自己是满蒙一体,蒙古人也是满清的股东,真要答应这样的条件,原本支持满清的蒙古人就会有被出卖的感觉,一旦蒙古人认为满清抛弃了他们,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满清,说不定会掉头投靠到华夏怀里。 相比于准噶尔人想把他们当成牧奴,华夏人的吃相虽然也不好看,至少不会把他们变成奴隶。在这一点上康熙非常清醒,绝对不会为了拉援军而失去了蒙古人的支持。 至于罗刹人的要价就更是狮子大开口,更为关键的是外东北现在满清说了不算,那是人家郑氏控制的地盘,满清的细作已经查明,郑氏已经将兵锋推进北海以西,连罗刹人建造的伊尔库城都被郑氏占据。 罗刹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这是想通过自己承认那些土地是他们的,到时候罗刹人拿不拿得到那些地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一定会让郑氏糟蹋成石敬瑭。 康熙可不是他太爷爷努尔哈赤,没读过几本汉人的书,不知道什么叫做遗臭万年,康熙从小诵读儒家经典,在思想已经非常的趋同汉人的思想,怎么敢做这种让自己留下恶名之事。 正在康熙面对生死局面,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廷敬与张英回到了长安,给康熙带回了一个让他非常吃惊,又让他眼前一亮的消息。 第三百二十六章 差距巨大 陈廷敬与张英从福建登陆之后,一路上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拖延后,才不得已返回长安。 两人在决定回长安的路上便商量好了对策,尤其是现在两人的老家已经被华夏军队接管,华夏官吏并没有为难他们的家人, 在推行新政的时候一视同仁。 华夏的做法让二人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在承天府待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没有完全理解华夏的运作方式,但是有一点两人都看明白了,那就是华夏的国策并不反对兼并土地。 想要兼并土地的前提是必须足额缴纳赋税,华夏的税务部门权力很大, 在针对大户不交税的情况,税务部门甚至有权对拖欠赋税的大户资产进行拍卖。 就这一条特权让士绅大户恨的牙痒痒, 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税务部门的政绩就是多收税,任何人不交税都会影响税务部门官吏的晋升,这就等于是砸税务部门官吏的饭碗。 不过华夏的税务官吏可没有明清官吏巧立名目盘剥地方的恶习,在土地清丈之后,所有耕地都会进行重新制定黄册,完全按照地契进行征收。 士绅大户倒是想将官府的赋税转嫁到无地的佃户头上,可是华夏官府给他们来了一个釜底抽薪,直接将愿意移民的失地百姓迁徙走了。 原本老百姓除了种地之外就没有什么营生可以养家糊口,就算地主将租子订到四五成也只能咬牙认了,可是现在百姓有了更好的出路,谁还愿意给地主拼死拼活。 没有大量的失地百姓给这些士绅盘剥,士绅们空有大量的土地,没人耕种就产生不了任何的财富,官府可不管你有没有种地, 只按照地契进行征税。 士绅大户们倒是起来反抗过, 可是在华夏军队的强力镇压下, 任何敢于挑衅的势力都会被毫不犹豫地镇压下去。 当然官府也不是没有给士绅大户留下活路,官府给了士绅大户两个选择,一个是将土地卖给官府,或者自己卖给愿意接手的大户人家也行。拿到现银之后,可以进城投资实业,现在华夏外贸方兴未艾,各行各业都是机遇,只要大户人家愿意投身实业,官府会给予一定的扶持条件。 另一个选择就是将土地集中起来,采购农业机械,进行农场化经营,华夏有现成的农场经营成功的例子,只要大户愿意,官府可以提供技术上的支持。 当士绅大户发现农场的好处之后,不用官府主动推进就会自主将土地以农场方式经营,没有人能够拒绝有利可图的合法收入。 农场最大的好处就是土地集约化,用最少的人力,做出最大的产出,这就使得农副产品的生产成本非常的低廉,能够带给农场主可观的财富。 对于张英与陈廷敬来说,两人都见识过农场的效率, 因此在给家人的建议中,强烈要求家人一定要按照官府的要求,进行农场化经营,将零散的土地通过置换、买卖等方式进行成片化经营。 至于大量进行农场经营会导致大量的百姓失去土地,成为无产者,两人知道这就是华夏的基本国策。农业从业人口减少,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土地不会被过度开发。 尤其是西北地区,本身就是土地贫瘠、气候干旱,一旦人口无限制增加,遇到天灾人祸,必然会再次出现明末那种大规模的流民造反事件。 对于失地百姓的安置问题,华夏官府已经有了非常细致的安排,一部分家庭会被分流到华夏新开拓的土地上进行耕种,一部分会被安置到城市的工厂中转职成为工人。 原则上北方人向外东北迁徙,南方人向南洋迁徙,当然一些自发的移民行为,只要不违反官府的规定,官府也不会进行阻拦。 陈廷敬与张英二人,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都在深入地研究华夏的各种政策,以及推行这种政策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两人都是一代人杰,经过仔细研究后发现,华夏出台的这些新政,几乎每一条都是针对华夏历朝历代的弊政进行最优化的处置。 首先华夏没有进行激烈的均田运动,将士绅大户的土地平均分配给普通百姓,以获取普通百姓的支持,取而代之的是扩大土地的拥有量,通过开发南洋获得大量的土地,用以安置无地的赤贫百姓,以获取这些赤贫百姓的拥护。 华夏军队的兵员大部分就来自于这些家庭的子弟,他们在获得了土地,并在南洋各地扎下根基之后,必然会对华夏官非常拥护。 他们会担心如今的好日子有一天被人抢走,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些移民家庭在自家还不怎么富裕的情况下,毅然地将自家的儿子送进军队,只为保证自家来之不易的生活不被人抢走。 张英与陈廷敬在承天府走访了很多的移民家庭,这些家庭在承天府这样的繁华之地日子过不是很好,比不上城里的工人家庭。 可是他们却非常的满足,因为他们在大陆老家的时候,这样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不但能够吃饱穿暖,还能天天吃鱼,隔三差五地吃顿肉。 两人看的越多,就对满清越是绝望,这样的一个朝气蓬勃的势力又怎么能是满清这样的只知盘剥不知建设的势力能够抗衡的。 因此二人从福建登陆之后,就想着如何帮着华夏尽快的统一天下,让华夏百姓少流一点儿血,多保留一些元气,这么多年华夏百姓的血流的太多了。 在承天府的时候,两人不止一次听何斌等人谈起过,华夏不以满清为主要敌人的说法,华夏上下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无论是关外的满蒙,还是西南苗黎都是华夏的一份子,无论是谁得了天下都是华夏内部的话语权之争、权力之争。 华夏最大的敌人不在内部而在外部,那些漂洋过海来到华夏跟前的西夷才是华夏的生死大敌,这些与华夏相比,无论是外貌,还是思想都格格不入,一旦被这些西夷占据了华夏,华夏就是真正的亡国灭种。 二人虽然下了决心投靠华夏,但是还想近距离地观察华夏军队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会有哪些激烈的手段,在遇到坚决抵抗的军队又会如何做? 因此二人一路上都是跟着陈莽的军队后面看陈莽攻城略地,华夏军队表现出的纪律性,让二人叹为观止。一路行来,华夏军队直到打过长江,威逼武关,二人也没有发现一起华夏军队屠杀无辜百姓的恶事,反倒是华夏军队一次次拿出自己的军粮救济他们发现的灾民。 甚至为了救济灾民,华夏军队宁愿放慢进军的步伐,以确保军队过去的地方不会有一个人,因为吃不上饭饿死路边。 这样的军队二人别说没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难道他们不知道兵贵神速吗?这样为了百姓贻误战机,不怕给敌方创造击败自己的机会吗? 二人根本就没有想过,华夏上下根本就没把满清看做对手,对于华夏军队来说,战争是次要的,稳定一地的社会,保证社会不会出现动乱,才是他们最主要的精力。 因为在战场上,满清与华夏军队相比完全是两个时代的军队,如果非要做个比较,那就是八里桥时代的英法联军水平去打还赶不上僧格林沁军队水平的军队,只要开战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这就是刚开战的时候,满清军队还能有几次像样的抵抗,到了后来只要望见华夏军队的影子就会望风而逃,一方面是满清朝廷希望拉长华夏军队的补给线,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实在打不过。 二人在满清将兵力集中在关中各个关口,准备与华夏进行决一死战的时候,返回了长安。对于二人的回来,康熙似乎看到了绝望中的一道曙光。 整个朝堂上下都认为陈廷敬不可能再回来,随着山西落入郑氏的手中,那就更加的不可能,没想到在满清穷途末路的时刻,不但陈廷敬回来了,还将张英也带了回来。 康熙第一时间接见了两人,二人也是好几年没有见到康熙,发现才三十多岁的康熙头发已经花白,这让两人忽然想起传说中的崇祯皇帝。 眼前的康熙与当年的崇祯何其相似,就是不知道康熙有没有‘君王死社稷’的勇气,看着消瘦的皇帝,两人赶紧跪地行礼:“臣陈廷敬、张英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快请起!来人赐座!” 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收拢人心,而不是摆所谓的帝王威严,这一点上天子聪颖的康熙非常清楚。 “谢陛下!” 等两人坐下后,康熙迫不及待地问道:“两位爱卿从郑氏那边回来,可有郑氏的最新消息?” “陛下!实不相瞒!一年前开战的时候,我们二人就被郑氏放了回来,可是我二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想在暗中观察一下郑氏的破绽。”陈廷敬首先说道。 康熙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计较二人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回来的原因了,而是继续追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虽然话很不好听,但是臣还是要说,我大清根本不是郑氏的对手,无论从国力,还是从军队的强弱对比,我大清都差距巨大。 更别说在民心向背上,由于郑氏的宣传,华夏百姓早已将我大清的官兵当成了屠夫,只要郑氏军队开到,百姓都是夹道欢迎,主动帮助郑氏军队运送军资,提供大清军队的信息。 可以说我大清在道义上、军事上、政治上全输了,输的非常的彻底。想要在军事上重新复刻当年睿亲王入关时的盛景恐怕已经不现实了。 不过臣等在承天府多次听郑氏之臣字里行间透露过,他们从来没有将我们当成敌人,现在对我们发动战争是觉得我大清担负不起管理这个国家的重任。 尤其是他们的内阁大臣陈永华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大清入关四十多年,没有一年不在打仗,百姓早已厌倦了战争,然而却始终无法摆脱战争对百姓的伤害。 老百姓对于谁当皇帝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有衣穿,可是当百姓发现我大清入了关当了皇帝,他们的生活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的困难了。 这才是天下始终动荡的根本原因,天下一直动荡不安,才给了野心者机会,这一点上朝廷上下可有反思? 臣知道这些话犯忌讳,肯定会有许多人攻讦臣,认为臣是在诋毁大清、诋毁陛下,然而朝廷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再不溯本清源,大清灭亡就在眼前了。” 这些话,换了开战之前陈廷敬打死都不会说,因为只要他敢说这样的话,等待他的绝对是满清的屠刀,满清朝廷杀人可从来不会犹豫。 可是这个时候,满清已经处在灭亡的边缘,连命都快没有了,还会在乎说这么几句刺耳的话,康熙听完陈廷敬这番话,叹了口气说道:“陈爱卿!现在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就算朝廷改弦更张,也是大厦将倾难以收拾了。眼下可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让郑氏停下战争的脚步,就算是让我大清重新回到关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无论如何朕都无法接受成为亡国之君,朕少年登基,亲政之后三藩已是尾大不掉,让朕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削藩竟然激起了天下这么多人的同时反抗。 在这一点上你说的是对的,大清在入关之后,确实做得不够好,至少在南方做得不够好,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事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就算是朕有心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改变的了的,不说满蒙亲贵的反对,就是那些关外入关时就跟着的汉臣也不会答应。”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向西战略 听着康熙甩锅的话语,张英有些失望,就连崇祯都能在危难时刻下罪己诏,揽下责任,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做为大清的当家人难道不该有一点担当吗? 可是张英知道他们回到长安就已经等于是羊入虎口,陈廷敬刚才的话属于说客的开场白,难听的话说一遍还行,再多说几遍,就是不识抬举了。 因此听完康熙的抱怨张英说道:“陛下!关外辽东肯定是回不去了,那里离京师太近,郑氏已经决定将都城定在京师,怎么可能在都城门口放一个随时有可能翻脸的势力。. 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要保证安全,就要远离郑氏,让郑氏就算要攻打我大清也得费九牛二虎之力得不偿失。” 康熙听出了张英话里的意思,可是环顾华夏舆图,康熙想不出除了辽东关外还有哪个地方能够让满清几百万人口容身。 “不让我大清去辽东,我大清还能去哪里,总不能跑到草原与蒙古人争夺牧场吧?” “郑氏如何安置我们,臣并不清楚,只要陛下下定决心,臣愿意再次出使郑氏与郑氏谈判,争取为大清争得一个好的条件。” 康熙犹豫了半天,也无法做出决定,这件事的关系太大,根本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出决定的。如今满清被分为两大块,一块是被郑氏困在铁岭关与抚顺关以北的老满洲,一块就是被困在陕甘的满洲人。 老满洲的人口成分比较单一,大多数都是满洲人,而陕甘的满清人口非常复杂,既有入关的满洲人,又有跟随满清入关的关外汉人,更多的是入关后招揽的汉人人才,以及投降的绿营官兵。 随着三藩之乱八旗军队越来越没有战斗力,满清开始大量启用绿营将领,满清的力量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大量的汉人将领开始身居高位,最典型的就是西北四名将。 随着汉人将领的地位不断的提高,满人将领又不是很争气,这种情况下满清不得不大幅提高汉人的地位,不能再将汉人文武当成满人的附庸。 与华夏谈判退出中原,对于满人来说不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条件,毕竟原本这里也不是他们的老家,离开了也没损失多少东西。 可是对于汉人文武来说就不一样了,在关外不管是汉人当皇帝还是满人当皇帝,他们都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在地方上依然能够当他们的土皇帝,一旦离开故土,再想作威作福那就难了。 因此汉人文武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同意撤离关内,去一个吉凶未卜的地方,给满清当官与给郑氏当官没有什么不同,大不了就投降郑氏。 若是汉人武装不跟着走,满清的实力就会削弱大半,就算去了新的地方,恐怕在本地势力的压迫下也难以立足。 正是这种担忧让康熙迟迟下不了决心,张英与陈廷敬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宅邸中等候了好几天的时间也不见皇宫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 就在两人觉得没有多少希望的时候,二人再次被康熙召进宫中,再次见到康熙,康熙屏退殿内的闲杂人等,沉声说道:“朕不管你二人与郑氏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朕对郑氏就一个要求,那就是关中的大清军民,以及辽东的大清军民郑氏必须无条件的放行,让我大清人马合并。” 张英与陈廷敬二人心中大定,二人从没想过康熙会糊里糊涂地接受他们的建议,以康熙的聪慧自然能看得出二人的心已经不在大清这边。 不过两人很清楚,他们还有利用价值,只要能够在与郑氏的谈判中,让大清的实力保存,两人以及身后的家人就是安全的。 “皇上!臣与敦复的所作所为从来没有对大清不利之心,然而眼下敌强我弱,为了大清社稷不被覆灭,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啊!” “陈爱卿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实话,大清如今确实技不如人,形势危急。然而郑氏会有这么好心,放着灭我社稷的大功不要,给我大清重整旗鼓的机会。” “别的臣不清楚,不过郑氏真的从来就没有将大清当成敌人,大清的衰败源于三藩,并不是源于郑氏。虽然说郑氏在我大清最虚弱的时候发动统一之战有些胜之不武,但是站在郑氏的立场上这么做能给减少很大的损失,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天下的统一。 若是我大清能够主动将关中、陇右让出来,让郑氏兵不血刃拿下西北,臣相信郑氏会给予我大清一个不错的条件。 就连逆吴郑氏都能给其找到一块大岛,在那块大岛上称王称霸,凭着我大清的实力,有了郑氏的支持,什么样的地方打不下来。” 张英也补充道:“皇上!臣与子端兄愿意再次出使郑氏,与郑氏谈判,争取能够谈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康熙沉吟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道:“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吧!朕给予你们二人全权与郑氏谈判,只要大清不被灭国,其他的条件都可以谈。 不过朕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郑氏不得私下接受大清的文官武将投降,尤其是汉臣!” 这一条让陈廷敬与张英心中一颤,尽管二人知道这一条不是针对他们二人的,可是想到二人的身份,还是心有余悸。 二人点头应下差事,快速从长安出发赶赴潼关,在潼关外见到了华夏大将周全斌,向周全斌说明来意,周全斌将二人安置在军营之中,向京师八百里加急递送满清的谈判请求。 京师的华夏高层在三天后收到了周全斌送回的消息,华夏高层经过商议之后,派出余震瀚与华夏王嫡子郑克勤为正副使者的谈判团队。 郑克勤做为华夏王世子,这是第一次承担如此重任,这一举动也被华夏朝堂上下视为华夏王对世子的培养。 郑克勤可不是一直长在深宫中不谙世事的毛孩子,除了读书之外,郑经还将其化名安置在军事学堂之中当做普通的一名学员兵进行锻炼。 除了军队高层之外,就连郑克勤的教官都不知道郑克勤的真实身份。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新兵在军事学堂的学习和训练中非常的刻苦,学习和训练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两年的军事学堂学习生涯结束之后,郑克勤与他的同学们被分到了各个部队中服役。郑克勤由于身份特殊,被安排到了杨来嘉的侍卫亲军中服役。 这么安排就是要让太子爷与保镖团队保持亲密关系,别看在军事学堂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郑克勤的身份,在侍卫亲军郑克勤的身份可保密不了。 毕竟侍卫们做的就是保护郑家人的差事,对郑家人的相貌肯定非常熟悉,对于太子爷到他们中间当兵,侍卫们当然是欢迎的, 跟未来的华夏皇帝,现在的太子爷一起共过事、扛过枪,只要不是太没眼力劲儿,就不会混的太差。这也是郑经有意为儿子铺路,不管儿子是否有一代英主的天分,都无法改变他储君的身份。 这就是君主世袭制,除非郑经给子孙后代开一个坏头,让后代的继承人制度出现混乱,每一次权力转移都会腥风血雨。 想要顺利登上皇位,身边的班底那是必不可少,这些郑克勤在军校的同学,以及在侍卫亲军中的袍泽就是他最初的班底。 等到这些人成长起来,肯定会形成一个以郑克勤为中心的太子党,这些人天生就被打上太子一系的烙印,想要改变都非常困难。 如今已经是华夏兴武十一年,满清康熙二十六年。 郑克勤已经十八岁,虽然还不能单独挑大梁,但是完全可以跟着文武官员进行学习,为以后顺利接班打好基础。 这一次的谈判,郑经给了余震瀚一张地图,在地图上圈出一块地方告诉余震瀚,这个地方原本黄金家族钦察汗国的地盘,现在这里的统治者是突厥化的蒙古人。 华夏可以帮助满清击败准噶尔,打开西进的通道,满清最后的定居地点就是这里,这里地势与满清的老家差不多,但是气候却比满清温和了许多,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是非常理想的生存之地。 至于满清将来在这个地方能够扩张到什么程度,那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很快余震瀚与郑克勤就赶到了潼关,余震瀚与两人是老熟人,双方也没有什么隔阂。在屏退了闲杂人等后,陈廷敬与张英再次郑重地给郑克勤行礼道:“臣陈廷敬、张英拜见太子殿下!” “两位先生免礼!孤是晚辈不敢受两位先生的大礼。”郑克勤侧身让了半礼,出言谦逊道。 两人也不再坚持,虽然说郑克勤的太子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郑经还没有正式登基称帝,太子之位也没有正式册封,一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 话题转入正题之后,陈廷敬正色说道:“满清皇帝康熙已经同意退出中原,他们想知道华夏打算将他们安置到什么地方?” 余震瀚亲自将郑经给他的地图挂在军帐的幕墙上,指着地图说道:“两位请看!” 张英与陈廷敬的目光被吸引到地图上,之间余震瀚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北海,苏武曾经牧羊的地方,如今我华夏大军已经将盘踞在这里的罗刹人歼灭,罗刹人的残部向西退往了他们在漠北一座叫做托木斯克的堡垒。 下一步就是进军托木斯克,我军的最终目标就是将罗刹人彻底的赶到乌拉尔山以西,不允许罗刹人再踏入乌拉尔山以东半步。 而满清西进最大的阻力就是罗刹人和准噶尔人,朝廷可以给予你们包括武器、粮草等物资的援助,同时还会派出教官帮助你们训练士兵,帮助尽快掌握华夏的武器装备。 由我军牵制住罗刹人的一部分力量,你们的西进也会更加容易一些。” “余大人!你给我二人透个底,华夏王要将满清打发到什么地方?”张英看着余震瀚指着地图一通解说,听得是云山雾罩,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地方可都是蛮荒之地,就算打下来也没有什么产出,真不知道要这些蛮荒的土地做什么? “张先生稍安勿躁,给你们将这些是为了告诉你们,一旦西进将要面临的形势,准噶尔人不用某说,你们也很熟悉,这股势力是瓦剌人的后裔,如今渐渐强大起来,占据了整个西域。 你们必须要将准噶人彻底击败才能打通西进的道路,击穿准噶尔的阻拦之后,你们最终回来到这里!”说着余震瀚用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张英与陈廷敬久在康熙身边顾问,对地图并不陌生,大致换算了一下距离心中震惊不已,华夏方面实在是够狠,这一杆子就将满清支到了万里之外。 满清只要到了这个地方,再想回到东方可就难了,华夏肯定会在回来的路上设置层层障碍,让满清再想回来难如登天。 “余大人!为何要将满清发配到这么远的地方?若不是某对华夏了解,恐怕会认为这是华夏想要在漫长的迁徙途中彻底灭了满清。 这样做还不会背负一个嗜杀残忍的名声,毕竟满清是在迁徙的过程中,被沿途的势力所灭亡。” “说句实在话,某也不清楚大王的想法,大王只说了一句,这一片地方是仅次于华夏的最好的土地,满清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农耕民族,那里的大平原黑土地,足够养活几千万人口。 只要满清上下励精图治,将那里的蒙古人,以及其他的一些本地百姓整合起来,一定能够发展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 不过你们要提醒玄烨,到了哪里一定要强军备战,警惕身边的罗刹人,罗刹人生活在极寒之地,性格坚韧,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若是放松警惕,很有可能被罗刹人灭了国。”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十年之后(上) 对于如何接待格莱汗的使者,满清内部也有分歧,一部分满蒙亲贵认为格莱大汗也是蒙古后裔,大家都是满清一系,有什么事都能坐下来谈。实在谈不拢,再动刀兵也不迟。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持坚决打击的态度,虽然说这克里米亚汗国是蒙古后裔建立的汗国, 可是无论是信仰,还是文化习俗,他们已经与真正的蒙古人有了很大的区别。 更何况这么多年与本地人通婚,这些蒙古后裔的无论肤色、行为都已经看不出多少蒙古人的影子,我们还是不要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康熙也是倾向于和这些已经异化的蒙古人划清界限,只有划清界限动起手来才能毫无顾忌,趁着有华夏的支持, 一鼓作气将克里米亚汗国彻底征服, 大清才能有效统治这片土地。 迁徙到这里之前,康熙还有些不情愿,觉得华夏是不想背负屠戮的恶名,借着迁徙的手段流放大清,可是真的到达了这片土地,康熙彻底的喜欢上了这一片肥沃的土地。 蒙古人只知道放牧牛羊,即使是耕种也是毫无规矩可言,收成可想而知。这样肥沃的土地落在大清手中,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开垦成膏腴之地。 真没想到,从长安向西万里竟然能有如此好的土地,可见这天下之大,又岂止华夏一隅,只要大清在新京励精图治,用不了多少年,大清就能重回巅峰,到时候是打回东方,还是在西方继续扩张都可以进行考虑。 有了这样一片肥沃的土地, 满清上下原本因为被逼迁徙的愤懑之情一扫而空,满汉群臣都鼓足了精神, 准备在新的土地上建立功勋,为子孙谋上一份万世基业。 随着满清步步为营的扩张,与克里米亚汗国的矛盾越来越难以调和,双方终于在卡吉贝伊爆发了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 克里米亚汗国在奥斯曼人的帮助下,利用桨帆船将人马从黑海运送到卡吉贝伊偷袭了满清设立在这里的定居点。 让克里米亚汗国军队没想到的是,偷袭的军队在移民面前吃了大亏,满清从迁徙开始,一路上的风餐露宿,让八旗大爷们复活了祖辈的武勇。 满清到了新京就施行了全民皆兵的政策,就连妇女儿童都能弯弓射箭,青壮更是人手一杆火铳,有了华夏的援助,原来满清绿营中的鸟铳等火器全部淘汰下来,这些淘汰下来的武器全部分到了青壮手中。 这些青壮移民就算在耕田的时候都背着鸟铳,随着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格莱汗的军队以为一群耕田的农夫能有什么战斗力,结果一头扎进去, 被农夫们一顿排枪打死打伤几百人灰头土脸地逃了回去。 格莱哪里能够咽下这口气,于是开始继续集结军队, 满清也不甘示弱, 很快双方军队的主力就达到了上万人的规模。 格莱汗的快马弯刀没有敌过满清的排枪射击,很快在满清的排枪排炮的打击下,军队死伤惨重,不得不退往海边,在奥斯曼人的接应下退回巴赫奇萨赖。 经此一败,格莱汗的收起了傲慢的态度,亲自前往新京拜见康熙与满清展开谈判。康熙就给了格莱汗两个选择,要么灭亡,要么内附。 灭亡不用解释,那就是不死不休,内附的条件是满清将克里木半岛封给格莱汗做封地,满清不干涉格莱汗在封地的做为。 满清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格莱汗的私人武装不能超过一千人,这样的条件已经是满清开出的最好条件,到了现在格莱汗能够控制的土地只剩下了克里木半岛。 对于这个条件格莱汗有些心动,可是又担心若是彻底的放弃了武装,满清能不能保证在奥斯曼与罗刹人的夹击下生存下来。 若是过不了几年满清在奥斯曼与罗刹人甚至相隔不远的波兰-立陶宛联邦也很有可能会插上一脚,这些东方面孔的家伙能够挺得住这么势力的轮番进攻吗? 格莱汗没有立刻答应满清的条件,在互相追忆一番几百年前大蒙古帝国的辉煌后,返回了巴赫奇萨赖。格莱汗的大败震惊了周边的势力,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外高加索一霸的格莱汗竟然败在了东方人的手里。 这个消息很快随着商人的传播在整个西夷之地蔓延,西夷们不禁想起了一个他们不愿想起的名词——‘上帝之鞭’。 与西夷的紧张不同的是奥斯曼帝国在经历了格莱汗失败的错愕之后,奥斯曼帝国大维齐尔科普鲁律.法佐.穆斯塔法帕夏马上想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能够将这个东方闯入外高加索的势力拉拢过来,就能在帝国北方牵制帝国的敌人,帝国就能从容布置,将帝国的敌人逐个击破。 很快奥斯曼的使者就来到了新京,见到了康熙,满清来到新京已经好几年的时间,自然是知道奥斯曼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大清刚刚击败的格莱汗不过是奥斯曼帝国的一个小跟班儿而已。 康熙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奥斯曼的使者,双方相谈甚欢,在谈及领土问题时,康熙承诺大清国的领土不会向高加索山脉以南继续扩张,不会与奥斯曼帝国争夺黑海的控制权。 奥斯曼使者也承诺承认满清目前所占领的土地属于满清,未来满清向北向西扩张都会得到奥斯曼帝国的支持,双方达成一个有限的军事同盟。 这个同盟正合康熙之意,满清现在也没有能力大幅扩张地盘,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是巩固现有地盘,就算是有余力也是向西向北扩张。毕竟满清没有海军,向南扩张没有海军的支持,随时都有可能被敌人的海军截断退路。 满清虽然没有海军,但是有华夏的军事顾问给康熙提供成熟的军事建议,保证满清在扩张的过程中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随着满清在外高加索站稳脚跟,兵锋渐渐威胁到了罗刹国南方的软肋,罗刹国再也没有精力东顾,迫不及待地与华夏签订了边界条约,全盘接受了华夏提出的划界方案。 —————————— 十年后! 满清所有的军民全部迁徙出去,华夏境内的新政也已经推行完成,经过一系列的洗牌重组,各地形成了一个个大型的农场。 农业从业人口大量转移到海外,或者进入城市谋生,使得乡村人口大为减少尤其是黄河上游水土流失严重的陕北地区,几乎被迁徙成了无人区。 在迁徙人口的同时,大量的劳改犯以及对外战争的战俘被运送到这里进行植树造林,种植的树苗除了考虑防风固沙,保持水土流失的问题之外,还要兼顾经济利益。 陕北气候干旱,日照时间长,生产的水果口感甘甜,延安的红枣就是一大特产。 随着华夏的统一,西北干旱,以及西南群山中的人口不断向外迁徙,一些山高皇帝远的土司部落与官府之间的矛盾日渐尖锐。 官府用优厚的条件,不断吸引各个土司部落百姓下山选择去更加舒适的平原地区生活,没有了普通百姓给土司头人创造利润,这些头人靠什么享受优渥的生活。 于是! 各种诋毁官府的谣言在各个土司部落传开,让一些不知真相的百姓对官府避之如蛇蝎,然而谎言终归是谎言,在已经下山的百姓现身说法之下,头人们的谎言终归是纸里包不住火。 一些不甘心自己富贵日子就此衰败的土司头人,开始互相串联,想在西南的大山里给华夏官府致命一击,可惜的是,华夏官府以及军队根本就不进大山。 就在大山各个要道布置兵马对大山内的土司施行经济封锁,山里的土司若是不与平地上的汉人交易,连吃饭的油盐酱醋都无法满足。 尤其是食盐更是人体必需品,没有食盐山里的山民如何能够干重活。一些无法忍受山里苦日子的山民,不顾土司的阻拦,一批批拖家带口的逃下山向官府投诚。 土司们也尝试着向山下突围,打破官府的封锁,然而缺衣少食装备破烂的土司武装怎么可能是装备精良的官府军队的对手。 每一次下山突击不过是给官兵增加几分功绩,实在受不住封锁的土司们,一个接一个地选择了投降,有强力的军队和充足的财政做基础,华夏在西北的植树治河,在西南的改土归流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郑经很清楚,不趁着他还活着的时候,将这些难题全都做了,等到子孙继位,利益集团成长起来,再想推行这些影响后世几百年的国策会难如登天。 可是随着新政不断的推进,新政在西南显露出了弊端,那就是人口少了之后,国家对于边防的投入不得不大力投入,原本可以就地筹措兵员,现在只能从更远的地方调兵。 郑经知道这是一个阵痛,只要道路交通的基础设施提高之后,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因此国家开始大力投资钢铁、水泥、煤炭,加大了道路交通的资金人力的投入。 内阁第一批同时开工了五条官道的拓宽、加高、硬化工程。 第一条从京城出发经宣府、大同、绥远、一直延伸到哈密、迪化、塔城,终点到巴尔喀什湖华夏的边境地区。 第二条从京城出发经宣府一路北上延伸到库伦,终点到北海城。 第三条从京城出发经永平府、过山海关一路延伸到海参崴。 第四条从京城出发经天津、过山东、一路向南过江南、闽浙,终点是广州府。 第五条从京城出发经保定府、真定府、一路延伸到西南,终点是云南府昆明城。 这五条官道有的是原本就有官道路基,有的完全是新开道路,同时开工这些道路需要大量的劳工,华夏现在劳动力严重不足,只好将目光锁定到了南洋土著身上。 大量捕奴队活跃在南洋的各个地区,大肆捕猎土人,这些被捕获的土人一部分卖到了各个农场成为农奴,大部分都进入各大修路工地,为华夏的基础建设添砖加瓦。 这个时代使用奴隶是普遍现象,没有人会拿这些事指责这些事,不过华夏方面给所有进入华夏的劳工承诺,只要在华夏服务十年,华夏就会将他们找一块土地,让他们在这块土地上建国。 同时华夏官府对于这些劳工也没有太过苛刻,每天劳役的时间不会超过六个时辰,而且在生活上远比他们在家乡的丛林里日子过的更好。 这些土人没想到来到华夏,虽然每天要不停地劳作,但是却过上了不愁吃喝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是他们在丛林中想都不敢想的。 有了这些土人劳工的加入,华夏的基础设施建设得以快速展开,在定下五条官道的建设计划时,群臣普遍希望优先修建这条官道,然后再慢慢修建其他几条纯投入的官道。 郑经力排众议首先开始兴建的是京城到西北、西南的两条官道,通往西北的官道沿途都是荒无人烟的隔壁、草原,修建这样的高等级道路单纯为了国家边防需要。 通往西南的官道沿途都是崇山峻岭,单单一个勘测地形,就让华夏的交通部门的大匠苦不堪言,与西北荒漠草原公路的寂寞相比,西南官道充满了危险,这样一条高等级的公路,在没有工程机械辅助的时代,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可是这样的战备道路,其价值远不是经济价值所能衡量,只要这两条道路修通,西北西南这两块华夏最不稳定的地区将会牢牢地掌握在华夏手中,成为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向北海以及向东北方向的官道对于华夏掌握草原各部,以及未来开发这片土地上的自然资源有着重要的价值,这些长远价值一时半会还无法显现出来。 五条官道真正能够实现盈利的只有一条从京城通往广州的南北大通道,这条官道几乎囊括了华夏最发达的地区,中间还要跨越黄河、淮河、长江等华夏重要的大河,可以说是联通华夏南北的大动脉。 第三百三十章 十年之后(下) 十年的时间这些道路建设陆陆续续全部修建完成,第一批进入华夏的劳工也到了服务的期限,华夏海军一次性将两万劳工送到了紧挨着昆仑州的一个大岛之上,帮助他们在岛上建立定居点。 这个当地称作马达加斯加的大岛,除了华夏送来的这些南洋土人之外,已经有了外来者的入侵,与华夏选择了在西北的河口进行登陆不同,来自白衣大食的海盗、昆仑州上的昆仑奴乘着帆船在登上这座岛屿,这些外来入侵者与岛上的原住民梅里纳人相互通婚形成了大量的混血人口,这些人口散落在岛屿的四周。 他们听从于岛上建立的梅里纳王国号令,成为梅里纳王国的附属,华夏有组织的将南洋的劳工送到这个岛上,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岛上土著使用的语言竟然与他们的语言非常的相似,甚至一些特殊发音的词汇与他们一模一样。 这些劳工为华夏服务多年,无论是纪律性,还是团队配合性,都远远超过了岛上的土著,双方之间经过短暂的迷茫之后,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然而,这些土著哪里是被华夏武装起来的劳工势力的对手,很快劳工就在西北地区打下很大一块土地,并且还在不断的向着内陆高原扩张。 劳工势力跟着华夏人别的没有学会,抓捕奴隶,开辟农场这些技能全部学会了,马达加斯加岛的西北部属于热带稀树草原气候,比起东部的热带雨林气候,更加适合人类生存。 南洋劳工从小就生长在热带雨林气候中,对于这种稀树草原气候更加不在话下。随着越来越多的南洋劳工运送到这里,岛上的人口比例不断发生变化,劳工们与中央高原上的梅里纳王国的冲突越发激烈。 双方之间的战争不断,已经发展出相当农业文明的梅里纳人,根本不是有华夏人背后撑腰的南洋劳工的对手,不过华夏并不想让劳工们独占整个大岛。 在华夏的斡旋之下,本土势力与外来势力在岛上进行了划界,岛屿北部属于南洋劳工的地盘,南部属于梅里纳人的地盘。 尽管本地土著的梅里纳人并不怎么服气,可是在面对强势的南洋劳工势力,也不得不低下头选择了忍让,回到老巢舔舐伤口。 华夏当然也不会无条件的帮助南洋劳工在马达加斯加站稳脚跟,做为帮助的报酬,南洋劳工将他们登陆的港口割让给华夏,华夏利用南洋劳工提供的后勤,在马达加斯加成功地为海军建起了一座前进基地。 海军将这座港口命名为新港,有了这座港口基地,华夏海军的兵锋一下子向前推进了几千公里,为海军继续南下建立新的前进基地提供了稳定的后勤支持。 这些南洋劳工在南洋建国之后,他们将自己的国家名字称作‘南华’,南华锅自己不会设计政治制度,只能照搬华夏的一套官僚制度,各个部门都充斥着华夏人做为顾问。 可以说这个由华夏扶持起来的南华国就是华夏的影子国,完全处在华夏的控制之下,当然华夏也防着南华国有一天会失去控制。 南半岛的梅里纳王国就是华夏对南华国的有力制衡,一旦华夏发现南华国不听话,就会大力扶持梅里纳王国对南华国进行打压。 有了新港这个前进基地,华夏海军继续向南开拓,在后世的德班海湾设立了新的定居点,海军舰队指挥官马维祥将这里命名为新华港。 新华港已经有不少的外来人口到访,来到这里的冒险者除了谋求补给的商人之外,更多的是奴隶贩子,他们登陆之后,会与内陆的部落进行奴隶交易。 部落之间的战争胜利的一方会获得大量的俘虏,这些俘虏大半会卖给这些登陆的奴隶贩子,贩奴船将这些奴隶运往新大陆卖给农场主从事热带种植园劳作,加勒比海周边的海岛上有数不清的农场种植园,白皮老爷们需要大量的奴隶为他们创造财富,有需求才会有买卖,这样的产业链一直持续了几百年,直到民族觉醒之后,才渐渐停止。 华夏海军在海湾的登陆立刻引起了当地土著的注意,在远距离观察了一些时间之后,土著们发现这些外来者竟然打算在他们的地盘上这下根来。 土著们当然不能忍受自己的领地被外来者入侵,趁着华夏海军立足未稳,纠集了几千人的队伍,拿着各式的武器向正在建设港口的华夏海军发动了攻击。 在海军陆战队无情的打击下死伤惨重,顿时化作鸟兽散,再也不敢靠近华夏海军。土著们不敢靠近华夏海军,华夏海军却不会仅仅停留在港口。 皇帝陛下特意下旨交待,一定要向着内陆探索,从这里向内陆有一座几百年都挖不完的金矿,只要找到这座金矿,华夏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 负责建南下设基地的马维祥除了建设基地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寻找金矿,对于皇帝陛下这么多年创造的奇迹,没有人会怀疑皇帝陛下所说的话,尤其是这种关于百年国运的大事。 可是这个时代的南部昆仑州,没有道路、没有导航,想要寻找到皇帝所说的金矿谈何容易。为了寻找金矿,华夏军队不断向内陆拓展殖民定居点,从国外迁徙人口。 好在这里属于热带稀树草原气候,气候温和非常适合人类生存,以华夏百姓的勤劳,在移民到来之后,很快就开垦出大量的土地,海军从马达加斯加岛为移民引进了大量的驼峰牛用于耕种土地。 移民们试种了各种作物,发现这里的雨季适合玉米、小麦、甘蔗等作物生长,旱季又非常适合高粱生长,因此移民们利用这里的特殊气候进行土地轮种,几年的时间就发展起了榨糖、酿酒等与农业相关的产业,成为了华夏海外比较富裕的海外领地。 有了前期移民的成功经验,后续的移民不断地涌入这里,一个个定居点不断地向着内地延伸,挤压着土著的生存空间,在这个过程中,与土著的摩擦战争不断。 在这个过程中,华夏的殖民活动引起了红毛夷在风暴角殖民地的殖民地总督的注意,他们派出使者与华夏新华殖民地总督马维祥进行交涉谈判。 虽然这个时候,红毛夷在风暴角控制的土地还非常有限,但是西夷骨子里的贪婪,认为他们看上的土地就不允许别人染指。 使者与马维祥交涉,希望华夏停止在南部非洲的殖民,被马维祥一口回绝,并且表示华夏所占据的地方并不是红毛夷开发过的土地,这里的一切都是华夏自己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红毛夷没有任何的权力干涉华夏的开拓。 红毛夷自然是不敢得罪如日中天的华夏,除非红毛夷不想要东方的生意,惹火了华夏弄不好连风暴角殖民地都会被华夏人夺下来。 因此在被马维祥一口回绝之后,红毛夷没敢继续纠缠,而是放低姿态表示双方最好划定各自的势力范围,以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摩擦。 对于红毛夷的这个要求,马维祥满口答应,马维祥表示双方各凭本事扩张,等到双方势力碰头之后就以碰头的位置作为双方的边界线。 红毛夷使者哪里肯答应这样看似公平,实际却对红毛夷非常不利的要求,以红毛夷的人口数量,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得过华夏这样的大国的扩张速度,真要按照这样的扩张,留给他们的只能是一些边边角角。 双方经过一番拉锯谈判,最后决定以南纬三十三度为分界线,以南属于红毛夷,以北属于华夏,马维祥甚至提出一旦红毛夷的风暴角殖民地经营不下去,必须要将这个殖民地转交给华夏。 对于这个要求,红毛夷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在红毛夷看来,开普殖民地每年光是收取来往船只的驻泊费用就足够养活整个殖民地,更别说还有土地贸易方面的收入,以及扼守东西方交通要道的地理位置,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这样的优质的殖民地啊! 红毛夷没有想到的是不到百年的时间,约翰牛成了西方一霸,在军事上,尤其是组建了一支可以睥睨西方任何国家的海军,这个时候约翰牛看上了风暴角殖民地的战略价值,开始找了一个借口与约翰牛全面开战,风暴角殖民地与红毛夷西印度总督区都成了约翰牛进攻的重点。 这个时候的红毛夷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海上马车夫,实力上与约翰牛相差巨大,根本就不是约翰牛的对手,此时的西夷大陆上高卢国一家独大,红毛夷大半实力都是被高卢国给打没的,让红毛夷倒向高卢人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在危急时刻,红毛夷选择了向华夏求援,华夏正愁没有借口对西夷进行干涉,这可是瞌睡有人送上枕头,在华夏提出红毛夷将风暴角殖民地让给华夏,所有殖民地都对华夏无条件开放的条件被红毛夷答应后,华夏以红毛夷盟友的身份向约翰牛下达最后通牒,立刻停止对红毛夷的攻击,不然华夏会根据与红毛夷的盟友身份向约翰牛宣战。 约翰牛近百年在东方的贸易行动受到华夏处处制约,导致约翰牛丢掉了在东方的所有殖民地,这个时候北美殖民地就成了约翰牛最后的摇钱树,偏偏北美的一群该死的泥腿子竟然想着要闹独立。 谁帮着泥腿子闹独立,谁就是约翰牛不共戴天的敌人,本来一个高卢人在后面支持泥腿子就够让约翰牛心烦了,偏偏又来了一个东方大国找自己的麻烦,真的是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以前是在东方华夏人的家门口,约翰牛劳师远征不敢与华夏硬碰硬,现在是华夏人劳师远征不列颠,就让华夏人尝一尝皇家海军大炮的威力。 觉得自己在自己家门口很有胜算的约翰牛,一口回绝了华夏人的最后通牒,双方互相宣战。华夏朝廷立刻下令海军四大舰队抽调主力南下新华港做好与约翰牛海军决战的准备,同时新华殖民地各地的陆军也开始源源不断地开向着风暴角殖民地开进。 红毛夷的风暴角殖民地在约翰牛的攻击下已是岌岌可危,若是没有援军陷落就是必然。 当华夏陆军开到开普敦城堡的时候,约翰牛的进攻势头被华夏陆军遏制,华夏陆军没有远程重炮无法奈何停驻在福尔斯湾的约翰牛舰队,只能一边做好开普敦堡的防守,一边等待海军的到来。 似乎是觉察到了危险的来临,约翰牛舰队在华夏海军抵达福尔斯湾之前便主动撤离,华夏海军部长联合舰队总指挥知道自己这一次遇上了劲敌,约翰牛的示敌以弱就是希望能够将华夏海军吸引到约翰牛的家门口进行决战。 然而华夏想要成为世界霸主,这条路就必须要走,从风暴角到约翰牛的老家相距两万里,中间没有任何的补给基地,想要在这么远的距离进行一场无补给作战,难度可想而知。 为了保证能够一战定乾坤,华夏联合舰队决定直接进攻约翰牛本土的海港城市,约翰牛选择避战,那么华夏海军就将约翰牛的各个海港砸烂,要知道约翰牛是个岛国,大部分重要城市都在沿海,只要砸烂了沿海,约翰牛也就彻底沦为一个三流的小国。 这一点约翰牛绝对不能容忍,果然在华夏海军炮轰了约翰牛造船重镇朴茨茅斯之后,一直选择避战的约翰牛海军主力沉不住气,一些侦查快船频繁出现在华夏海军的周围。 这个消息很快便上报到海军总指挥那里,海军总指挥下达了一个让海军官兵不解的命令,那就是所有蒸汽机全部停止工作,完全使用风帆做为动力,不让约翰牛发现华夏海军桅杆上的烟雾。 风帆动力是在平时巡航远洋航行的时候才会使用,海军在战时的指挥条例是必须保证锅炉能够输出最大功率,可是海军总指挥却下达了与指挥条例完全相左的命令。 这个命令一下,水手们开始转换成风帆动力模式进行船只的操作,海军庞大战舰顿时显得笨拙起来,在与约翰牛侦察船的较量中,根本无法对约翰牛的侦查船形成威胁。 正是约翰牛侦查船的这个错觉让约翰牛海军司令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海军司令认为华夏海军的训练水平低下,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现代海军。 有了这个心理建设之后,海军司令下令在英吉利海峡北端的多佛尔海峡入口处设伏,等待华夏海军钻进自己设置的伏击圈里。 因为约翰牛海军司令知道,华夏海军为了逼自己进行决战一定会北上对伦敦发起攻击,事实上海军司令的猜测没错,这正是华夏海军的想法。 然而他却错误地估算了华夏海军的实力,当华夏海军赶到多佛尔海峡入口处时,以逸待劳的约翰牛海军突然杀出,利用提前抢占的风向优势向华夏海军发起了攻击。 开战之后,海军司令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所有的华夏海军军舰的桅杆上冒出了滚滚的黑烟,这让海军司令联想到了王国煤矿上的抽水蒸汽机。.. 果然,逆风逆水航行的华夏军舰突然开始加速,甚至比顺水顺风的约翰牛军舰速度还快。华夏海军的突然加速让原本瞄准的炮弹全部落空,华夏海军毫发无损地冲进了最佳的射击距离,各种火炮轮番开始轰击约翰牛舰队,各种实心弹、开花弹,纷纷击中约翰牛军舰,尤其是开花弹爆炸后的火焰迅速点燃了约翰牛军舰的上层建筑。 本就被华夏海军突然提起的速度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约翰牛海军顿时一片混乱,约翰牛海军司令长叹一声,果断地下达了各自突围的命令。 因为他很清楚,与其坚持下去全军覆没,还不如能跑出去多少算多少,毕竟茫茫大海上华夏海军也不敢解散舰队四面追击。 华夏海军傻眼了,怎么真正到了战场上跟自己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呢,在出征时,不论是皇帝陛下,还是内阁大臣以及海军总指挥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约翰牛是西夷强国,尤其是海军更是非常强大,绝对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如若不然,很有可能会让华夏海军折戟沉沙,官兵们也很有可能葬身于异国他乡的海底。 然而事实却闪了官兵们的腰,本来想着的是拼命也要将约翰牛干趴下,没想到却是一出手就将人家打了个人仰马翻。 官兵们终于明白了上官一再要求,军事装备保密条例的重要性的原因了,只要脑子不进水的人都非常清楚,华夏的军舰已经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军舰拉开了巨大的距离。 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海战让约翰牛海军再也不敢与华夏海军正面对抗,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华夏海军堵在泰晤士河入海口,用炮弹将伦敦砸了一个稀巴烂。 约翰牛知道再打下去,会受到更大的损失,便找到了与华夏关系还算不错的佛郎机国进行调停,华、红、约、佛四国在佛郎机国首都里斯本进行谈判。 红毛夷很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宰约翰牛一刀,让约翰牛永世不得翻身,不过这个想法却被华夏拒绝了。约翰牛孤悬海外,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守门之犬,只要将约翰牛控制住,再住西夷大陆施行平衡策略,就能非常有效地保证西夷大陆势力均衡,不会威胁到华夏的世界霸权。 因此华夏提出了一个比较中和的赔偿方案,约翰牛将海外所有的殖民地转交给华夏与红毛夷两国,并向两国支付四千万两华夏银币赔款,其中一千万两分给了红毛夷。 而赔给华夏的三千万两,华夏做为贷款贷给约翰牛,用以恢复约翰牛战后的经济,约翰牛将西南的普利茅斯割让给华夏。 华夏提出的这个条件已经让约翰牛的谈判使者喜出望外,海外的殖民地海军战败之后也已经无力守护,就算是华夏不提出这个条件,这些海外殖民地也守不住。 与其白白便宜别人,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更大意外是赔款,约翰牛只需要立刻拿出一千万两华夏银币作为对红毛夷的赔偿。 这个时代的国际交易主要是以贵金属或者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因此涉及到赔款的时候,并没有一个通用的国际汇率来进行各国货币的互换,更何况这个时代世界主要强国都是施行银本位,以白银为主要货币,在进行交易的时候,通常都是以重量为交易标准。 华夏提出的这个条件,一方面是得到了约翰牛的好感,另一方面也挑拨了约翰牛与红毛夷之间的关系,当红毛夷拿到一千万两银币的同时,也得到了约翰牛百姓的憎恨。 这正是华夏希望的结果,西夷各国互相争斗,才有华夏居中调停干涉,控制整个西夷。 西夷大陆上还有一个高卢国对华夏并不服气,不过华夏在高卢国的北边,华夏扶持起了一个非常强悍的势力,经过百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北方能够影响政治走向的力量。 普鲁士的统一行为引起了高卢国与南方另一个哈布斯堡王朝强国的强烈不满,这两大世仇国家为了对付普鲁士这个新崛起的势力,竟然不计前嫌联起手来对付普鲁士。 普鲁士为了能够保证自己不被肢解,只能引入外援,除了拉拢一直与高卢国敌对的红毛夷与斗牛国之外,还亲自向华夏驻普利茅斯驻军进行求援。 这就给了华夏干涉西夷大陆的理由,同时华夏还在南方的亚平宁半岛撮合各个城邦小国,打算将这些城邦小国捏合在一起,让意大利这个地理名词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 华夏对西夷大陆的构想就是将西夷捏合成势力均衡的几大势力,谁也奈何不了谁,一个四分五裂的西夷才符合华夏的最大利益。 写个结束语吧 高桥东树的躯体已经成为了一具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外界相传,神代家族的那位家主之所以能够活这么久,正是因为对方一直在用这种邪恶的技术,不断更换着躯壳。 一个技术敢用在家主身上,说明这个技术一定非常成熟了。 所以神代云合看到庆尘同步协调率那么高,才会十分肯定的说,庆尘没有被夺舍。 神代云合这一路上所做的事情,折磨庆尘、羞辱庆尘、击溃他的意志,都是为了降低这个同步协调率。 明显,神代财团的人知道怎么做,才能降低这个同步协调率。 但令他意外的是,庆尘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之后,同步协调率依然高达100。 “长官,我真的是高桥东树啊,”庆尘焦急说道:“我是17岁那年入伍的,神代靖川长官选拔我进入八岐组织的,与我一起来到这里的是高桥一郎,赵宽,赵杰” 庆氏的密谍司,李氏的红雀,陈氏的执刀人,神代的八岐,鹿岛的孤岛,都算是联邦境内赫赫有名的情报机构了。 庆尘在这句话里说的每一条信息,都确凿无疑。 如果庆尘还是庆尘,那庆尘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知道那些信息。 所以这里就有个问题 临床数据中心,确实从未有同步率低夺舍同步率高的成功桉例。 可是,同样也没有,夺舍失败后,被夺舍者还能掌握夺舍者记忆的情况啊 所以,如今呈现在神代云合面前的,是两个都没出现过的情况,他需要选择相信哪个。 第一种可能,高桥东树的同步率虽然低,但确实夺舍了庆尘。 第二种可能,庆尘不仅没被夺舍,他还掌握了高桥东树的记忆。 理论上讲,其实第一种还能解释为机器故障,可能显示数值出现了错误,而第二种则更加匪夷所思一点 这就是庆尘死不承认的原因,因为他觉得,对方并不一定能完全确认。 只要自己硬演下去,总能演得对方怀疑人生。 眼瞅着这会儿,神代云合都被演的有点不自信了 “长官,会不会东树真的已经成功了?”有人小声问道。 神代云合皱着眉头问道:“这个秘密基地的纳米机器人,还够使用几次?” 一名下属低声说道:“长官,两次。” 神代云合将床上高桥东树的躯体随手推下,然后对另一名下属说道:“赵宽,你躺上去,再次进行神经元接驳夺舍。” 赵宽愣了一下,他看着高桥东树的躯体,有些紧张:“长官,这庆尘没有达到B级,一次神经元接驳已经对大脑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伤了,如果进行二次接驳,恐怕会损伤的更加严重。” 神代云合却轻描澹写的说道:“放心,最少还能活5年。为家族做事,家族会替你照顾好家人的。但如果你背叛家族,你的家人怎么办呢?” 赵宽愣住了,他不想躺上去,但是神代云合那阴沉的面目,看起来格外恐怖。 赵宽内心苦涩的躺在床上,等待同僚将管子贴在他的身上。 庆尘则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哭喊着:“长官,我真的是高桥东树啊,不要覆盖我的意识,我已经完成覆盖了!长官,求你了,不要覆盖我啊!” 庆尘演的太惨烈了,以至于大家都觉得,这可能真是高桥东树 只不过,神代云合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开始。” 他默默看着仪器上的同步协调率。 这一次,庆尘的躯体依旧是100。 赵宽则是91。 这一次,庆尘看到了赵宽的一生。 赵宽初中还没毕业便加入了南方童子军,然后因优异表现进入了执刀人组织。 庆尘愣了一下。 执刀人?! 这特么不是陈氏的情报机构吗。 庆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反向夺舍的第二人,竟然还是个双面间谍。 另一边。 赵宽终于知道高桥东树经历过什么了,他看着面前那浩瀚的记忆宫殿,只感觉自己像是那宫殿之下的小蚂蚁。 所以,高桥东树的意识,是被这庞大的意志给抹杀了对吗。 赵宽心里对神代云合破口大骂起来。 这特么怎么覆盖啊? 啊? 拿芝麻覆盖西瓜?自己这意识还没人家的籽儿大! 亏你们特么想的出来! 神代云合等人看见赵宽的躯体剧烈颤抖起来,可还没颤抖两下,就没了声息。 所有人目光看向庆尘,却见庆尘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恐惧,声音有些犹豫的说道:“长官,完成了” 说着,手指还紧张的扣着床铺, 在庆尘看来,这很符合赵宽的前后反应,表演中还夹杂着一些小细节,非常完美。 赵宽的记忆,加上庆尘的演技,没有瑕疵。 神代云合:“” 他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现在的情况是,神代云合压根不相信夺舍成功了,但他没有失败的证据! 而庆尘在思考的是。 他从未想到,原来别人夺舍自己,竟是能带给自己如此多的信息量。 要知道,他就像是经历了赵宽与高桥东树的人生一般,虽不完整,但重要的人、事、地点,庆尘都全部了如指掌。 这两个八岐情报人员的联络人、朋友、亲属、上下级关系,以及八岐、陈氏童子军、执刀人的内部运作机制,甚至是他们执行过的任务,这次一起来中原的人都有谁,都毫无保留的暴露给了庆尘。 唯独有点遗憾的是,这两人的层级有点低。 如果是神代云合这种级别夺舍自己就好了,庆尘觉得自己如果能掌握这位所知道的信息,估计能把神代在南方的情报机构一锅端掉 庆尘甚至想去问问神代家主,看对方对自己这躯壳感不感兴趣! 这时,神代云合突然笑了起来,他对下属说道:“押着这位庆尘督察,我们去设备间。” 庆尘心中一沉,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了。 待到几人将庆尘押过去,打开设备间,显露出里面被捆绑的真正的农业生产者。 这些人都是生产基地里,真正的生产者,联邦平民。 神代情报人员渗透过来后,将这些人限制了自由,丢在黑暗寒冷的设备间里。 最令人发指的是,这些生产者还是以家庭为单位生活在生产基地的,被关押的14名生产者里,还有两个小男孩,两名妇女。 在赵宽与高桥东树的记忆里,有太多不堪入目的画面。 某一刻,庆尘在想,小人物在这个时代里,真的如野草一般。 设备间的门打开时,里面所有人都恐惧的向后退缩着。 他们嘴被堵上了,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声。 神代云合将一支手枪递给庆尘:“如果你已经是赵宽了,那就开枪打死他们,你不打死他们,你在21号城市的家人都得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